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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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修文物-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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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在京里打算安玻璃窗的,已有十三阿哥府和雍亲王府,若是内务府采购了这边产的玻璃,宫里也会有殿宇逐渐安起玻璃窗来。但这只能影响到达官显贵,宗室和朝臣。十六阿哥的意思,最好在民间也找个所在,都这么亮堂堂地安上玻璃,让民间也都晓得这桩好物才是。
  “回十六爷的话,”贾琏这时候冲十六阿哥拱手一揖道,“已经想好了地方了。”
  “在哪里?”
  “回十六爷,就在织金所!”
  隔日石咏再度来到雍亲王府,由王府管事带去了外院小书房。
  四阿哥弘历已经候在那里,正捏着石咏赠给他的湖笔,却没有蘸墨,只是凭空在桌上写着些什么。他白白嫩嫩的小手上正戴着一副“无指”手套,是石咏昨儿个见他手冷,然后告诉他的法子。当时石咏只是随手在纸上画了个草图。没想到,就这么一夜的功夫,雍亲王府里的人就已经给弘历做出来了。
  “石师父,这是额娘看了师父画的图,织了一晚上织出来的。”
  石咏倒没想到,这小小一副手套,竟是弘历的亲娘钮钴禄氏亲手织的——看起来,即便是王府,也需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又问起弘历,为什么不研了墨在纸上书写。弘历只笑笑说:“怕抛费了好纸张。阿玛说过,一纸一草,都来之不易。我还未有把握写好这字,便不想蘸了墨直接在纸上写。”
  雍亲王身份已经如此尊贵,教起自家小儿来,仍以节俭为要;然而相帮十三阿哥,一出手就是数千两银子,这倒令石咏对雍亲王生出好些敬意,觉得那张冰山脸其实只是表面上不尽人情而已。
  石咏一拍后脑,只说:“这个四阿哥不用担心,明儿个师父给你带一件物事,不用纸张,也能练字的。”
  他想到了当初弟弟石喻用来练习写字的青石板,那个是可以蘸水练字,反复书写的。
  他收下的这个徒弟,就眼下来看,资质不错,而且小小年纪已知自律,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些。石咏检查了弘历的功课,知道他课后确实花了不少功夫,将写字的基本功练得很扎实。
  石咏心想:剩下的,就是提高这孩子的欣赏水平与艺术修养了,眼下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在这一方面不断影响,将他往正道上引,免得他以后总是执着于“农家乐”审美,也免得他以后再“祸祸”那些珍品书画文物了。
  半个时辰之后,石咏便给弘历布置了一堆“功课”,让他自行练习。他自己则由王府管事带着,离开雍亲王府外院书房,准备回永顺胡同去。
  他还未出王府,只走到门房处,忽然听见有人招呼:“王千总,怎么也有空来京了?”
  石咏一掉脸,来人见他如此年轻,立刻知道认错了人,连连摇手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认错人了。”
  可对方又忍不住打量一阵,叹息道:“阁下和我们那边一位姓王的千总生得真是相像,若不是年纪不对,还真就要错认了。”
  石咏连忙请教对方名姓,才晓得这是四川巡抚年羹尧遣上京城,给雍亲王问安的。


第131章 
  石咏问过对方姓名; 知道是年羹尧府中管事,姓蔡; 名叫蔡耀和; 年前赶着过来到雍亲王府代主子给雍亲王请安; 如今年也过了; 要赶回川中去,特地前来听训,看看雍亲王对他家主子还有什么吩咐的。
  石咏觉得自己是一副路人甲长相; 撞了旁人也挺正常; 当下原也没在意。岂料对方问:“阁下姓石,不知可认得正白旗石宏武石把总?”
