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宁小凡和呆瓜好好儿坐着时,他松了一口气,冲两人瞪眼道:“不准乱动,休要想逃跑!”
宁小丹看得好笑,接着却又暗暗叹气,心想:看这蒙面人警惕性并不太高,又有点二,自己若要逃跑,只需对付车外那人就可以了!比如趁那壮汉不注意,骑了马儿就跑,他们应该追不上。
不过如今带着呆瓜呢,他呆头呆脑,只怕没那么容易。看来只得从长计议了。
“我们饿了!”她冲蒙面人说道。
暂时逃跑不了,那就先填饱肚子再说,昨晚匆忙间她就吃了两块桂花糕而已,要不是极其疲倦,只怕饿得觉也睡不着。
听她只是如此简单的要求,蒙面人显然轻松了许多,探身向车头方向,拉出一块板来支在两榻中间,便成了一张小桌。
然后他将刀放在自己睡的榻上,又从两个榻头的暗格里掏出许多吃食来。一一摆在桌上。
大饼果子。熏鹅卤牛肉等等。竟有七八样之多,每样份量也足,最后还掏出一小瓶酒来,放到桌上。
宁小丹有些瞠目。虽然知道他们有备而来,但却没想到连饮食都准备得这么好。
美食诱人,呆瓜早已按捺不住,傻头傻脑便去抓了牛肉放进嘴里。
宁小丹正担心蒙面人喝斥打骂,却见他撩起那边的车帘,冲外面的大汉喊道:“阿达,吃东西了!”
她不由松了口气,心想:看来他们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许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人要救。所以才掳了自己去吧?
很快,那叫阿达的大汉上了车,坐到蒙面人旁边,看了宁小丹和呆瓜一眼,也不说话。一手撩起半边面巾,一手拿起酒瓶先喝了两口,这才开始闷声吃东西。
原来那瓶酒是专替他准备的。
蒙面人见宁小丹坐着不动,催促道:“怎么不吃?快吃吧,吃完好赶路!”
吃他如此说,宁小丹也不客气,拿起一个大饼吃起来。
那蒙面人自己也撕了一个鹅腿啃起来,却也因蒙着面,不得不一只手一直撩着面巾,极不方便。
宁小丹看得好笑,便趁机出言试探道:“阁下不过掳我救人而已,若无害我兄妹之心,救了人又放我们回去,我们不仅无怨言,还可做朋友,所以也不必如此藏头露尾!”
蒙面人听得愣了愣,抬头盯着宁小丹,似乎是想看出她眼里有多少诚意。
宁小丹又道:“我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见你救人心切,如今性命又握在你手上,当然会不遗余力相帮!不过……”
她话锋一转,又道:“我的血液虽然能起死回生,不过必须得配以家传秘法才行。所以若是你们对我兄妹起了歹心,我便是死也不会帮你救人的,到时你们拿了我的血去也没用!”说完,她紧紧盯着蒙面人,看他的反应。
她血液的秘密,虽然有人能打听到,应该都不太清楚细节,所以她就想诈一诈,故意说什么家传秘法,变被动为主动,免得任由对方拿捏。
蒙面人看着她,沉吟半响,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姑娘快人快语,我们也不必躲躲闪闪,就坦诚相见吧!”说完,便真伸手揭去了面上的黑布。
看他真容露出,宁小丹倒愣了愣,只见一张俊秀的脸,肤色白净,加上他修长的身材,若不是拿着刀,只以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文弱书生而已,很难想象他能拿起刀干抢人的勾当。
论起他的相貌,竟只比柳如风差几分,与朱复不相上下。
看宁小丹盯着自己发愣,蒙面人颇为得意,竟将手中的鹅腿当作纸扇,轻轻摇晃,作出一个翩翩公子的姿态,笑着说道:“怎么样?在下比你家兄长好看吧?”
“咳,咳,咳……”呆瓜嘴里的东西塞得太多,呛得咳嗽起来,眼泪花花抓着宁小丹的手。
宁小丹回过神来,一边拍着呆瓜的背,一边笑着说道:“公子丰姿绰约,我家兄长哪能与你相比?”
