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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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修文物-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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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制一些皇家制式以外的玻璃器对外发卖。
  当年造办处所制的十联瓶曾经拍卖卖出二万两的高价,在那之后,这玻璃器的工艺更有提升,造办处所产的玻璃器的价格也大致稳定在二千两一件的水平上。今日穆尔泰便从十六阿哥处买了两对共四件,一共花了七千两。
  穆尔泰知道这是个巧宗儿,一来这玻璃器曾被拍卖过,市价有多少,世人都清楚,御史挑不出什么毛病,对方也会承他的情;二来则是因为,在十六阿哥处买玻璃瓶走礼,相当于支持皇帝的内库,给皇上送钱,在皇上那儿挂过了号。回头他用这个走礼,便是拿得出手的同时,既安心又放心。
  安佳氏望着穆尔泰,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看来老爷结交的那个少年人,一定是个能说会道的。”
  穆尔泰心想:哪儿有半点能说会道呢?那个年轻人,只有谈起古董金石的时候会滔滔不绝,其他时候,甚至还会有点儿腼腆。
  他想起石咏说话行事,待人接物,甚至隐隐有种感觉,觉得这年轻人是真的将他当个长辈来看待的,那声“小侄”说得纯出自然,甚至偶尔还会偷偷看看他的脸色,生怕哪里想得不周到惹恼了自己。
  “这世道,年轻人大多恃才傲物,这么温和谦逊的不多见啊!”穆尔泰一声长叹。
  安佳氏微笑,顺着穆尔泰的话往自己的目的上引:“老爷上次回的信妾身看到了,我们哲彦哥儿和卜勒察氏的那位少爷,也都是温和谦虚的人物啊!”
  穆尔泰一想起这两位,连连点头,道:“的确是如此。夫人,你道怎么着,此次我进京,路上遇见了德明一家子。哲彦和玉姐儿的事儿已经差不多定了。我已问过德明,这些日子他父母会一直在京中,我想趁着这段时日,将他和英姐儿的事儿定下来。”
  安佳氏自是求之不得,当即应了,却又隐晦提醒:“老爷,上回妾身书信上所写之事,老爷考虑过了么?”
  安佳氏此前给穆尔泰去信,信上隐晦地写了英姐儿对于嫁卜勒察氏的事儿不大乐意。
  穆尔泰则一跺脚,道:“英姐儿年纪小,她懂什么,还不是需要夫人好好地教……德明、德明他……唉!德明前段婚姻,其实别有隐情,我已经听德明家人婉转解释了。那件事儿须怪不得他。夫人,我的眼光没差,德明是英姐儿的良配。英姐儿那里,不若我亲自去与她说一说?”
  安佳氏:这可千万别!
  作者有话要说:  1铜簠的年代信息参考度娘。


第215章 
  安佳氏哪儿敢给如英单独与父亲推心置腹的机会; 当即委婉地暗示:英姐儿对德明那桩亲事不喜,其实是因为落差太大的缘故:试想人家原本有机会做皇孙嫡福晋的; 忽然说要做个填房; 自然受不了。
  穆尔泰一听便怒了; 当即道:“英姐儿这就叫不懂事。父母亲费尽心思给她择婿; 难道还是要害她不成?”
  “再说,继室又如何,做亲不就是看那几样; 家世、品貌、才学、前程……德明家里人口简单; 家境富足,门楣与我家堪堪相配; 年纪不过比英姐儿稍长、前程却是顶顶好的……”
  穆尔泰一着急; 就将德明的情形从头至尾数落了一遍,最后说:“……好心为她张罗; 总想给她挑个最合适的人选; 一切都是为她好; 怎么张罗来张罗去,还张罗出埋怨来了?”
