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来到天镜湖,只是想见梅阁。”
“……见谁?”
“梅阁,你们无情教的大祭司。”谢冬清问道,“我听说他……受伤了。”
红衣男沉默好久,才道:“莫非谢门主对我们大祭司是真心的?”
谢冬清移开视线,望着天镜湖中央的无情岛,慢慢说道:“我只是想见见他……有人跟我说,我对他的喜欢,是因为他用惑术迷惑了我。我不相信,我想来问问他,我想给我差点交付出去的心一个交代。”
红衣男思索了好久,最终对她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和你见外。谢刀门的事,本来就和我无情教无关。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也在查,只是最近因为教主去世,祭司受伤,无情岛又差点塌陷,我们教自顾不暇。因而这些事还没能查个明白就不得不停手。谢姑娘以后要是报仇,千万要认准了仇家。”
他转过身,招呼谢冬清:“既然你不是来寻仇,而是来看祭司的,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云塔。”
谢冬清眨了眨眼。这么容易就信她了?无情教的人……好单纯。
“你信我?”
红衣男扭过身,自信道:“江湖上都说是无情教屠的谢刀门,若谢门主是来寻仇,不等我说话就会提刀砍来。可谢门主用传信铃唤我无情教,要以拜访者身份登岛,且言行有礼说是来找祭司的,那我自然信你。”
谢冬清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大祭司现在就在云塔,只不过他伤势过重,现在还未清醒,恐怕你要等上几天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笛,放在唇边。
笛子并没有发出声音,谢冬清看到靠近岸边的水面慢慢沸腾起来,一排白色的石阶从湖底升了上来,一直从岸边延伸到天镜湖中央的无情岛。
“谢门主,请。”
谢冬清收起刀,踏上了白色石阶。
红衣男断后。
他边走边吹着无声的笛子,身后的石阶一个一个再次沉入湖底。
走到一半时,红衣男耳朵一动,回身朝岸边看去。
不知何时,岸边聚集了一排弓箭手,箭头燃火,对准这边,拉满了弓弦。
红衣男一把抓住谢冬清的衣领,问道:“你骗我?你是他们派来的先锋?!”
谢冬清仔细一看,发现了戴着银色面具站在弓箭手旁边的张不悔。脸色一沉,摇头道:“我不是!我不是正义盟的人!无凭无据,我是不会听信正义盟的鬼话来打无情教的,你信我!”
红衣男犹豫起来。
岸边,张不悔手里提着一把黑红色的刀,他抬起另一只手,做了个攻击的手势。
燃火的箭雨从天而降。
红衣男来不及思考谢冬清这句话的真假,他拽着谢冬清快速退开,重重将谢冬清放在身后的石阶上,自己横笛,让石阶完全沉入湖底。
石阶剧烈晃动,加之谢冬清腿伤未愈,她身子一歪,栽到水中。
又是一波箭雨。
火燎到了红衣男的头发,红衣男爆了句不太好听的脏话,灵敏地跃入水中,快手捞起谢冬清,朝无情岛游去。
石阶沉了下去。
无情岛上抛出一条长长的绸缎,有人在岛上大喊道:“右护法,接住!”
上了岸,右护法看着呛水昏迷的谢冬清,说道:“暂且把她安置在第二层。至于接下来怎么处置,等大祭司醒来再说。”
无情岛建在天镜湖中央。
岛有三层。底层面积最大,压在从天镜湖底延伸出的白色支柱上,第二层搭在岛中央的山丘之上,而第三层,则藏在云雾中,矗立其上的白色孤塔如同建在云层之上,因而,第三层又被无情教的人称为云塔。
云塔是无情教的圣地,也是大祭司生活祭祀的地方。
梅阁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时,耳边隐约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风铃声。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右手边的高墙上开着一方小小的白色窗户。雪白色的墙上,绘着几支红梅。
微风吹来,窗户口挂着的铜铃叮铃作响。
竟然还在梦中。
梅阁转头。
床前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
她姿容艳丽,神情冰冷,眼神凌厉地看着梅阁,启唇说道:“大祭司醒了。”
语气亦是冷冰冰的。
梅阁无声一叹,问她:“谢刀门的谢冬清,你们带回来了吗?”
那个女人面无表情,语气不变:“没有。”
闻言,梅阁想要坐起身。
然而他身体一动才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床上。
几根银链穿过床边的银环,锁住了他的腰和手。
梅阁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关乎全教安危,现今正是多事之秋,我唯一能想到不让大祭司引火自焚的办法,就是把大祭司锁在云塔。”
这种行为令梅阁异常反感,他用力扯了扯银锁链,发现挣脱不掉,皱眉道:“打开,不要锁着我。”
那女人冷冷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语气中带有几丝怒火:“祭司醒来后,不问教主丧事如何办,也不问教中现在的情况,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谢刀门的谢门主,大祭司,你可真让人寒心!”
