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英不像白承允那样目不斜视地从苏家四兄弟身边走过去,而是看着苏慕长摇头叹了一口气。
“走啊,”白承允回头催了一句。
白承英随着白承允下了御书房的高台,小声跟白承允道:“四哥,我看苏慕长很后悔的样子,不如你再给他一个机会?”
白承允冷笑道:“他能叛我一次,就能叛我第二次,这样的人,我要他做什么?”
白承英跟着白承允往宫外走,突然笑道:“看来我还是太好心了,听到苏老太太过世的消息后,我还有些难过呢。”
白承允道:“她的子孙不争气,她能怪得了谁?”
☆、385江南乱的很
“四殿下被圣上召进宫来,”苏二老爷在白承允与白承英走了后,小声问苏慕长道:“四殿下这是又被起复了?”
苏慕长没说话,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他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去沈贵妃那里探路,也只是为了苏家的未来打算,没想到事情竟到了这一步,白承泽那里还不定是个情况,他们苏家跟白承允就已经成了仇家了。
“我看我们这一步就走错了,”苏二老爷说道:“我们苏家不是里外不是人了吗?”
苏慕长道:“事情我们已然做下了,还有后悔的余地吗?”
苏家的三位老爷都不说话了,这也不是他们大哥一个人的主意,大家都点了头的事,现在怪谁也没用。
世宗的步辇到了千秋殿前,也没让人去通知安锦绣,命人将他一路抬到了安锦绣的寝室前。
吉和跟在步辇旁,道:“圣上,要让娘娘出来迎您吗?”
世宗却扭头跟千秋殿管事的嬷嬷道:“安妃就整日呆在寝室里?”
这嬷嬷忙道:“奴婢回禀圣上,娘娘平日里呆在寝室里的时间多。”
世宗道:“平日无事,应该劝她多走动才是。”
千秋殿的众人忙一起应了声是。
吉和笑着说:“安妃娘娘要是听到圣上这话,又不知道要怎么高兴了。”
世宗没让人抬他进寝室,而是让吉和扶着他下步辇,道:“她为何要高兴?”
吉和说:“圣上心里有娘娘,娘娘还能不高兴?”
世宗笑了笑,道:“你们在外面候着。”
吉和一直把世宗扶着走到了寝室门前,才松开了手,退到了一旁。
世宗慢慢地走进了这间寝室,他如今能下地行走了,只是还没办法像没伤之前那样,行走如飞。内室的门敞开着,世宗放轻了脚步走进了内室,就看见安锦绣坐在窗前做着绣活,紫鸳带着他的小儿子趴在地上玩,屋里的地上差不多扔满了玩具,安锦绣的身旁,都没有可下脚的地方了。
紫鸳手里摇着拨浪鼓,逗着白承意往她这里趴,一边跟安锦绣道:“主子,九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啊。”
安锦绣低头缝着手里的布边,说了一句:“等他会走了,你就要问我他什么时候能跑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心急呢?”
紫鸳说:“说不定我们九殿下没学会走,就先学会跑了呢?”
世宗听了紫鸳这种完全没脑子的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圣上?”安锦绣抬头看见是世宗到了,忙又惊又喜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世宗的圣驾还没到千秋殿门前,就已经有人通禀了安锦绣,安锦绣做好了去殿前迎驾的准备,只是世宗既然不让人通报,那她也就当做不知道了。
紫鸳也忙跪下给世宗行礼。
“平身吧,”世宗往安锦绣这里走了过来。
安锦绣没有上前赶着扶世宗,只是看着世宗欣喜道:“圣上如今能走动了?”
世宗笑道:“朕的腿上只是少了皮肉,哪有永远不能走动的道理?”
安锦绣往前走了几步,从地上抱起了白承意,说:“我们九殿下也给圣上行礼了。”
紫鸳忙就把地上的玩具收拾到了一边,有的来不及收拾,就踢到了一旁。
世宗慢慢地走到了安锦绣的身前,看看自己的这个女人,再把目光放到了白承意的身上,说:“这小子是不是又长胖了?”