其实若呆瓜不常常露出那些傻里傻气的笑容,吃相又这么难看,与这人倒是不相上下的,但如今他们兄妹的性命都捏在人家手里,多多奉承总没有错,所以宁小丹当然得顺手推舟说他好看了。
果然,那人听到她的赞扬,竟比捡了金子还高兴,得意说道:“那是,想当年仰慕我金三郞的少女也是摆成队呢!可惜……”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举起鹅腿,狠狠地啃了一口,仿佛想起什么极其遗憾的事情似的。
宁小丹心想:原来他叫金三郞,只是不知他家的什么人需要自己救。
见金三郎取下面巾,那喝酒的阿达也扯下面巾来丢在一边。他的面相却是凶恶多了,一条斜长的疤痕最是惹眼,使得他整张脸看起来异常狰狞凶狠,倒是个正宗打家劫舍的。
不过他并不多言,只老实地埋头吃东西,让人少了几分惧怕。
觉得还是金三郞好说话,宁小丹出言试探道:“金公子的什么人出了意外,需要我去救?”
“是我……”金三郞答了一半,却突然不耐烦起来,说道:“你休要问这么多。快吃。吃完了咱们还得赶路!”说完。他便埋头吃东西,不再多话。
宁小丹帮呆瓜顺了气,又让他喝了几口水,这才继续吃东西。其间又几次出言试探金三郞,却再也打探不出什么,最后只得作罢。
吃过早饭,阿达自去驾起马车,又奔驰起来,所走道路极不平整,颠得人骨头都快散架了。
宁小丹打起帘子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所在何处,只知所走全是乡间野道。想来他们是怕走官道引来官府注意,毕竟她从宫里逃出来,那万贵妃定然派了人手到处捉她,若是走官道,只怕早就抓住了。
“我们要去哪里?”她忍不住问道。
就算走乡村野道。若是老这样明目张胆地逃命,只怕要不了多久便被人发现踪迹了。
金三郞却抱着刀闭目养神,并不理她。
“咱们这马车太过打眼儿,不如换一辆普通一点的?”宁小丹建议道:“还有,有没有男装?给我一套换上,不然也极易被人认出!”
比起被万贵妃抓回去,宁小丹宁愿冒险跟着这金三郞走。
金三郞睁开眼来,看向她,眼里闪过惊讶,问道:“姑娘倒是自觉,不过你就不怕在下对你不利?”
宁小丹笑着问道:“公子不过请我去救人而已,能有什么不利?”
“在下若是留你一辈子不放回,你当如何?”金三郞笑着问道。
宁小丹愣了愣,笑着答道:“若是好吃好喝,我倒乐得落入福窝!”
“真的?”金三郞眯眼看着她。
真的个屁!宁小丹暗暗骂道。
她又不是傻冒,喜欢当没有自由的囚犯!这么说不过麻痹敌人而已。
“姑娘舍得你那些朋友?”金三郞又问道。
宁小丹笑道:“朋友而已,怎么舍不得?我兄长在我身边呢,还怕什么?”
旁边的呆瓜听到她提到自己,往她这边湊了湊,挨得更紧。
“那姑娘孩子的父亲呢,”金三郞又盯着她问道:“你也舍得么?”
宁小丹不由一怔,想起朱复和孩子来。
也不知柳如风救出孩子没有,朱复又逃出来了吗?他若听说自己被人抓走,也不知怎样的着急……
“姑娘……姑娘……”金三郞将宁小丹唤回魂来。
“姑娘似乎很在意孩子他爹?”他继续问道。
宁小丹不答,她不想将自己的真实情绪透露给敌人。
金三郞却似乎对这话题很是感兴趣,又追问道:“若是那人死了或是姑娘这一辈子也见不到他,姑娘当如何?”
能如何?宁小丹自己也不知道。
她爱朱复,但却不会做出殉情的傻事!应该是如鲁迅先生所说: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前行吧!
