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鹤千珏微微一怔,“我却以为带着夜游更稳妥一些,他连敖青都能杀,且有伏龙锁傍身、五色神珠在手。”
“不,我看不透他。”
提及夜游,琴雾心细细的两弯柳叶眉紧紧皱起,“这条小白龙聪明、狡猾、明明是很有城府的,可有时做出的事情,一个但凡有点脑子的人根本干不出来。好似随性而为,又好似历经了周密分析,最终他或许达成了他的预期,却又将自己陷入更为悲惨的境地。顾此失彼?浑不在意?更深远的打算?哎呀,完全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令我摸不着头脑呢。”
鹤千珏还是第一次见着琴雾心发愁,不由对夜游愈发好奇。
“总之,他不是我们可以驾驭的角色,不能与他同行。”
说着,琴雾心祭出玉如意,向素和两人的方向飞过去了。
鹤千珏没有拦她。
这厢素和正在骂娘:“一群傻逼老祖,土包子!品位都被狗吃了,这法衣还能再丑一点吗!”
一方三千人,两方六千人,除却经常于人前露面的门派天骄,多得是陌生面孔。为了明确身份,两方统一了着装。
十方界穿蓝衣,四宿界着黑装。
法衣会根据身形自动调整,样式极为简单。
素和平时对穿衣打扮是很有讲究的。
火凤一族生来红发红眸,火一样热辣辣的颜色,所以他偏爱色彩鲜亮的服饰装束,极少穿着素色与暗色。泥鳅一样的黑黢黢,对他来讲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像是乌云遮蔽了太阳的光芒,他都不帅了好吗!
尤其他发现夜游穿着贴合的黑色法衣,束起他那一头乱发,五官与身形显露出来之后,和从前一副“肾虚”的样子截然不同,明显帅出好几个层次。
他心里就更不爽了。
因此态度也很差:“渣龙我同你说话呢,你往哪看?”
夜游有点烦他不停叽叽喳喳:“稍后进入火球有你受累的时候,要不你先闭嘴歇一歇?”
“少来瞎操心,我体力好得很……”
话说半茬被琴雾心截住:“不知有多好呢?”
素和嫌恶的转头,一句“关你屁事”险些脱口而出。待瞧见乘着玉如意徐徐飞来的竟是琴雾心,他舌头打了个结。
琴雾心收了玉如意,展袖落在两人面前。饶是简单的黑衣,也遮不住她出众的容色。
“素和小殿下,为何一副惊讶的模样?”
素和打了个哈哈。
琴雾心微微扬起尖下巴:“是因为归海如意么,好奇我为何也有一个?”
额角青筋“突突”跳了几下,素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的玉如意是从放逐领域内抢来的,抢谁的早忘了。
“抢我弟弟的。”琴雾心解答了他的疑惑,“这对儿归海如意,是我父亲昔年在归墟海禁地得来的,赠与我和舍弟一人一个。”
素和站在那傻眼了,怎么说,是来替弟弟要回去的?
有些纠结,吃进去的东西让他吐出来,换做旁人肯定不行,不过他对琴雾心的印象似乎还不赖。
“放心,我没有追究的意思,相反还得谢谢你呢。”
琴雾心笑道,“舍弟自小被父母骄纵惯了,难免有些眼高手低,一身傲气儿在放逐领域内被你给打散了,如今踏踏实实勤修苦练,只等着日后邀战你,问你将归海如意讨回来呢。”
素和尴尬笑道:“这样啊……”
琴雾心直切主题:“谈正事,我是代表我自己和我师兄鹤千珏,前来邀请你加入我们的。”
素和一愣:“邀请我们?”
这倒是个好机会,鹤千珏和琴雾心都是拔尖的人才。
琴雾心摇头:“只邀请你。”
眉头立时一皱,素和对琴雾心那点好感似乎少了大半,冷冷一笑:“怎么,瞧不起我们渣龙的修为啊?”
