“不能进人?”安锦绣冷道:“那你们是人还是鬼?”
两个婆子平日都是秦氏在府中的亲信管事婆子,对于安锦绣这个巴结秦氏的庶出小姐素来看不起,听安锦绣这么说了,就也冷笑道:“二小姐心中有气,也不用跟奴婢们发,这是夫人的吩咐。”
“让开,”安锦绣让这两个婆子让开路。
两个婆子一口一个夫人,就拿着秦氏压安锦绣。
安锦绣抬手两记耳光,前世里帮着庶出五皇子夺天下的人,连杀人都不怕,安锦绣会怕打人?这两记耳光全力打下去,发出的声响花厅里的人都听得见。
两个婆子一人挨了安锦绣一记耳光,傻了,站在那里半天不动弹。
安锦绣一把推开这两个婆子,几步就跑到了安元志的面前,“你怎么样啊?”安锦绣一边问着安元志,一边就蹲下拉扯着绑着安元志的绳子,绳子绑得很紧,几乎连着衣服勒进了安元志的肉里,安锦绣拉扯了几下,都没能把这绳子解开。
“这可怎么活啊!”两个管事的婆子回过了神来,倒在地上就哭喊了起来,她们怕秦氏,可不怕安锦绣。
“姐,”安元志焦急万分,这事看着就要闹大了,“你回去看着娘就好,我跪一会儿就没事了。”
“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安锦绣才不理会两个哭喊不停的婆子,她这会只顾着安元志,“你腿疼不疼?”
“我没事,”安元志说。
安锦绣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了,把安元志的衣袍一掀,一眼就看见安元志的两个膝盖处都有血浸透了裤子的布料,鲜红的两大团血迹,剌得安锦绣心头几乎滴血。她猛地回头,将这花厅里站着的下人,除却紫鸳外一一看过,似乎是要把这些人的样子都记住。
家仆们虽是男人,但都被安锦绣怨毒的眼神惊住,不知不觉就往后倒退了几步。
紫鸳跑上来,帮着安锦绣把安元志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给你请大夫去,”安锦绣杀人都敢,却不敢碰安元志双膝上的伤口,轻声对安元志说道:“让紫鸳先扶你回房去。”
“二小姐,”两个婆子哭喊了这一阵,看安锦绣一点也不在乎,便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其中一个婆子对安锦绣说:“私请大夫可是违了府里的规矩。”
“那又怎样?”安锦绣说:“你们怎么不哭了?我就是违了规矩,也轮不到你们两个仆妇来管我!”
两个婆子一时语塞,庶出归庶出,这也是府上的小姐不是?
“我们走!”安锦绣扶着安元志就要走。
“你们想被夫人打死不成?”两个婆子看安锦绣和安元志要走,忙就高声对家仆们道:“还不快请二小姐和五少爷留步!”
安锦绣看着被家仆们堵了个严实的门,气得扶着安元志的手更是打着颤,哪怕他们就是小户人家的子女,难道母亲生病不能去请大夫,自己伤了不能去治?
安元志看安锦绣气得双手打颤,心头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骂了一句“狗奴才!”就想上前去动手。
“元志,”安锦绣却拉住了安元志。
两个管事的婆子先还害怕安元志冲上来打她们,看安元志被安锦绣拦下来了,还道安锦绣是怕了秦氏,那脸上马上就趾高气昂起来,对安锦绣说:“还是二小姐懂事,这府中的规矩可是一丁点都不能违的。”
安锦绣安抚地拍了拍安元志的手,然后冷笑道:“你一个安府的少爷,跟两个婆子动手,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我去找她们的主子去,元志你就在这里等我。”
安元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安锦绣往外走了,忙跟安锦绣喊:“姐,你去找夫人没用的!”
