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宥娘合上礼单让夏荷收着,笑着去捏他的脸,“哪回舅舅们给得少了,才拿这点出去就舍不得?可见是个小气的!”
小九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自己从舅舅家拿到的礼物也不少,又不肯承认自己是占了便宜的,就扯歪理道:“大姐姐真坏,拿进来跟拿出去可不一样!”
坐在牛车里的温宥娘跟夏荷哈哈大笑,闹着小酒儿是个小财迷,以后得娶个金疙瘩回来。小九跺了跺脚,脸红到了耳根子去,等见温宥娘笑够了才支支吾吾道:“大哥哥可在舅舅家?小九可想他了。”
温宥娘摸了摸小九的头,知道这话怕是娇姨娘教的,想让小九跟温余卿多多亲近,也想让自己儿子以后一样有出息,都是做母亲的愿望,也不是什么坏心,“怕是想你良哥哥了吧?听说他最近可捞了不少好玩意儿,等着咱们小九去玩呢!”
相比起温余卿,张昀良的亲和度明显更高,小九只是个孩子,自然更喜欢会玩儿的良哥哥,不过他是个机灵鬼,可不上温宥娘的当,只拉着温宥娘的手笑嘻嘻地道:“小九可是去恭喜大哥哥跟良哥哥考上秀才的,才不是去玩的呢。”
这口是心非得又让温宥娘笑了一场,捏着小九的脸直喊机灵鬼。
小孩子正是玩儿的年纪,也少了些耐心,小九坐了一会儿又开始说话起来,跟着温余卿唠叨,“大姐姐,咱们怎么不坐马车啊,走得可快了。”
马车跟牛车的速度当然不可同日而语,马匹也比牛更值钱,在京城里除了大富大贵之家,甚少有马车。
温家是三品大员之家,当然也有马车,马也有三匹,不过不是谁都可以回回坐,也得看去什么人家,走多远。
温宥娘喜坐牛车也自然是其中的理由,“牛车慢,可坐着舒服,舅舅家这么近,坐马车可见不着外面那些好看的。”
大户人家的孩子极少出门,小九才六岁,跟内院的女人们一样被关着,对出门可欢喜着,听温宥娘这么一说,也接受了这个理由,把马车壁旁边的帘子掀了一条缝,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朝中文臣的府邸多在南面,宅子的大小都各有其规模,正道两边也没有什么店铺之类的,每隔九米便有卫城军把守。
勋贵与公主府的府邸在北面,与南面格局相同,本可以一条正道到底,但中间隔着皇宫,东西南北四条十二米宽的正道只便宜皇帝一家,其他人要四处走动都要绕路。
从温家到张家,要绕道走西面,从张家回温家,要绕道走东面。
东西两面乃东西两市,专门给人做生意的,十分热闹繁华,从南面过西面没有正道可走却有大道。
东西南北四面的八米大道把整个京城像切豆腐似的切成了诸多块儿,每块里还有四米宽的胡同,被四面宽的胡同割裂的小块儿里也有两米宽的小胡同。
总的来讲,整个京城除了最外面那一层被山水地势所挡,基本上就是由方方正正的小块儿构成。
从南面路过西面一般的都走最靠近皇宫的第二条环形大道,恰在东西南北面通向皇宫的大铁门外,虽看不到西市人来人往的繁华,不过买卖声不绝于耳,也算听到些许热闹。
等进了北面,从正道出大道,大道与大道之间分隔出来的叫坊,南北面各自专门有一坊用于民生,里面有酒肆、客栈、针线铺子、银楼等,虽不如东西市热闹,不过各家官眷却是喜欢在这一坊里走动,比东西市安全得多。
