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宥娘不得不又朝水中看了一眼,然后顾不得管这会儿已经醒神过来大叫着朝水边跑去的丫鬟,握着手里的长枪,开始往回走。
不过两步,从这里正好看不到水池,温宥娘往角落里一靠,紧紧握着手里的长枪,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猛的将长枪伸了出去。
“呀——”
一声惊讶的叫声传来,本要再上前一步的男子停了下来,斜着眼看见了在一边的温宥娘。
“这位娘子,这是?”男子看上去似乎不认识温宥娘。
温宥娘淡然一笑,“孟世子的打算恐怕是要落空了。”
男子犹如川剧变脸一般,看向温宥娘的眼神顿时变得凶恶起来,“怎么?温家娘子知晓本世子想做甚?”
温宥娘动了动手中的枪柄,摆在孟世子脖子前的枪头直接碰触到了他的脖子,逼得对方不得不后退了一步。
温宥娘见对方如此识相也满意了,“英雄救美这等美事,世子爷怕是看戏文看多了。”
孟世子闻言笑了,“外人都传温家大娘子聪慧异常,惜不为男儿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不过,娶不了薛家娘子,温家娘子你也不错。你说要是别人看见你我两人在此私会,会如何作想?”孟世子冷笑道。
温宥娘挑眉,并没把孟世子的威胁放在心上,“便是世子想娶,怕也要国公爷同意吧?”
孟世子的姐姐便是当今太子妃,出身当前最大的勋贵荣国公府。
因府中出了太子妃,荣国公府算是彻底的太子党。因此在联姻之时,极为谨慎。
温宥娘完全不担心孟世子真能娶她过门,毕竟京中谁不知道娶她得不了温家的势呢。即便是看中了她弟弟,这还有十年二十年好等。
何况温宥娘已经与兴国侯府订亲,荣国公可不会让自己孙子糊涂到扯太子妃后腿的机会。
虽然孟世子去年大婚,的确是扯了太子妃一下极大的后腿。
可惜了一张人模人样的脸,就是不干人该干的事儿。温宥娘暗想,这世道也忒不公平了些。
温宥娘的话似乎极大的刺激了孟世子,刺激得整个人都冷了起来,脸上更是恶意满满,“温家娘子好宽的心。谁又说要娶你了?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
这是打算坏了温宥娘的名声,毁了温宥娘的亲事了。
温宥娘冷笑,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把这种泼皮无赖的喉咙捅破了算了,横竖这里也没外人,把枪头一洗,谁知道呢。
孟世子显然是那种欺软怕硬之人,才张嘴说要毁温宥娘闺誉,转眼见温宥娘一身杀气,就吓得又退了一步。
温宥娘将枪头又往前送了一寸,见对方这般害怕,倒真有了给他放点血警告的想法。
只这个想法才冒出来,还来不及动手,孟世子身后又出现了一男子。
看见孟世子身后的人,温宥娘放心了下来,也将长枪收了回来,只竖在一边。
孟世子还不知身后有人,见温宥娘收了长枪,心里还在嘀咕着怎么了,嘴里却不饶人,“怎么?这会儿……”
“孟世子。”一道声音打断了他想说出口的话。
孟世子一回头,见到身后的人,整个脸都僵了,有些张口欲言却不知如何说起。
孟世子身后的人正是兴国侯世子,温宥娘的未婚夫。
兴国侯世子对孟世子笑了笑,十分有礼道:“之前还看见孟世子的小厮正到处寻人,不想世子原来在这。”
孟家的爵位虽然比兴国侯府的高,但兴国侯手握北城兵马,兴国侯世子又是文武双全的人。
孟世子这一对上兴国侯世子,就单说打不过对方,此时也只有示弱的份儿。
“那愚兄先走一步。”
孟世子一抱拳,一溜烟的跑了。剩下温宥娘跟兴国侯世子面面相觑。
“温家娘子这是?”
