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师心中苦笑,他们安氏如今倒是满门的富贵,他却很久没有过过舒心的日子了,功勋之臣,世族大家,在皇族面前,还不就是贱命几条?
中宫里,皇后看着一身泥泞的严嬷嬷道:“你怎么弄成这样了?下着雨不知道打伞?”
严嬷嬷说:“奴婢心里害怕,奴婢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奴婢……”
“好了,”皇后说:“如果如何?看你这个样子,那个是孽种了?”
严嬷嬷低着头,蚊子哼一般说:“是。”
“这是谁的报应?”皇后冷笑着问严嬷嬷道。
严嬷嬷不敢说话,头低得下巴都碰到了胸口。
“美貌的女人得有多讨人喜欢啊,”皇后也不需要严嬷嬷应和她的话,自言自语了一句后,跟严嬷嬷道:“去请圣上来吧,让本宫把这事禀报给他。”
严嬷嬷说:“娘娘,这事真的要说吗?”
“本宫为何不能说?”
“娘娘,您是六宫之主,出了这种事,圣上若要怪罪,奴婢怕娘娘您……”
“笑话,”皇后把脸一沉,道:“这女人是本宫能看住的?她住在庵堂里,那是圣上他自己从外头找的女人,这女人不守妇道,关本宫什么事?”
“那圣上若是不来呢?”严嬷嬷问皇后道:“毕竟现在圣上跟娘娘还生着气呢,奴婢怕圣上不肯移驾。”
“你就跟他说,”皇后道:“事关皇家子嗣之事,请他务必来中宫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严嬷嬷领了命后,退出了中宫大殿。
等严嬷嬷到了御书房的高台下,侍卫拦着没让她上去,告诉严嬷嬷世宗已经去上朝了。严嬷嬷便只有在御书房的高台下等着。
世宗为了安锦绣罢朝了三日,这几日的早朝都散得很晚。这一天一直过了中午,世宗才带着一帮子朝中重臣回御书房继续议政。
严嬷嬷凑不到世宗的跟前去,吉和手下的太监们也不肯代她去向世宗通禀一声。严嬷嬷在高台下,眼巴巴地看着朝中的大人们进进出出御书房,也不敢上到高台上去。
奉了皇后的命令来催严嬷嬷的人,来了好几拨,跟严嬷嬷站在一起,看看御书房那里,门里门外都站着朝臣的景象,她们这些奴婢没一个敢上去求见的。
严嬷嬷在高台下一等就是一天,等世宗见的最后一个朝臣离开了御书房后,宫门也到了落锁的时候。
“这不是严嬷嬷吗?”雨停后,月上三杆了,吉和才慢吞吞地从高台上走下来,站到了严嬷嬷的跟前道:“你有什么事吗?圣上还在批折子。”
严嬷嬷能听的出来,吉和这是在让自己滚。后宫之事有朝政重要吗?圣上在批阅奏折,哪有闲空见你这个奴婢?识相的就应该自己滚走。“吉总管,”严嬷嬷低着头,假装听不懂的跟吉和道:“皇后娘娘想见圣上一面。”
吉和说:“你回去跟皇后娘娘说,奴才吉和会把她的话禀报给圣上的。”
“吉总管,”严嬷嬷说:“皇后娘娘此次有要事要见圣上,事关皇家子嗣之事,吉总管还是速速去禀报圣上吧。”
吉利一愣,皇家子嗣之事?宫里的哪个妃嫔娘娘又怀上龙种了?这时候管着后宫的是芳华殿宋氏贵妃,宋妃不来报喜,反而是皇后来报喜?
“事关重大,还请吉总管快些去吧,”严嬷嬷催了吉和一句。
“你等一下,”吉和转身往高台上走去。
世宗这时候还伏案忙碌着,他想尽快把这几天积下来的奏折都批完了,好让他有时间再去庵堂看看安锦绣母子。听了吉和的禀报后,世宗也是一愣。
事关皇家子嗣之事,世宗心里立刻就在想,项芸这个女人又要玩什么花样?