北面坊间的铺面大多为北面的勋贵所有,虽打理的是下人,基本上各家都知里面的底细,只要不正大光明的把生意做到东西市去与民争利,朝廷也大多不管。不过暗地里的事情,不被查出来自然没事儿,被查出来了在大殿上被参一本是肯定的。
温宥娘在早些年才穿过来的时候也有琢磨过,像这种连出个门饶个路都得看府牌,出个城得要路引的古代,为什么有那么多作者想把女主角丢进来。
后来穿久了也就麻木了,好好活着可比想那些有的没的重要得多。
小九在牛车上坐了老半天,偏着头看了半天,着实有些累了,从一开始的兴奋变得恹恹儿起来。牛车是慢了些,可胜在安全,也没马那么容易被惊动,就算被惊动了,因牛走得慢,留给驾车人反应的时间也要多些。
只是这种对仇氏的防备总不能说给六岁的孩子听,孩子形色于脸,温宥娘也担心仇氏拿这个来拿捏小九跟娇姨娘。
温宥娘自不知道,在她带着小九离开不久,仇氏的母亲坐着马车登了温府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006 继室母上门
仇氏的母亲也是继室,仇家老爷的原配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病了没两月就去了,留下一个病歪歪的儿子,仇氏之母小廖氏作为大廖氏的庶妹,自然就顶了上来,打着照顾侄子的名义当了第二任长安伯夫人。
这种姐死妹继的婚姻很让现代人出身的温宥娘觉得恶心,总觉得那根乱伦也差不离了,不过古代很多大族之间都这样,联系两族关系的中间人死了,自然得再选一个出来继续联系。
小廖氏的命好,因为姐姐死了才得以嫁给有爵位的人家,更好命的是姐姐死得早,她嫁进仇家的时候仇家老爷不过及冠,是个翩翩俊相公,最好命的不过于原配姐姐命不好早死了不说生下来的儿子是个病秧子还有腿疾,最后长安伯世子的位置落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这在古代也算得上是庶女逆袭的典范。
小廖氏此次来自是为了温长明的事情,虽温长明是她的外孙,可作为有头有脸的人家小廖氏也不敢正大光明的来温家叫嚷那是我大外孙你们不能欺负他。
她是女眷,不能随意见温家老爷,温家后院里温老夫人又不待见她,想见也见不着,只需直接去见自己女儿仇氏。
温长明被打的事情在头天就传到仇府去了,眼见着原来抢她女儿相公的贱人的儿子踩在自己外孙的头上风光一时,小廖氏怎能不急?
这些年温宥娘的父亲跟仇氏也算得上是恩爱,早年虽有温宥娘母亲的糟心事儿,后来又有了娇姨娘的事情,可娇姨娘的事情过了好几年,小廖氏也是知道自己女儿在温府过得极好。
上面没有婆婆压迫,下面没有妾室真正堵心,比一般女人快活多了。
可再快活也有美中不足,这世道又哪来十全十美的事情。
得知温长倬跟着温宥娘去了张府,小廖氏的脸都黑了下来,给仇氏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让人出去守着门了才低声道:“那温长倬可是在你进门之后才有的,你怎么就让他跟那边的亲近了去?”
书上说仇氏是个有手段的女人,有手段到原配嫡子女对她的所有手段全都被化解了。
这个温宥娘完全当笑话看,有手段还能让闺蜜抢了自己男人,更让闺蜜生了两个孩子?
