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与你家少主成亲前,老当家说过我们成亲后可以搬去襄阳住,”她故意吸着鼻子翁声翁气说道:“老当家是有威望的人,说话自然算数,我这人最怕冷,襄阳应该比山上暖和,所以打算过两天就下山去襄阳!”
因为冯老爷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所以宁小丹也有意拿着架子,不仅语气冷冷淡淡,而且她这意思表明她不是来商量的,而只是来知会他一声而已。
说完,她偷偷抬眼打量着冯老爷子的脸色。心里着实有些忐忑,说起来,她这个理由并不太充分,毕竟倒春寒过去,山上天气应该便可以暖起来了。
所以如果冯老爷子不准,她也不好强求,但她又不想放过这个表达诉求的机会。
她想好了,就算冯老爷子这次不同意,但她提出来做做铺垫,下次或再下次她提出,他便不好回绝了。
不想她的话音刚落,却听冯老爷子答应道:“这山上清冷,襄阳旧宅也好久没过去个正经主子打理,只怕仆人们都懒惰了,主母和少主过去住住也好,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就明天坐轿子下山吧!”
啊?!
冯银霜愣了愣,她没想到冯老爷子这么爽快就答应下来,而且还将时间定在了明天!
“明天?……”她不确定问道,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就明天!”冯老爷子点头道:“到时让三郞和阿达送你和少主过去,顺便交待一声那边的下人,让他们好生侍候。”
果然是明天,自己没有听错!
宁小丹一时心花怒放,虽然她觉得这山中的日子过得很不错,但毕竟是在冯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想着婚前自己无数的逃跑都被这山寨中的人同仇敌忾地拦下来,她便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在这云雾山逃出去,定然没有指望。
所以她便将希望寄托在襄阳那边,她想着那边既是家宅,便不会如这山寨般守卫森严,而且那边的下人定然也不知她的底细,所以她过去以主母的身份收买一下人心,再以主母气势吓一吓,压一压,恩威并施,定然活动要自由些,只要一得自由,那边是人多的府城,她便能有很多机会逃走。
但高兴之余,宁小丹又起了疑心,她终是不敢相信冯老爷子会如此爽快就放她下山,而且只派了金三郞和阿达送自己和呆瓜过去。
阿达这人虽然功夫好,但人太实诚,说不好听就是脑筋转不过弯儿来,金三郞虽说脑筋灵活,但却只会点三脚猫功夫。
这两人搭配着完成任务,本来可以互补,但若是巧使小计让他们分开来,那便做不出什么事情来了。
按道理说,这种情况怎么着也得让冯银霜送他们过去的,一来她是女人,与宁小丹同行方便,可以很好地监视着防她逃跑;二来她功夫最高,既可以保护呆瓜,又便于抓回万一逃跑的自己。
但冯老爷子却并没有这样安排,还真是让人感到有些奇怪!是冯老爷子太低估她,还是没有猜出她去襄阳那边的动机?抑或是那边守卫比这边还森严?
“好吧,就这样吧!”冯老爷子挥挥手,转头冲阿达说道:“你去让霜和三郞过来一趟!”
见他不愿再搭理自己,宁小丹带着满腹疑惑出厅去,然后一路走,一路想。直到进了小院,也没有猜出冯老爷子大方允许自己去襄阳的意图。
“主母回来了?”见她进院子,正在修剪迎春花枝的红叶笑着招呼道。
宁小丹点了点头,走向房间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向红叶走过来,站在她身后笼袖看着她忙碌。
“外面冷呢,主母又病着,回屋里去吧!”红叶劝道。
“不要紧!”宁小丹笑了笑,听着屋里隐约传来“噼哩叭啪”的响声,便问道:“你家少主已经针灸回来了?”
“回来了!”红叶笑道:“刚才一进院子便到处找主母呢!奴婢说你一会儿就回来。他便自己拿了琥珀小算盘出来玩!”