  安佳氏在一旁,面色淡淡的; 心想当爹的就是当爹的——
  其实明言不想做填房的; 不是如英,而是当年的她自己,同样被她自己的父亲一句“是为你好”就给堵回来了,亦有一堆理由; 都是说嫁穆尔泰如何如何好的。如今安佳氏又试了试,自然便发现世上的男人,但凡当爹的都是如此,专断独行,自以为是,从来不会理会女儿家心里真正想着什么……
  “好啦,老爷,妾身知道了。英姐儿也是个明事理的,妾身再拉着她剖白剖白,她自然会明白老爷的一片苦心……”安佳氏淡淡地劝丈夫。
  穆尔泰一挥手,满脸写着“好心喂了驴肝肺”几个大字,灰心地道:“你劝得服便去劝,劝不服就算了,反正我在京里这段时日里,铁定要将这事儿都定下来。”
  安佳氏明白丈夫的脾性,晓得穆尔泰喜欢顺毛捋,英姐儿若是忤逆他的意思,他只会越来越专断,逼着英姐儿按自己所说的行事。
  一时穆尔泰去书房拟折子,安佳氏自在房里替丈夫收拾官袍与随身佩着的小件儿物事。她一面收拾,一面不由自主地想起如英的婚事。
  想起英姐儿,安佳氏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如玉向安佳氏坦诚了清虚观里音管的事儿,这音管的装置,安佳氏自己本也知道,但是万万没想到双胞胎除了听见自己危言恐吓之外,竟还听见了别的。如玉也老实承认有一段她没敢听,只有如英一个人听了。所以那音管里究竟还说了什么,如玉也不知道。就是这段无人得知的偷听,让安佳氏有些寝食难安。
  然而安佳氏一直安慰自己,如英没有任何证据,绝对没法儿指证自己。只要如英一出面指证,自己只要回栽一个“不满亲事,构陷嫡母”的罪名,英姐儿就吃不了兜着走。
  清虚观的事之后,如英一直住在金鱼胡同养病,将养了好一阵,直到慢慢痊愈了,才住回家来的。自从如英回来,安佳氏一直将如玉当成耳目,打探如英的情形,可据如玉说,如英一切如常,对于清虚观的事儿绝口不提,只是偶尔会冒点儿话本子看来的疯话。如玉也完全打探不出如英那日在清虚观究竟做了什么。
  看起来,如英就像是将清虚观完全忘掉了一样。
  然而据如玉说,她觉得妹妹是有些不同了:如英现在整天都都透着精气神儿,整个人似乎充满了一种朝气与希望,似乎她绝对不会乖乖任由安佳氏摆布。
  安佳氏对如玉的说法则嗤之以鼻,自古以来,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穆尔泰与她一起敲定的事情,如英再怎么蹦跶,都没有用。
  “男人们那,总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安佳氏回想起穆尔泰的话,见穆尔泰替德明百般开脱,说什么德明前妻之死是“另有隐情”,可是她已经特地命人打听了,明明德明前妻就是被丈夫误伤致死的。这天下的男人打老婆,打了一回,便能打第二回 ,打了一个,就能打第二个。安佳氏绝不相信德明是个善茬儿。
  所以她才铁了心要把英姐儿嫁给德明。不为别的,就是想与英姐儿过不去。
  据说将来德明要放外任,英姐儿一嫁过去,就立即出京,这天高地远的,任何消息都传不回本家来,回头她再给安上几个闷葫芦似的丫鬟与婆子……
  安佳氏伸手将穆尔泰的官袍叠好,他平日随身的那些小东西,荷包、扇套、扳指套、鼻烟壶袋儿,也一一归置整齐。她凝神想着,等到将两个姐儿嫁出去,这边承嗣的事儿有了着落,她就要一门心思忙两个儿子的前程。
  算来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争嗣是、嫁女是,甚至连让她后悔不已的偷换矾书的案子,也不过是为了区区两千两银子——为了儿子,她能攒一点,是一点。
  安佳氏疲惫地伸手揉揉眉心,为了之前的错失,她已经逼不得已,被迫继续犯下一桩又一桩的罪恶来掩盖,在丈夫面前搬弄口舌是,毫不留情地将金嬷嬷除去也是……
  一想到这里,安佳氏心里更加不安了。金嬷嬷是她的奶嬷嬷,从小一直看着她长大的,但是她为了不落把柄在旁人手中,下狠手除去了最亲近的人,安佳氏一想到这儿,两行眼泪扑扑簌簌地便往下落。
  忽然,在泪眼朦胧中,安佳氏陡然见到了金嬷嬷的影子,她骇得一把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免得自己狂呼出声。
  “夫人、夫人……莫不是魇住了?”
