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秋很不安,她死死盯着宁书手中的匕首,生怕宁书伤了自己。
老宋不安地走来走去,他擦了擦额头,发现自己流了一脑门子的冷汗。事情怎么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呢?等会儿世子来了一定得先赔罪!
不到半个时辰,匡策就来了。他骑着马狂奔而来,身上还穿着进宫时的朝服。
老宋“扑通”一声跪下,连连说:“世子恕罪,是老奴莽撞了,老奴只是想着林姑娘不过是跟世子妃说说话,忘记请示世子妃就将她带来了,没想到世子妃想偏了,竟是要动刀子!”
匡策下了马,直接略过老宋,走到宁书面前。微微仰着头看她,“伤着没?”瞧着那锋利的匕首抵在颈间,却并没有划伤,又问:“吓着了?”
“首秋,”宁书收了匕首,也不看匡策只是对首秋说:“把刚才林姑娘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世子爷听。”
首秋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有了发挥了空间,立刻跳下马车,给匡策行了一礼,就有声有色的说起来,说到紧张处,皱眉怒目,形象生动。
“……没人听世子妃的话,逼着主子主要动刀子以命相逼才肯去请世子。”首秋终于说完,这才乖乖站在马车旁候着。
“一个下人就这么能搬弄是非!我只不过是想请世子妃说几句话而已!你知道我又不能随意走动,更应该知道我说话直接但没有歹意!”听了首秋的话,林峥嗤笑了一声,就跟匡策这般说。
“搬弄是非?”宁书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峥,“请问林姑娘,哪一字哪一句不属实?”
林峥握着鞭子的手就紧了紧——真想跟这个能说的女人一决高下!
宁书这才将目光落在世子爷身上,说:“还请世子爷惩处刁奴。”
匡策勾了勾嘴角,他本是担心宁书,不过眼前的情景倒是颇让他意外,他说:“既是惹了世子妃不痛快,自然由世子妃处置。”
“那就赏这刁奴五百个板子,丢去乱葬岗。”
“依你所言。”匡策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抱着胳膊,瞧着不怒不喜的宁书。
“林姑娘说如今在你手下做事,可是真?”宁书顿了一下,“不对,应该是木姑娘。”
“是。”
宁书就笑了。
“我以前是不知嫁入皇家如此险恶,竟是几次三番落入险境。身边伺候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想木姑娘身手不凡,斗胆请世子爷将她赏了臣妾,护臣妾安全。”
姨娘故去
第49章
“……把她安排到哪儿去啊?”首秋苦着脸,宁书这是何苦把这么个大麻烦放到自己身边呢?
宁书淡淡地说:“把离我屋子最近的那间房腾出来,让她住。”
午秋匆匆进来,说:“世子爷过来了。”
“说我歇着了,让他回吧。”
首秋和午秋两个对视一眼,听话照做了。
第二日傍晚,匡策还没踏进西跨院的时候,在河就在院门口把他拦住了。
“世子妃来了月事,身子累已经睡了,请世子去别处歇着。”在河硬是扯出一个笑脸来拦人。
等到过了七日,匡策再来的时候,守在院门口的在河仍旧是用这一套说辞拦人。
又过七日,匡策却是白日过来的。还没等在河说话,匡策便说:“回你家来了半个月月事的主子,她哥哥家书到了。”
宁书抬头轻飘飘看了匡策一眼,这才将手里的绣活儿放下,走过去。
