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姜不想再听。
她即刻切断电话。
一句“滚,远点儿”说在心里,没有脱口。
让他难堪,她也会同样难堪,没必要。
可爱不爱,到如今的地步,林溪声站在什么立场说?
男人这物种里,有一类是冠着“贱”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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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n市。
陆时寒提着布袋,小狗置身其内,一人一猫一起晨跑。
路上遇见几只德牧,小狗全身的毛竖起,喵呜着叫。
它声线紧绷,略显凄厉。
陆时寒勾起它的身体,改为抱着它跑。
一公里跑了二分之一,傅砚笙大清早地开始打电话扰民。
陆时寒接起来,傅砚笙一串刚从主播台下来没来得及调整的播音腔扫射而来:“帮个忙,跑趟我家,把我衣帽间里最外侧那套整理好的西装送到台里来,傅净我放了假,我那儿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让进,门锁密码你知道。”
陆时寒跑至过弯处加速,微喘,问:“忙什么,回去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傅砚笙答:“刚录完新闻关注,又来突发生产事故,特大连环爆炸,需要坐台直播,没法回。”
小狗待得不舒服,在陆时寒手臂上蹭,他步速慢了下来,边安抚它边回:“那改改你新近得的洁癖,别换了。”
傅砚笙开始一连串的国骂,陆时寒笑了下没再多说,将耳机音量调到最小,任傅砚笙唱独角戏,继续往回跑。
回到公寓,喂好小狗,洗完澡,拿了车钥匙,陆时寒开车往傅砚笙公寓走。
两间公寓本身离得近,更幸运的是走的路段也不堵车,很快陆时寒便进了傅砚笙的家门。
从衣帽间里取了衣服,他便往外走。
路过玄关的时候,见到鞋柜上一个歪在一旁的相框,陆时寒下意识地伸手扶正。
相框一摆正,里面的照片钻进陆时寒的视野。
照片上被剪掉一半,只剩下半边身体的女人陆时寒认识。
是傅砚笙的老同学、初恋,也是傅砚笙一度想一生一世最后却只能两人相对装作无事做兄妹的女人,傅砚笙如今的同事宋引章。
陆时寒把相框又重新扣好。
很多人心底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宋引章就是傅砚笙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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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台。
闻姜曾经在一次杂志举办的时尚盛典中见过宋引章。
她是嘉宾,宋引章是司仪。
虽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是彼此对对方的脸和经历略有耳闻,不算陌生。
接了几厘米的发,闻姜如今的形象看着比出道多年来不变的长发更俏了几分,更显活力,也有新鲜感。
录制当日,闻姜一行刚进电视台,宋引章亲自前来迎接。
路上两人不深不浅地闲聊几句,气氛不错。
宋引章一向以亲和力着称,名副其实。
《启示录》录制地点就在电视台的一间小型厅内,布置得很温馨,节目组也预备了很多茶点小吃,整个流程走得非常顺利,轻松。
宋引章同闻姜交流的主要是作品和她这些年在娱乐圈内的感悟,嫌少提及敏感问题。
最后又随意地加了句:“对未来的男友,或者说配偶,有什么期许?”
闻姜无声地笑了下。
就在大家以为这个问题她会含糊过去不会给出明确答案的时候,她说:“非要提什么的话,是希望下一个,是最后一个。”
下一个男人,是最后一个男人。
宋引章也弯了眉眼:“很多年前,毕业舞会,有学姐问过我一个问题,xxx是你第几任男朋友,我也说过类似的话,我说是最后一任男朋友。”
宋引章从交谈时坐的沙发上站起身,闻姜也站了起来,她给了闻姜一个拥抱:“祝福你。”
闻姜:“谢谢。”
录制到此结束。
宋引章跟着闻姜走出录制棚,问:“接下来还有通告?”