至于怎么前行,那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也许她会想方设法将孩子救出来,从此守着孩子安心当小寡妇,把孩子抚养成人,过平凡而安定的日子。
又或许自己会再遇个有缘的男子,梅开二度,抚平失去朱复的伤痛,过上甜蜜的二人生活,继续朱复生一堆娃的理想。
突然她想起救自己的展谓,叹气想:这辈子无论如何是不会嫁给他了,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个朱复,若是朱复死了便更不可能了。
她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展谓也会觉得那是在背叛自己的主子!
☆、第138章 压寨二夫人
久久等不到宁小丹的答案,金三郞又开口问道:“若是再也见不到孩子他爹,姑娘也应该替自己另外找个依靠吧?”
听他再次提到再也不见不到朱复,宁小丹皱了皱眉,很是不满,抬起头瞪眼问道:“金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会再也见不到朱复?虽说暂时还不知道朱复逃没逃出来,但只要有心,只要她和他还活着,她便能见到他,这是当初他们在宫中便约定好的!
“我没什么意思!”金三郞却笑着说道:“只是看姑娘模样标致,心想着要不要留下姑娘给我当压寨二夫人?”
“二夫人?”宁小丹好奇问道。
听他意思,他已经娶妻了?还是压寨……莫非他真是打家劫舍的强盗?
“怎么,姑娘有意?”金三郞笑着说道。
宁小丹有心探听情况,故意瞪眼道:“看你长得也算俊俏,当压寨夫人也可以,不过得回去将你家大夫人休了才行,本姑娘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金三郞听得来了兴致,连身子也向宁小丹这边倾了倾,笑着问道:“姑娘真对在下动心了?”
“动心谈不上,不过因你长得好看,反正我家相公也不在身边,做个露水夫妻也不错!”宁小丹笑着答道:“只是不知你的山寨有多大,又有多少人马,又能不能护我周全?毕竟因为我血液特殊的缘故,想来争抢我的人不少,就怕金公子到时护不了我,还白白送了条小命儿!”
金三郞愣了愣,一本正经说道:“我家夫人功夫了得,山寨人马也不少,护你周全定然没有问题!只是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看来他们真是占山为王的强盗了!宁小丹多多少少放心了不少。
如果对方是什么富户或是朝中权贵,他们掳了她去救了人,但终会将她献给万贵妃,那样便会很糟糕。
但既是强盗。那便是不受朝廷约束的,既然明知她是宫中逃出的人,还敢虎口夺粮,想来也有几分与朝廷抗衡的底气,如果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他们定然不会轻易将自己交出去。
这样想着,宁小丹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瞪眼看向金三郞道:“你家夫人功夫了得,你的功夫却稀松,你既休了你家夫人。又拿什么来护我周全?”
“这……”金三郞显然没想到这一桩。怔了半响。才叹气说道:“我家那母老虎,却是休不得的,看来在下真是与姑娘无缘,还是改天在寨子里替姑娘另外觅个俏郎君吧!”
宁小丹好笑之余。听他话里没有对自己和呆瓜不利的意思,心里不由又安定了几分。
这马车实在颠得厉害,要不是呆瓜因为害怕,紧紧搂着她的腰,无异于一个厚实靠垫,只怕她的身子骨早就颠散架了。
本就虚弱的身子,又说了这么一阵话,宁小丹倦意袭来,不再理那金三郞。于是闭了眼睡觉。
大约是觉得让宁小丹做二夫人无望,金三郞也不再有耐心跟她说话,依旧抱着刀打起瞌睡来。
马车里很是安静。
宁小丹虽然疲倦,但因为马车太颠,却也睡得极不舒服。更不安宁。
好在马车只大约行了两三个时辰,又停了下来,模模糊糊中,她正想好好睡一觉,不想却被金三郞叫醒。
“快点儿,下车了!”金三郞自己早已跳下了车,站在车下催促着。
“到了么?”宁小丹撑起酸痛的身子问道。
这一路下来太折磨人了,现在就算是狼窝,她也巴不得早点到达,这样便能安定下来,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改作乘船!”金三郞简略答着,催促道:“快让你傻哥哥扶你下车来!”