以前呆瓜喜欢玩算盘。宁小丹不明白什么原因。但现在上山她便明白了。
冯银霜说过,呆瓜帮着他父亲管生意,每天算盘不离手,他的算盘也打得好。所以养成个收集算盘的习惯。
红叶说的那琥珀小算盘,是檀木做的骨架,琥珀做的珠子,既漂亮又金贵,便是当初呆瓜收集的,后来冯银霜成亲,他便当作礼物送给了金三郞。
呆瓜回山上后,冯银霜看他还玩着宁小丹买的粗制算盘,便将这算盘翻出来还给呆瓜玩耍。这让金三郞极不高兴,曾经酸溜溜地要冯银霜讨要回去,冯银霜却不理他,呆瓜也极喜欢那算盘,所以便一直没送回去。有空他便拿出来玩耍。
大约是因为旧物的缘故,呆瓜极是熟悉,“劈里啪啦”一阵打,还别说真象个正算帐的掌柜似的。
“明开我们就要搬去襄阳了,也不知二当家会不会收回算盘去?”宁小丹假装不经意说道。
“要搬去襄阳了?”红叶愣了愣,转身惊讶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宁小丹笑道:“这山上住着没趣,听说襄阳那边热闹,我早就想过去看看了呢!”
红叶点了点头,眼里闪过向往,笑着说道:“主母说得是,我听老宅过来的王叔说过,那边的宅子的确很大,下人也很多,而且宅子就在闹市边上,可比山上好玩得多呢!”
“是么?”宁小丹笑道:“不过既然宅子那么大,难道就没个规矩?”
“规矩当然有,”红叶掩嘴笑道:“不过那不都是约束下人的么,可跟主母主子没什么关系!”
红叶年龄与宁小丹相仿,而且接触这么久以来,她也算摸清了宁小丹一些脾性,知道她是个不讲究,无拘束惯了的,所以宁小丹一开口,她便猜出了她的心思,因此才出言安慰。
“是么?”宁小丹高兴起来,也没掩饰自己的喜悦,笑着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了!”
说着,她看了看院门口,故意神秘说道:“这山寨什么都好,就是老当家太古板了,冷着脸吓死人!还有就是到处都有挎着刀,背着剑,举着枪的人,也让人胆战心惊的,最开始的那几天,我晚上还老做恶梦呢!”
红叶笑着安慰道:“老当家确实有些吓人,不过山寨里的人都很好,他们不会随意杀人的,主母你别害怕!”
“能不害怕么?”宁小丹摇头叹道:“以前在江湖上行走,就看见他们那些人一刀一个害人命呢!”
“咱们寨子里的人可跟外面的人不一样!”红叶辩解道:“老当家和大当家都说过,咱们是一家人,怎么着也不会将枪尖指向我们自己!”
“我还是害怕……”宁小丹胆怯摇了摇头,又问道:“襄阳那边的老宅不会也有他们这样的人整天转来转去吧?”
☆、第151章 催着下山
“那哪能?”红叶笑道:“那边可是正二八经的住宅,是老主子早些年置下的,又在闹市边,有官府管着呢,若象咱们这边提刀弄枪怎么行?”
宁小丹听得松了口气,她想要的就是这个话,于是又说了两句闲话便回屋了。
呆瓜正趴在床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见宁小丹进屋来,停了手,抬起头冲她傻笑了两声,便起身跳下床来搂住她的腰,然后头往她脖颈处拱,嘴里傻傻说道:“香……”
“去!”宁小丹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撇嘴骂道:“失忆之前也不知是怎样的色胚子!冯老爷子还说你天下的女人都看不上,谁信呢?”
