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安妃喜欢的,你就给她送去好了,”世宗没多想,说道:“安妃的事,你是得多费心,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嘛。”
安太师忙躬身道:“臣遵旨。”
白承允坐在一旁,脸色微微一沉,在安太师往他这里看过来时,别过了头去。
白承意跑回到了世宗的跟前,说:“父皇,黄花梨是什么?”
“那是一种木头,”世宗把小儿子又抱到了坐榻上,说:“父皇还真不知道,你母妃喜欢黄花梨的家具。”
“很贵吗?”白承意问世宗。
世宗点头。
“那承意也喜欢,”白承意马上就点头道。
看着白承意小财迷的样子,世宗又是一阵发笑,说:“那日后让太师给你也寻一套来。”
“那我要金丝楠木的,”白承意马上就狮子大开口道。
安太师笑着说:“九殿下,臣遵命。”他想送给这个小皇子的何止是金丝楠木?安太师看着窝在世宗怀里撒娇的白承意,他日后要送给这位九殿下的,可是祈顺的万里江山。
慎刑司里,一个嬷嬷把一块发黄的布盖在了康春浅的尸体上,随后就走了出去,“哐当”一声,很大力地送上了门。
门关上后,停尸的这间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康春浅的死如同雨点入池塘,很快就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池水中。
☆、690炮竹声中一岁除
这天的傍晚时分,世宗在帝宫的凌云殿里大宴群臣。
直到夜深之后,众臣才陆续告退。
“父皇,我们去放烟火,”白承意小肚子吃得溜圆,拉着世宗要出去玩。
世宗今天没有喝多少酒,但身体大不如前后,他这会儿已经有些头晕了,被白承意拉着这么一晃,更是有点反胃了。
“九弟,你不要晃父皇,”白承允忙把白承意抱了起来。
白承意看着世宗的样子,又有些害怕了,两只手抱着白承允的脖子说:“四哥,父皇怎么了?”
世宗深吸了一口气,说:“老四你带你的兄弟们出去吧,朕去睡一会儿。”
“吉和,”白承允喊吉和。
吉和带着几个太监上前来,扶着世宗上了步辇。
白承允跟白承舟道:“大哥,我们一起回御书房吧。”
白承舟下巴点一下白承意,说:“小九儿不是要放烟火吗?”
白承允看着白承意说:“想放烟火?”
白承意看看坐在步辇上,皱着眉头的世宗,很乖巧地跟白承允说:“四哥,我们还是先送父皇回去睡觉吧。”
白承允望着白承意一笑,道:“九弟这才乖。”
白承意跟白承允相处了这么久,看到白承允笑的样子屈指可数,这会儿看着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白承允,白承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承允的脸,说:“四哥,你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凶了。”
白承英在后面笑出了声来。
白承意的小脸上一脸的真诚,这让白承允再想板脸也板不起来了。
白承英逗白承意道:“小九儿,四哥是不是笑起来更好看?”
白承意又盯着白承允看了看,然后就使劲地点点头。
白承泽这时道:“四哥,我们走吧。”
白承允看了看吉和。
吉和忙跟抬辇的两个太监道:“回御书房。”
一行人簇拥着世宗出了凌云殿。
殿外,安太师这些朝中的重臣还在,看见世宗出来了,忙都跪在地上送世宗。
“平身,”世宗这会儿酒气上涌,头疼的厉害,但还是冲安太师等人抬了抬手。
安太师起身后,打量一下世宗的脸色,说:“圣上这是有些醉了?”
世宗抬眼看看安太师,道:“朕还好,你回府去吧,你家里人也在等着你吧?”
安太师试探着问道:“圣上,臣想先去看望一下安妃娘娘。”
世宗还没开口,白承意就已经开口说话了,说:“好啊好啊,外公,这会儿承意要陪着父皇,母妃一个人呆在千秋殿里呢。”
“臭小子,”世宗听了小儿子的话后,一笑,道:“你这是在怪朕冷落了你母妃?”
白承意摇了摇头,说:“承意不是这个意思,承意要陪着父皇在御书房守夜,四哥说过,后宫嫔妃不能随便去御书房的,母妃去不了啊。”
安太师笑道:“圣上,九殿下小小年纪,已经如此懂事了。”
世宗扭头看看白承意,说:“他就是傻小子一个。”
白承意跟白承允小声嘀咕道:“承意才不傻呢。”
白承允在白承意的小屁股上拍一下。
“你去看安妃吧,”世宗看这兄弟二人相处融洽,心下满意,跟安太师道:“你不是要送安妃一套黄花梨的家具么,送去了吗?”
安太师忙道:“圣上,臣想亲自给娘娘送过去。”
“去吧,”世宗冲安太师挥了挥手,“跟安妃说,朕明日再去看她。”
安太师躬身道:“臣遵旨。”
“走吧,”世宗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跟吉和道。
“起驾,”吉和忙就喊了一声。
白承舟跟白承意说:“小九儿,大哥抱你?”
