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娘说说,春芳的那条裙子是什么样的?”
秀巧就知道自家亲娘会有求必应,忙将春芳的那条新裙子的样式和布料细细的描述了一遍。
那条引起秀巧羡慕不已的新裙子,在米朵听来也不过是一条简单的细棉布裙,无非是颜色比较鲜嫩罢了。
“行,娘知道了。等明天镇上过集,娘就带你去扯几尺布回来,顺便买些吃食回来。”
米朵算着程氏再有半个多月就要生了,是该扯点布回来给新生儿做几件衣裳穿。大囡的衣裳一直都是程氏拿自己的旧衣裳改的,再这么改下去,米朵觉得程氏就没几件衣裳了。
第二天就是镇上过集的日子,早起起来,米朵先煮了碗红糖水鸡蛋端去让程氏吃了,这才做全家的饭。
秀巧和吴青槐被戴氏惯坏了,米朵起来的时候他们睡得正香,因此看见米朵端去红糖水煮鸡蛋给程氏吃的就只有老二吴青柏。
不过吴青柏是个闷葫芦,他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提起扁担就去村头的古井那里挑水去了。
不过两个来回,厨房的水缸就装满了水。
米朵看他挑完了水就唤他过去烧火,趁着这个机会问他,“老二,你跟娘说实话,到底想要个啥样的媳妇?”
吴青柏红着脸不说话,把风扇拉得呼哧呼哧响,好半天才道:“娘你看着办就是。”
米朵道:“娶媳妇不是小事,总得挑一个你中意的,两口子才能把日子越过越好。你这时不好意思说,将来后悔的可是你自己。”
许是最后一句话说到了吴青柏心上,他这才吞吞吐吐道:“根子的那个妹子就挺好,可是他们家却要二十两银子的聘礼。”
根子是吴青柏小时的玩伴,后来根子娘没了,没两年,根子爹给他和妹妹杏花娶了个后娘回来,两兄妹从那开始就要和大人一样下地干活。
这还不算,后娘不愿给根子多出银钱娶媳妇,一心想着把家里的家私都留给自己生的儿子,于是给根子订了个不要彩礼的人家,之所以不要彩礼,是因为那家的姑娘是个傻子。
根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他这一走,杏花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不仅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而且杏花的后娘为了想让她在家里多留几年,把聘礼抬高到了二十两银子,这样一来,普通的农户人家便熄了娶杏花做媳妇的念头,杏花就能顺理成章的留在家里多干几年活。
二十两银子,几乎是普通人家聘礼的四五倍,吴青柏说了这话以后,就把头低了下去。
米朵昨天晚上趁着秀巧睡着,数了一下戴氏这几年存下的银子,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两。
吴青松在县城做掌柜,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酒楼那边包吃住,因此这二两银子的工钱几乎都是分文未动的交给家里,一年下来就是二十四两银子。
先前家里盖房,戴氏没能攒下银子倒也情有可原。可是近两年,家里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地里的收成还成,刨去赋税,勉强也够家里的嚼用。
但是戴氏却只攒了二十两银子,看来她不光偏心,花钱还大手大脚。
米朵腹诽完原主戴氏,看吴青柏一副为难的样子,就道:“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让娘想想。”
她得私下打听一下杏花那姑娘的为人,若是品行不错,二十两银子咬咬牙也能应下,可若是品行不怎么好,那这二十两银子的高价聘礼正好是回绝老二的一个借口。
吴青柏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娘自来偏心秀巧和青槐,对他不怎么重视,别说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吴青柏觉得就是十两银子的聘礼,只怕娘都嫌多。
可是现在听娘的语气却有商量的余地,吴青柏心下顿时一喜,不过他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即使心里有些欢喜,口里也说不出什么哄人高兴的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吃完早饭,吴青柏和吴青槐就去了地里,米朵留程氏看家,自己则带着秀巧去了镇上。
镇上布店卖的布匹种类有限,也无非是粗布和细棉布。
秀巧自然看不上那些粗布,拉着米朵在细棉布那里选了半天。
“娘你看这个好看不?”