最先开口的还是兴国侯世子。他也是走来透透气,走着走着发现有人声,因好奇才上前来看。哪知道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的未婚妻。
两人虽订下了婚期,然而兴国侯世子却是没见过温宥娘几面,更遑论深入的交谈。因此对温宥娘的了解并不深刻,只单纯的欣赏温宥娘的画技。虽他庶弟的的画技在她之上,但女子中能有此心境者,也算寥寥无几。
兴国侯世子别说长相,就那一身正气便要比孟世子强得多。
温宥娘也就这会儿才认真打量了未婚夫一番,虽十分满意,心中却十分遗憾。
若是兴国侯世子的家世差有些,或是她的处境强一些,两人想做一对恩爱夫妻也不难。只可惜她处境艰难,一心只想为幼弟筹谋,怕是嫁过去之后,也难得有心思与世子交心处处为他筹谋。
想到这,温宥娘本有些雀跃的心就渐冷了下来,后退一步道:“多谢郎君出手相救。”
兴国侯世子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对自己冷淡起来,又不好多问,生怕失礼,只好道:“温家娘子怎的连个丫鬟也没带?皇宫重地,还是不要乱走的好,免得迷路。”
温宥娘回道:“奴之前恰与薛府九娘一起打算更衣,路过此地,却听闻有呼救之声。见周围无人,薛家九娘急公好义,竟是跳下了水去相救。奴无法,只好让丫鬟前去叫人,又守在此路,免得有郎君不知冲撞了。”
这已是四五月间,天气转热,即便薛九穿的是武装,要湿淋淋的一身被外男看见了,于名声亦不好。
兴国侯世子一听,就抱拳道:“既然这般,还请温家娘子上前看一看薛家娘子是否妥帖。这里便交给某守着即可。”
温宥娘对兴国侯世子的人品还算是有些信任,闻言便点头,“那就劳烦郎君了。”
兴国侯世子微微一笑,一脸和气道:“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多礼。”
这话暧昧得,即便是多活了几十年的温宥娘也不禁耳根红了红,一个转身急匆匆走了。
倒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等温宥娘提着长枪走到水池边,看见躺在一边被水呛得脸都白了的男子时,顿时无语了。
这落水的不是别人,恰好是镇南侯世子戚钺,京城勋贵四霸之首。
“薛家妹妹可无事?”温宥娘转过头问道,然后闻到了一股十分不好的味道,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倒像是鼻子闻错了一般。
加之薛九一身衣服湿透,却是露出了已然发育的身体曲线,可是嫉妒死温宥娘了。哪来顾及那一抹是事而非的味道。
不过这会儿嫉妒人家凶器这种事情也要先排后,得把薛九湿身这个问题给解决了。不然等一会儿人来了,可就麻烦了。
见薛九面色无恙的摇头,温宥娘不得不提醒道:“薛家妹妹是否可先让身边的丫鬟去取一身衣服来?”
薛九闻言阻止道:“无需麻烦。姐姐怎的过来了?那边可是有人守着?”
温宥娘点头,“恰好遇见了兴国侯世子,便劳烦他了。”
薛九听到兴国侯世子在,本是苍白的神情动了动,然后看向温宥娘,见对方一脸坦然,也就不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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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完毕,诸位晚安,么么。
☆、049 薛九封县主
镇南侯世子落水的消息,并没有多久便传到了宴会上。同时传到场的还有镇南侯世子被薛家九娘所救之事。
南宁太子闻言,不由得大笑,“两位果真是天作之合,连上天都要成全了。”
戚府与薛府自然齐声谢南宁太子吉言,两家倒是默契十足。
皇帝在一边气得心肝肺都疼,脸上却不得不露出关切的神情来,“可是无恙了?”
跪在下面的太监道:“世子跟薛家娘子都无恙,此时已被带去偏殿更衣,皇后娘娘也请了太医前去诊脉。”
皇帝一脸放心下来的模样,继而脸色一冷道:“可是怎的落了水?你们这些当奴才的怎么看着的!”