白承意看看白承允。
白承允把白承意递到了白承舟的手上。
白承舟一下子就把白承意举到了自己的肩头,让白承意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白承意被白承舟高高举起的时候还有些害怕,等坐在了白承舟的肩头上后,就又兴奋了起来,跟白承舟说:“大哥,我能看到好远的地方了!”
白承舟笑道:“大哥这样抱你,你喜欢?”
“喜欢!”白承意挥舞着小拳头,跟白承舟说:“大哥,承意像在骑大马!大哥走快一点,走快一点。”
“你跟承意玩吧,”世宗看着小儿子高兴的模样,心里有些唏嘘,他抱白承意的力气有,可是像这样让白承意坐在肩头上,世宗觉得自己是力不从心了。
白承舟带着白承意快步先走了。
隔着很远,世宗都能听到小儿子的笑声。
白承英这时小声跟白承允道:“四哥,安妃的事你就不要再说了。”
白承允看了白承英一眼。
“太师要去千秋殿就让他去好了,你再跟父皇说什么偏宠不好的话,让安妃娘娘知道了,她会怎么想?”白承英劝白承允道:“出不了大事就算了吧,安妃娘娘说起来,跟太师也不过是同族罢了。”
白承允嗯了一声。
白承英松了一口气,道:“四哥,你能想开一些就对了。”
白承路因为腿伤还没痊愈,落在了最后面,白承泽走到他的身边,雪地难行,白承泽不时就要扶白承路一把。
“现在也就小九儿这个年纪的,能开心过年了,”听着白承意的笑声,白承路跟白承泽叹道。
白承泽一笑,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嘛。”
“康氏的事,你要怎么办?”白承路小声问白承泽道。
“人都死了,我还能怎么办?”白承泽说道:“父皇也不想再提这事了。”
“侧妃不比正室,可毕竟也是你的女人啊,”白承路说:“你要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认了,你的脸面何在?”
“二哥,”白承泽轻声道:“我现要也只能认了。”
白承路说:“凭什么?”
“这也不是安妃一人做下的事,”白承泽道:“这也是我们的母妃做下的事啊。”
“齐妃,”白承路咬着牙吐出了两个字。
白承泽说:“身为母妃,她就是发作我的正妻,我也无话可说啊。”
白承路闷不作声地走了几步,说:“那康氏就这么白死了?”
“一个女人罢了,”白承泽说道。
“屁的女人,”白承路说:“这是脸面。”
“现在不是在乎脸面的时候,”白承泽笑了一笑,道:“如果死了一个康氏,能让安妃娘娘消气,那康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白承泽的话说得很无情,但白承路只是叹了一口气,想想也对,他们要争的是皇位,脸面这东西值几个钱?总管后宫的贵妃娘娘,跟一个侧室相比,自然也是贵妃娘娘的喜怒更为重要。
“不知道母妃现在怎么样了,”白承路小声跟白承泽说道。
站在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往海棠殿的方向望去,重重的宫阙,两位皇子殿下分不清那一座宫阙才是海棠殿。
“母妃会等的,”白承泽扭头又望向了前方的路,跟白承路说道:“二哥,我知道母妃在等我。”
白承路拍一下白承泽的肩膀。
世宗一行人回到御书房的时候,白承舟已经带着白承意在御书房外堆起了雪人。
“不要玩太久了,”世宗跟白承意道:“要是受了凉,你母妃一定要教训你。”
白承意点了点头,手里却还是拿着一个雪球。
白承允跟世宗道:“父皇,我们进去吧。”
御书房的内室里,荣双已经在候着了。
乍一进烧着炭,温暖如春的屋内,世宗又难受了,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白承允跟荣双道:“我父皇喝了一点酒,这会儿有些不胜酒力了。”
白承允的话音刚落,世宗就一个没忍住,吐了一地。
众人一阵忙乱之后,才伺候着世宗睡下了。虽说除夕夜,世宗这个大家长应该带着儿子们一起守夜的,只是这会儿世宗是再也熬不了夜了,喝下一碗荣双呈上的汤药,跟儿子们说了一句,老四留下,你们出去跟小九儿玩去吧的话后,世宗便沉沉地睡去了。
御书房外,白承舟带着白承意放起了烟火。不一会儿,除了白承允守在世宗的床前外,白承路,白承泽,白承英都走出了御书房,看着面前绚烂的烟火,就算心里压着再多的事,皇子们的脸上还是都现了笑容。
被白承允带进宫来的七皇子白承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白承意跟兄长们玩闹,他知道自己不能跟白承意比,所以看着白承意这会儿无忧无虑的笑脸,白承瑜也不觉得羡慕。
白承泽站在御书房的高台上,往千秋殿望去,千秋殿那里的灯火不是很明亮,但这些星点一般的灯火,就是让白承泽看入了神。在这个除夕的雪夜里,他在想着安锦绣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在想着谁?上官勇,还是他的父皇?又或者因为愤恨在想着他?
“五哥!”白承意拿着一串鞭炮跑到了白承泽的面前,说:“五哥,我们放这个。”
白承泽点燃这串鞭炮后,弯腰抱起白承意往后跑了几步。
白承允坐在御书房的内室里,听着殿外的炮竹声,伸手替世宗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殿外这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世宗吵醒。“炮竹声中一岁除,”白承允小声跟熟睡中的世宗道:“父皇,又是一年过去了。”
白承意在白承泽的怀里拍手笑着,指着被小太监们放上天空的烟火,让白承泽看。
白承泽笑道:“九弟喜欢吗?”