  有小丫头进来,一起摇醒了安佳氏。安佳氏马上接道:“不,不是,是她来找我了……”
  抬头见到了身边惊恐万状的小丫头们,安佳氏勉强定了定神,眨了眨眼,这才说:“没,没什么,就是我自己魇住了……”
  她伸手捏着眉心,感觉得到冷汗正从额头一点点渗出来,一颗心还在突突地跳,手足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她知道,做过亏心事的人,都这样……
  如玉对与要嫁哲彦这件事,既无奈又遗憾,毕竟哲彦比她们姐妹大不了多少,彼此极为熟悉,要她能看得上哲彦……也有点儿难。
  可是她更怕嫁到卜勒察氏做填房啊——尤其看到小姨继母不费吹灰之力,便让父亲穆尔泰打定主意。如玉很清楚父亲的脾气,知道自己左右不了父亲的决定,便顺了父母双亲的意思,准备嫁给哲彦。
  就算是看不上哲彦,如玉心想,那个男人,她至少拿捏得住。
  如玉也好心过,劝过如英,可是如英却似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再说了,父母之命摆在那里,如玉想,如英又能有什么法子?这还不都是命中注定的,如英就算是看过再多的话本子,听过再多的戏文,知道世上存在“有情的终成了眷属”这等事儿,又能如何,能改变她的命么?
  想到这儿,如玉便不管妹妹了。她与哲彦的事儿定得很快,如今已在预备放定。女儿家出嫁时要用的针线衣饰很多,她得赶紧为自己准备起来,于是如玉便安心备嫁。
  这天她在屋子里做针线,只听见窗外几个小丫头唧唧喳喳的在说着什么。如玉嫌烦,大踏步走过去关窗,却只听望晴那小丫头嗓门最大。
  “听说咱们家的七姑奶奶认下了个义女。”有人问望晴,“你前阵子不是跟着英小姐在金鱼胡同服侍来着的么?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被七姑奶奶认下了,是不是就算是皇家的格格,以后要嫁到蒙古去啊!”
  望晴嘻嘻笑道:“是的,不过也不算是认下了做皇家的格格,就是七姑奶奶感激她曾经出过力,认她做义女,抬了籍,以后帮衬帮衬,给她寻个好人家。”
  “听说是戏班子里唱戏的,是么?”
  这一声问出来,如玉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她也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戏班子里唱戏的小戏子?……如玉耳边便回响着当日在清虚观里的人语声,继母指着个妆扮上的伶人,说,倒像是我们两个姐儿的模样。
  她想起来了,那是个与她们姐妹长相肖似的伶人。
  对了,出事那天她是从头至尾没有再见过那个伶人,只不过那时清虚观里太乱,没人顾得上罢了。
  如果,被她一直反锁关在屋子里的妹妹,中途换了别人,妹妹离开清虚观,而那伶人则一直留在屋子里装样,那是不是就能解释一切:那桩针对姑母的奸计并未得逞;最后姑母一见到屋子里的“如英”,便惊呼一声,随即径直用斗篷将人兜住,并亲自送至姑母的车驾上……
  “原来是……曾经出过力啊,”如玉喃喃地道,她好像想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真的是妹妹,是妹妹阻止了那封矾书么?