“乘船?”宁小丹抬头看去,金三郞背后果然波光滟滟一片河面。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她疑惑问道。
“休要多问,你!”金三郞突然又不耐烦起来,指着呆瓜凶道:“快将她背下来,不然砍死你!”冲着,他还冲呆瓜扬了扬手中的刀。
呆瓜害怕地缩了缩身子,背起宁小丹下车。
“你别凶我兄长,吓着他休想让我跟你们走!”宁小丹伏在呆瓜背上,不满说道。
金三郞倒又客气起来,说道:“你兄长傻头傻脑的,在下不对他凶点儿,只怕他不肯听我的!”
“他不听你的,你只需跟我讲便是,我自会好言好语哄他!”宁小丹瞪眼道:“但就是不许你凶他!”
金三郞看了呆瓜一眼,撇了撇嘴,说道:“不过捡的便宜兄长而已,又长得连我也不如,你这么护着他干什么?”
宁小丹懒得跟他胡扯,抬眼打量着地形。
面前是一处野渡,或者说甚至连野渡也算不上,因为只一条羊肠般的小道通向河岸,那河岸也极窄,不过一块被人踩得不长草的地面而已,想来平日在这儿靠岸的船只并不多。
此时河面上停着一条船,不大,一个梢公,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守着。
见到宁小丹他们顺着羊肠小道下来,那大汉忙命梢公将船划了紧贴岸边。
“二当家,三当家!”他跳下船,冲金三郞抱了抱拳,又看向呆瓜身后打招呼道。
宁小丹回过头去,这才发现阿达跟在后头,心想:原来他是三当家,那么他的功夫应该不错吧?
金三郞冲那人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驾了马车继续前行,记得多经过几个渡口,最后回城去!”
“是!”那大汉答应着走了。
宁小丹知道他们是想摆*阵,她本想留下点什么记号给展谓,但转念又想自己一身全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也没什么与展谓的特殊信物,若是留下来,让官兵追过来就不好了,于是只得作罢。
金三郞恶狠狠催促着呆瓜将宁小丹背上船,那三当家也不知是发善心,还是担心呆瓜摔了宁小丹,倒是过来默不作声地小心扶着。
上了船。进了船舱,那梢公二话不说,便点开船,驶到河中心,沿江而下。
舱中虽然陈设简陋,却是细心地放了两个软垫,金三郞又恶狠狠地指挥着呆瓜将宁小丹放到软垫上坐好,还命令他在一边扶着,以防宁小丹身体不支坐不稳而摔倒。
他倒是个细心的,本性应该不坏。只是却不知为何做了强盗?
宁小丹本想再问那金三郞掳了自己去到底想救何人。头却随着船的晃动而晕乎起来。想起自己是个晕船的,她忙紧抓着呆瓜闭上眼深呼吸。
好一会儿,金三郞才发现她的异样,问道:“你没事吧?”
宁小丹晕得不开睁眼。也不敢开口。
又过了半响,听他又恶狠狠命令呆瓜道:“快给她掐掐虎口!”
宁小丹不由叹气,心想:呆瓜哪里知道虎口在哪里?
怕呆瓜挨骂,她正想睁开眼来骂金三郞,却感觉呆瓜已经抓起自己的手,替她掐起虎口来。
宁小丹不由惊讶,看向呆瓜,见他一脸的担心,揉得极其认真。脸上的傻气似乎也减了几分。
想起来京时也是坐船,当时自己晕船生病,他焦急地守在自己身边,宁小丹心中一阵感动,柔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应该揉这里的?”
呆瓜却抬起头冲她“呵呵”地傻笑了两声。又继续专注地柔捏。
“其实你这便宜兄长也不是傻得不要救药,”只听金三郞在一边说道:“我就这么揉两下,他便懂了!”
宁小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