“小孩子胖点好,”安锦绣说:“臣妾可不愿看到小瘦子。”
世宗坐在了安锦绣原先坐着的椅子上,说:“你光会说人,你自己怎么不知道长点肉呢?”
安锦绣就望着世宗笑。
世宗看着白承意在安锦绣的手上乱跳乱动的样子,便道:“你还是把这小子放到地上吧,朕看他再大点,你就要抱不动他了。”
紫鸳这时悄悄地退出了内室。
安锦绣真就又把白承意放在了地上,但是不准白承意再在地上乱爬了,塞了个跟白承意一般大小的布偶给白承意抱着玩,道:“九殿下日后也许是个从军的命,臣妾看到练武一定行。”
世宗道:“他才多大,你现在操这个心太早了。”
安锦绣走过去给世宗倒了一杯茶水来,说:“小孩子看着长,这年月过起来还不快?”
世宗看着白承意叹了一口气,说:“之前朕一直病着,这小子的满月,抓周都没办,锦绣,等这一次小九儿生日,朕替他大办一次。”
安锦绣站在世宗身边道:“圣上的身子好了,对九殿下来说,比什么都好。”
世宗拉安锦绣坐在了自己的身旁,打量了一下,说:“朕给了你那么多的首饰,你不往身上戴,是想留给将来的儿媳妇不成?”
安锦绣这会儿头上就插着一支玉钗,笑道:“臣妾刚卸了妆,要是知道圣上会来,臣妾一定再打扮起来。”
世宗说:“再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安锦绣虽然这会儿脸上未施粉黛,但笑起来的样子,还是笑靥如花,跟世宗道:“圣上若是不来,臣妾就是打扮了,又给谁看?”
世宗听了安锦绣的话后,先是笑,然后拉过安锦绣的手道:“是不是为了搜宫的事,又跟朕置气了?”
安锦绣先是叹气,然后摇头道:“臣妾知道,圣上有圣上的难处,己不正如何服众?苏大人来跑一趟,后宫里干干净净,不正好打那些小人的脸?”
世宗在安锦绣的脸上捏了一把,说:“那你那日怎么想见太师了?”
安锦绣说:“宫里的事臣妾可不敢跟父亲说,只是想问问他,府里为安元志办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还怕安家如今会亏待元志?”
“臣妾就这一个弟弟,他的婚事,臣妾怎么能不问?圣上不知道,”安锦绣跟世宗道:“元志这个人不会过日子,臣妾这会儿就担心金枝玉叶的一个公主跟了他,他却不知道怎么照顾公主。”
世宗说:“你担心他们两个日后会过穷日子?”
安锦绣点了点头,开始掰着手指跟世宗算帐,“安家以后是大哥的,就是分,前头四个哥哥分完了东西后,元志才能再跟着分些,真正到了他手上的东西还能有多少?臣妾在宫里住着,吃穿都是圣上的,臣妾可没脸拿圣上的钱去贴他过日子。臣妾还派人去跟韩约打听了,现在军中四品的武官,一年的俸禄有一百五十多两,可没有他们大内侍卫里的官儿拿得多。臣妾就想着,这一百五十多两的银子……”
世宗冲安锦绣摆了摆手,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丫头,你还真担心那两个会受穷?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圣上!”安锦绣坐着一跺脚,“臣妾在跟您说正经事儿呢!”
世宗说:“你就是为了这事去找韩约的?”
“臣妾也没别人能问啊,”安锦绣说着,脸上的笑容一僵,说:“是为了臣妾命人去找韩约问话的事儿吗?”
“朕就说你傻!”世宗伸手在安锦绣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说:“一百五十多两银子,够百姓人家几年好活了,你还担心元志那小子活不下去?韩约又没在军中混过,他能知道军中还有什么进项?”
安锦绣眨着眼睛说:“军中除了俸禄还有别的进项?”
