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郭图。”程昱道。
曹初默默无语。
她转头,对曹操附耳感叹道:“奉孝和郭图都姓郭,又都是颍川人,可他俩区别怎么就这么大?”
一个特别机智,一个专坑队友。
如果不是没有证据,曹初甚至要怀疑郭图是曹操派去袁营的间谍了。
曹操捋须须,深以为然:“我也这么觉得。”
郭图简直是一心向曹啊,坑完袁绍还不够,还要坑袁绍的儿子。
郭嘉:“……”
关他什么事哦。
……
就在曹操听闻袁谭要和他结盟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河内郡的郡守推举了一个人为上计掾,叫司马懿。
司马懿的兄长司马朗就在司空府任职,跟陈群的关系还不错。
曹操之前听司马朗提起过他弟弟的才名,于是就顺手把人给征辟过来。
但是司马懿没来。
司马朗主动过来替弟弟请罪:“二弟患了风痹症,卧床不起,恐怕无法受职了。”
曹初不信,反问道:“可是以前听你说起他才名的时候,你却从没说过他有风痹症呀?”
曹操没那么好糊弄,见曹初已经发问,便往司马朗的方向看去。
司马朗也很疑惑,但他弟弟给他的说法就是这样,他只是复述而已。
见他说不出理由,曹操不怒反笑,语气轻巧:“既如此,子劭便带着元化去河内郡给他瞧瞧罢。”
司马朗一惊。
第57章 装病现场
曹操这话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司马懿会突然得什么“风痹症”,但他的做法偏偏让人无可指摘。
既然司马懿生病了; 那他就派医者给司马懿瞧瞧; 为了表现重视还派了御史过去; 这总行了吧?
看,多大度啊。
司马朗担心他弟弟真是装病,于是就建议华佗留在许都给司空治头风; 司马家已经请了很多医者去给司马懿看病了。
这话说得不差,司马氏的确是个大族; 虽然华佗这种级别的名医可遇而不可求; 但是其他医术高超的医者不难找到。
曹初不久后就要赶赴河内,在那之前; 袁谭的使者到了许都。
袁谭派来的使者叫辛毗; 是辛评的弟弟,颍川人。
曹操的谋士有很多都是颍川人,和辛毗是旧识; 这或许就是袁谭派他过来的原因。
反正郭嘉是认识他的。
毫无疑问,辛毗是个人才,曹操客气了一番就答应了结盟的要求。
这两个盟友各有各的心思,袁谭想要利用曹操从袁尚手里夺回邺县; 曹操何尝不想通过袁谭打下邺县?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曹操本来是想让自己儿子曹整娶袁谭的女儿;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实施。
因为曹初开口了。
她觉得袁谭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会背叛曹操,这样的政治联姻能避免就避免。
利用袁谭只需要这一次; 估计还没等婚事定下; 邺城就打下来了。
她可还没忘曹昂消失的这段日子带兵去了哪里。
而且曹初给出的理由很实在。
“整儿如果真的与袁谭之女联姻; 那阿翁岂不是矮了袁绍一辈?”
本来曹操和袁绍是平辈的人呀!
曹操点点头,蹙眉思虑。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他才不要矮袁绍一辈呢!
……
御史台。
曹初正在整理奏疏。
徐庶抬眼瞧她,随即叹气:“子劭啊。”
“嗯?”曹初不解,转头看他。
“监察百官的事,不必按照陈长文说的去做。”徐庶提醒道。
陈群是眼里不容沙子,可他们御史台却是按照汉律办事。
曹初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徐庶是在提醒她不要跟郭嘉对着干。
“我没弹劾过郭祭酒。”
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跟郭嘉对着干了!
自从陈群走后,外面的传闻越来越离谱了,恨不得曹御史和郭祭酒之间隔着深仇大恨一般。
徐庶点头,继续提点:“你也知晓此次他立了大功,又素来受曹司空看重,若真与他结仇……唉,子劭啊!”
的确,袁谭和袁尚的反应,郭图和逢纪的反应,曹军一离开谭尚二人就反目的事,都被郭嘉预料到了。
在大多数人为眼前的胜利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却开口劝曹操退兵,并且陈言利害。
在看似氤氲着醉意的表象下,他很清醒。
要知道外面关于郭嘉行为举止的非议不少,在没有真正了解他的为人之前,作为友人的徐庶提醒曹初可以说纯粹是一片好心了。
曹初顿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把实话说出来,只是对他拱手行礼道:“多谢元直提醒,我一会儿就去找他‘讲和’。”
徐庶笑道:“如此甚好。”
……
事实上,曹初是临行前去跟郭嘉道别的。
“荆州那边没动静吧?”曹初问。
郭嘉微微摇头:“没有。”
虽然曹操这才没有南下打刘表,但这不代表曹操对刘表手里的荆州没有想法。
这块地方的确很重要,没人不想要。
如果能拿下荆州,不管是往南攻交州,还是往西攻益州,又或是往东攻扬州,皆是易如反掌。
曹初往他边上一坐,托腮看着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记得喝药,要多穿点衣服,阿翁马上就要北上,我这次没法随军,要照顾好自己,不许生病,不许熬夜。”
郭嘉揉揉她的发顶:“你这是跟谁学的?”
“是大兄,他每次都这么说。”曹初仰头蹭他的手心,“其实不用专程去一趟河内,司马仲达肯定是在装病。”
“你如何得知?”