“当然不是。”
琴雾心将目光移向夜游,她同素和聊天时,夜游正在神游,“那日宴席我虽走的早,却也听说了敖青的事,哪里敢小觑夜洞主。只不过,夜洞主犯了大忌讳……”
一直在想简小楼醒了没有的夜游,终于看向琴雾心。
“过早将底牌给亮了出来,而夜洞主在六千众内修为最低,进去之后必会成为众矢之,同你在一起极度危险。”
夜游‘恩’了一声:“多谢提醒。”
她再次看向素和:“即使如此,你也要与他同行么?”
窥见她美眸中透着担忧,素和一时又迷怔起来,恍恍惚惚的,竟有些不愿逆她的意思,不过再怎样迷怔有一点他十分明确:“越是前路艰难,我越是得和渣龙共进退,多谢琴仙子的好意了。”
琴雾心抿唇道:“我不知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素和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她又游说起夜游来:“我真羡慕夜洞主有个不离不弃的生死之交,不过素和愿陪你送死,你也愿意接受?”
夜游茫然反问:“接受,为何不接受?”
一下将琴雾心说懵住了。
“既是生死之交,自然同生共死,有什么奇怪的?”
“罢了,当我多嘴,两位此行珍重,我回去了。”
琴雾心重新抽出归海如意,掉脸走人。
素和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摸着下巴道:“哎!你觉不觉着她对我有意思啊?”
夜游随口道:“我只觉着她心思太多,相处起来会很累。”
素和摆摆手:“你也不想想,她都六千多岁了,过的桥比咱们走的路还多,心思重很正常。我还真就待见她这种成熟类型,像我娘一样。渣龙,不是谁都像你偏爱小嫩芽,脾气大、矫情、得天天宝贝着,一言不合立马给你甩脸色,你怕我累,我还觉着你贱呢。”
本想反驳他两句,夜游冷不丁发现他的话也颇有些道理。
可他仍然认为素和与琴雾心并非一路人。
不再理会,足下一掠向前飞,“走了,咱们提前进去。”
话题转的生硬突兀,素和错愕道:“就、就我们两个?!”
“是的。”
“你不考虑再拉三人结个同盟吗?”
夜游置若罔闻,落在一排灯笼前。
这些灯笼是些引魂灯,抽出一抹灵气入内,便可点亮灯笼。
稍后在火球内若是死了,灯笼将会随之熄灭。
三百日内,四宿十方的生死战况一目了然。
此时上空飞舟……
云霄派首座谭铃瞥一眼她旁边的中年剑修、一气剑宗第五渊:“四宿界这些小辈们,还真挺教人失望。”
第五渊向对面探了一眼:“咱们十方那些孩子们也不见得好去哪里。”
“你一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十方界此番是稳赢了,四宿并没有几个特别出挑的。”谭铃得意洋洋,“信不信,单是傲视联手第五清寒,都能灭他们两分人马。”
“莫将话说的太满。”
第五渊沉沉道,“人外人,天外天,乱世中多少璀璨星辰陨落,又有多少惊采绝艳者横空出世,我们不过是些见证者……”
潭铃恼了:“我最不喜欢同你说话,刻板的呆老头子。像你这种性子,怎么会生出清寒那样风流情圣的儿子来?”
“清寒修的问情剑,问天下情是何物,乃是剑道一种,岂是你口中所言风流?”
“哟,你那情圣儿子睡过的女人都能绕这火球一周了吧?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被人丈夫打上门多少次,你还数的过来么?”
“总、总之你不懂。”
甩甩手不说了,提及第五清寒,第五渊颇有些气短。
是自己的骄傲不假,可有时候却也恨不得一剑砍了他的命根子!
真是信了邪,他们第五氏门风严谨,清寒自小多稳重一孩子,自从秘境内得到一柄问情剑之后,自此走上一条风流不归路。
偏偏他还修的似模似样,修的霸道无匹,修出大名声,修上神坛去了。
可没把第五渊气死。
“那是谁?!”