  石咏的叔父石宏武在过世之前正是在把总的职位上; 石咏听了便点点头; 说:“正是在下的叔父。”
  蔡耀和点头道:“那便是了。我这次回京,原本奉了年大人之命; 要寻访石把总的亲眷; 可是按他以前留的地址寻过去说是搬家了; 又按着搬家的地址找过去,依旧没找到人……”
  石咏心想:年羹尧派人来寻访他们石家,这可不找不到么?红线胡同那里; 他们是早就搬走了; 而椿树胡同那里,他们年节之时却不住着。
  蔡耀和连忙问清了石家眼下的地址,只说待他给雍亲王请过安之后就立即赶过来探视。
  石咏没在意,自行回了永顺胡同。
  一个时辰之后; 蔡耀和则亲自押着一大车东西,来了永顺胡同。这人特别招摇,石家就在忠勇伯爵府隔壁,石咏早先向蔡耀和说得清楚。然而这蔡耀和却特别跑到忠勇伯爵府门房那里,特为又问了一遍石家的地址,而且还特地交待得明白,说是四川巡抚年羹尧,给昔日手下石宏武的遗孀幼子送东西来了。
  石咏见到那一车,也免不了咋舌。这一车里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有,从川中产的茶叶香料川猪腊肉,到各色布匹尺头,再到文房四宝书籍画册,一应俱全。这实在并不像是上司抚恤下属的遗孀,倒像是刻意结交讨好来了。
  在蔡耀和的强烈要求之下,石咏带弟弟石喻出来,见了此人一面。蔡耀和颇为感慨,道:“石把总过世已经有好些念头,留下的哥儿都已经这么大了。”说毕,他又再三向石咏道歉,说是前些时候年大人公务繁忙,顾不上抚恤下属的遗孀,因此才会几年都未与石家联络过。
  石咏心想:这有什么?虽说二叔石宏武确实是在年羹尧麾下当差的时候殒命的,但石家也没有道理让年家抚恤一辈子。
  可就在石蔡两人寒暄的时候,石喻却始终缩在哥哥身边,一言不发。石喻不是个内向的孩子,他这样表现,往往说明,他对来人,隐隐地怀有敌意。
  果然,蔡耀和把该说的都说完,无话可说的时候,突然问:“刚才能在亲王府上遇见尊驾,也真是有缘。敢问石爷是在亲王府上当差吗?”
  如今石咏早已锻炼出来了,面上显得实诚无比,心里却自有成算,听蔡耀和这么一说,只茫然地“啊”了一声,摇头道:“不是啊,不是当差。只是王府四阿哥如今正在开蒙,承蒙王爷不弃,由我指点指点四阿哥习字罢了。”
  石咏说得全是实情,而这些蔡耀和也早就从年侧福晋那里都听说了,两下一对,知道石咏光明磊落,并未有任何事情瞒着人,当即陪笑道:“原来如此,石爷竟然能教导小阿哥学书,想必这书法上的造诣绝不简单。只可惜我们年侧福晋膝下只有个小格格,若是也有个适龄的阿哥,想必也一并请石大人教导了。”
  石咏眨一眨眼,看见蔡耀和一脸热切,便知对方抚恤为虚,结交为实,只怕是因为雍亲王府内宅的弯弯绕,才刻意跑到他这里来套话来的。
  石咏当即冲蔡耀和直摇手:“这我哪儿敢呀!年公家学渊源,内务府年总管的才学,我已是拍马都及不上,更怎么敢教导年总管的内侄儿?”
  他口中的年总管,不是那位四川巡抚,而是早先将养女嫁给他好朋友唐英的那位内务府总管兼督陶官年希尧。
  蔡耀和更加惊奇:“原来石爷还与我们大老爷相熟?”