闻姜摇头:“最近接的少,没有密集开工。”
宋引章发出邀请:“过会儿我还要补录部分镜头,不然很想请你吃饭。”
她将自己此前出的一本杂谈送给闻姜:“很早之前,我刚开这档节目就曾经想找你上,那会儿你档期紧张,我和南珂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谈成。这次很谢谢你们,不然下下期节目开天窗。”
闻姜接过,递给甘甜收好:“不用客气。”
录制前联系方式已经交换过,宋引章送她们出棚,便加紧回去补录相关镜头。
身旁没了外人,甘甜笑了声。
闻姜问:“笑什么?”
甘甜这次也没支吾:“闻姐,你刚刚在镜头下看着特少女,特温柔。”
闻姜斜她两眼:“见好就收,别自娱自乐。”
甘甜迈着小步紧跟着闻姜,补充:“真的,特别像。”
离开摄影棚,她们经过电视台的长廊道,廊道一旁是巨大的落地镜面,闻姜扫了眼,看到自己脸上清淡的妆容。
少女?
还好不是少妇。
再走几步,甘甜请求拐去洗手间,闻姜准她去,也没继续往前走,亦没站在原地等,甘甜的身影消失于位于廊道尽头的洗手间,闻姜才跟在后面也缓速挪过去。
为了录节目,她踩着高跟鞋,走得不快。
这层本身人员不多,甘甜钻进洗手间之后,前后左右闻姜都再没见到一个活人。
闻姜弯腰脱下一只高跟鞋拎在手里,一抬头,一道挺拔的身影从一侧的男洗手间出来,看到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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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姜自下而上抬头看。
长眸眯起,想笑。
陆时寒更没想到,替傅砚笙送东西,还能遇到本该在青河边上的闻姜。
闻姜似笑非笑地望着陆时寒:“多日没见,一见就是狭路相逢送上门来?”
陆时寒站在原地没动,盯着她的脚,扔她两句话:“多日没见,一见就见你跟鞋过不去。”
闻姜直起身,一脚踩着高跟鞋,另一只脚没踩,一高一低地走得离陆时寒近了点儿:“干导演的也这么能说,转行吧,说相声。”
陆时寒见她脚步不稳,咬牙拎着她胳膊,略微搀扶她:“干演员的不都像你这么能说,转行吧,打快板。”
闻姜笑:“还挺应景,过了传统节日,知道说话借梗传统艺术。”
陆时寒盯着她,也盯着她身后:“礼尚往来。”
闻姜抬头便见黑洞洞的摄像头,问他:“你刚出来这地儿里面有人吗?”
陆时寒身体微滞,放下拎着她胳膊的手臂,呵了声:“还想上我?”
闻姜踢掉另一只鞋,猛地拽住陆时寒的衣领逼他退回男洗手间内。
她关上门,反锁。
门关好之后,她压低声音说:“你觉得这动作是想,还是不想?”
陆时寒垂眸看她,上下打量,后背抵着洗手间的瓷砖墙壁:“太瘦,这体力,满足不了我。”
闻姜也没客气,抱臂视线专垂在他的下身:“看着尺寸一般,可能不会爽。”
他损过来,她损回去,谁也不赚便宜。
可都止于言语,没有实际行动。
互盯了会儿,闻姜突然逼身贴向陆时寒,手从他侧腰滑落。
洗手间开着窗,传来室外风吹的簌簌声。
陆时寒眸色晦暗,闻姜手游移了几秒,忽而探进他的大衣口袋,如她所想摸出手机。
身体相贴,闻姜没退回半步,她点亮手机屏幕,任意滑了个手势,竟然就解了锁。
闻姜淡淡道:“手机是弃用了的不用在乎的手机,还是人是不加防备的单细胞动物?”
没等陆时寒答,闻姜紧接着说:“哦,也可能是人和人心有灵犀。”
陆时寒吸了口气:“知道上下其手什么意思吗?”
闻姜在键盘上输了自己的号码,拨过去,拨通之后又挂断,她将通话记录编辑进他的通讯录,将手机屏幕举起来,将自己添的通讯录词条的名字展示给陆时寒看。
四个字——见色起意。
闻姜冷静有余:“下手是,上手在哪儿?”