察觉下方有些骚动,谭铃放出神识一探,瞧见引魂灯架前站着两人,一个正在燃灯,一个则在已经亮起引魂灯上以朱砂笔书写名号。
第五渊目光微炯:“夜游?素和?”
“那两个修为垫底的妖修?”谭铃呵呵,“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只你们两人入内?”
见他们向传送阵飞去,第五渊从飞舟瞬移过去,拂袖挡在两人面前,“本座是否解释的不够清楚,因为火罩子的缘故,每一次传送都无法确定方位,最好五人一组。”
素和也是这么想的,他看向夜游。
“请问前辈,是最好、还是必须?”夜游狐疑着询问。
“不知好歹的小白龙。”谭铃千里传音,“老渊,你何必管他?”
第五渊道:“只是提议。”
夜游松了口气:“那我二人足够了,我身上有伏龙锁和五色神珠,我怕那些邀我同行的盟友不怀好意。”
方圆修士都在竖着耳朵偷听,顿时被夜游的直白给震住了。
有些确实起了心思的,脸色浑然一变。
第五渊微微愣,遂掐了个诀开启传送阵:“引魂灯既已点亮,你们可以下去了。”
“多谢。
拱了拱手,夜游站进光圈里去,素和忙不迭跟上。
一层光罩子落下来,急速刺目,等众人再去看时,光圈里已经空空荡荡。
“第五前辈,晚辈几人也要下去。”
说话间,云竹子、叶溪、魔四子、鹤千珏和黎箬公主五位也已燃起引魂灯,走到了传送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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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身在三元星岛的简小楼,此刻全然不知他们已经入内。
想不出对策,但这迎仙居待不下去了。
那条金龙应该是来等他姐姐的,估摸着要长住,他可以感知她的神魂状态,与他住在同一间客栈有风险。
刚住下,立马走人摆明心里有鬼。
于是简小楼连住三日,才故作悠闲的下楼退房。
原本定了三百日的房间,掌柜只给退回一半星晶。
毕竟是自个儿违约,简小楼没得计较,收了星晶正准备出门,忽有两名修士怒气冲冲的拦下了她。
其中一个灰袍修士指着她道:“公子,正是此女!”
那公子怒道:“大胆贼人,竟敢犯到小爷头上,给我拿下!”
身后立刻冒出几名修士,修为俱是八阶,冲着简小楼招呼过去。
简小楼满头雾水,她来此三日一直老老实实的,干什么了?
虽说三元星岛禁止使用法力,又岂能任人宰割,一个轻身术向后闪退十几步,落在桌面上,沉着脸斥道:“你们是谁?!”
掌柜忙道:“姑娘,赶紧小声点吧,这位是十方界云霄阁三长老的直系孙子杭志泽……”
简小楼哪里知道什么云霄阁:“是谁的孙子都得讲理,我哪里得罪你们了,一进来就逮着我要打要杀的?!”
杭志泽冷着脸:“你昨儿夜里偷放走我的独角兽,你还有理了!”
简小楼保持着防御姿态:“开什么玩笑,我自进入迎仙居三日三夜未曾出过房门,有店家可以作证,何时偷放你的独角兽了?”
掌柜是本地修士,迎仙居也不是没人罩着的,闹到店里来他自然不爽,站出来作证:“杭公子,其中是不是有何误会,这位姑娘的门禁的确三日三夜未曾动过。”
围观群众闻得此话,纷纷看向杭志泽。
“讹人呢?”
“看人家姑娘漂亮,动了色念,寻个由头抢回去?”
“如今名门大派流行这么玩了?”
杭志泽八阶修为,也是来此看热闹的,如今却被旁人看了热闹,气的俊脸通红:“你不出门也可以,我的随从看的清清楚楚,你是鬼修!懂得附身之术,自然也懂得离魂之法!”