  石咏耷拉个脸,无奈地说:“别提了,当年在年总管手底下,可是被他好生批了一顿的。”
  当初石咏的“动画”小册子曾被年希尧批为“投机取巧”,这会儿正好拿出来挡住年羹尧手下的结交。
  蔡耀和问起细节,石咏便也“含羞带愧”地将当日年总管怎地没瞧上他的那一段往事都说了出来,还拜托蔡耀和顾及他的颜面,千万不要将此事外传。
  年羹尧是什么样的人,石咏太清楚了,从权倾一时、炙手可热的权臣到阶下囚丢了性命,整个过程据说只用了九个月。除非石咏脑子进了水才会想和年羹尧的人结交。
  然而石咏的叔父石宏武曾经在年羹尧手下供职,这一点却是既成事实,改变不了的,因此石家与年羹尧的关系也不可能彻底切断。况且年羹尧眼下还有好几年可以蹦跶,石咏也不想因为将来的事儿眼下就得罪了这一位“年大将军”,因此只好在年羹尧的人跟前自曝其短,只盼着年羹尧千万别再惦记石家人了。
  少时蔡耀和离开永顺胡同,少不了向年侧福晋那里回报,只说石咏是“年轻”、“少不更事”、“实诚”,才学什么的都是谈不上的,大约只是合了雍亲王的眼缘,才有幸给弘历当老师教他学书的。
  年侧福晋自然是舒了一口气,她可不知道石咏是雍亲王亲自“考验”过的,只道是钮钴禄氏一介无知妇人,不懂得教养儿子,只晓得病急乱投医,这才找上了石咏。钮钴禄氏的份位本就与年氏差了一截,年氏知道了详情之后,自然把弘历求学之事全部丢在脑后。
  石咏那里,则问问弟弟石喻的观感:“刚才那位管事,是为你父亲来的,你觉得那人怎样?”
  石喻年纪不大,这些日子却已经在正白旗旗署里见过了不少人,当即笑道:“大哥,这人可绝不像是为弟弟而来的。”
  石咏自然知道对方只是为了“探听底细”加“拉拢卖好”,并无真正照拂石喻的诚意。他但见石喻年纪虽小,也将这一点看得清楚,倒也欣慰。
  然而年家来人上石家来的事儿很快就在永顺胡同里传开了。原因就是蔡耀和上门的时候故意去忠勇伯爵府打了个花胡哨儿,问了一回路,还特意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甚至还将满满一车的东西,指点给忠勇伯府的门房看过。
  这下子,不止忠勇伯府,连整条永顺胡同里住着的瓜尔佳氏族人都知道了,石家二房攀上了一门非常有钱的权贵。石家以后也许会是二房会比长房发达。
  忠勇伯府里,老太太富察氏最听不得与石喻的母亲王氏有关的事情,听说年家是特特来抚恤石宏武的遗孀的,立即拉长了脸,整个一天都极不高兴,简直教富达礼不知该怎么劝才好。
  而伯府的当家太太佟氏则对那车东西更感兴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从隔壁打听一下,年家到底都给石家送了什么东西。她早先拨了两房家人给石家,但是石家退了一房人回来,剩下的那一房在石大娘的管教下嘴很紧,什么口风都不敢露。佟氏的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便心痒痒地干着急。
  随后,石大娘与王氏商量过,将那一车东西之中,比较稀罕的香料与尺头之类,转赠了一小部分给佟氏,又将礼单给佟氏看过,佟氏才觉得好些——她这纯粹就是自尊作祟,旁人礼遇石家,而没有给她伯爵府送东西,她就不高兴,但见到石大娘始终待她恭恭敬敬的,尊重她这个族长夫人,佟氏就立即转过来。说白了,还是内宅妇人,眼界不够广,总喜欢攀比炫耀罢了。
  然而石大娘却找了个机会,偷偷找石咏商量,想为石家多少再添点儿产业。石咏到这时才省起,过去一年,他成日价东奔西跑,替人筹划那个,张罗这个,然而他自家的财富,却没有什么增加:
  房子还是两处,永顺胡同的赐宅,和椿树胡同的自家小院儿;田产还是五亩良田与二十亩荒山,只是去年又买了一小片宅基地,争取这一年能将城外的小院子盖起来,将来暑热的时候能请母亲出门去避暑。
  石家自己收的户下人也还只是李寿一个,李寿与石咏年纪一样,连石咏都还打着光棍儿,李寿自然也没有娶媳妇儿的打算;此外,石家有织金所一成的分红,但是没有干股,在自鸣钟和玻璃生意里,石家也没有干股。
  石咏难免感叹,忙忙碌碌一年过去,自家产业竟没有半点儿增加,也没有额外稳定的进项,难怪母亲要着急。
  “娘,您别操心这些个,都交给儿子,儿子来想办法。”石咏拍着胸脯,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想让石大娘为家里的这些事儿操心。
  “不……不是这个意思……”
  石大娘吞吞吐吐地说,“是有人问起,回头给你娶媳妇儿的时候怎么办。”
  石咏一怔:娶媳妇儿啊……
  他一瞅石大娘的表情,就觉得有问题:“娘,有什么话,不妨与儿子直说。”
  他与石大娘相处得久了,自然能读懂石大娘吞了一半,没有直说的话。
  “那个……你还记得上回娘去信往盛京去的事儿了么?”石大娘无奈,开口向石咏说明实情。
  石咏回想起来:对了,上回,他好像确实向母亲提过一次,说是得想个办法,挡住旁人替他说亲的企图,后来母亲好像是挺认真地往盛京去信了——难道是……真的托舅舅一家给自己说亲了来着?