跪着的太监此刻连牙齿都在打抖,“回陛下,这个……也是世子爷不小心滑了脚。奴才们有罪,求陛下责罚。”
作为京城四大恶霸之一的镇南侯世子是什么人,其实在座的都十分清楚,太监这么一说,反倒让人觉得肯定是镇南侯世子自找的了。
镇南侯远在西南镇守边关,也只有镇南侯的嫡庶出兄弟留在京中,此时不得不起身替镇南侯世子告罪。
皇帝素来偏爱几位边疆武官的儿子,就算是惹祸了都会包庇,何况只是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罢了。下次到底要小心些,也不是第一次进宫,怎的就冒冒失失的了。此回怕是被吓着了。等王太医把完脉,回府后也一日请一次脉,到病愈为止。”皇帝大手一挥道。
戚家人自然跪谢,虽心中踹然。
又听皇帝道:“薛卿家果真教女有方!如今又救了镇南侯世子一命。便赐封为县主,赐字武。”
从伯府嫡女到有封号的县主,皇帝大手一挥便是一个封号,然而跪着的薛家人却半点没有高兴,反而心中发苦。
两家联姻,本就忌讳,然比起嫁给皇室,薛家伯爷却是宁愿让自己女儿嫁给戚家的恶霸了。至少若是出事,他还能替自己女儿讨一个公道。两家交好,也算门当户对,吃亏不到哪去。
可如今皇帝赏了一个县主封号下来,表面上虽是能让镇南侯府的诸人不可小看,实际上戚家那霸王哪里能容忍被妻室封号所压,夫妻关系必然冷淡。
而此回镇南侯若是如女儿猜想的那般被调回京城荣养,恐怕自己女儿在戚家更不好过了。
皇帝要赐封薛九为县主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皇宫。
局外人无一不嫉妒薛九的好命,不过是从南蛮子那边回来的娘子,竟然得了皇帝如此恩宠。
温宥娘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下意识去看薛九的神色,薛九远离京中或许不知,然她对京中几位恶霸倒是极为明白的。
像戚钺这种公子哥儿,自己没什么本事,只会仗着家世作威作福,但喜欢的却只会是那种温柔听话乖巧俏丽的娘子。
先不说薛九并不适合戚钺这种人。就薛九如今也算得上是皇室中人,虽县主的封号不过四品,但从身份高贵低贱上却是完全压制住了戚钺。
这对于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而言,怕是只会怨恨薛九身份比他高了。
两家联姻皇帝会赐婚其实是跟自己被封县主的事情一起传出来的,故温宥娘才会那般看自己。
薛九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她比谁都知道戚钺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跟温宥娘道:“嫁给他,也比嫁给别的人强。”
别的人自然指的是上辈子她嫁的那个忘恩负义,鲜廉寡耻的男人。
温宥娘听懂了薛九话里的意思,然而却不知薛九上辈子嫁了谁,只好笑了笑,并不说话。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戚钺耳朵里,只是他已经被落水之事吓得差点丢了魂,赐婚跟未婚妻被赐县主封号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反而没多大。
戚钺的脑子里还响着薛九对着他说的那一句:“你感觉到了吧,水里面有人。”
水里面有人,拉着他的脚往下扯,要不是薛九将他救了起来,到时候他会怎么样?
他会死!
他死了后呢?
