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原来的那株素裳只留下了一株花苗,要不然米朵肯定是要将花苗送到陈家的。陈家作为县城的大户,若是能与之结交,对米朵绝对是利大于弊。
不过素裳的花苗虽然不能拿去送人,但是摆花会结束以后的半个月,开淡绿色兰花的绿梅也开了。这次足足开了十朵,简洁素雅的花瓣也非常惹人喜爱。
米朵想起陈洛既然喜欢素裳,那么肯定会喜欢同样素淡的绿梅,便想着将这株绿梅送到陈家,自己只留下刚冒出芽的一株兰苗就行。
她刚有这个想法,正好赶上贵子旬休回来,米朵便想着让贵子见见世面,于是母子两个就一起去了县城。
至于张福,虽然家里一下子多出三百两银子,但他还是撂不下原来的木匠活,因此在家歇了几天就重新到外面找活去了。
这已经是米朵第三次去县城了。
陈家作为县城的大户人家,府邸的位置是很好找的。
米朵将自己的来意跟门房一说,不多时就有一个仆人出来把他们带到了一个花厅。
陈洛没让他们等多久,很快就来了花厅。
“这是?”陈洛讶异眼前的兰花虽然不是素裳,但是其素淡清雅却不在素裳之下,便忍不住问道。
米朵笑道:“这是我培育出来的另一个品种,名叫绿梅。我想陈老爷既然喜欢素裳那么素淡的花,想必也很喜欢这盆绿梅,就自作主张送了过来。”
虽然米朵送来的不是素裳的兰苗,但是陈洛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盆绿梅,因此心情不仅没失落反而更加高兴。
“这盆绿梅不错,我看比素裳也差不到哪去。”陈洛微一沉吟,“只是我手头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银。”
陈家虽是大户人家,但是却清贵有余,富贵不足。陈洛名下的产业虽能供得起他吃喝不愁,但是二百两银子买一盆花还是有些奢侈的。
所以他才会出五十两银子买一株兰苗,而不是在摆花会时直接竞价。
米朵会意,马上微微笑道:“陈老爷说笑了。我是看您真正是惜花爱花之人,又是读书人,从心里敬仰您,才把这花送来。您若是过意不去,不如给我们娘俩写一幅字或是作一张画。不瞒您说,我儿子正在学堂读书,平日里总听先生说,谁谁的字如何,谁谁的画如何,可惜一幅好字和好画也没见过。”
陈洛不意米朵此来真是白送给他一盆花的,同时也很诧异她的儿子竟然在学堂念书,要知道普通人家供一个读书人可不容易。不过想想米朵的谈吐和举止都不似普通妇人,能把儿子送去学堂念书也不意外。
他想到此,就用温和的语气问贵子:“你现在在哪读书,现在□□什么书?”
贵子有些害羞的说道:“晚辈在镇上读书,现在已经读到了《中庸》。”
陈洛便试着问了贵子几个问题,贵子也都答上来了。
后来得知贵子已经将四书五经全部背诵完,而他现在的年纪也不过十一岁时,陈洛连说了两个好字,当即写了一幅大字送给他,临走的时候还送了贵子一套文房四宝。
从陈家出来的时候,贵子似有所感的问道:“娘,这位陈老爷是不是也是举人?”