米朵拿起一匹桃红色的细棉布,“我看这个颜色不错。”
戴氏常和秀巧来布店扯布做衣裳,伙计已认得她们,当下就道:“大娘好眼光,这匹布给年轻媳妇或姑娘做衣裳既鲜艳又好看。”
秀巧也觉得桃红色很衬她的肤色,最后米朵买了一丈五的布,除掉给秀巧做一身衣裳外,还能给未出世的孩子和大囡做两身衣裳,剩下的还能绣几个荷包和帕子。
从布店出来,秀巧眼尖的看见集市上有卖点心的,腿就走不动了。
卖点心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精明妇人,看米朵和秀巧穿着像是手里有余钱的人,越发卖力招呼起来。
米朵想在集市上多转一会儿,就买了几块油酥饼做两人的午饭。
镇上的集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米朵从北头转到西头,终于看见了自己想买的野物。
摊主是个猎户模样的人,摊子上摆着几只还流着血的野兔野鸡,边上还有一整只野山羊。
米朵问了问野鸡的价钱,觉得还算合适,便花钱把三只野鸡都买了下来。
猎户看她付钱爽快,想让她把剩下两只野兔也买下来。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这些野物卖不完又吃不完的话只能放坏,还不如低价卖出去。
米朵本不想买的,野兔身上没几两肉,可是秀巧在旁道:“娘,这野兔反正又不贵,而且我记得我三哥爱吃这个。”
米朵回忆了一下,好像吴青槐的确爱吃兔肉,便花钱又把野兔买了下来。
第141章 恶婆婆
从镇上回来,米朵带着秀巧走到村口的时候; 就见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 穿着一身补满补丁的粗布衣裳,身上挑着一副沉甸甸的担子。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嘴里原本骂骂咧咧的,看见米朵和秀巧走过来,方才住嘴打了声招呼。
等她二人走出老远,秀巧就道:“杏花姐也真是可怜; 早早就摊上了这样一个后娘。”
米朵停住脚,“那姑娘是杏花?”
戴氏一直不大爱串门,米朵只是看着刚才的妇人眼熟; 知道是村里的人,但是却不认得那个姑娘。
秀巧闲了就出去找相熟的姐妹玩; 村里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几乎都认得; 当下见米朵问,就道:“娘你不记得了; 前两年根子哥在时,他们兄妹还一起来帮咱家收过苞谷。”
秀巧这样一说,米朵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戴氏对杏花的印象,是个勤快能干的姑娘。
娘俩回到家; 时间也差不多是晌午了。
米朵让秀巧去厨房帮程氏一起做饭; 自己拿了把刀,将三只野鸡和两只野兔剖腹开膛,准备下午的时候熬一锅野鸡汤; 两只野兔可以做个红烧兔肉。
下半晌老大吴青松快到家时,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鸡汤的香味。鸡汤明显是从自家的方向飘出来的,吴青松咽了口唾沫,脚下紧走几步推开了自家的柴门。
“娘,我回来了。”
米朵正在厨房腌制兔肉,听见这道戴氏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是老大吴青松回来了。
她擦擦手走出,果见院子里立了一个二十上下,斯文白净的青年,手上还拿着不少东西。
“娘,这两个月酒楼生意不错,东家多给我开了一个月的工钱,我就给家里买了点吃食。”
米朵笑着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吃过午饭了吗?娘刚熬好鸡汤,给你下碗面吧!”