经过章大夫的诊疗,呆瓜的言行越来越趋于正常,虽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但嘴里的词汇也丰富起来,行为也比以前少了许多傻气。
不过就是对她也越来越不正经,晚上缠着她折腾也就罢了,白天还时不时来些让她脸红心跳的举动,使她很不适应。
“嘻嘻~~”呆瓜冲她笑了两声,便拥着她到桌边坐下,还狗腿地给她端来热茶,又转到她身后要给她捶背。
捶背这功夫,是他跟红叶学的,别说还有模有样,让宁小丹很是舒服,不过她今天没有时间让他给自己捶背。
“不用捶了,我还得收拾明天的行李呢!”宁小丹喝口热茶站起来,想起呆瓜也许还不知道去襄阳的事情,也不知他舍不舍得离开这里,毕竟自从捡到他以来,宁小丹看到他在这山上这段日子是最快乐的。
“呆瓜,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去大城市玩儿,好不好?”她问道。
“好……”呆瓜拍着巴掌高兴说道。
宁小丹见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便嗔怪道:“瞧你傻的……一听到玩就高兴。”
她话音刚落,便见冯银霜进门来,笑着说道:“主母怕是冤枉少主了!有主母的地方。少主便都高兴,他倒不是为了去玩儿!”
宁小丹想起呆瓜如此黏自己,冯银霜说的也不无道理,便不反驳,问她道:“大当家来有什么事?”
不会是冯老爷子反悔了,让冯银霜来通知自己吧?
“你们明天就要去襄阳了,便过来看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冯银霜笑道。
宁小丹松了口气,笑道:“没什么困难,我的就带两件衣物而已,只是不知你家少主需要带些什么?”
以前呆瓜跟着她流浪。吃穿住行都很简单马虎。但自从上山后。她看红叶侍候呆瓜那才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先从穿戴说起,衣服不用说了,进屋穿一套,出门又换一套。若有什么客来需要呆瓜出席,那便又是一套,都挺讲究,玉带玉偑一应齐全,配套。
头上戴的更是一个小箱子,跟个女人的梳妆盒似的,里面收了各种精美的发带,发朁等等挽发玩意,宁小丹也具体叫不出名字来。
脚上穿的鞋也不必提了。布面的,鹿皮的,小牛皮的,高底儿的,矮底儿的。雨天穿的,晴天穿的,装了一个大柜子。
这还是穿的,吃的便更讲究了,除了丰盛的一日三餐外,中间还另有讲究,比如吃个什么养生膏,含个什么养生野参片,喝个什么祛寒的甜汤等等,很是复杂。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比如洗澡加什么,漱口用什么就不用说了,一套接一套,让宁小丹看着都觉累。
不过好在侍候呆瓜的人不是她,自有红叶安排下人去做,相反,她也是按这个规格被人侍候着,但宁小丹嫌麻烦,比如一会儿换一套衣服鞋什么的,她总不会听。
但此次要去襄阳,也不知他们让不让带红叶,又不知该不该将呆瓜那些衣物,饰物等等的带过去?还有需不需要章大夫开些药带上?到了襄阳那边还针灸不?
“主母你带一两套衣服过去也成,昨天虽然飞鸽传书吩咐襄阳那边替你准备了,但还是怕他们赶不及!至于少主……”
想了想,冯银霜笑着说道:“章大夫说针灸可以暂时停了,其余东西便什么都不用带,老宅那边什么都不缺!现在山上的这些东西不过以前备着防他过来,并不太好,少主并不是太喜欢。”
“这还不算好啊?”宁小丹听得咋舌,疑惑问道:“你们家少主到底有多少钱,你们由着他这么折腾,就不怕他败家?”
“这个主母不用担心!”冯银霜掩嘴笑道:“我等没有福气,也跟着老主子和少主享了半辈子的福,主母您是个有福气的人,跟着少主自然有好日子过!”
宁小丹听得叹气,心想:再有好日子过,可咱们也不能忘了患难夫妻和患难朋友啊!所以该逃还得逃!
不过她这话可不敢跟冯银霜说,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话,冯银霜便将红叶叫进来,告诉她明天跟着两位主子去襄阳,让她回屋先收拾一下行李。
红叶听了高兴地走了。
冯银霜冲宁小丹道:“红叶这丫头人勤快,又老实,你们用惯了的,就跟着去那边,若是那边有更趁心的,就打发她回山上来,若是没趁心的,就留下她吧!”
