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少爷,”阿莲又跟安元志道:“是奴婢错了,求您不要为难三少爷。”
“我为难他?”安元志撇了撇嘴,说:“一个到了今天还在太学院混日子的人,我要为难他什么?安元信,你越来越有出息了,现在要一个奴婢为你说情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生的?”安元信被安元志激得脑子一热,道:“你还看不起阿莲?”
“你说什么?”安元志说:“你把话再说一遍。”
“元信!”安元文跺着脚喊了一声:“你就闭嘴吧!”
安元信恶狠狠地瞪着安元志。
安太师开口道:“元志……”
安元志冲安太师摇了摇手,说:“我知道,我也是个奴婢生的么,这样吧夫人,”安元志看向了秦氏,说道:“如果你把这个奴婢弄走,那我成婚那日,就一定带着公主殿下来给您磕头问安。夫人病重,我的婚事就权当是为夫人冲喜的,你看是这个奴婢重要,还是冲喜重要?”
秦氏愣住了。
安元志也不急,就站着等。
安元信看秦氏没有一口回绝安元志,心里有些发凉了,喊了秦氏一声:“母亲?”
秦氏心里天人交战,她已经失了安太师的心,若是再失了儿子们的心,那她手里还能剩下什么?只是,秦氏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子,这四个儿子,没有一个有本事让她走出这个院门啊,除了利用安元志的大婚,她现在别无他法,她该怎么办?
“够了!”安太师这时起身道:“把这个贱婢拖出去。”
“我看你们谁敢!”安元信喊。
“进来,”安元志冲门外说了一声。
几个安府的护院应声走了进来。
安太师也不问安元志是什么时候找的护院了,道:“把人拖出去。”
护院都是有武艺傍身的,不然这些人也当不上护院,他们动手比下人们爽利了不是一倍两倍。只一个护院,伸手把阿莲的头发一拽,拖了就往外走。
安元信右手动不了,想拉阿莲都拉不住,冲安太师喊道:“你是要逼死我?”
安太师说:“我可以让这个贱婢活着,你带着她走,从此以后,我安家再也没有你安元信这个人,你告诉我,你要带这个贱婢走吗?”
“相公!”钱氏夫人的哭声从屋外传了进来。
“一个奴婢罢了,”安元文忙就走到了安元信的跟前,说道:“你就听父亲的话吧!”
“她,”安元信这会儿听不到钱氏的哭声,就光听见阿莲的哭喊声了,跟安太师说:“那是你孙儿啊。”
“也许她生个女孩儿呢,”安元志说:“你怎么就认定是儿子了?”
安太师冷冷地看了秦氏一眼后,一甩袍袖,大步走了出去。
安元志看看屋里的嫡母和四个嫡兄,冷笑一声后,也走了出去。
安元信起身想追出去,被安元文兄弟三人下死力气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屋外,钱氏哭成了一个泪人,只是安太师和安元志从屋里出来之后,都没有看她,径直就走了。
“没事了,”宁氏拉着钱氏的手安慰道:“父亲把那个贱婢处理掉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三弟妹,不要哭了。”
钱氏听了宁氏的劝后,更是痛哭不止,今天被安元信闹了这一场之后,她在安府里还有什么脸面了?
安太师出了院门,还能听到屋子里安元信疯狂的叫喊声。
“要不就让这个女人生吧,”安元志这时却又说道:“父亲,别让三少爷跟你结下仇来,这才是让外人笑话的事。”
大管家看了安元志一眼,不明白这个五少爷到底安得什么心思,方才在屋里做恶人,这会儿出来又做好人了?
阿莲这时被护院扔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肚子,看来被护院扔在地上时,伤得不轻。
“把她弄走!”安太师命大管家道:“不要让我再看到她!”
“你忘了东阳沈家之事吗?!”安元信的叫喊声已经破了音。
“等一下,”听了安元信的这声喊后,安元志对要拖阿莲走的护院道。
屋子里,安元文捂住了弟弟的嘴,脸色难看之极。
院外,安元志问安太师道:“这丫头有家人在外面吗?”
大管家忙过来道:“五少爷,这个阿莲的老子娘都是安府的奴才,这是个家生子。”
安太师往阿莲的跟前走了两步,突然道:“让她的爹娘把这个贱婢领走。”
“你还不谢恩?”安元志站在安太师的身后,看着阿莲道:“太师饶你一命了。”
阿莲跪在地上给安太师磕头。
安太师从阿莲的身边走了过去。
大管家追在安太师的身后问:“太师,那夫人这里?”
“等四位少爷都走了,把院门再封上吧,”安元志说道:“夫人病得那么重,怎么能让人进去打扰呢?”
大管家看看快步往前走,头也不回的安太师,跟安元志躬身道:“奴才明白了。”
安元志说:“明白了,你就去安排吧。”
大管家站下来恭送这父子二人走远。
“她是你的嫡母,”左右无下人跟着后,安太师才跟安元志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对秦氏你必须孝顺!”
“她有四个儿子,”安元志说:“她用的着我孝顺吗?”