她说完,愤然转身,离开了云塔。
倚在门口的千见她出来,吐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说道:“左护法,大祭司醒了?”
左护法点头,交给他一把钥匙,语气认真地叮嘱道:“钥匙给你,不要打开锁。我去迎战正义盟的人,你只要好好看着大祭司,不要让他乱来就是。”
千急道:“左护法,无情岛东端塌陷,右护法又受了伤,要是正义盟的人等到援兵,从东端打上岛,不出几日,底层防线就会被攻破。左护法,不然我们弃岛离开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左护法冷冷一笑:“我无情教这么多年,大灾小难历经无数,也没见过谁要弃岛。现在不过是教主罹难,祭司受伤,一群小人趁危而入兴风作浪罢了,你却要我弃岛?你真当我怕他们?不过是一群虾兵蟹将罢了,就是一起攻来,实力也远远不如我教。”
千担忧道:“可是这次不同,我也不是怕正义盟的人,只是前几日湖心火差点烧起来,无情岛天然防守一夜崩塌……”
左护法狠狠刮了他一眼,道:“所以你要好好看守祭司,其他事暂时不用你操心。”
她轻盈一跃,攀着滑索,跃下云塔,脚尖点着湖面,朝集结在岸边的正义盟疾行而去。她的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张开的双臂犹如翅膀,于湖面之上,乘风而行。
千目送着她远去,这才忧心忡忡地走进云塔。
他也知道左护法的实力,若是江湖中有排行榜的话,左护法绝对能排到前三。
但他隐约觉得,这次情况没那么简单。
走进云塔,看到梅阁望过来的眼神,千背过身去,举起手发誓道:“大祭司,你行行好,别这么看着我,这全是左护法的主意。十天前你身受重伤,教心差点被毁,湖心火都要烧起来了,无情岛八十七门塌陷二十多门。加上你又喜欢谢刀门的门主,我们实在怕你一言不合就动情……”
梅阁半是吐槽半是好奇,问他:“你们说的这个动情,有什么标准判断吗?”
千一怔,摇摇头。
梅阁无奈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动情了?”
千迅速转过身,一本正经道:“绝对的啊!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而且当时都乱成什么样了,大祭司却还要带着谢刀门的门主一起走……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梅阁愣了好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若这就算爱……梅阁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千看着他脸上浮出的梅花纹,叹了口气,说道:“大祭司还记得无情咒吗?”
梅阁怔了片刻,摇了摇头。
千疲倦道:“看来大祭司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以前在教中具体是做什么的?”
千说:“左护法说,你不作妖时,就是个吉祥物。逢年过节出来露露脸,唱个颂歌……”
“作妖?”
“就是……给大家出谋划策,发展咱无情教。教主说你就是个智囊,稍微一抖眉毛,就能想出好多主意。”
梅阁叹息一声:“所以,我其实没什么用?”
千再次强调:“吉祥物。您好好的,咱们教就好好的,您要是不行了,无情教也就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霜的雷。
今天大概在防盗章节中写张不悔,用词被和谐了,所以审读没通过,刚刚一直编辑不了。
还好,管理员很给力,谢谢管理员。速度真的很快!赞一个。
所以,还好更新了。
明天起……不想放防盗章了。因为好麻烦,至于收益……唉,算了。大家各凭自觉吧,实在是没有精力跟盗文网斗智斗勇了。
好想在正文写藏头诗骂盗文网啊……
☆、非命【痴狂爱】(正文)
“你叫千是吧。”梅阁记得他的名字,他问道,“我教为什么叫无情?”
千回答:“这个我知道,创教人说过,苍天无情,方能一视同仁。也正是因为天不存情,对待众生时才会不偏不倚,如此才能实现真正的众生平等。我们无情教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梅阁默了一瞬,说道:“原来是这个无情之意。”
千又道:“其实若不是大祭司练返璞归真功,我们也不会阻止大祭司喜欢谢门主。但返璞归真功修习的是心法,所以不能动情,否则教心受到波及,后果不堪设想。”
梅阁笑道:“你们都错了。你们把情当作什么了?就像我之前问你的那样,动情不是一件事情,它没有判断的标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没有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情感一旦发生,就是既定的事实。不是人可以收回的。它可以被压抑,可以被埋藏心底,但只要动情了,这个情就永远存在。”
千仔细一想,头发都吓炸开了:“大祭司的意思是……已经收不回来了?!真的不能控制一下吗?万一动情,教心肯定会被返璞归真功的心法反噬啊!”
梅阁无奈道:“我只是在表达这个设定是不科学的……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能灭人欲的东西,心法也不行。”
若人没有了七情六欲,人如何称之为人?
“什么?大祭司你在说什么?”
梅阁转过头问他:“能帮我解开锁吗?”
千看起来比之前的那个女人好对付一点。
梅阁说道:“若是我猜的没错,正义盟已经到了吧?你现在锁着我,我什么事都帮不上。我身为大祭司,不能什么都不做。你放心,我已经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不会乱来的。”
千犹豫了一会儿,紧抱着钥匙坚定摇头:“左护法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能开锁。我必须听左护法的。”
“那好吧,那你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正义盟的开战了吗?”