米朵轻笑道:“不是,他是位进士。”
贵子跟先生读书好几年,自然知道进士是比举人地位还要高的一种存在,想到那位进士老爷夸赞他聪明又有天赋,贵子觉得心里像喝了蜜水一样甜滋滋的。
米朵留意到贵子的神情,深知自己这一趟是走对了。
银钱总有挣不完的时候,但是若是能用几盆兰花结交一位名士,用处就大多了。何况陈洛的身份还不仅仅是个名士,同时是个中过进士做过官的人,这样的人即便隐退在家,也必定有着自己的人脉。
贵子与他多接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从陈家出来以后,米朵带着贵子又去了县城的一家布庄。
现在家里有了一大笔闲钱,米朵便想给三人都做上几件新衣服穿。
她怀里揣着卖人参剩下的几十两银子,一进门就问伙计可有什么时新的布料。
伙计马上就搬来了十几匹新进的绫罗绸缎,怕米朵买不起那些绫罗绸缎,他还特地搬来了一些上好的细棉布。
米朵给自己选了匹秋香色的暗纹缎子,可以做身衣裙,将来出门的时候穿。
同时她也给贵子挑了石青色和艾绿色的细棉布,没选绸缎是因为镇上的人家大多都是普通人家,贵子个子又窜的高,很没必要买绸缎。就是他将来去考县试的时候,米朵也不打算给他穿绸缎,一来打眼,二来男孩子还是穷养得好。
最后给张福挑的也是蓝灰色的细棉布,他常年干木匠,米朵即便肯花银子给他买绸缎,以他的性子只怕也舍不得穿。
母子两个买完布料,米朵又带贵子去了县城的书肆。
县城的书肆比起镇上的书店,规模自然是要大上不少,米朵让贵子自去找书看,自己专心去挑养兰的书籍,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好些关于兰花的书籍,她正挑的入神,猛不防有人在她耳边道,“你要找养兰的书籍,不妨看看那本《兰谱奥法》。”
米朵一抬头,就见面前站了个三十多岁的落魄书生模样的人,相貌倒是清雅端正,可惜面色青中带黄,衣衫也洗的有些发白。
他看米朵打量他,便露出一个微笑:“我没有别的意思,看你比来比去,不知选哪本,就随口说了一句。”
米朵试着问道:“你也懂养兰?”
落魄书生脸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笑容,“家传之技,略懂一二。”他说完这句,指着那本《兰谱奥法》,“这本书确实不错,比你挑出来的几本书都要好。”
他还要再说,忽然有人喊道,“子延,我们该走了。”
那个落魄文人便不再多说,而是跟着同伴很快离开了书肆。
米朵拿起那本《兰谱奥法》,试着翻了翻,便问掌柜的价钱。
掌柜的先前注意到了两人的谈话,此时就道:“这本书不仅实用,价格还不贵,只要一两银子。您买这本书就对了,那个叫子延的,祖上几代都喜欢养兰,你听他的没错。”
米朵不由挑了挑眉:“掌柜的认识那人?”
“当然认识。那黄子延祖上原来是县城数一数二的富户,可惜后代一代不如一代,只知道附庸风雅,一个擅长打理家业的人都没有。那子延的爷爷就是一个种兰花的高手,只是太会糟践银子,没几年家业就被他败得七七八八。轮到他爹,在养兰上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了买到一株好苗,不惜变卖田地。
可惜运气不好,有年下冰雹,赶上他没在家,仆人没来得及将花搬到房里,一场冰雹将十几盆兰花砸的稀烂,老爷子就此一病不起。
从那以后,黄子延他娘就不许他养兰,怕走了他爹的老路,而且家里也供不起他买兰苗了。”
掌柜的对黄子延的来历清楚的很,黄子延家道中落以后,就靠给书肆抄书为生,一来二往,他就将黄子延的境遇打听的差不多了。左右闲着无事,他便一边算账,一边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黄子延的家世,末了还告诉米朵,这黄子延从小就跟着他爹学习怎么养兰,其实也是个养兰高手,可惜时运不济,没赶上他爷爷和他爹的好时候。
米朵听到最后,已是动了心思。
其实这养兰也和鉴宝、品酒一样,需要很多过来人的经验,而她又不愿意止步于县城,想要培育出更好的兰花,将来卖到省城,甚至京城。
可是要想做到这一切,就必须得耗费几十年时间潜心钻研,但若是有个养兰高手从旁指导就不一样了。
就像上一个世界里,沈老指点了她几天时间,就比她自己摸索几年时间学的东西都多。
第79章 诰命夫人_
黄子延回到家中; 已是日中时分。
在黄家做了几十年的冯嫂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厨房门口,黄子延一见这情形,就知道家里又没米下锅了。
“冯嫂; 我这几天抄书挣得了几十文钱,你先去买点米!”黄子延从荷包里数出十文钱。
冯嫂接过钱; 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没说出来。
黄子延进得母亲的房里; 才知道冯嫂想要说什么。
往日他从书肆回来,母亲脸上总会挤出一丝笑容; 这次却神情忧虑的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着院子的一棵枣树发呆。
“母亲。”黄子延轻轻唤了一声,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能让母亲这样神情忧郁; 这次的事一定不小。
“你回来了。”黄母好半天才看见儿子,然后问道,“冯嫂呢?”