“喜欢,”白承意跟白承泽说:“明天承意去放给母妃看。”
白承泽伸手把白承意头上的雪花掸去了,白柯的眉眼像极了安锦绣,可白承意却是像他们的父皇。
“五哥,我脸脏了?”白承意看白承泽盯着自己的脸看,摸着自己的小脸问白承泽道。
“没有,很干净,”白承泽笑着跟白承意道。
☆、691不讲究不行
安太师出了宫门,在离宫门不远的地方,安府的下人们正守着那套黄花梨的家具。家具被油布严严实实地包着,以防雪落到家具上。
大管家远远地看到安太师从宫门里走出来了,忙就快步迎上前,道:“太师,这家具什么时候送进宫去?”
安太师想说这就送进宫去,一扭头,却看见韩约陪着上官勇一帮武官从宫里走了出来。
上官勇等人是在宴会之后,被世宗安排去看太医了,这也是世宗对武官们特殊的恩典,让太医们给这些为国征战的将军们查查身体。说起来这也是帝王收卖人心的一个手段,但世宗也的确是出于好意。
跟在上官勇身后的安元志看见安太师站在宫门外后,忙就跑到了安太师的跟前,说:“父亲还没回去?家具怎么还没送进去呢?”
安太师说:“你的身体还好吗?”
“没事,”安元志说:“太医说我要养养,我要养什么啊?再养就是养肥膘了,太医是想让我肥死。”
“闭嘴,”安太师说:“一开口就是胡说八道。”
上官勇这时跟同僚们拱手道别了,走到了安太师的跟前,给安太师行了一礼,说:“太师怎么还没有回去?”
安太师看着那一帮子武官们上马跑远了,才道:“圣上允我去千秋殿看望安妃娘娘,顺便把这套家具给娘娘送去。”
上官勇也知道安太师准备了一套黄花梨的家具,虽然黄花梨的家具有什么好的,上官勇没看出来,但是安太师有好东西能想着安锦绣,上官勇还是高兴的。
安元志说:“父亲马上就去千秋殿吗?”
安太师看看宫门前这会儿站着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就看见韩约在跟那个御林军的将军说话,两个人很熟络的样子。
上官勇说:“那我就不打扰太师了,太师,卫朝先告辞了。”
上官勇说着要走,却被安元志一把拉住了,安元志是双眼发亮地跟安太师说:“到底是不是啊?父亲你马上要去千秋殿?”
安太师把目光从宫门口收回来,看了一眼儿子,说:“是,难不成我把这些家具再搬回去吗?”
安元志说:“那喊韩约来帮忙啊,我们府里的下人又进不了宫。”
安太师掩嘴咳了一声,说:“这些下人办事太差,把家具都包成什么样了?”
安元志拉着上官勇的手不放,说:“是啊,父亲,你要送与娘娘的东西,怎么能就这样送过去?”
安太师跟大管家说:“把家具拖走,重新包过再送来。”
大管家看看面前的父子二人,心说这还要怎么包?用金子包吗?
安元志说:“管家,你没听到我父亲的话?”
“是,”大管家只得应了一声,转身往安府下人们那里走了。
上官勇这个时候要再听不出安氏父子要干什么就是傻子了,犹豫地喊了安太师一声:“太师?”
“你随我来吧,”安太师说着话,先上轿去了。
“这是个机会,你当天天都能有?”安元志冲上官勇耳语了一句后,往韩约那里跑过去了。
安太师上了轿后,手撩着轿帘跟上官勇道:“卫朝,我们不等元志了,先走。”
上官勇上了马,跟着安太师先走了。
大管家带着安府的下人们,拉着装着黄花梨家具的车子,跟在上官勇的亲兵们身后走。
韩约看安元志跑自己跟前来了,便笑道:“五少爷,你这是来邀下官哪天去喝酒吗?”
安元志揽着韩约的肩膀往无人的地方走。
与韩约站一起说话的御林军将军也不以为意,但为了避嫌,往自己的部下那里走了。
韩约说:“怎么了?又出事了?”
“没有,”安元志说:“一会儿我父亲要送家具去千秋殿。”
韩约说:“那怎么太师又把东西拖走了呢?”
“包成那样怎么往宫里送?”安元志小声道:“一会儿你把许兴叫出来吧。”
韩约一听安元志这话,就知道这里面又有事了。
安元志说:“许兴这会儿在哪里?”
“我去喊他好了,”韩约看看安元志,说:“五少爷,你别告诉我,那批家具有问题。”
“这怎么可能呢?”安元志说:“是我想去见娘娘一面。”
“我!”韩约差点没叫出声来。
安元志抬手就把韩约的嘴捂上了,说:“别喊啊。”
韩约扒开了安元志的手,说:“疯了?什么事也没出,你往宫里跑什么?别说你现在是驸马爷,我跟你说,就是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