“有用没用,要去找了才知道,”安锦绣说着,已经从家仆们自发让开的门里走了出去,“元志你不要跟这些人动手,不值得,听姐的话。”
安元志也想往外走,可是看着又被家仆们堵严实了的门,转身跟傻站着的紫鸳说:“你快去看看我姐,让她不要去闹事啊!”不愧是亲生的姐弟,陌生了十几年,可是这会儿,安元志就是感觉他这个胞姐,要去找秦氏这个嫡母闹事去了。
紫鸳忙就往外跑,去追安锦绣。
两个管事的婆子,想了想也往外走,这是个给安二小姐上眼药的好机会,方才她们两个挨的耳光,可不能白挨了,在府里伺候了这么些年,这真没人打过这两个婆子的脸。
安元志在花厅里急得团团转,但也知道,他要是往外打着一冲,今天这事情,就得捅到安太师那里去,他自己遭罪不要紧,却不能让安锦绣跟着他一起遭罪。安元志以后会是一个威风凛凛,为祈顺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但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爷,还没有日后的那份心机和果决,安元志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安锦绣之前打听安元志被关在哪里的时候,也顺便打听了秦氏在什么地方,知道这个时候秦氏在后花园的香园里接待客人。
紫鸳追上了安锦绣后,就害怕道:“小姐,我们真要去见夫人?”
“没什么好怕的,”安锦绣说,秦氏这个人最好的是那个贤妻良母的面子,她倒要看看,当着客人的面。秦氏要把这事怎么收场。
☆、13月下荷香
安锦绣几乎是冲进了香园里,然后她就看见府中的三小姐,安锦曲从圆凳上跳了起来,那脸上竟是一脸的慌张。
“锦绣?”秦氏也没想到安锦绣会不经通报就闯进了园中,吓了一跳后,又恨园外的仆从们,竟然连一个府中的小姐都拦不住。秦氏忘了,门外的仆从们再胆大,再有本事,又怎敢真去跟府中的小姐打架?
安锦绣看向了秦氏的同时,也看到了当今周相国的夫人何氏。相国夫人,安锦绣的目光一跳了一跳,这还真是让相国夫人瞧瞧未来儿媳的相亲场。上一世里,相国周孝忠跟随太子,最后死在了她的手里,这个何氏,安锦绣脑海里出现了上一世里周氏投缳自尽后的样子,匆匆低下头的安锦绣有些失神了。
“这就是府中的二小姐?”何氏夫人也是大族出身,持掌着相府的内院,为人气度自也是非凡,在愣了片刻后,就跟秦氏笑道:“都是说安二小姐是个美人,今天可是看到真人了,妹子你可真是好福气。”
“这位是相国夫人,你还不过来见过?”秦氏心里燃着怒火,但脸上还带着笑,对安锦绣道:“你这丫头怎么就这样跑进来了?让人笑话!”
安锦绣回过神来,走近了何氏夫人一些,心里再急,她也下蹲给何氏夫人行了一礼。
何氏夫人坐着虚扶了安锦绣一把,笑道:“快些起来吧,这模样可真是好,要是没有定亲,我还真要贪心一回呢。”
安锦曲当场就黑了脸,相府有四位公子,听相国夫人这话,如果安锦绣没有定亲,她就要安锦绣也做了自己的儿媳?秦氏老练成精的人物,自然听出何氏这是客气话,不过安锦曲却听不出来,当下就开口道:“二姐为了自己亲事还哭过好几回呢,伯母要是早点来就好了,那我二姐就不用哭那么多回了。”
何氏夫人听了安锦曲这话,脸上的笑容一沉,但很快又回转了过来,微微一笑。
秦氏却恨不得上前去撕安锦曲的嘴,她为她求的是相府长媳之位,这样当着客人的面暗讽自己的姐姐,一个容不下自己庶出姐姐的人,还求什么相府长媳的位置?“这丫头心直嘴快,倒也没有坏心,”秦氏勉强为自己的女儿圆场,对何氏说道:“以后我还得教她!儿女都是债啊!”
安锦绣心中冷笑,却苍白着脸,也笑道:“我总共就哭过那么几回鼻子,三小姐一回没落下全看见了,我知道三小姐是好心。”
秦氏望着安锦绣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喊起你三妹三小姐来了?”