“我让她去买米了。”
黄母抿了抿唇,慢慢吐出一句话:“欣姐又病了。”
黄子延当即有些坐不住; 正准备回屋,黄母幽幽道:“别去了; 欣姐已经被林氏带到娘家去了。”
黄母想起儿媳临走时说的话; 缓缓长出一口气; “她说的也对,欣姐跟着我们也是受苦; 还不如让她跟着舅舅舅母; 也有口饭吃。”
林氏嫁过来三年就受不了了这样的穷日子; 不顾女儿还只有两岁,就提出了和离。
和离第二年,林氏就嫁给一个商人做续弦,她知道现在的夫君不会答应她把女儿带到府里,便打算把欣姐接到兄长家里,她不时周济一些,也好过让欣姐在黄家挨饿受冻。
黄子延和黄母自然不肯答应,一直挨到欣姐七八岁,眼见欣姐因为发育不良看上去像是五六岁大的孩子,又常年多病,这次林氏再提出把欣姐接走,黄氏才松了口。
冯嫂买完米回来,简单熬了一锅粥,切了一碟咸菜。
可是黄母和黄子延却因为欣姐的离开,都没胃口吃饭,一锅粥难得还剩下不少。
傍晚的时候,黄子延和黄母还沉浸在忧伤当中时,欣姐又被送回来了。原来欣姐死活不肯住在舅舅家,非要嚷着回黄家找父亲和祖母。
林氏实在磨不过她,只好把她又送了回来,同时带来的还有几副药和两包点心。
黄母搂着欣姐掉泪的时候,黄子延默默在自己的屋子里哭了一场。
第二天,黄子延正准备再去书肆,多领几本要抄的书回来时,米朵上门来了。
黄子延依稀认得米朵是那个在书肆里挑养兰书籍的娘子,当下就把她迎进了堂屋。
黄母正带着欣姐做针线,看见有客人来,便望向儿子。
黄子延欲言又止的说道:“这位娘子当时在书肆买书的时候,我从旁指点了两句。”
米朵记得掌柜的说过,黄母不让黄子延养兰,就小心的斟酌词句道:“我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听说府上有人擅长养兰,我就想来请教一下。”
黄母脸上客套的笑意就凝住了,淡淡道:“这位娘子应该是走错门了?我们家里没人会养兰花。”
米朵也知道贸然前来,肯定会受一两句冷言冷语,心里并不意外,依旧平静的说道:“老太太您先让我把话说完。我养兰花并不是像某些人家那样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为了生计。可惜我入门时间短,没什么经验,听说贵府有人擅长养兰,便想着来府上讨教一二。若是有那一两部关于兰花的著作,我可以出高价买下来。”
米朵来之前想的很清楚,她一个妇道人家,请黄子延到家里教她如何养兰是行不通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出高价请对方帮她将养兰的注意事项写下来,这样也免了许多不便之处。
偏巧,黄子延因为喜欢兰花,又碍于条件不能养兰,为了怕祖上流传的技艺丢失,前几年特地抽出时间写了一本养兰手册,如今听见米朵说要高价买下来,他就犹豫起来。
黄母早知道儿子偷偷写了一本养兰的书籍,如今听得米朵说要高价收购,本打算出言拒绝,可是眼角的余光扫到欣姐,她一个心软,拒绝的话便没说出口。
米朵察言观色,虽然不能完全猜透他们在想什么,但也猜的差不多,当下又道:“可惜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请黄先生到家里亲手教我养兰,不然我情愿每个月出一笔钱,就算是给黄先生的辛苦钱。”
米朵说这话本来只是为了表诚心,确实需要黄子延的指点。
可是黄母听了这话,眼里却闪过一丝亮光,“你此话当真?”