世宗笑着摇了摇头,文官贪,武官就没地方捞钱了?上官勇当将军才几天,不也有钱买下城南旧巷了吗?不过这话,世宗不能跟安锦绣说,笑道:“这些事,朕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安锦绣看着是呆了半天,然后跟世宗说:“圣上是在跟臣妾说贪污吗?”
世宗说:“元志要是贪污了,你怎么办?”
“我打断他的腿!”安锦绣叫了一声。
在地上抱着布偶打滚的白承意被安锦绣这一声叫吓到了,小嘴一张就哭了起来。
“你这丫头,”世宗说:“你还不把他抱起来?”
安锦绣走过去把白承意抱起来哄了哄,说:“圣上别被他骗了,您看看我们九殿下,哭这么大声儿,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世宗让安锦绣把白承意给他抱,看了看白承意的小脸,还真像安锦绣说的,这小子嚎得声挺大,脸上却是干干净净,一滴眼泪也没哭出来,“你这是想骗你母妃,还是骗你父皇呢?”世宗问白承意道。
“小坏蛋!”安锦绣瞪了白承意一眼。
兴许是父子天性,白承意到了世宗怀里后,又安生了下来,乖乖地坐在世宗的腿上,不一会就打了个呵欠,睡了过去。
“丫头,”世宗看小儿子睡着了,才跟安锦绣说:“你还真要打断元志的腿?”
“他要做贪官,臣妾还用跟他客气吗?”安锦绣说:“圣上,你看着贪官不生气?”
世宗道:“做皇帝,就没办法善恶分明了,跟着朕的人一点财也发不了,那朕凭什么得他们的忠心?谁不喜欢忠臣清官,只是这个世上有几个这样的人?”
安锦绣摇头道:“臣妾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世宗道:“也不用担心元志他日后会穷死。”
安锦绣说:“看来是臣妾白担心了,太师那日也是这么说臣妾的,说安家会给元志银子,不会让他净身出户的。”
“那日太师还跟你说了什么?”世宗看似随意地问道。
“臣妾问了他江南的事,”安锦绣说:“臣妾想着,不过就是去平个叛,元志不用一年就回来了,可是太师却跟臣妾说,元志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还说江南那里不光是吉王的事,江南乱得很,圣上,”安锦绣问世宗道:“江南可是个好地方,怎么会乱得很呢?”
☆、386天生的克星
世宗轻轻拍着已经睡熟了的白承意,跟安锦绣道:“太师跟你说江南乱的很?”
安锦绣点头,道:“臣妾听太师的话意,元志这一次跟着卫**去江南,这差事一点也不好办。太师说江南不但官场乱,还闹水匪,光这水匪就快闹了一百来年了。圣上,江南怎么会有水匪呢?还闹了一百多年?当地的守军呢?他们不管这事?”
对于安锦绣这一连串的问,世宗一个也没法回答安锦绣。江南的水匪,说起来还是跟江南官场的乱象有关,官匪勾结,这才有了这种江南水匪百年屹立不倒,近乎神话一样的事情。
“圣上?”安锦绣歪着头,打量着世宗的神情,道:“太师是不是在吓唬臣妾?”
“放心吧,”世宗道:“元志在军里,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安锦绣说:“这么说,江南的水匪真就这么厉害?”
世宗说:“水匪还敢去招惹王师不成?”
安锦绣坐着又发了会儿呆,然后跟世宗发狠一般地说道:“圣上,应该让卫**把这些坏人都抓起来,绳之于法!”
世宗暗暗叹了一口气,吏制这东西,他从登基为帝开始,就在整顿了,只是到了今天,祈顺官场的吏制也没有被整顿好。水清则无鱼,这话有时候说起来,更像是一种无奈的自嘲,世宗就算是贵为了一国之君,臣子们也杀了不少,只是他也没办法跟天下的官员们作对,这也是整顿吏制最根本的难处。
安锦绣也懂世宗的难处,在祈顺,很多事情都是积重难返,世宗就是再有心,但他总要用人,天下间真正愿做孤臣的有几人?官员只要一结党,除非杀尽,否则皇帝也无计可施。“万一,”安锦绣满面愁容地跟世宗道:“万一元志在江南遇上了水匪怎么办?”