  穆尔泰身为地方大员,见驾见过无数次,然而这一次,他却无比惶恐,跪在康熙皇帝面前。
  “穆尔泰,你可知朕究竟不满你什么么?”康熙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穆尔泰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砸落在乾清宫小书房的地面上,他却只能颤声回答:“臣……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第216章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圣人说过的话,”康熙皇帝精神不算太好; 不想花心思与穆尔泰多啰嗦; 只随口说; “你立身算是正的; 自从入仕以来,没被抓过什么大毛病,可是你想想看; 若论齐家——”
  老皇帝陡然想到他自己齐家齐得也不怎么样; 底下这十几个儿子斗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一时心里郁闷无比; 忍不住大咳了几声; 涨红了脸。魏珠在一旁担心地跨上一步,低声问:“皇上——”
  “不妨事!”老皇帝终于稳定住情绪; 寒声道; “穆尔泰; 朕一直盼着你自行厘清兆佳氏族中的纠纷,可是到现在也不见动静。朕倒要问你,当年马尔汉究竟是怎么待的你; 他是拿定了主意要你承嗣当亲儿子了; 还是把你当亲侄儿,代你父尽养育之责。”
  一想起老尚书当年的养育之恩,穆尔泰心内一阵唏嘘,俯首道:“先伯父养育大恩; 微臣粉身亦难报……”
  他这时候已经心里雪亮,完全明白了康熙的意思,康熙在不满,不满兆佳氏原本轻轻松松完全可以厘清的事儿,竟然拖到了现在。
  归根究底,承嗣之事,其实还是该看马尔汉当年如何想,马尔汉原本有意令穆尔泰转回本宗,不该因为老人家突然过世,就可以忽视甚至扭曲他人昔日的意愿。
  穆尔泰忍不住暗暗怪起安佳氏,心想那不过是妇人之见,一时贪念,如今让他这般在火上烤。可是一转念,穆尔泰又想,那都是他自己耳根子软,心意不坚定,又能怪得谁来?
  “启禀皇上,臣知错了!”穆尔泰万分诚恳地说。
  “真的知错了?”康熙淡淡地问。
  “真的知错了!”
  只听“啪”的一声大响,有什么东西在康熙手边的炕桌上重重一拍,穆尔泰吓得身子一震,却不敢抬起头来。
  “回去好好管束管束你们家的女眷,别没事儿瞎掺和旁人家的事儿,被人当刀子使了还不知道,兀自在哪儿洋洋得意。”康熙怒道。
  康熙自以为说得很明白,“旁人家的事儿”,便是指他天家的事儿,天家几个儿子互相争斗,倒也罢了,可为什么穆尔泰家还会有个蠢货在那里推波助澜,暗中帮忙?
  穆尔泰一头雾水,可是也实在是不敢不应,当即道:“臣知错了!”不放心,又补一句,“真的知错了!”
  ——他知道什么呀?!
  康熙却对穆尔泰的态度满意了。毕竟穆尔泰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在广东任上有几件功绩,还是挺合康熙心意的,知道这人“治国”的本事比“齐家”来得强。
  “买玻璃的事儿,朕知道了,朕代十六阿哥承你的情。你在广东确实做了几件实事,海贸上头还有好些事儿,在你回广东之前,十六阿哥与雍亲王都想与你好好谈谈!这次在京里留几日,然后好好回你广东任上去!”
  这是——将他的外任延了一任?不调入京了?
  穆尔泰一时不知是喜是愁,感情他这不能“齐家”的问题,的确是拖了他的后腿了。
  可是听皇上的意思,将自己放在广东,其实却是重用?
  穆尔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迷迷糊糊地跪了安,只任由魏珠叫起,退出小书房,来到外间,才有机会擦一擦汗,稍稍舒了一口气。
  魏珠则在穆尔泰身边阴阴地道:“听说大人要嫁女了,恭喜啊!”
  穆尔泰还未及相谢,魏珠已经走开了。穆尔泰刚刚擦去的汗水,一下子又冒出来了。
  皇上批评他不能“齐家”,这乾清宫内侍总管就点一点他嫁女的事儿,是不是这件事儿上他也做得不大妥当啊!
  穆尔泰回到家中,直接叫安佳氏出来,宣布了他的决定。
  “什么?皇上说的?”安佳氏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这旁人家谁当儿子孝顺老太太的事儿,皇上也管那!”
  穆尔泰叹息道:“老爷子是皇上当年倚重的臣子,老爷子的遗愿若是被人抹了,你觉得皇上会坐视?”
  他怎么早没想到这一出?此前光想到老太太那儿,可是现在看看,老太太富察氏,与庶子白柱夫妇,处得也渐渐顺溜了。一个屋檐子下住了那么久,谁又跟谁是一定处不来的呢?
  “不管这许多了,这次回广东之前,将回归本支的事儿给办了。”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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