米朵愕然,不知道黄母什么意思,但仍下意识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你既然需要有人指点你养兰,又愿意每个月出一笔钱,那么也不一定非得子延去。”黄母正正神色,“原来我家老爷在日时,我常常帮着他浇花剪枝,说起来,我比儿子懂得也并不算少,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黄子延确实不知道母亲竟然也懂养兰,实在是母亲很不赞同他和父亲养兰,所以他一直觉得母亲不喜欢兰花,如今知道母亲竟然懂得养兰,他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母又道:“可是我年纪大了,腿脚又不灵便,可能不会天天过去你那边,不知你可情愿?”
米朵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进行到这一步,但是黄母懂得养兰也算是一件好事。
她当即道:“要是您愿意,不妨每个月到我家住上几日。我们家里虽然简陋,但也有几间草房。就是怕乡下的粗茶淡饭,您会吃不惯。”
“有什么吃不惯的。我们家也是粗茶淡饭,只是我这孙女离不开我,得和我同去。当然欣姐的饭钱,你可以从我的工钱里扣。”
米朵看看依偎在黄母身边的小姑娘,笑道:“这有什么,不过就是多添双筷子的事,哪还用得上什么饭钱?”
两人都是做事说话爽利的人,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定下了。
倒是黄子延在旁听了半天,有些不敢置信,一直到米朵走后,他还有些茫然的问道:“母亲,您真要去乡下教人养兰?”
黄母叹道:“若是家里有口饭吃,我这个老婆子哪还用得着四处奔波。”她说着话看了看欣姐,“我也想明白了,当下最要紧的是把欣姐养大,等欣姐出嫁了,我也就没什么心事了。”
当然,若是能攒下一笔钱就更好了,这样也能供儿子再去考一次乡试。儿子自从中秀才后,就开始为生计奔波,之所以不去迟迟考举人,无非是家里拿不出钱。
但若是有笔钱,儿子再用功两年,也未必不能考上举人。
自家儿子是什么人,黄母一清二楚,虽然没本事挣钱,但是在读书和养兰上还是有几分天赋的。
米朵和黄母说定这事以后,回去就开始打扫客房。当初建新房的时候,米朵特意留出东厢房作为暂时接待客人的房间,因此家具都是现成的。
米朵只需将房间打扫一遍,准备黄母和欣姐的被褥就行。
忙完以后,米朵就雇了辆马车,去县城里把黄母和欣姐接了过来。
黄母对住的地方很满意,虽是乡下人家,但房间打扫的很干净,米朵拿出来的被褥也都是新做的。
当然最让黄母意外的是兰圃里的那些兰花,差不多有一百来丛,而且有好几种不错的名品。
当天中午,为了款待黄母和欣姐,米朵特地从邻家买了一只鸡,她们家自从米朵开始养兰以后就不再喂鸡了。
午饭做得很丰盛,有一道红烧鸡块,一道素炒青菜,一道油煎豆腐,还有一大碗蘑菇炖鸡汤。
三人饱餐一顿后,黄母让欣姐留在房里休息,自己则跟着米朵去了兰花圃。
黄母之前说自己会养兰时,米朵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是当黄母走进兰花圃,将养兰的几种方法说的头头是道时,米朵才真的相信黄母确实是一个养兰高手。
她和米朵的想法一样,觉得蝴蝶兰和凤羽比其他兰花更有潜质,为此还提出了好几种培育的方法。
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