“尽瞎操心,”世宗道:“卫**还打不过水匪?那朕还养着他们做什么?”
安锦绣撇了撇嘴,说:“太师可跟臣妾说了,元志是去平叛的,要是再跟水匪打起来,那就是妄自行军,是要被御史们参的。圣上,臣妾就不明白了,卫**遇上了水匪还不能打了?这要是臣妾,看到这是水匪,臣妾一定去抓啊!”
世宗笑了一声,说:“你这会儿倒是英勇了。”
“太师说我妇人之见,”安锦绣低下头道:“还说这是朝政,不是臣妾能问的事。”
“这话他没说错,”世宗道:“后妃不得干政。”
“臣妾就是问问元志的事,也叫干政?”
“问元志,”世宗拉了一个长音,道:“这个不算。”
安锦绣松了一口气,说:“那元志要是遇上了水匪怎么办?”
“好了,朕的傻丫头,”世宗道:“他是那么呆的人吗?站着等人杀?”
“没有旨意,谁知道他敢不敢去杀水匪?”安锦绣嘟了个嘴说:“他一向是最听圣上话的人。”
世宗说:“水匪不敢去惹他。”
“就怕万一啊,臣妾可就这一个弟弟,”安锦绣说:“臣妾现在就担心他出事,他们一群当兵的,太师把江南官场跟水匪说的那么厉害,他们有那个脑子对付这些人吗?”
世宗把安锦绣的话想了想,安锦绣说的话,东扯一句西拉一句,但是世宗想想,自己的这个女人说的话也没错,上官勇那群人有这个脑子从江南全身而退吗?白承泽去了江南,这个儿子不放心上官勇,还说兴隆钱庄的失银,保不齐还真在上官勇的手上。世宗现在没心思去弄清楚,上官勇是哪里招惹到了自己的这个五儿子,世宗现在只是在想,卫**真出了事,白承泽把上官勇当仇人看了,他能帮上官勇吗?
“圣上?”安锦绣小心翼翼地看着世宗,道:“元志真的会没事吧?”
“朕一会儿会命人去江南传旨,”世宗跟安锦绣道:“让卫**若是遇上了水匪,便剿之,不必管平叛之军不可管地方政事之说。”
安锦绣看着失望地道:“还要元志打仗?”
“朕说了你也不懂,”世宗拍拍安锦绣的手,说:“你就不要问了,元志是个将军,哪有将军怕打仗的?元志是大人了。”
安锦绣手指揪在一起扯了扯,还是跟世宗说那句话:“臣妾就这一个弟弟。”
世宗没好气地指指白承意,“你也就这一个儿子!没事就想想怎么带好这个儿子吧。”
安锦绣看看在世宗怀里睡得跟小猪一样的白承意,说:“臣妾除了圣上,九殿下,也就一个元志要操心了。”
世宗伸手把安锦绣也往怀里一揽,道:“放心吧,元志不会有事的,他若是出了事,朕一定血洗江南!”
安锦绣身子一抖,说:“血洗?”
“你就这个胆子?”世宗笑道:“白笑天造反的时候,朕还当你不怕见血呢。”
安锦绣说:“那时候臣妾就想着圣上了,哪儿还知道害怕?事后臣妾可没少做噩梦。”
“还有这事?”世宗道:“你怎么没跟朕说过?”
“臣妾的事都是小事,不值当在圣上面前说。”
“唉!”世宗叹着气,伸手去摸安锦绣的头发。
这个时候紫鸳在外室里,跟安锦绣道:“主子,太医院来人问,是不是要派太医去明秀宫。”
世宗听了紫鸳的话,手上的动作就是一顿,道:“你要派太医去明秀宫?”
安锦绣说:“苏嫔挨了打,不让太医去看看怎么行呢?”
世宗道:“你管那个女人的死活做什么?”
安锦绣望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