“圣上,您看?”吉和站在下面问世宗。
“让她等着,”世宗还是手里的御笔不停,跟吉和说了一声。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天亮之时,刚停了一阵子的雨又下了下来。
皇后在中宫里足足等了世宗一天,看见世宗走进殿房里后,便对左右道:“你们先出去。”
世宗往殿房里的正位上一坐,道:“有什么事,你要跟朕单独说?”
皇后说:“臣妾以为严嬷嬷已经跟圣上说了,是事关皇家子嗣之事。”
“怎么,”世宗道:“皇后现在还在管着六宫?”
“臣妾一日还住在中宫里,这六宫就没有哪个女人是臣妾不能管的,”皇后跟世宗针锋相对道。
“说吧,”世宗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发妻道:“朕的哪个子嗣出了事?”
☆、192都是傻子
安锦绣没有去关心这个晚上,帝后二人会在中宫殿里谈些什么,她也不关心世宗听了皇后的话后,会是怎样的怒不可遏,她只抱着自己的儿子坐在床上,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主子,”袁义的声音从屏风外面传来。
“是元志来了?”安锦绣下意识地抱紧了儿子,问道。
绕过屏风走进来的人是不安元志,而是上官勇。
安锦绣惊得坐在床上一挺腰,就要下床。
“别,”上官勇忙跨了一个大步,走到了床榻前,伸手按住了安锦绣,“躺着吧。”
“将,将军?”安锦绣吃惊道:“你怎么会来?”
“反正都是送孩子,”上官勇坐在了床榻边上,跟安锦绣说:“元志来,跟我来不都一样?”
安锦绣望着上官勇,这一分别又是一年多,上官勇的样子没有变化,只是眼神看着不像当年那样明亮了,安锦绣想说些什么,问问上官勇过得好不好,却只低了头,把两行眼泪逼了回去。
上官勇把怀里带着的小婴儿放到了安锦绣的床上,就好像他是家里那种朝出暮归的男主人一般,跟安锦绣说:“这小子倒是好养活,喂他什么都吃,也不怎么哭,不然我一定没办法把他藏在军营里。”
安锦绣看了看被上官勇放在了自己被上的小皇子,把怀里的儿子往上官勇的眼前一送,说:“这是我们的儿子。”
上官勇想抱过来看,可是看安锦绣抱着不松手,便就着安锦绣的手看自己的儿子,小小的一团,真像安元志说的那样,是个大胖儿子。“这儿子像你,”上官勇望着安锦绣笑道:“以后一定是个俊小子,不像我。”
安锦绣低头亲了亲儿子,一狠心把儿子放到了上官勇的手上,说:“你要好好教他,只是不要打他,他没有娘亲照顾……”安锦绣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好,我不揍他,”上官勇答应道:“这儿子我给取了一个名字,叫平宁,你看行不行。”
“平宁?”安锦绣念了一声这个名字,“宁儿会高兴的。”
想起那个被人杀死焚了尸体的小妹,夫妻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啊啊,”睡在了父亲手上的平宁,这时叫了起来,手脚乱挥着,头向安锦绣这里扭着,像是在找安锦绣。
“他,”上官勇问安锦绣:“这小子想干什么?”
“乖,”安锦绣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以后要听你爹的话,不然让你爹揍你!”
想到安锦绣方才还要自己不要打儿子,这会儿又吓唬儿子不听话就要挨揍,上官勇笑了起来,说:“我真揍他,你舍的?”
安锦绣望着上官勇,眨一下眼睛,也笑了起来,“儿子是你养,子不教父之过,你要好好教他,能,能不打就不要打。”
“这要是个女儿我就不动手,”上官勇望着在自己手里乱动着的儿子,低声道:“儿子不打不成材,放心吧,我不会冻着饿着他,日后他要是真有出息,就也从军。”
“我也以为会是个女儿,”安锦绣叹了口气,“没想到是个儿子,看着就调皮,一定不好带。”
看安锦绣发愁的样子,上官勇把安锦绣搂到了怀里,说:“辛苦你了,这个儿子我一定让他成材,你就放心吧。”
“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能放心?”安锦绣说:“你以后要是再找一个女人,要找一个心肠好的,要能善待我儿子。”
上官勇听了安锦绣的话,想生气,可是马上又想到了周宜府里的那个女人,心虚之下,他哪儿还有心思跟安锦绣生气,说道:“我就你这一个女人,除了你,还有谁能看得上我?”
