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娘端着泡好的茶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看见上官勇从房里出来,忙就道:“将军这就走了?”
“嗯,”上官勇低低地嗯了一声后,对院中的亲兵们道:“我们走。”
一行人很快就走出了院子。
莫雨娘端着托盘,站在院子里发起了呆。
“你在看什么?”上官睿出房来,见莫雨娘站着不动,便问道。
“没,没什么,”莫雨娘忙把身子转向了上官睿道:“我给将军泡了茶,没想到将军这么快就走了。”
上官睿看看莫雨娘手里的托盘,说:“这个天,我大哥更爱喝凉水。”
莫雨娘做错事了一样,把头一低,说:“奴婢,奴婢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呢!”安元志这时由两个安府的小厮抬了出来,坐在躺椅上说:“为将军端茶倒水的事,不用你干。”
莫雨娘现在最怕的就是安元志,这个安家五少爷嘴坏,眼还毒,她的什么心思都瞒不过这个少爷的眼睛。看见安元志出来了,莫雨娘忙说道:“奴婢去厨房看看烧着的水。”
“去把平宁带过来,”安元志对上官睿说:“把他跟奶娘两个留下来,我不放心。”
“你跟她一个女人计较什么?”上官睿说:“你要是能动,是不是要打她?”
安元志说:“你个书呆子懂什么啊?你养着的这个,日后说不定就是个坏事的人!”
“她能坏什么事?”上官睿小声道。
安元志望着上官睿一笑,说:“看不出来啊,二少爷这是看上了这个了?”
“我懒得跟你废话!”上官睿嘴里骂着安元志,却真去奶娘的屋里,把上官平宁抱了出来。
安元志和上官睿带着上官平宁走了后,莫雨娘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望着开着的大门又是一阵发呆。
☆、319谁比谁高贵?
平宁的奶娘程氏出屋来,看到莫雨娘倚在门上看着外面发呆的样子后,摇了摇头,跟莫雨娘说:“我早就跟你说过,将军这样的大官,就是再娶夫人,也是娶一个大家小姐,你怎么到了今天还是想不开?”
莫雨娘没理奶娘,她有自己的打算。她是周宜送过来的,也许有一天她又会被上官勇送给了别人,这样被人送来送去的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奶娘劝过她,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嫁了,上官勇是个好说话的主人,不但不会拦她,还会给她一笔嫁妆。这对她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来说,是好事,只是莫雨娘不甘心。
回头看看奶娘蹲在井边上洗衣,莫雨娘就在想,自己以后要一辈子跟这个程氏一样,为了几个钱,丢下自己的孩子在家不管,跑来奶别人家的少爷吗?她不愿意,莫雨娘想过自己以后的日子,她做不了上官将军夫人,但也想做被上官将军放在心里的那个女人,她的儿子能是上官家的少爷,她不要为奴为婢,也不要跟一个没用的男人清苦一辈子。
奶娘抬头也看看莫雨娘,说:“你就想想前一位上官夫人可是安家的小姐,你又是个什么身份?”
莫雨娘说:“不过一个庶出的小姐。”
奶娘说:“你是真想安五少爷把你赶出去吗?那位安府的姨太太已经被抬成平妻了,你还扯什么嫡庶?”
莫雨娘又说不话了。
奶娘洗着上官平宁的小衣服,一边跟莫雨娘说:“那位安家二小姐可是京都城有名的美人儿,出嫁那会儿,还是圣上亲自指的婚,你还看不上人家?雨娘啊,你不过是个奴!”
莫雨娘把大门狠狠地一关,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去。她是个奴,那个安家二小姐不也是个家奴所生?她们两个谁比谁高贵?有朝一日,等她把上官勇这个男人拉到自己的裙下后,她倒是要看看,还有哪个人再敢说她只是个奴!
奶娘看着莫雨娘发脾气,又摇了摇头。这就叫身在局中的人看不清,上官大将军难得回家来不说,就是回家来了,又跟你说过几句话?一眼也不多看啊。奶娘都不明白,莫雨娘怎么就认定,她能做了上官大将军的女人呢?“要说漂亮女人,这个世上除了你,就没有漂亮女人了?”奶娘冲着莫雨娘的房门道:“我劝你还是安生些!”
一个茶杯砸在门上的声音,从莫雨娘的房中传了出来。
奶娘闭嘴了,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她是劝不了了。
兴隆钱庄在京都城东的福鹤大街上,昨日大理寺卿韦希圣上书,斥吉王等五王侯为项党余孽后,一向生意红火的兴隆钱庄就关了门。
老板陈福生跟几个伙计坐在大堂里,面前一桌的酒菜,伙计们吃得很香,陈福生却是食难下咽。京城的消息他已经命人快马往江南送了,只是不知道吉王那里什么时候才有消息回来。
“东家,”有个大伙计看陈福生一碗饭吃了半天,还是一碗米饭在碗里装着,跟陈福生道:“圣上病了,这应该是太医大人们发愁,您说您发什么愁呢?”