有手段从一开始就能把人给捏死了,让张氏一个孩子也生不出,自己稳稳当当的嫁到温家大房当原配。
所以在温宥娘看来,仇氏也不过是一般的女人,要没有娘家做靠山,怕是连不怎么靠谱的温老夫人都玩不过,毕竟孝道大于天,温老夫人要拿捏她也不是很难,到现在温家看起来一团和气也不过胜在知道深浅,不招惹温老夫人这一边。
至于娇姨娘跟温长倬,跟温家大爷情深意重的仇氏怎么可能容得下,况娇姨娘是个不安分的,她倒是把人拿捏了,可温长倬养在温老夫人那边,十日来请安一回,回回有温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一起,一副生怕被仇氏残害的模样。
要真算拿捏,她拿娇姨娘半点办法没有,温家大爷跟温老夫人再有隔阂,也不可能真去老夫人那把自己的庶出儿子要出来给她养,这不是维护她主母的权威,而是在朝她心口捅刀子,当初两人生死盟的时候可没说过有姨娘庶子之类的。
仇氏对温长倬也没什么想法,横竖老夫人迟早会死,她是温长倬的嫡母,总有拿捏到他的那一日,能不见自然就不见。
不过自己母亲对自己的爱护仇氏明白,自然也要分说一二,“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护得紧得很,生怕我把庶子教坏了,我又何必去做那个坏人。”
廖家跟过世的温太夫人有亲,对于温老夫人,就从没过好感,那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小廖氏如今连提都不想再提温老夫人的名字,见自己女儿还是不想管那个庶子,也不好多说,到底是关系着婆媳关系,真闹大了温家名声有损,她女儿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最后怪来怪去怪到了早死的温宥娘母亲身上,骂道:“贱人生的贱种!就见不得别人活得比自个儿好!”
仇氏一听小廖氏这骂,赶紧拉住了小廖氏的手,急声道:“母亲可万万别这么说!到现在婆婆还把当初那两姐弟得痘疹的事情怪在我身上呢!”
小廖氏如何不知?
当初仇氏终于嫁给温大爷,那日子说不出的快活,可温宥娘姐弟一得了痘疹,温大爷就从外面带了个刺头儿的娇姨娘回来,还不是怀疑痘疹的事情是仇氏的手笔。
这男人啊,再不喜欢自己的子女,那也见不得别人来糟践自己的孩子。
仇氏与那两姐弟的母亲有隙,加之又查到了仇氏陪房身上没了下文,温大爷如何不怀疑于她,恩恩爱爱的两个人到底有了隔阂。
后来过了大半年,要不是仇氏大病了一场差点丢了命,让温大爷心疼了两人彻底说开了话,如今哪来的好日子过。
说来说去,那娇姨娘就是温宥娘姐弟招来的,也不知仇家上辈子欠了张家多少债,才修来了这份孽缘。
小廖氏不喜温宥娘姐弟,可也知这是在温府,虽然是自己女儿当家,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听她的,这骂人的话但凡露出去一句,又是在给自己女儿惹事。
仇氏见小廖氏不再提那俩姐弟的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不得不劝道:“母亲的心,女儿哪不知道。女儿虽说掌着温家的中馈,可那边却是自个儿管着自个儿,跟外院走的独账。连前两年婆婆的寿辰,对外说是二弟妹张罗的,可谁不知道里面有那边的手笔,个个称赞着孝顺贤良。女儿早就想开了,他们娘死了那么多年,我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搭着自己的贤良名声去跟他们不好过?只求大的翻年嫁出去,小的娶妻之后就分家,后面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小廖氏一想到转年温宥娘就要嫁出去了心中的气也少了些,她并没把才十二岁的病秧子温余卿看在眼里,指不得哪日就病死了,就只深恨温宥娘心思深沉是个难缠的,总跟自己女儿过不去。
想到这回温余卿中了小三元,在外面跟自己的大外孙的名声一个天一个地,还处处被提起来做对比,小廖氏对温余卿再看不进眼里也有些许厌烦,少不得心里也有些想法,又不能在温家说出来,只好说温长明,“明哥儿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仇氏听到温长明名字,一直忍着的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掉,呜咽着道:“明哥儿是个什么样的德行母亲又不是不知道,打也打了,哄也哄了,到现在长成这样子也只怪女儿没有教好。那举人是从孔子那地儿来的,自幼的好名声,还是大爷说尽了好话才请进了温府,这才几天就被学生打了脸,哪能没有气?那举人一句话不说要离府,有功名在身的,几个爷又在上朝,外院的小厮谁又拦得住呢?”