  老天爷!石咏心想,这还真是,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结果自己都给忘了的时候,母亲来与他说这事儿。
  他伸手探探胸口,只觉得烦躁:他不想说亲啊!
  石大娘看看儿子,也有些愧意:“信上跟你舅舅说了一回,你舅舅说反正也到年纪了,干脆相看起来吧……”
  石咏无奈归无奈,可是他也知道,这时节男子十六岁成亲的都很常见,他已经十八了……可怜他还想着能拖到唐英那个岁数,遇见个合心合意的人儿再说,眼下看来,却是难。
  “娘,在‘相看’这事儿上,您拿主意吧!”石咏深吸了一口气。
  石大娘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看着呆头呆脑的,心里却一向有主意,自己若是贸贸然给他说一门亲,回头他不乐意,那也挺令人烦恼的,但见到儿子这样让了大大的一步,让她来做主,石大娘心里十分舒畅。
  “不过,娘,您尽管相看,旁人要相儿子,您也尽管让别人相……”石咏稍许有些无奈地说,相亲压力,哪个时空都有,他反正是认了。
  “但是最后要拿主意下定的时候,您让儿子自己做主,好不好?”石咏的声音里充满了恳求。
  他绝不想违拗母亲的意思,甚至石大娘说什么他都能答应,但是要挑个人陪自己走一辈子,这事儿,他还是想自己来拿主意。
  “娘明白!”石大娘也叹了口气,“娘是内宅妇人,最多只能替你出面,去看看别人家的闺女,长相如何,性子如何,女红怎么样,但是对方家世如何,父兄如何,做官的官声如何,对你的差事有没有助益……娘只恨自己困在这个内宅里,两眼一抹黑的,没法儿帮我儿拿主意……”
  这些,本该是石咏的爹做的,只可惜,石老爹已经不在了。
  石大娘心中一阵伤感,但听见儿子说想自己拿主意,当即点了点头,说:“自然是我儿心中该有成算才是!”
  石咏登时长舒一口气,伸手去握了握母亲的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无言地表达感激。
  在这个习惯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习惯了“聋婚哑嫁”,结亲就跟撞大运似的时空里,有这样一位母亲,肯让他自己做决定,石咏已经知足了。
  “这次你舅母来说的亲事,对方姑娘已经十七了,上回选秀的时候因守孝错过了,今年便报了逾龄。你舅母看着姑娘年纪合适,跟咱们家也门当户对的,就递了话过来。那边想寻个机会,看看你……”
  是女方想要先相看相看男方。
  听见这个,石咏心里大致有数。时人都讲究一个“高门嫁女,低头娶妇”。然而这样的做派,只怕石家的门第家境要略低一些,这就跟当日年希尧相看唐英时一样。
  于是石咏问石大娘:“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
  在这种事情上,他可不想放任不管,听凭旁人去给他拿主意: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搞砸了要痛苦一辈子,他可不想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当儿戏。
  石大娘对石咏这种不回避不逃避的态度非常满意,当即开口道:“人家是正黄旗的,说亲的是家里长女,底下有几个弟妹。”
  对于说亲能说着大家长女,石大娘很是满意,毕竟石咏下面还有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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