“不喜欢佩玉,就别糟蹋东西。”说着已经微微弯着腰去整理挂在匡策腹围上的佩玉。
本来还有许多不满,瞧着身前娇小乖顺的人悉心给自己整理衣服的样子,匡策就把先前打算训她几句的话给忘了。原本也不知道会这般想着她,只是这小半月夜夜睡着翻身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真是不好。
“哥哥家书到了?”系好了腹围,宁书站好,问他。
“嗯。”匡策这才把家书递给宁书。
宁书就去案边寻了小剪子将烧了火漆的信封拆开,将折了两折的信纸打开。宁珏只在信中说了自己一切都好,过一段时日忙完手里的活儿就回安城去。
简直是什么都没说,宁书轻轻蹙眉,已经将信放下。
匡策就从身后轻轻抱着她,似怕她躲开一般动作带着点犹豫。
“世子!”林峥听说匡策来了,高高兴兴跑进来,瞧见的就是匡策在后面抱着宁书的场景。她一时错愕在那里,心里没由来得苦涩,她原以为住进王府就可以更多的和匡策在一起。可是她知道王府不同别院,她不能造次,宁书给了屋子,吃穿用度更是无半点为难。不过却让关关守着她,半点不许她乱走。所以,这竟是她自搬进王府以来第一次见到匡策。
“世子妃的屋子岂是你能乱闯的!”关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张嘴就训斥林峥。那一日的事首秋同他们几个说了,宁书交给她任务让她好好看着林峥,她可不敢半点马虎。
“奴婢给世子爷请安。”关关这才行礼。
宁书就推开匡策的手,淡淡地说:“谢世子给我带家书了,世子事务繁忙,不用在我这费神了。”
“都下去吧。”匡策已经冷了脸。
林峥还杵在那里,关关就去拉她,连拉带拽地给她扯了出去。
“宁书——”匡策冷着脸,又拉长了音喊她。
在内的和王嫡长子,在外的大将军,匡策这些年还没谁敢这么晾着他。而且,他根本想不明白宁书为什么这次这么生气。
为啥啊?!
宁书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是轻叹了一声。
“别,别叹气。有话好好说成不?”匡策想要去抱着她,但是又因为宁书脸上的疏离而不敢。
他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怎么就回不到刚成婚那会儿呢?抱着她,亲着她,满怀都是柔软,那股子柔软简直柔到了他心坎里去。
“世子爷想多了,没什么呢。只是宁书最近身子不适而已。”宁书静静站在那里,垂着眉眼。
匡策就叹气了,她如此静立垂目的样子最是疏离,像有一道门隔在两人之间。
她不肯开门,他又不能踹门。
“世子妃!”首秋在敲门,声音里带着点焦急和慌张。
“进来。”
首秋进来,满脸的慌张。
“怎么了这是?”宁书蹙眉。
“宁家送来了消息,江姨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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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宁府的车上,宁书一直皱着眉,甚至带着些生气。匡策就趁机坐过去一些,握了她的手,说:“你在生你姐姐的气?说来你去请她回宁家也是不合适。”
是的,赶回宁家之前,宁书曾经亲自跑了一趟东跨院,去告诉宁棋江姨娘去了。宁书知道以宁棋的身份回去吊唁不合适,可是江姨娘毕竟是她的生母啊!宁棋不能回去宁书虽然失望却也不会气成这样。她气的是,宁棋居然说:“一个姨娘死了,关我何事?”