“做样子,你也得做,”安太师道:“我从来不指望你孝顺她。”
“真要放秦氏出来?”安元志问道。
“这种事不会发生,”安太师冷道:“你放心好了。”
☆、545被当作赏赐的儿子
安元文的一个小厮在安太师和安元志走了之后,飞跑进了秦氏的屋中,跟屋里的主子们禀报道:“太师饶了阿莲了,让阿莲的老子娘先把她领回去了。”
安元信这才脱力一般地躺倒在了地上。
安元文松开了捂着安元信嘴巴的手,看向了秦氏道:“母亲,你真的想借着安元志大婚,让父亲放你出去,出,出这个院子养病吗?”
秦氏掉眼泪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打算?”
安元信看向自己的母亲,突然冷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元信,”秦氏追到了安元信的面前。
“抱歉了母亲,”安元信冷道:“儿子没用,不能像安元志那样在朝中步步高升。”
安元文赶上来道:“元信,你说什么胡话?”
安元信绕开秦氏,就往外走。
秦氏说:“元信,你这是恨上为娘了?”
“儿子是真的喜欢阿莲,”安元信的脚步停了一下,跟秦氏说道。
秦氏说:“阿莲不过是一个奴婢啊!”
安元信摔门走了出去。
安元文扶住了身子摇晃,眼看着就是要倒的秦氏,说道:“母亲,安元志不是这么好算计的。”
秦氏望着长子,突然心中也有了愤恨,若是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争气一些,自己又何至于生了四子两女,最后还是被安书界弃在了这个小院里?
安元文没有心力来探究秦氏现在是个什么心情,扶着秦氏在床榻上坐下了,便说:“母亲,你好好休息吧,儿子们去看看父亲。”
秦氏说:“你们这就要走?”
安元文说:”儿子改日再来给母亲请安。”
秦氏泄了气一般地道:“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去吧。”
安元文带着两个弟弟往外走。
秦氏坐在床上,突然就又道:“安元志成婚那日,务必让他和公主殿下来见我!”
安元文头都没回,快步走了出去。
安元礼和安元乐看安元文是这种态度,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垂泪的秦氏,跟在安元文的身边后了出去。
秦氏倒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安元文出了屋子,看看屋外站着的这些人,问宁氏道:“三弟妹呢?”
宁氏小声道:“哭着回房去了。”
安元文说:“你没劝劝她?”
宁氏说:“这种事,妾身要怎么劝?”
安元礼这时侧耳听听屋里秦氏的哭声,问安元文道:“大哥,我们下面要怎么办?”
“都回去吧,”安元文说:“这事父亲自有打算。”
“那母亲呢?”安元乐忙就问道。
安元文摇了摇头,说:“这是要父亲决定的事,我们管不了,都回去吧。”
安元礼往院门那里走去。
严氏夫人见自己的丈夫往外走了,忙也跟了上去。
“大哥,”安元乐却还是不走,问安元文道:“我们就在一旁看着吗?”
“你能做什么?”安元文问安元乐道。
安元乐被安元文的这个反问问住了,他在家里虽也是嫡出,可是家里不管出了什么事,好像都没他说话的份。
“跟弟妹回房去吧,”安元文放轻了声音,跟安元乐道:“有我们在呢,你不必操心,安心读你的书。”
晃氏这时走上前来,冲安元文蹲了一个半福,喊了安元文一声:“大哥。”
安元文拍了拍安元乐的肩膀,“开春之后就要下场考试了,你如今安心温书才是正经,家里的事你不用管,跟弟妹回去吧。”
安元乐只得带着晃氏走了。
安元文看着安元乐夫妻两个往院外走,安元乐今年年初才成的亲,晃氏也是世族小姐,跟安元乐走在一起,也堪称郞才女貌。只是,安元文紧锁着眉头,安元乐比安元志大了一岁,安元志已经在军中闯出了一片天地,而安元乐却还没有一官半职,由安元乐再想到自己,安元文心情低落。
宁氏夫人轻声道:“相公,我们还是走吧。”
安元文看向了站在院中淋雨的管事的,道:“父亲有什么吩咐?”
这管事的忙道:“太师说等少爷们走了之后,将夫人的院子重新封了。”
宁氏夫人看着安元文摇了摇头,这种事他们管不了。
安元文大步走进了雨中。
宁氏夫人自己打了伞,大着肚子追了安元文几步,看得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们一阵心惊胆颤。
“我想出去走一走,”安元文停下跟宁氏道:“你先回房去吧。”
“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出去?”宁氏为安元志打着伞,小声道:“那个阿莲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安元文从宁氏的手里拿过雨伞,又往前走去。
宁氏夫人走在安元文的身边,边走边道:“母亲怎么能让一个奴婢迷了三弟的心?”
“你也怪母亲?”
“妾身不敢,只是为三弟妹伤心,”宁氏道:“那个奴婢还怀了孩子,真是可笑,就算母亲想要一个为她办事的人,花些钱财就是,怎么能把阿莲送到三弟的身边?她有为三弟妹想过吗?”