“她本就该喊我一声三小姐,”安锦曲被安锦绣这一声三小姐喊得,大有得胜之感,这府里嫡出的三小姐不如庶出的二小姐,这话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今天安锦曲有了大出一口的痛快感,原来这个安锦绣也知道当着相国夫人的面,要守庶出子女的规矩。
秦氏一闭眼,这门她好容易看上的亲事要毁了。
何氏夫人脸上带笑,心里却思量着,媒人跟她说过,安府的三小姐是个大度的人,对着庶出的姐姐和弟弟都真心相待,不过现在看来这庶出的二小姐,平日里还不知道受了这位嫡出三小姐多少气呢,看来媒人是事先收了秦氏的好处,跟她满嘴胡言了。
“你找娘有什么事?”秦氏只想快点把安锦绣打发走,她好想办法把何氏的心思再拉回来,“如果是府中事,就不要跟娘说了,贵客在这里,娘这会儿可没心思理府中的事。”
何氏一笑。
安锦绣犹豫了一下,真要当着相国夫人的面闹上这一场吗?自己这一闹会不会为安元志带来麻烦?
就在安锦绣犹豫的这片刻之间,紫鸳在安锦绣的身后拉了拉安锦绣的衣袖。安锦绣顺着紫鸳的示意看过去,只见一个小架上,赫然呈着一幅她的绣品。安锦绣这下明白了,为何秦氏要安排她今日去秦府请安,不是为了给她这个庶女添些颜面,而是为了拿她的绣品充做安锦曲的绣品,让相国夫人知道自己未来的儿媳,是多么的心灵手巧,是多么不可多得的一个豪门闺秀。
原来如此,安锦绣低头冷笑,秦氏做事谨慎,求万全,还有什么比她安锦绣不在府中,更能让秦氏和安锦曲这对母女,万无一失演完这出戏的?所谓大族的夫人,嫡出的贵女,不过如此。
“无事你就退下吧,”秦氏见安锦绣看向绣品,心中也难堪,若不是安锦曲的手工实在是拿不出手,她又何必出此下策?
“娘,您可否饶过元志?”安锦绣这时开口问道。
“你去处理吧,”秦氏说道。
安锦绣忙应声是,转身要走,却又看到安锦曲阴沉着脸望着自己,安锦绣突然又对安锦曲说了句:“三小姐好手工,不知道这绣品可有什么说道?”
安锦曲没有秦氏的难堪,若不是秦氏逼她,她才不想沾她安锦绣的光,“不过就是荷花,”安锦曲道:“姐姐还有什么要问的?”
安锦绣说:“这绣品没有名字?”
安锦曲想说荷花,突然又顿住了,这绣品不会只叫荷花的,母亲跟她说过一次,可是安锦曲这会儿想不起来了。
安锦绣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安锦曲这个娇小姐真说不出这绣品的名字来,这样没脑子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从秦氏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锦绣,无事你就退下,”秦氏在上座里,强忍着没有在脸上破功,心里一边骂安锦曲,一边也恨安锦绣。
何氏夫人这时却开口道:“安二小姐,你知道这绣品叫何名?”
安锦绣回身一笑,这绣品没有绣样,是她心中做画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名字也只能是她自己取的,“这绣品叫月下荷香。”
安锦曲这时道:“你也有这个绣样?”
“锦曲!”秦氏险些被这个蠢女儿气死,“锦绣你快些退下!”
安锦绣往园外走,背对着秦氏和何氏,她冲安锦曲冷冷一笑。
安锦曲最受不了安锦绣的冷笑,庶出的下种还看不起她吗?就在这时,紫鸳跟着安锦绣,从安锦曲的身边走过,跟安锦曲靠得近了些。“大胆的丫头!”安锦曲不等紫鸳反应,一记耳光就打在了紫鸳的脸上。
安锦绣再会算计人心,也不会想到安锦曲敢在这时动手打人,慌忙回身护紫鸳,说:“三小姐,你要做什么?”