安锦绣把脸埋在上官勇的怀里没有吱声,随着官位的一步步往上,日后盯着上官勇的女人不会少,还说什么只有她一个女人呢?
上官勇跟安锦绣说,听到她生产的时候,他有多担心,可是又觉得说这些没用,孩子都生了,他再说这些就太矫情。
“你要防着白承泽一些,”安锦绣突然就跟上官勇道:“不要落把柄在他的手上,还有,他若是让你杀什么人,尽量推给别人去做,自己不要动手。”
“嗯,”上官勇说:“我知道了,你进宫后也要小心,不要再让皇后害了。”
“元志都跟你说了?”
“嗯。”
打更声这时传进了屋里,已经三更天了。
安锦绣抬头看着上官勇,道:“你该走了,带着平宁走吧。”
上官勇想吻安锦绣,却一吻没能吻上。
安锦绣的手捂着上官勇的嘴,“我身上都臭了,不好看,你不准记得我的这副样子!”
“你什么样都好看,”上官勇憨憨地道:“哪有味道?我没闻到。”
安锦绣嗔怪地看了上官勇一眼。
上官勇把安锦绣捂着他嘴的手往下一拉,低头就吻上了安锦绣的嘴唇。
吻在一起的两个人久久没有分开,虽然没办法再缠绵在一起,可是这一个吻已经让他们知足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就算见面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说上一句话。
站在窗外的袁义,看看天色,敲了敲窗户。
吻在一起的两个人都是一惊,分开后,望着彼此都是神情不舍。
“你不要忘了我,”安锦绣跟上官勇说:“不管日后的那个女人有多好,你也不忘了我。”
上官勇摸着安锦绣的头发,安锦绣的脸上看不到血色,拉着他的手上,能清楚地看见青色的血管,上官勇都不敢用劲去碰安锦绣,怕他粗手粗脚地把安锦绣给碰坏了。“我这辈子不会有别的女人,”上官勇在安锦绣的耳边说道:“你要好好的活着,我就你这一个女人。”
上官勇抱着平宁走了出去,脚步迈得虽然迟缓,却没有回头。
安锦绣呆坐在床榻上,直到袁义进来跟她说上官勇已经走了,安锦绣才满是愁怅地跟袁义道:“我们都没能说上几句话,他就这么走了。”
“将军不能久留,”袁义没办法完全懂安锦绣的心思,劝安锦绣道:“他这次来已经是冒险了,主子你就不要怪他了。”
“我怎么会怪他呢?”安锦绣低声说了句,看看睡在自己旁边的白承意,跟袁义道:“把他抱去给奶娘吧,天亮后,圣上就会来了。”
袁义把白承意抱起来,说:“这衣服是将军为他备下的,是不是要换了?”
安锦绣自己动手替白承意换了衣,还特意跟袁义两个人就着烛光,仔细看了白承意的身上,怕白承意身上要是有胎记什么的,让奶娘们看出不对来。
“没事,”袁义把白承意的小身子看了一遍后,跟安锦绣说:“小主子就是比少爷瘦了点,其他的没什么。”
“这孩子怎么不醒呢?”安锦绣看她跟袁义这样翻弄白承意,白承意都不醒,不禁又担心道:“这孩子是不是身体不好?”
袁义轻轻拍了拍白承意的小脸蛋,看白承意连眼都不睁,便也有些担心了,上官平宁那个小少爷,就是没人动他,还一刻也不老实,这个小主子怎么就没动静呢?“那我让荣太医给他看看?”袁义问安锦绣道:“是不是将军他们给他吃的东西不对?”