宁小丹正担心自己去那边人生地不熟呢,听她替自己和呆瓜考虑周到,很是感谢。
“多谢大当家考虑周全,”她状似不经意问道:“大当家明天会送我们过去吧?”
虽说早知道冯银霜不会送,但她就是要故意问一问,因为从冯老爷子那里问不出什么消息来,宁小丹想从较善良的冯银霜身上找突破口。
冯银霜的眼神闪了闪,却很快恢复平静,笑着答道:“有三郞和三当家过去,我就不去了,眼见春耕开始,山上事务多。”
宁小丹自然没有放过她的表情,便故意皱眉叹气说道:“那还怎么办?本来我还指望着你送我们呢,他们两个男人,你家少主又是傻的,我一个女人极不方便啊!”
“不要紧。”冯银霜看了一眼呆瓜,笑着说道:“少主他虽然痴傻,却是极心疼你的,况且又有红叶陪着,主母自然不会受委屈。”
“你是真不能陪我们么?”宁小丹一脸的失望央求道:“春耕不是早吩咐下去了吗?此去用不了几天时间,误不了事!况且这山上就你跟我最要好,所以我想你送送我!”
宁小丹这是真心话,如果可以选择,她是宁愿选冯银霜而非金三郞和阿达送。
一来金三郞他们是男人,有个什么状况不方便;二来这些日子相处下去。她瞧出冯银霜是个爽快利落的人。她是真心想把她当朋友;三来她的功夫也最高。若是遇到朝廷派来的人,她更容易让自己和呆瓜化险为夷。
听她诉感情,冯银霜很高兴,但仍歉意说道:“真是去不了!主母放心去吧。等过了这一阵子,奴家就到襄阳看你!”
听她如此说,宁小丹不好再要求,便住了口,不过她也从冯银霜话里听出些蹊跷来。
冯银霜说春耕的事,她绝不相信,因为这山上的田地种得不多,都是自产自销,图吃个新鲜。冯银霜前段时间就安排下去了,还有什么好安排的?而且她对自己扯谎,定是有意想瞒她什么?
所以这山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冯银霜必须留在这山上,而且这事一定还跟冯老爷子爽快同意她下山有关。
但到底是什么事呢?
冯银霜走后。宁小丹想了半天,直到天黑上床,呆瓜又闹腾着要“大白馒头”时,她也没有想出答案来。
后来被呆瓜纠缠得心烦,她也无法再集中注意力想,于是就将此事搁在了一边。
管他什么事呢!她想:襄阳那边总是要去的,毕竟那边比这边好逃得多!
第二天一大早,宁小丹和呆瓜还没有起床,红叶便在门外催了,说大当家让早些起床,以便能够早行,免得路上引人注意。
宁小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既然金三郞说捉自己的皇榜没有撕,那自己便要小心一点。
于是她摇醒呆瓜,催促着他起床来,梳洗完毕,简单吃过早饭,便在红叶的带领下,去找冯银霜。
天刚蒙蒙亮,东方已发白,看得出今日是个出行天儿,不过春寒料峭,早上寒气却很重。
纵是如此,冯银霜和金三郞他们已经在山门内的场坝上等候着了,他们的旁边,停着四顶暖轿,十来个大汉站轿边等候着,等人一上轿,便开动。
一见这阵势,宁小丹更加感到奇怪,觉得冯银霜他们似乎很着急送自己和呆瓜走似的?
“主母快上轿吧,”冯银霜催促道:“今日只怕是个大晴天,趁着天凉好赶路,而且早上行人少,下轿上船时也清静得多!”
可能就是这两个原因吧?宁小丹想:这两日天气,虽说早上寒冷,但稍后太阳出来却又毒辣,安静呆着还好,若是做重体力,也是要出一身汗水的。
自己今天出门,虽然穿了男装,其余却未作任何伪装,有心之人应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