宁书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这些她都不能跟匡策解释,只是自己在心里生气。
江姨娘毕竟只是个姨娘,整个宁府丝毫不见有人亡故的装扮,连门前的灯笼依旧是大红的。
毕竟只是个姨娘。
这还是宁书嫁得好,若是宁书还未出嫁,恐怕江姨娘的尸体不过是随便一卷,葬了了事。
匡策先去前院拜会宁府几位男丁,宁书则是托着首秋的手直接往江姨娘的住处去了。不同于宁府别处的样子,江姨娘这边已经挂起白色,哭声一片。
“表妹。”江宏守在江姨娘的床榻前,双眼一片乌黑。
在江姨娘最后的生命里都是江宏在照看她。本来宁府的家医有给江姨娘诊治,不过病情太重都放弃了。江姨娘身边的丫头咬咬牙,偷偷溜出府去寻了江宏。
可是江姨娘的确是油尽灯枯。纵使江宏医术高超也是无回天之力。
瞧着床榻上已经故去的江姨娘瘦成了一把骨头,宁书就忍不住落了泪。在她最难熬的那段日子,偏偏是江姨娘给与了她最大的温暖。然而她就这么走了,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哥哥就快要回家了。
“江姨娘病成这样,为何拖到现在?又为何没人告诉我!”宁书怒极。
本来就哭得肝肠寸断的几个丫头,跪着解释:“江姨娘总是说自己是老毛病了,不碍事不愿意去找大夫。谁知道这次病得这么重。”
“而且江姨娘说您嫁入王府处处得小心应付着,不能什么事儿都去麻烦您……”
宁书一阵天旋地转,一时站不住。
首秋立刻去扶她,又是焦急地问:“主子您没事吧?快歇歇。”
“没事。”宁书推开首秋,走向床榻,瞧着江姨娘。心里一阵阵翻涌疼痛。江姨娘的命真的是很苦,临死都没有见得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最后一面。
宁书知道对于江姨娘还说,一双儿女已经是她的全部。
儿子下落不明,上次回门的时候,她还答应了江姨娘打听宁珏的消息,她带回宁珏的消息了,可是江姨娘却听不见了。而她的女儿……如今正住在王府里,根本不想见她最后一面。
宁书闭了闭眼,忍下眼中的酸涩,忍下胸腹的翻腾。过了好一会儿,觉得身子舒服了些,宁书才开口问:“丧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宁书突觉得下腹一阵尖锐的疼痛。意识明明是清醒着的,眼前却突然一黑。
首秋离得远来不及扶,江姨娘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又都是跪在地上哭着。
倒是身边的江宏一把扶住了宁书,“表妹当心!”他说着已经一手搭在了宁书的脉上。
黑暗散去,视线很快恢复正常,宁书立刻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抬头的瞬间,就看见匡策刚来赶过来,站在门口。
一吊铜钱
第50章
回王府的路上,匡策沉着脸,宁书也是满满的心事,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各自静坐着,想着自己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姨娘的故去让宁书心里难受所以刚刚才一阵天旋地转,如今已经完全没事了,丝毫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过想起刚刚下腹那一阵尖锐的疼痛,宁书仍是有些心悸。
和匡策一同回院子,隔老远就能看见门口的那一抹红衣。东跨院又是断续的瓷器碎裂声,瞧瞧身侧匡策沉着的脸,一种深深的疲倦就席卷了宁书心口。
“今日劳烦世子了。”宁书跟匡策道了谢,已经想独自回自己的西跨院了。江姨娘的故去,按理说匡策是不该去的。
可偏偏有人不让宁书安生。
就在经过林峥身边的时候,林峥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充满期盼的望着匡策,就在她抬脚刚要迎上去的时候,宁书凉凉地叫住了她。
“木山,听闻你鞭子使得极好?”宁书立在一侧,含笑看着她。
“那是当然,我使鞭子的手法可是世子亲自教的。”林峥收回迈了半步的脚,停下转身看着宁书,带着满脸的骄傲。
宁书嘴角笑意更深,说:“如此,不知道我有没有幸瞧瞧你的鞭法?”
“你想看?”林峥就动了小小的心思,她的鞭子虽然并非匡策所教,不过却跟着他学过几招,之前匡策总是说她使鞭子的法子不对,空有蛮力不得章法。最近她又研学了许多,真想让他瞧瞧自己的进步。
宁书点头,又跟匡策说:“世子爷要不要也跟着瞧瞧,也可以给我解说解说,我却是不懂的。”
匡策本来没啥心情,难得宁书主动开口跟他说了话,他也便应下了。
瞧匡策会留下来,林峥这下高兴了,欢快地回屋子取鞭子去了。首秋和午秋两个就搬了两把倚在,请匡策和宁书坐了。
“献丑了!”