她很快又问:“我为什么,我凭什么,你是真不懂吗?”
闻姜指了指一旁洗手间内附带的梳妆镜指给陆时寒:“照照镜子,看清楚,你的眼睛有没有说……想要。”
陆时寒别过视线。
闻姜又笑:“要个号码麻烦成我这样,人间少有。”
她站累了,突然就地蹲下,蹲在陆时寒身前:“借你手机再打个电话吧。”
视线之内是闻姜如今齐耳长的发,毛茸茸的,显得很软,让人想摸。
陆时寒背部绷紧的线条软下来:“站起来。”
闻姜随口回:“腿软。”
陆时寒眼神闪烁……他适才损她体力不好,她立马腿软给他看。
这女人……又无赖,还幼稚。
闻姜拨了自己还在甘甜那里的手机,拨通之后,只见鞋不见人正着急的甘甜急匆匆问:“你在哪儿呢,闻姐?”
洗手间的门隔音一般,甘甜一吼,闻姜都不知道自己听到的声音是来自手机声筒还是来自身侧。
闻姜压低音量回:“碰到个朋友,鞋你不用管,带着其他东西送我公寓去,先走吧。”
甘甜:“可是——”
闻姜打断她:“一切都好,放心。”
眼见一门之隔的人影晃了几下,就要闪身消失,陆时寒动了下腿。
闻姜说:“你喊一声,人可能立马就回来了。”
她的眼睛在说:你喊一声,这里有人强抢民男。
陆时寒盯着她,额头两侧青筋忍了又忍才平息。
他忽而伸出手臂,用力将闻姜拽起来。
闻姜笑,陆时寒又反身将她扣在一旁的瓷砖墙壁上,将她两手反剪背在她身后。
闻姜艹了一声。
陆时寒眼底晦暗:“骂人这习惯不好。”
闻姜:“你用蛮力这习惯就好,你属牛吗?”
陆时寒手上力道没松:“习惯好不好另说,管用就好。”
闻姜习惯性地试图挣脱,陆时寒提醒她:“过会儿出门,穿鞋,我送你回去。路上给我保证别撩我。”
闻姜闻言忽而冷静下来,放弃挣扎,对他说:“我知道你怕。”
怕折她手里。
陆时寒没有回应她的话,开了门,当她默认。
闻姜果然配合地穿鞋,弯腰的时候还善解人意地告诉陆时寒:“看在脸的份儿上,我不说你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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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下停车场一上车,闻姜乍坐进副驾驶位,又问陆时寒:“你住哪儿?”
陆时寒冷淡回:“随便。”
闻姜没强求:“好地方。”
车刚拐出电视台上路,陆时寒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来,陈叔在电话那端说:“聂先生让我送东西给你,不在家?”
陆时寒嗯了声:“有点儿事,很快回去。”
闻姜小声告诉他:“我住的远,你送我过去再回来得让给你送东西的人等很久,我不急。”
陆时寒犹豫了下,告诉陈叔:“陈叔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去,十五分钟。”
闻姜眼底晕出一抹亮色。
陆时寒提前警告她:“坐在车里,等着我,过会儿动一下,我把你捆后备箱里送你回去。”
闻姜冷嗤:“不提前捆着,放心吗?”
陆时寒看她,视线僵持,没再说什么。
到了公寓楼底,陆时寒将车停进院内稍偏的位置。
他解安全带,闻姜问:“哪个窗户是你家?”
陆时寒没回应。
闻姜又问:“哪个?”