鬼修……
一众人吸了口气,无论十宿还是十方,鬼族都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可怕物种。
“杭公子,话不能乱说。”掌柜的视线一遍遍绕过简小楼,容留鬼族,这罪名他担当不起,“三日前,第五清寒前辈也同她说过话,在下瞧不出来,难不成第五前辈也瞧不出来?”
“的确如此。”
二楼住在简小楼隔壁的一气剑宗修士推门而出,凭栏向下望去,“连我师兄都没有瞧出异常,你的随从真有能耐。”
杭志泽一愣,听见第五清寒的名号,明显有些怂了。
他瞪着身畔的灰袍修士:“你是否确定?”
灰袍修士心里也怕,但还是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绝对错不了!”
一气剑宗同他们云霄阁常有摩擦,再说云霄阁一贯修的是神魂之术,杭志泽心道天赐良机,若能证明此女是个鬼修,打了第五清寒的脸,乃功劳一件。
于是杭志泽摩挲储物戒,刷,抽出一条银色长鞭:“是与不是,挨我三鞭!”
二楼的剑修瞳孔一缩:“笞魂?”
“笞魂鞭?!”
“云霄阁镇阁三魂鞭之一的笞魂鞭?!”
杭志泽得意洋洋,他们云霄阁镇阁三宝——笞魂、噬魂、碎魂,名震整个四宿十方。
他舅母柳颖菲参与此次火球之争,一并带着此三样宝物,不放心他独自在外,特意留下一条给他防身,不曾想这么快就用上了。
二楼的剑修冷哼道:“笞魂一出,以她的修为,一鞭子都能将神魂打散。”
杭志泽摆手:“晚辈不使用内力与口诀,轻轻三鞭,若她并非附身夺舍,伤不了她分毫。”
那剑修沉吟:“姑娘不妨给他打三下,先证了自身清白,接下来我一气剑宗定会为你做主。”
打魂?
简小楼真不敢。
单是看着这条笞魂鞭,她都脊背发凉,从头顶到脚底板,每一个汗毛孔尽开。
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
她强自镇定下来,微微偏过头,目光逐渐上移,容色难得冷峻。
看向二楼最里第二间。
那条金龙想借他人之手试探自己。
真够毒的。
她的神魂本就不稳,靠着仙珊瑚肉身养护,三鞭子下去,即使不会将她的魂魄打出体外,也必定遭受重创。
然而若是不接受,众人又会以为她心中有鬼。
可否祸水东引?
那条金龙如此精于算计,此刻必定不在房内,说不定还设下其他陷阱等着她跳。
她愈加百口莫辩,还等于直接承认了,自己曾潜入过烟波海的禁地。
简小楼跳下桌子:“我只说一遍,你们被人利用了,回去调查清楚再说。若再咄咄逼人,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从灵台抽出莲灯,“你看清楚,灯内乃是业火,我若鬼物,岂会不惧业火?”
合该她倒霉,因为一气剑宗的关系,如今客栈内基本都是十方界修士。
在十方界没有业火,也没有业火凤凰。
杭志泽哈哈大笑:“提个灯笼就是业火?我只认我的鞭子,想证明你的清白,必须挨我的鞭子!”
简小楼紧紧攥着拳头,目色冷冽:“我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的清白需要向谁证明?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由得你说鞭打就鞭打?!”
“多说无益,现形吧!”
见她不惜斗法抵抗,杭志泽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一鞭挥在简小楼胸前!
又一个疾闪,简小楼素手一拨,一弯火焰刀飞出,准备断了他的笞魂!
鞭?鞭你妹!
只比她的修为高出一点,拽成这样有意思?
你有法宝,我也有,就来和你比比谁的法宝更硬!
杭志泽原本并不将火焰刀当回事,然而待此焰刀逼近,才惊觉威力实在惊人,连他的笞魂都抵抗不住,绝非寻常法宝!
杭志泽大惊失色,做不出应变之法,竟直接抱头蹲下!
“好招!”
“躲过去了!”
因他背对门口站着,焰刀直接飞出大门,打在对面建筑的廊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