陈福生把碗掼在了饭桌上,把伙计们都吓了一跳。
“东家?”说话的大伙计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就站了起来,说:“小人该死。”
“我没胃口,”陈福生跟这个大伙计摆了摆手,起身道:“你们吃吧。”
伙计们都不敢动筷子了,他们不知道这家钱庄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伙计们跟着陈福生平日里干的就是店大欺客的事,觉得这种欺负人的日子过着也挺不错,不知道东家这两天是怎么了,就像天要塌了一样。
“什么味道?”陈福生还没走离餐桌几步,就听见坐在餐桌前的一个伙计问道。
“什么东西烧着了?”
几个人一起到处看。
陈福生转身,就看见钱庄的大门烧着了。
“失火了!”也看到了火的伙计们一起跳了起来,忙着要救火。
“有人,”陈福生却大叫起来:“有人要杀我!你们护着,护着我,从,从后门走!”
“杀,杀东家?”伙计们听到陈福生的喊,都是脚下一停。
“护院呢?你们这帮武夫死到哪里去了?!”陈福生不管烧着火的钱庄大门,叫着他们陈家重金请来的护院们,撒腿就往钱庄后门那里跑去。
伙计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着了火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几十个黑衣蒙面人手里提着杀人的凶器,不出声地冲了进来。
陈福生被护院们护着跑到了后门,一个护院打开后门后,门外守候他们多时的人,迎面就给了这个护院一刀。
陈福生跌坐在了地上,他知道这一回自己逃不掉了。
一个黑衣人走到了陈福生的跟前,露在蒙面黑巾外的眼睛看着却是一点也不凶残。
“我给你钱,”陈福生望着这双眼睛,给自己讨命道:“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只要你放过我。”
“陈大老板,”这个黑衣人像是笑了一声,说:“你哪里还有钱?”
陈福生张口结舌。
“好生上路吧!”黑衣人一刀砍向陈福生的脖子。
陈福生不想死,也死不瞑目,他早就跟自己的父亲说过,他们老实做钱庄生意有什么不好?何必一定要参和到皇家的事情里面?他们这些商人能有几条命折腾?现在好了,陈福生临死前想着,他们陈家有几辈子也花不光的钱,只是现在不知道阳间的钱能拿到阴间去用吗?
“杀!”黑衣人砍掉了陈福生的头后,大声命了手下们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队黑衣蒙面人冲进了钱庄。
“什么人?”先到的这批杀手大声问道。
“进来的人一个也别放过!”黑衣人却是知道这些人是谁,是来跟他们抢银子的人!
上官勇带着人守在五王府的附近,兴隆钱庄那里的大火烧得整个京都城的人都能看到,上官勇却站在暗处,看着五王府的方向。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有亲兵等的发急,小声问上官勇道:“将军,我们等在这里,真能等到人?”
上官勇也不知道自己守在这里,能守到什么人。诸皇子们是对兴隆钱庄下手了,可是谁知道最后能不能是白承泽得手呢?站在他这里看五王府,那座王府一点动静也没有。
“怪了,”这时又有一个亲兵道:“着了这么大的火,九门提督那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现在京都城的事,不归他们管了?”
世宗再次昏迷,谁知道这个时候九门提督江潇庭投靠了哪位皇子。上官勇小声道:“都别说话了,我们耐心守着就是。”
亲兵们都静默了下来,自家将军要做什么事,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只是从军久了之后,这些老兵们都养成了习惯,跟着上官勇走就是,杀人放火还是救人于水火,他们全听上官勇的。
安元志跟上官睿从京都府衙里走了出来,花了三千两送了人情,再押了十两银子做订金,城南旧巷那一片地的地契就到了他们的手里,日期还提前了一个月。
“这样下去,国将不国,”上官睿把地契收好后,跟安元志嘀岵了一句。
“你就是个书呆子!”安元志笑骂了上官睿一句,“这些官里有几个好人?”
上官睿气不服,但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安元志,气得脸发红,最后只能哼哼了两声。
“你带着平宁先回家,”安元志这时从坐着的躺椅上站了起来。
上官睿看到安元志能站起来了,吃了一惊,说:“你能走路了?”
“我掉了一身的肉,骨头又没断,”安元志说:“你当我残了?”
上官睿说:“你想干什么啊?”
“你就别问了,”安元志把手里抱着的上官平宁往上官睿的手里一放,跟伺候自己的两个小厮说:“你们护送二少爷先回去,我去见个朋友,很快就回去。”
小厮说:“五少爷,您现在也不能走动啊。”
“能不能大夫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安元志赶这三人走,道:“我去跟人喝花酒,你们就不要凑热闹了。”
“半条命了,你还要去喝花酒?”上官睿叫了起来。
“你叫什么?”安元志冲着上官睿嘘了一声,说:“想让这一条街的人都知道我喝花酒去了?赶紧滚蛋!”
上官睿瞪了安元志一眼后,带着两个小厮就要走。
“把我的坐骑抬回去,”安元志又指了指自己的躺椅对两个小厮道:“我明儿还坐呢。”
上官睿撂了一句狠话:“回家后,我就把这玩意儿烧了!”