安锦曲只打了紫鸳一下哪里能解气?抬手又是一巴掌打下来,正好安锦绣把紫鸳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这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安锦绣的脸上。
安锦绣往后倒退了数步,安锦曲身量不大,可是力道不小,安锦绣这一巴掌挨下来,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小姐!”紫鸳惊叫起来,声音如同安锦曲杀人了一样。
☆、14香园初见君
“姐!”安元志在小花厅里,左思右想之下,还是不放心安锦绣,硬是从花厅的窗户翻出来,被看守他的家仆追着,一路跑到了后花园,好容易抓到一个路过的婆子打听到秦氏在香园。安元志再也没有想到,自己冲进园来,就看见安锦曲狠狠给了安锦绣一记耳光。
“元志?”安锦绣回头看到因为愤怒而扭曲了面孔的安元志,也是一呆。
安元志几乎气炸了肺,他在府中最多被人无视,吃穿用度上差一些,可也没挨过什么人的耳光,安锦曲竟然敢打他姐姐?
看着安元志怒气冲冲向自己走过来,安锦曲还是梗着脖子不退一步,气势丝毫不弱地问安元志:“你想干什么?替你这个姐姐报仇?”
安锦绣冲到了安元志的身前死命拦住了暴怒中的安元志,“元志,你听我的话,元志,”安锦绣一边哄着安元志,一边把安元志往后面推,“这里没你的事,三小姐那不是有意的,不小心碰上的。”
“姐,你当我是瞎子?!”安元志跟安锦绣吼,安锦绣这里没觉着委屈,安元志已经恨不得这就带着绣姨娘和安锦绣走了,他们三人到哪里不是活,何必要待在这府里让人作践?“安锦曲,你凭什么动手?!”吼完了安锦绣,安元志又跟安锦曲吼。
安锦曲这时已经想不起来在场的还有什么人了,在府中骄纵惯了的小姐,这时候就想着自己了。听安元志冲着自己吼,安锦曲冷笑一声,竟然走到紫鸳面前,抬手又给了紫鸳一耳光,“什么人带什么样的丫头,走路都不长眼的下人!府里养这种人做什么?!”
看紫鸳又挨了打,安锦绣却只能死死的抓着安元志,怕自己的这个弟弟冲上去揍安锦曲。
“你们姐弟俩倒是亲热,”安锦曲打完了紫鸳,对安锦绣说:“奴才秧子的种就是上不得台面,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俩个是要抱给我们看吗?”
“安锦曲!”秦氏夫人再深的道行,这个时候也撑不下去了,她知道完了,自己为这个丫头谋得这桩亲事算是完了。
安锦绣卟通一声朝着秦氏跪了下来,哭道:“母亲,绣姨娘病了,我让紫鸳去找大管家请大夫,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大夫都没有来。绣姨娘从昨天后半夜就发了热,眼看着她的病越发的重了,元志没办法,才自己跑出府去找了个大夫。母亲,我和元志不管如何,都是绣姨娘所生,您要我们怎么看着她生生受苦?元志违了府中的规矩,私请大夫,您也罚了他,只求母亲念在他也是一片孝心的份上,饶了他私出花厅之罪。”
“姐!”安元志急得伸手就拉安锦绣起来,“你何必求她?不就是跪吗?我不怕跪!”
安锦绣哪里肯起来,在地上给秦氏磕起头来,“母亲,元志的膝头已经跪出血了,您要还是生气,那锦绣去跪,求母亲开恩吧!”
秦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安锦绣话中有话,当着相国夫人的面,把她的面子里子都扯了开来,当她不知道这个庶出贱种的心思?
安锦曲却浑然不觉安锦绣是在算计,在一旁说道:“安锦绣,你装什么可怜?奴才秧子。”
“安锦曲!”香园的后门那里,传来了安太师的怒喝声。
园中众人一起寻声望去,就见小后门那里,站着安太师还有不少位陌生男子。
何氏夫人忙就带着相府中人回避了,反正今天安府的这出戏她也看够了,都说太师夫人宽容大度,治家有方,现在看来全是鬼话。
安太师大步走到了安锦曲的面前,铁青着脸,不由分说,狠狠就踹了安锦曲一脚,把安锦曲踹倒在地。
安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