千点头。
“战况如何?”
千皱眉。
“看来是不太好。”梅阁想了想,问道,“谢门主也在正义盟中吗?”
千摇头。
看到千摇头,梅阁有些意外。
千说道“大祭司……实不相瞒,谢门主早已在无情岛上了。”
梅阁一激动,身上的锁链哗哗响:“她在岛上?”
千愧疚道:“我很佩服谢门主。她几天前只身来无情岛说要见你,右护法就把她带进岛了,没想到半路遭到了伏击,正义盟的人趁水阶浮现,差点趁机登上无情岛。右护法又怀疑她是正义盟的探子,就审了审,结果发现她真的只是来找你的,而且为了破解白骨楼的预言,她把家传的夜中梅都扔了!”
“夜中梅……那把刀?”
千点头,很是敬佩的说:“因白骨楼的预言,夜中梅会毁掉教心,谢门主得知后,就把夜中梅给扔了,说是无论如何,她不能伤害到大祭司。”
梅阁果断道:“打开锁,我要去见她。她现在在哪?”
千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摇头:“我要是放了你,左护法肯定会抽死我,左护法正在前线迎战正义盟的人,身处后方的我就必须听从她的安排,让她觉得我是个稳妥可靠的人。”
他刚说完,余光瞥见了云层中翩翩飞来的紫蝴蝶。
千脸色骤变。
蝴蝶飞进云塔,停在了千伸出的手掌中。
左护法的声音冷冷响起:“带大祭司离开水域,他们向湖中撒了‘寂灭’,可恨!一群畜生!”
蝴蝶传完声,碎成了紫色的粉末,飘落在千的掌心。
千呆愣了会儿,握住紫色的粉末,露出了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好久,他用力揉了下脸,沉默地打开了床边的银锁。
他把梅阁拉起来,为他披上白斗篷,低声道:“大祭司,我们走!”
梅阁直觉到应该是左护法出了什么事,也没多问,非常配合的跟在他后面走出了云塔。
他身上的伤还未好,稍微一动就会牵扯到伤口。
见他疼的皱眉,千道:“大祭司暂且忍一忍,等我们出了岛到了分舵就好了。”
云塔之下,是无情岛的第二层,举目望去,第二层的植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黑,无情岛周边的湖水,泛起淡淡的红色。
梅阁问道:“什么是寂灭?”
千愤恨道:“是一种毒,一旦入水,方圆百里内,所有的水全都不能饮用。毒源地的水生作物植被全部都会被毒死……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狠毒!”
梅阁心道:这种毒的设定真的不会造成大灭绝吗?
云塔旁边挂着通向二层的滑索。
千盘起发辫,拉住一条滑索,滑了下去。
梅阁看了眼这个高度,沉默不语。最终,叹了口气,认命地拉着滑索,闭上眼滑了下去。
无情岛的第二层,土壤因为寂灭的毒性,已经变红。
千解开绳索,对蹲在石楼顶上缓神的梅阁说道:“大祭司小心脚下,这些变红的土都染了微毒,接触多了人也会中毒。”
“谢冬清在哪?”
“就在石楼里,大祭司放心,我就是来带着谢姑娘一起去往生门。”
“往生门?”
“出岛的另一条路,可以从湖底走,出口在南岸的梅林。”千一边说一边利索地打开石楼顶端的铁网,跳了下去。
谢冬清这些天一直待在石楼里,看到有人来开锁,慌忙问道:“我可以见你们祭司了吗?”
千指着石楼上穿着白斗篷,趴在石楼顶歪头看向她的梅阁,说道:“大祭司也在,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谢门主快跟我们一起走,正义盟的人往天镜湖撒了寂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谢冬清的视线停留在梅阁的脸上,久久没能移开。
千伸手阻断了两个人的对望:“你俩别看了,快跟我走!”
谢冬清这才收回视线。
千打来石楼低端的一个铁门,挪开地上的石板,点燃了火把,分给梅阁和谢冬清。“这就是往生门,跳下去就是天镜湖湖底的隧道。”
他说完,率先跳了下去。
梅阁看了眼深浅,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之后抬头对谢冬清说:“下来,我接着你。”
他看到了谢冬清腿上的伤。
谢冬清微微笑了笑,跳了下去。
梅阁稳稳接住了她,对视时,两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谢冬清盯着他脸上的梅花纹,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梅阁,你脸上为什么要画梅花呢?真好看。”
她每次看,心中总会泛起熟悉的亲切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每次一想到梅,看到梅,不安的心就踏实了。
梅阁的大半张脸上,覆盖着血红色的梅花纹,而他自己并不知道。听她这么问,梅阁沉默几秒,突然问道:“所以你刚刚看我,是在看我脸上的花纹?”
刚刚第一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