“你烧吧,”安元志身子靠着京都府衙的院墙,说:“回头我让姐夫再给我买一个,买个比这个还好的。”
上官睿抱着上官平宁扭头就走。
上官平宁小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自己的舅舅。
安元志冲上官平宁做了一个鬼脸。
上官睿听见小侄子笑,回头就看见安元志皱眉吐舌头的鬼脸,上官睿把上官平宁的眼睛一捂,说:“别看那个兵痞子,小心以后跟他变一样!平宁以后要做个文武双全的人,千万别跟你舅舅一个样啊!”
上官平宁头枕着上官睿的肩膀打起了嗑睡,叔叔也好,舅舅也好,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还不是这个年纪的上官平宁能考虑的事。
安元志看着上官睿抱着上官平宁走了后,才回头看身后的京都府衙。跟京都城里的各部衙门一样,京都府衙的院墙也是只能让行人看见院内几棵长得过高的树,至于府衙里此刻的灯光是一点也透不过来。
☆、320人为财死
京都府衙今晚当班的门房,才送走了安家五公子跟上官将军家的二少爷,一杯解乏的浓茶才倒上,就又听见有人敲小门。
“谁啊?!”门房不耐烦地大声问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敲门声停了一下,随即就又很有规律地响了起来。
门房呼地一下子打开了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后,马上就换上了一张笑脸,说:“安五少爷?您这是,您怎么又回来了?”
安元志说:“我想起了,我还有事没跟你们周大人说。”
门房为难道:“五少爷,我们周大人这会儿一定睡下了,您看?”
安元志直接把钱放到了门房的手里,说:“这些够了吗?”
门房掂掂手里份量不轻的银子,忙就跟安元志笑道:“五少爷请跟小人来,我家大人兴许还没睡下呢。”
安元志跟着这个门房又一次走进了京都府衙。连他这个有官位在身的将军来这里,两次都要给门房买路钱,安元志不知道一般的百姓要来这个管着京都城人吃喝拉撒,婚嫁丧葬,所有日常事务的衙门,得付出什么代价,想必不被刮掉一层皮,是什么事也干不了吧?世宗一直被人称为中兴之主,只是到他手里的江山有太多的事要一一治理,老迈的祈顺帝国好像也只是减慢了腐烂的速度,病灶永远无法清除。
“五少爷小心脚下,”门房殷勤地为安元志打着灯笼,说:“先前看五少爷不能走路的样子,小人还担心五少爷的身体呢。”
安元志一笑,说:“我这人懒,能不走路就不想走路。”
门房哈哈一笑,说:“五少爷是个风趣人。”
“我两次来找周大人,除了你,还有多少人知道我来过?”安元志这时小声问门房道。
门房说:“五少爷放心,小人就是专门值晚班的,但凡晚上来找周大人的大人们,只有小人一人领路。府里晚上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人,不会再有人知道五少爷你来找过我家大人的。”
“来找你家大人的人很多?”
“多,”门房说:“就单我家大人手里管着京城的这些地,找他的人就多了去了。”
安元志这时候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姐姐买了王家在城外的那个农庄,最后也是送了京都府衙一笔钱。
“五少爷,小心台阶,”门房领着安元志走的路,也的确不是府衙里的正经路,都是背着光的小路。
“看来你是你家大人面前最得用的人,”安元志冲这个门房笑道。
门房也不跟安元志客气,说:“小人说句没规矩的话,小人是我家大人的奶兄,我家大人信不过旁人,大人们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不是?”
“是啊,”安元志看了看自己跟门房走着的这处地方,树林里密不透风的,脚下的小路倒是被打扫的干净,星月的光芒透不过茂密的树冠,没有门房手里的这个灯笼,这条路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五少爷小心,”门房小心地给安元志领着路。
“你看那是什么,”安元志却突然指着他们的左手边,跟门房道。
门房忙举起灯笼去照他跟安元志的左手边,那里的树丛一动不动的,门房没看出什么来,“五少爷,”门房扭过头,想跟安元志说你看到什么了?这话还没来及问出口,门房就感觉自己的喉咙那里一凉。
安元志从门房的手里拿过了灯笼。
门房瞪着双眼,手捂着往外喷血不止的喉咙,倒在了地上后,很快就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安元志从门房的尸体上跨了过去,往方才他见京都府尹周书贤的那间书房走去。
几只在林中歇着的乌鸦,在闻到了人血的味道后,很快落到了门房的尸体旁边。
安元志走出了这片林子,看见方才自己呆过的那间书房没亮灯。安元志想了想,往周书贤的卧房走去。
周书贤这时歇在了夫人赵氏的房里,将刚得的三千两银票交给赵氏,让赵氏收起来。
赵氏看看这三千两银票,嫌少道:“城南旧巷那条小巷子,地方不能说大,可是三千两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打发要饭的呢?”
周书贤道:“那里死过那么多人,官和财主们都嫌那块地不吉利,也就是上官勇念着旧情,不然他也不会买。”
“那这三千两也少了啊,”赵氏不满道:“他也是个大将军了,怎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