戚钺虽然被宠得不成样子了,然而脑子却不是傻的。
他知道皇帝各种纵容于他,是因为他老子在南边守着边疆。也知道勋贵之家,要是手中握有重兵的,日子其实也没外人看到的那般好过。
所以,在温宥娘跟薛九换好衣服,发现站在外面还让人扶着,并站不稳的戚钺时,都有些傻了。
只见戚钺恭恭敬敬的对着两府娘子作揖道:“某今日多谢两位娘子救命之恩。”
温宥娘第一次见到霸王戚钺竟然会对人道谢,而薛九看上去却显得过于理所当然。
“举手之劳罢了。”薛九颇为冷淡道。
温宥娘看了薛九一眼,对她救人前后不一的态度了然,也笑着道:“戚家郎君无需在意。”
戚钺闻言点点头,便让别人扶着他往回走,竟是没有再多发一言。
见着人消失在眼前,薛九才道:“其实他也不坏,只是没人好好教导罢了。”
皇帝喜爱几位世子,直接接到宫中读书,家中也仅剩不大理事的女眷,隔房叔伯不好管教,没人教导自然就往歪的方向走了。
这话温宥娘并不敢接,因要往深了说,便是帝王的御下之道。
没哪个皇帝能容忍手握重兵的勋贵连着两三代都手握重兵,倒时整支军队只知将领不知皇帝,就会成为王朝的最大隐患。
所以,将妻子留在京中做人质,对帝王而言并不够。
将对方的儿子养废,让对方后继无人,明显要比最后想破脑袋从对方手里拿回兵权,或是找个名目灭族要仁慈得多。
在两人分开时,温宥娘突然问道:“黄家,最后怎么了?”
薛九偏过头看温宥娘,只翘起嘴角道:“你应当知道。”
温宥娘当然知道,怕也是下场不甚美好,不然薛九不会利用她向黄家传话,卖黄府一个人情。想要黄家在别人还没发现之时,将内部的隐患解决好。
只是……温宥娘看着已经走上马车的薛九,最终还是将想问的话咽下。
交浅言深,明显不会出现她跟她之间。
因为她们是一样的人。
温老夫人见温宥娘与薛家告别上了马车,才让身边的丫鬟放下帘子,十分担忧道:“今日在皇宫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有吃亏了?”
温宥娘笑着摇头,对温老夫人道:“祖母放心。没什么事儿。咱们回府中了再说。”
旁边宛娘本想也跟着问的,听温宥娘这么一说,也只好说到其他,“姐姐今日可是出了大风头了。陛下又赏赐了一支御笔。”
瞧这话酸得,温宥娘不得不道:“若是陛下赏的温府,咱们姐妹一人一支,放在嫁妆第一台,这才是风光呢。”
一句话把宛娘给安抚了,不是温宥娘不肯给,实在是皇帝赏的,再转给别人恐怕不太好。
宛娘其实对温宥娘也没多少羡慕嫉妒,要说羡慕嫉妒,有薛九被封县主在前,其他献艺被赏赐的姑娘都比不得。
“薛家娘子今日还真是……”宛娘本想酸一酸薛九今日双喜临门,但一想到薛九被指婚给戚钺那恶霸,又觉得这薛家姑娘运气没那么好了。
温宥娘在一边没接话,今日所见的戚钺,让他有种,其实这人也并非传言那般差的感觉。
薛九与戚钺,若是婚事真成了,也未必不会过不好。
毕竟薛九好歹也重生过一回,比戚钺多活了一辈子,看上去上辈子似乎也吃过苦,既然这般了还拿不下一个少年,就有些丢重生一回的脸了。
不过,今日戚钺在皇宫中落水,这事儿里面恐怕也有文章。
要她没猜错,薛九那么急着要去救戚钺,就应该知道对方今日会出事。
联想到之前薛九昏迷时,薛九的母亲将薛家人拒之门外,到醒过来双方又当没事儿一般恢复了交情。
薛九应该也是在这个时间里重生的。
这么看来,戚钺在上辈子的今日,怕是死在了皇宫中的。
前半个月,戚钺的马受惊将薛九撞昏迷了过去,再转眼薛九的父亲护送南宁太子到京城,然后戚钺死在了接风宴上。
这中间,只要有一丝丝的谣言,或者被制造出半点伪证,让人觉得戚钺的死与薛家有关。那么戚家跟薛家怕从此之后就是死敌了。
毕竟戚侯爷常年在外带兵,虽带有妾侍过去服侍,嫡出的孩子却只有戚钺这么一个。
而两家有了仇,又是一支军队的正副手,虽然双方能够互相制衡,但要是在战时,恐怕就会造成大祸。
再联想到,薛九明知戚钺会出事,却不愿意带一个会水的丫鬟,或者通知戚家人小心,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