“不要说了,”安元文道:“这里面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宁氏闭了嘴,这里面的事她是知道的不多,怀孕之后,她就没管过家了,安元信跟阿莲之事,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站在屋外,听了安元志的那番话后,宁氏现在对自己婆婆是一千一万个看不上。
安元信出了秦氏的院子之后,直接就去了阿莲父母住着的地方。等安元信赶到时,安家供下人们住着的这个院落里,站满了安府的奴才们,阿莲母亲的哭声,凄厉又绝望。
安元信推开了挡着他路的几个下人,往哭声传出来的那间屋里跑,还没跑到屋门前,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院中的人们看到安元信进来,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一副看戏的神情。
安元信冲进了屋中后,就看见了一地的血,阿莲被她娘亲抱在怀里,一动也不动了。
阿莲的父亲一脸木然地站在一旁,看到安元信进屋之后,也没什么反应。
安元信走到了血泊里站下,喊了一声:“阿莲?”
“孩子没了,”阿莲的母亲跟安元信哭道:“一碗药下去,大人小孩都没了!”
阿莲的脸扭曲着,大张着嘴,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女孩死前一定痛苦不堪。
安元信踉跄了一下,道:“谁?谁给她吃的药?”
阿莲的母亲哭着说:“是太师身边的人,他们给阿莲灌了药,奴婢怎么求都没用啊。”
安元信蹲下身,摸了摸阿莲还有些温度的脸。这时一个血肉团子,从阿莲的左裤角里滑到了地上,正好掉在了安元信的脚下。安元信先还没认出这是什么来,等反应过来这个血肉团子,就是阿莲怀着的小孩之后,安元信干呕了起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阿莲母亲抱着阿莲哭叫。
安元信站起身,转身又冲了出去。
阿莲母亲的哭声停住了,她不明白,这个时候安三少爷不跟她一起伤心,跑出去做什么?
阿莲父亲这时终于开口道:“这下子你满意了?”
阿莲的母亲一脸的眼泪,愣怔地看着自己的男人。阿莲跟安三少爷好上的事,她是知道的,那时她心里是真为女儿高兴,家生子怎么了?她的阿莲从小就长得漂亮,有个绣姨娘在前边做例子,凭什么她这么漂亮的女儿,就不能当上安府里的姨太太?等阿莲怀上安元信的孩子之后,阿莲母亲更是欣喜异常,这孩子日后要是个有出息的,跟如今的安五少爷一样,那她的女儿做安三少爷的平妻也不是不可能啊。
阿莲父亲说:“事到如今,你还有脸哭?”
“我,我怎么知道事情会这样?”阿莲母亲哭道:“这是安家的血脉啊!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么狠心呢!”
阿莲父亲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们夫妻二人膝下只有阿莲这一个女儿,阿莲上了安三少爷的床,这么大的事,媳妇和女儿都瞒着他。如今好了,阿莲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起死了,他跟媳妇两人,还不知道安太师要怎么处置他们呢!
安元信发了疯一般,一头冲进了安太师的书房,大管家带着几个下人拦,都没能拦住他。
安元志坐在安太师的左下首处,看一眼冲进来的安元信,说:“看你这个样子,那个小奴婢死了?”
“你怎么能杀了她?!”安元信现在没心情理安元志,冲着安太师大叫道。
安太师冷道:“我让你选过了,你没带着这个贱婢走,那我自然要处置这个贱婢。”
“那是你的孙子!”安元信喊道。
“我有五个儿子,”安太师说:“一个贱婢肚子里的种,我不稀罕。”
“那他呢?”安元信指着安元志冲安太师叫道:“当年,你为什么要让这个奴才秧子出生?”
安元志这一回没跟安元信动手,只是看着安元信冷笑道:“你脑子还正常吧?我娘亲是父亲的平妻,这事父亲都写成折子上呈给圣上了,你现在叫我奴才秧子?安元信,你是在说我们安家欺君吗?”
安元信怒视着安元志。
“被自己娘亲当作赏赐的感觉怎么样?”安元志问安元信道:“你还没蠢到,到现在也看不出你娘亲想要什么吧?为了得到一个忠心不畏死的奴才,把儿子赏出去给这个奴才,嗯,反正她有四个儿子,你又是最蠢的那一个,她不选你选谁呢?”
“你闭嘴!”
“我闭嘴,那个贱婢也活不过来了,”安元志说:“她也是眼拙,四个嫡公子里,她看上谁,也不能看上你这个废物啊。安元信,你还真是可怜。”
☆、546一家之主的难处
安元信站在安元志的面前,气极之下,他也还知道自己动不了这个人。对于家族来说,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之人,才能被整个家族看重,他安元信如今算什么?
安元志看安元信失魂落魄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看一眼安元信的右手碗,因为断骨,安元信不算太粗的手腕,这会儿肿成了球状。“找大夫看看手吧,”安元志说:“以后记住,不要跟我打架,我一个从军的丘八,手上没数的,若是真把你打死了,我还得为你偿命。”
“安元志,”安太师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