吴青松道:“娘不说还好,这一说我还真饿了。”
米朵让他先回房看看媳妇孩子,把东西锁到西屋的箱子里,这才到厨房给吴青松**汤面。
吴青松推开东厢的门,就见程氏正在窗下做针线,见他进来忙擦掉眼边的泪。
吴青松先看了眼在床上熟睡的大囡,这才坐到程氏身边,问起这几个月家里如何。
程氏报喜不报忧,“挺好的。家里的事有娘做主,二弟三弟忙着地里的活,大囡一向乖巧,肚子里的这个也不闹人。”
两口子说了些闲话,米朵那边就把面条做好了,拿了个木盘把鸡汤面和一碗鸡汤端了进来。
米朵把鸡汤面端到吴青松跟前,又把那碗带鸡腿的鸡腿端到程氏面前。
程氏本能的想把鸡腿夹给吴青松吃,米朵道:“这野鸡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你眼看就快生了,还不吃些好的补补身体。”
程青松也道:“娘说得对,你现在是该好好补补。”
戴氏会做表面功夫,老大吴青松在时,一向对程氏还算过得去。所以吴青松没觉得自家媳妇吃鸡腿有什么。
傍晚,吴青柏和吴青槐从地里回来,见到吴青松都很高兴,前者是好久没见大哥,后者是想着大哥这次回来又能带不少银钱回来。
等秀巧串门回来,一家子便在院子里吃晚饭。
米朵将锅里焖着的红烧兔肉盛到一个大海碗,炖好的野鸡肉也盛了一海碗。
吴青槐一看见红烧兔肉就两眼放光,这红烧兔肉在锅里焖了
一个多时辰,端上桌的时候酱香四溢,就连平日让着弟弟妹妹的老二吴青柏都忍不住挟了一块兔肉。
有红烧兔肉转移视线,谁都没怎么注意米朵给程氏盛了碗鸡汤,大囡则分到了一个鸡腿。
小姑娘长到三岁还是第一次吃肉,当下没一会儿就把一个鸡腿吃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天,米朵拿出从镇上买的布料,准备先给秀巧裁一身新衣裳。她有心借着制新衣的机会,勾起秀巧刺绣的兴趣,因此把戴氏现有的绣线都拿了出来。
秀巧为了早一天穿上新衣裳,没像往常那样出去串门,而是坐在米朵旁边做些递剪子穿线的活计。
好长时间没碰针线,米朵刚开始还有些手生,不过绣完两片叶子,手下的动作就利落了许多,没多长时间就在裙子的下摆处绣了许多好看的小碎花。
秀巧从来不知道自家亲娘还有这本事,本来以为裙摆绣上小碎花已经够好看了,哪想到米朵后来又在衣裳的前襟处绣了
一丛兰花,碧翠修长的叶子配着桃红色的底料,真是又娇艳又雅致。
“娘,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的手艺这样好啊?”秀巧又惊又喜的问道,自家娘原来绣的花虽然说不上不好,可是怎么也比不上这次在衣服上绣的花。
米朵道:“绣花费眼睛,自从你娘三十以后就不愿费这功夫弄这些了,这次是看这块布料实在是好,所以才破例多花了些心思。”
秀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米朵挖的坑里,欢欢喜喜的换上了米朵刚刚裁制好的衣裳,就出门显摆去了。
米朵用剩下的布料裁了四身衣裳,刚刚缝好一件衣裳,老大吴青松走了进来。
“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吴青松过来正想跟米朵说返县城的事,不想自家娘先开了口,他就把话咽了下去,坐在了米朵对面。
“老二年纪也不小了,前天我探了一下他的口风,原来他一早就看上了根子的妹子杏花。可是杏花的后娘为了让她多留家里几年,把聘礼提高到了二十两银子。”米朵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吴青松脸上并没有露出反对的意思,就继续往下说。
“依娘的意思,二十两银子倒是小事,只要那杏花品行不错,老二将来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这二十两银子也值。这几年你不在家,地里的活都是老二在操持,那孩子是个老实的,平时也不多话,难得开一次口,娘实在是不愿委屈他。你说呢?”