说完仇氏趴在小廖氏的怀里大哭了起来,却是为自己不能承认的大儿子伤透了心,又觉得是自己亏待了他,才招了报应。
小廖氏已年过五十,见多了事情便也不如年轻时能哭了,只能一直黑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痛哭流涕的女儿心里发酸,拍着仇氏的背像哄孩儿一般。
待仇氏哭完了,又亲自拿手绢给她擦了擦脸,这才叹气道:“当年我便让你不要跟他再有牵扯,可你却不信,威胁着娘要去出家。到如今嫁也嫁过来了,孩子也有几个,也不说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话,为娘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活得好好的就行。”
仇氏后悔么?
要是像原书中的那般踩在原配的惨死、原配子女下场一个比一个惨,一辈子无妾无庶出之上,儿女皆出息且婚嫁如意怕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可现实里,温宥娘没有拿着自己的名声跟她作对去成全她的贤良与大度,温家嫡长子压得自己的孩子连呼吸都困难,又出了娇姨娘的事情,又哪里没有一两分的后悔呢。
只是如自己母亲说的那般,嫁也嫁了,孩子也一堆了,后悔不后悔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仇氏哭了个痛快,便又捡了些让自己松快的话来说,也不过是温家二房的事情。
两房心不齐也不是什么秘密,二房没大房出息,让大房看笑话的事情也不少,最后说到与二房稍微亲厚一些的温宥娘的身上,“也不知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月事。她跟兴国候世子有婚约在身,转眼就要嫁过去了。婆婆急的很,又不敢大张旗鼓的看郎中。公公让我拿了他的帖子请过宫里的太医,也没看出个什么出来。也开了药,可她闹着不吃,谁也没法子。”
小廖氏听了,心里高兴不已,又觉得温宥娘到如今还没来月信怕是有一半可能来不得了,又觉得有些可怜,“也不过是大人作孽,报应到孩子身上罢了。”
仇氏虽然也这么想,却也是不会把这话往嘴里说的,只道:“这些谁又知道呢?她是个主意大的,我该做的都做了,只求她出去后不影响下面的名声就好。当年小的那个不也说不足月难活到几岁,她倒拦着不许喝药,如今来看不也好好的。”
后面那半句仇氏说得有些酸,但也只能认命。
当初温余卿整日病殃殃的,来看病的太医都说难活,被老夫人抱到了自己院子里养着,后来虽然一直有请太医来看病,开的补药也不少。
那些药大多被温宥娘倒了,可没吃那些药也活到了现在,去书院读了几年书,旁人几乎看不出是早产的,连问媒的也不少。
要不是自己做不了主,仇氏也想给温余卿说门好亲,倒不是对继子有多好心,全是为了以后日子过得好些,别被继子拖累。
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温家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小廖氏早年也是盼着温余卿早死的,免得温宥娘有着底气四处作耗,可温余卿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在出了痘疹之事后自己女儿受了诺大的罪,还真担心温余卿死了这笔帐被算在自己女儿身上离间他们夫妻之情,倒不想他死了,只求他别那么出息,把自己大孙子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可惜这两点温余卿都没能让小廖氏如意,仇氏也每每为大儿子的事情伤神,别人却是处处得意,骂来骂去又骂到了张家头上,“还不是张家的作耗,当年在书院,要不是被张家的欺负狠了,明哥儿的脾气哪会变成这样。没去书院前,在府里读书,可是听话乖巧得很。”
仇氏嫁到了温家,对于自己的被记到红姨娘名下的大儿子心疼得紧,自然是处处都带着跟嫡出的一个待遇,在外面赚了个视庶子为亲子的好名声。
要不是后来被温宥娘撕过一次脸,仇氏到如今半辈子也算是没有污点的贤良人。
温长明在九岁之前也的确是乖巧可爱,就算是跟温余卿和二房的温长灏相比不如人之时也只是偶尔哭哭鼻子。
这跟后来进了书院,处处被欺负然后脾气变得暴躁完全不能相比。
说来说去也是在书院里呆久了,少了身边人开导,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想当初公公要大儿子去官学,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