安锦绣点了点头,这个孩子不是她生的,可以后就是她的儿子了,她不能不担心。
荣双被袁义叫了来,心里还有点紧张,安锦绣的身子就已经是他的一难了,要是九皇子的身体再不好了,他的日子要怎么过?
“他睡不醒,”安锦绣跟荣双说:“荣大人你给他看看,是不是病了?”
荣双看了看被安锦绣抱在手里的小主子,说:“怎么瘦了?”
“不,不知道啊,”安锦绣低着头道。
“主子没有奶水,”袁义这时画蛇添足地说了一句。
荣双知道安锦绣没奶水,可是不是有奶娘吗?看了一眼袁义后,他替白承意把脉。
“怎么样了?”安锦绣一直等荣双收了手后,才问道。
“没什么事,”荣双说:“九殿下这个年龄就是爱睡,安主子就让九殿下睡好了,要让奶娘们多喂九殿下几回奶。”
安锦绣也不知道上官勇他们这两天,有没有给白承意喝过奶,军营里好像也找不到能喂奶的人,安锦绣亲了一下白承意的脸后,跟袁义说:“把他抱去给奶娘她们吧。”
荣双看着袁义把小皇子抱出去了,才跟安锦绣说:“安主子又睡不着觉了?”
安锦绣捂嘴打了一个呵欠,说:“我就是担心九殿下,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荣双还想问问白承意怎么两天的时间就瘦了,但看安锦绣累了的样子,只得先告退了。
安锦绣从枕边拿起她为白承意换下的小衣服,这其实只是一块布,看着颜色已经很旧了,不知道是从安元志还是从上官勇的旧衣上扯下来的,“紫鸳,”安锦绣喊屋外守着的紫鸳。
紫鸳应声跑了进来,说:“主子怎么了?”
“把它烧了,”安锦绣把旧布递给了紫鸳,这布她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紫鸳接过布,扔香炉里点火烧了。
上官勇站在庵堂后的山上,上官平宁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不安生,“你娘就在下边的庵堂里,”上官勇跟儿子说:“以后你就见不到她了。”
上官平宁的小手拍到了上官勇的脸上,肉乎乎的小手,一点力道也没有,连挠痒都不够,却让上官勇的心一阵难受。
“傻儿子,”上官勇跟儿子念叨着:“还能看到你娘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多看几眼,跟爹一样,都是傻子!”他有很多话要跟安锦绣说的,最后见了面,却也只是说了那几句话,这样的自己不是蠢货又是什么?
☆、193赐安氏白绫
许兴带着自己的兄弟们站在庵堂的大门外,正感叹着京都城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的时候,一队车马就由远及近,到了他们的面前。
“奴才叩见圣上!”御林军们一起跪地行礼,算着日子,他们也觉得世宗也该来庵堂看安主子了。
世宗下了马,这一回却没有急着进庵堂去,而是站在了庵堂的台阶下等着。
许兴诧异地抬头,以为这一次世宗又带了什么能搏美人一笑的东西来,却没想到看到一个女子自己走下了马车。这女子身上的衣裙看着不是宫装,可是那上绣着的丹凤朝阳图,让许兴这个小小的御林军校尉,也能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了。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许兴马上又冲这女子磕头道。
许兴这一喊,其他的御林军们甭管相不相信这个女子就是当朝国母,也都跟着磕头,喊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世宗看着皇后下了车,这才转身往庵堂里走去。
皇后站在台阶下,看看眼前的这座庵堂,青瓦灰墙的庙宇,在晨光中显得庄重肃穆。皇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在佛门清净地住着的女人,竟然还要红杏出墙,可见贱人就算当着佛祖的面,该淫荡的时候还是要淫荡。
“你在看什么?”世宗回身问皇后道。
皇后走到了世宗的身后,小声说了一句:“地方是好地方,就是多了一个脏人,平白污了这么好的山门。”
世宗转身就进了庵堂,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