吴青松马上开口道:“我听娘的。俗话说长兄为父,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照顾好下面的弟弟妹妹。只是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知道娘手里的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去找东家预支一下工钱。”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这几年每年往家都拿二十多两银子,娘手头还有些银子。”米朵说完正事,这才指指面前的料子,“这是我从镇上买来的料子,给大囡裁了两身,一会儿做得了,你过去给大囡换上。”
吴青松早看见了米朵手上的活计,原来一直以为自家娘不喜大囡这个孙女,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只是不知道程氏这胎能否生个儿子,若是娘有孙子抱,自己也就不用担心程氏和大囡在家里受气了。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他却道:“大囡她一个小孩家家,穿什么不是穿,娘有这个钱,不如给自己做两身衣裳。我看您自从我爹去后,就没添过新衣裳。”
母子两个说了一会儿闲话,吴青松方才说起自己明天要返城的事。
米朵说话的时候,手下也不停,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做好了大囡的一身衣裳,她把衣裳放到一边,忽然想起一事。
“你上次回来我跟你说的那事,你替秀巧打听了没有?”
戴氏之前一心想把秀巧嫁到县城的大户人家,所以条件提的很高,吴青松一听米朵问起,脸上就露出了一丝为难。
米朵马上就察觉到了,开口道:“你走后,娘细想了一下,那些县城人家如何会放着好好的城里闺女不要,反要一个乡下丫头,就是有人家肯,只怕多半也有什么隐情。所以我也想开了,秀巧只要能寻一个家世清白、男方上进的婚事就行。也不拘是什么县城镇上,只要对方人好就行。”
吴青松方才道:“娘要这么想,我倒是有个人选。我们酒楼陈大厨的堂兄弟正好到了要说亲的年龄,这人我也见过,长得斯斯文文,家里又有一间包子铺,也算是小富之家。”
“听你的意思,这陈大厨的堂兄弟家里既有几个钱,如何能看得上秀巧一个乡下丫头?”
吴青松道:“娘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位陈岩兄弟自己生的斯文清秀,所以一心要娶个美娇妻。他家里也曾给他说过好几门亲,可是他一个也没瞧上。秀巧虽说是在我们乡下长大的,可是论模样却丝毫不次于城里的姑娘。我觉得这门婚事多半能成。”
秀巧当初能被吴青槐卖到员外家做妾,容貌自然是不差的,加上从小娇生惯养,养出了一身好皮肤,就说是城里人也有人信。
“既是这样,那你就给他家透个意思,若是他们真有意,下次你再回来,回城的时候,我们就同你一起回去相看相看。”
米朵说完了正事,就问吴青松回去县城那边以后,可不可以托人捎回一些绢布回来。
“娘要绢布做什么?”
“你三弟现在虽说下地帮老二干活,可是他的性子娘还不知道,只怕不出半个月,就要偷懒了。娘这几天合计了一下,觉得不如让他走你爹的老路,做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你爹当年做货郎时,那担子上卖的绢花就都是你娘扎的。”
吴庆林当年做货郎时,戴氏确实出了一份力,她的绢花扎的非常好,非常受十里八乡以及镇上年轻媳妇姑娘的青睐。
米朵来这个世界后思虑了两天,就决定重新拾起戴氏的这一手绝活,正好能让吴青槐找到事做。他的性子既不如老大稳重,也不如老二老实,一心想偷奸耍滑,这性子如果做其他事可能事倍功半,可是如果去做生意却正合适。
老大一听说娘想让老三去做货郎,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至于米朵所要的绢布,他答应等回到县城就去买,然后托人再捎回来。
第二天吴青松天不亮就走了,走的时候,包袱里还装着米朵给他做的几个烙饼和一罐肉酱,好让他路上饿的时候吃。
吴青松走后,米朵做完两个孩子的衣裳,就开始准备货郎要卖的东西。
原来吴庆林在时,因为戴氏做的一手好针线,扎的一手好绢花,因此他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