林峥取了鞭子,瞧了匡策一眼,就开始挥起鞭子来,柔软的鞭子甩出一道道流畅的线条,在空中发出一阵阵“啪啪啪”的声响。
挥鞭转身的瞬间,林峥去望匡策,却瞧着他并没有看着自己,冷着脸摆弄着手里的一块佩玉。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就算她哪里挥的不好,他可是都会很严厉的指出来!林峥心里一沉,去看坐在匡策身边的宁书,此时的宁书静静坐在那儿,含着笑在看自己。
可不能让她嚣张了,正是要将这鞭子使出花来,灭灭她的气焰!林峥如此想着,每一次挥出的鞭子就带着她九分的力度,身体每一个部位都争取做得完美。
本就是夏日,又是这般尽心耍武,不过一会儿林峥已经一身薄汗。
将甩出去的鞭子重新收好,林峥已经完成了最后一个招式。她收了鞭子,仰着头看向宁书,样子真是骄傲得很。
“这鞭子使得真是精湛。”宁书淡淡地笑着拍了拍手,“赏。”
林峥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了。
关关走过来,拉起林峥的手,就将东西塞到她手里。
林峥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一吊铜钱。
心里的怒火“噌”的一下燃起来了,合着她是把自己当成杂耍!林峥瞪着两眼,怒气冲冲去看宁书。宁书已经捏着帕子,慢悠悠站了起来。
林峥心里又是一凉。她不得不承认宁书的样子端庄温柔,整个人温得像院子门口的那株袅娜的柳。而自己呢?身上的薄汗将衣服贴在身上,虽然没有镜子,可林峥知道自己一定满脸通红,狼狈不堪。
不,匡策决定不是那种喜欢柔弱姑娘的人!林峥转头去看匡策,却看见匡策坐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站起来的宁书。
林峥突然发现,自己在这边卖弄许久,匡策竟是一眼未看过她!
“竟是这么晚了,世子也请早些歇着。”宁书弯了弯膝,已经转身朝屋子走去了。
匡策本来心里就有气,心里有很多话要问宁书,见她又是一副赶人的样子,甩了袖子转了头,不去看她。
林峥就有些小心翼翼地走到匡策面前,问:“世子,您瞧我这鞭子使得有进步吗?”
匡策有些不耐得抬头看她:“林峥,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变成哪样了……?”林峥小声说着,心里酸酸的。
瞅着宁书屋子的门关上了,匡策心里烦得很,丢下一句“你还是穿男装好”,已经离了座,大步追上去,推开宁书屋子的门。
林峥呆愣在那里,恍恍失措。
“呆愣在那里做什么呢,还不把这太师椅搬回去!”关关斥了她一声。
屋子里,宁书刚刚坐下,首秋和午秋两个人都立在她旁边帮着她拆发髻。
“都下去。”匡策发话。
“慢着。”宁书却这般说。
瞧着匡策越来越冷的脸,宁书便又添了句:“先把我这发髻拆了再走。”
两个丫头就加快速度,手脚麻利得给宁书复杂的云髻给拆了,乌发的长发柔顺地贴在背上,称得整个人更显得柔情了些。
“快走!”匡策又催。
首秋和午秋连梳妆台上的发饰都没来得及收,就匆匆下去了。
一站一坐就那么遥遥对着,却都不说话,一时只有烛台里的红蜡噼啪炸响的声音。
“世子是有事要问?”还是宁书先开了口,声音温温的,糯糯的。
匡策就特别佩服宁书这一点,纵使心里再怎么生气面上却能不显,万年一副端庄温柔的样子。他却是忘了,他自己就是那种喜怒不言于色的人,只是每每在宁书面前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听说,那江宏曾去宁府给你提亲?”话一出口,匡策有些悔意,本是想试着哄哄她,怎么竟是挑出了这么一句来。明明依旧是沉着脸,可是他心里已经开始忐忑了。
罢了!罢了!问就问了!
“是。”宁书应着。
“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说的了?”匡策脸色更沉。
“世子爷还想让我说什么?”宁书站起来,“我那表哥医术高超,又是心细如尘的人。姨娘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