陆时寒不想纠缠,抬首看了眼公寓楼,脱口:“17楼,东户阳台挂着鸟笼那个。”
闻姜笑笑:“老年人生活。”
不用下去摁门铃检验,她就知道这男人说谎,没即刻戳破。
闻姜只在陆时寒下车时随口一说:“不然你还是把我锁后备箱里再走?我怕我闲着去摁17楼的门铃,到时候开门的不是你,再惹出什么事儿来。”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黑乌鸦
闻姜话说得随意,陆时寒却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不怀好意”。
没有继续纠缠。
陆时寒背过身,随后下车,最后关好车门。
闻姜视线一直死死地钉在陆时寒的身上。
这具肩宽腰窄,颀长且蕴含力量的身躯,很吸睛,容易让人产生最原始的※冲动。
闻姜一早便发现了这一点,也没刻意躲避。
情况来了就躲,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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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寒离开时未曾回头,走得干脆。
闻姜甚至一度生出这人再也不会下来的错觉。
可陆时寒下来得很快,他接过陈叔送来的东西,没有请客入门。
陈叔一走,他也即刻下楼,不曾在楼上拖沓浪费时间。
上楼时陆时寒一身黑衣,这会儿闻姜坐在车上远远地见他迈步走过来,他上身的黑色薄款羽绒服已经变身为白色连帽卫衣。
黑色显得他性感,白色显得他鲜嫩,让人更想辣手摧“草”。
同一张脸,同一具身体,看过一遍,不用动齿也不用动手,就能知道尝一口滋味能有多好。
*
闻姜攥了把安全带,想不出这男人临时换装是想勾引谁。
这个……不安份的男人。
她坐在车上冷冷地看着,陆时寒径直走向座驾,她眼睛里的他越来越清晰。
忽而,前方不远处隔了一个车位的车上下来一个女人。
寒冬腊月,女人两条葱白纤直的腿裸/露在外,膝关节略显娇俏地擦在一起,恨天高被她踩在脚底。
陆时寒的脚步止了。
闻姜眯了下眼,见女人斜斜地靠在车身上,拦住陆时寒,身姿窈窕地在同陆时寒说些什么。
陆时寒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唇角竟是上扬的。
这画面让闻姜想起在色达时往他身上倒的那个女人。
这么能招人……且不知死活地卖笑……
闻姜看过去的视线更为冰冷,忍不住冷笑了声。
性冷淡?她收回在色达时所想的这三个字。
陆时寒和那个背影很妖娆的女人又聊了几句,女人忽而打开车门,从后排座椅上抱出一束花。
她将花递给陆时寒,陆时寒犹豫了下,接了过来。
再然后,女人娉婷窈窕地往公寓楼走去,陆时寒抱着花继续往车驾所在的方位走。
等陆时寒上了车,闻姜见他小心地将花束放在后排,嗤了一声。
陆时寒系好安全带,没有理会这声带着讽刺的轻哼。
闻姜笑笑,尽量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地说:“不错啊,花都送了,撩上钩了。”
陆时寒打火:“客气,没你撩人技术好。”
闻姜将视线从他又恢复一潭死水的脸上挪开,笑:“还真是挑人给脸,笑给你的花儿看,对别人,就像脸被冻了几千年。”
陆时寒看她,扯了下唇,然后压下笑轻嗤:“洞察力真不一般。”
闻姜白他一眼,声音又冷了五度:“我谢谢你奉承。”
陆时寒没客气:“我收下这谢。”
闻姜一口血从心口上蹿被堵在喉头。
陆时寒快速倒车,滑出停车位,问哑火了的闻姜:“地址,送你去哪儿?”
闻姜说得无比随意:“你先随便开着,歪远了我告诉你。”
陆时寒斜她一眼,动了下唇,又作罢。
闻姜斜回去,而后问:“看着聊挺欢的,跟人姑娘挺熟的吧。依你这种无事指定不会闲逛的性子,这人一定住得离你很近。对门,还是同电梯的上下楼?”
她很快继续分析:“人姑娘极为淑女地和你保持安全距离站着,没抱成团也没勾小手,说明还没有发展出突破邻里关系的新关系,但她送花而你这样单细胞的人接了没有拒绝,人姑娘多半是对你有恩吧?还是康乃馨,你这有点儿危险啊,这是为人父时收到才最合适的花。”
“分享一下?你报人姑娘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