曹初一本正经分析:“你看,他前几日才被河内郡守举荐为上计掾,可一到阿翁要征辟他的时候就得了风痹症,未免过于巧合。再者,他兄长的反应也很奇怪。”
最重要的是史书上记载过啊!
郭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取了坛酒出来,随口道:“子劭可从主公那得知定亲一事?”
曹初点头:“他说等破了邺县就定亲。”
毕竟这两人身份实在有点特殊。最近战事又频繁,只能等一切稳定下来之后曹操才放心。
酒封打开。
曹初眯眼,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不就是那几坛被她掉包过的蜜水吗!
郭嘉漫不经心地托住酒坛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喝下去。
曹初可劲儿盯着他,抿唇忍笑。
快喝呀!
而就在此时,不知是不是有意,还没凑上封口,郭嘉就把酒坛子放下了。
曹初正认真盯着呢,突然看到这一幕,莫名有种一口气喘不上来的错觉。
真可惜啊,就差一点点。
“子劭可知饯行酒?”郭嘉挑眉。
“知道。”曹初往案上一趴,失望地叹了口气。
片刻,她突然反应过来,一指酒坛子:“你不会要我喝吧?”
她喝不就露馅了!
郭嘉意味不明道:“饯行自然要饮酒。”
曹初犹豫着把酒坛子往他那里推了推:“要不你先喝?”
谁知郭嘉居然轻巧应了:“好。”
只见眼前的人一仰脖子,清润的酒液顺着喉结滑下,沾湿了衣襟。
他的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敞开的衣襟颇有些不拘的狂放。
紧接着,郭嘉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俯身将酒往她口中渡去。
手指修长,却极为有力。
曹初睁大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脸。
气息交缠。
这不是蜜水,这就是酒!
曹初轻轻一挣,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滴落,只得咽下从他口中渡来的酒。
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钳着她下颌的力道并未松开,待酒渡完,呼吸之间盈满他的气息时,郭嘉才肯松手。
“你怎么发现的?”曹初顾不得其他,疑惑问道。
“被你换掉的那些蜜水一点酒味都没有,刚开封就发现了。”郭嘉一弹她脑袋。
曹初戳了下他的胸膛,似乎想起了换酒的目的,反应过来,微恼:“你上回是不是多带酒了?”
郭嘉非常干脆地承认了。
曹初使劲儿搓他的脸:“叫你少喝点!不许过量!你再这样下去,信不信我……”
“子劭预备如何处置我?”郭嘉用折扇轻点手心。
曹初严肃道:“禁酒!”
“不如这样。”郭嘉笑了,“子劭现在告诉我为何如此肯定那司马懿在装病,我便从此滴酒不沾,如何?”
曹初一噎。
郭嘉专注地看着她,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曹初一怂,转身就跑。
几日后,许都又传出了曹御史与郭祭酒争吵,郭祭酒把曹御史气得夺门而出的流言。
徐庶深深叹了口气。
……
河内郡。
司马懿果真如人所言,躺着一动不动,一副病得很严重的样子。
曹初的指尖唰地亮出一根针:“针灸之法对风痹症还是很有用的,元化之前教了我几手,不如……”
针尖亮闪闪的,反着刺眼的阳光。
司马懿:“……”
早知道就装其他病了,怎么都比这动弹不得的风痹症要好啊!
曹初微笑:“仲景也说针灸很有用,要不要试一试?”
好在他弟弟司马孚赶来救场了:“多谢曹御史关怀,只是家兄先前已针灸过了。”
司马懿继续一动不动,非常配合。
曹初歪头看他,总觉得自己的表情还不够凶:“那行,我改日再来看望。”
毕竟干御史这一行的都特别有耐心嘛。
司马懿刚松了口气,没想到曹初踏出大门的步伐一收:“曹司空让我在河内郡待半个月再走,我这也是奉命行事,还望二位公子见谅。”
腿长在别人身上,司马懿除了默认,还能提出抗议不成?
司马孚拱手道:“府中还有客房,不知……”
“不必。”曹初挑眉,“我自有安排。”
司马孚有点好奇,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是的,某位从许都来的御史搬到了他兄长隔壁的宅子。
不说病人,就是没病的人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不动弹,肯定得起来晒太阳,否则不是平白惹人疑心么。
演技颇好的司马懿当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让妻子把他抬到院中晒太阳。
曹初学着陈群的样子,手里拿着个竹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司马懿眼皮一跳,又让人把他抬回屋里去了。
次日。
司马孚带着一个事先串通好的医者上门探望司马懿的“病情”。
风痹症需要针灸好几次,如果一直没有医者来的话,曹初肯定会起怀疑。
为了达到取信于人的效果,没病的司马懿被迫针灸了一回。
他一脸漠然地望着胳膊扎得跟刺猬似的针,刚想起身。
曹初在门外记本本:“臣曹初奏,五月庚辰,针灸……”
司马懿刚坐起来的身子又被司马孚摁了回去。
五月已经有些热了,雨来得也快。
一日晌午,乌云密布,雨簌簌落下。
刚好司马懿的院子里有一批书籍晾在外面。
这些书籍不是孤本就是特别珍贵,对于一个文人来讲极其重要。
司马懿下意识地起身想去抢救这些书籍。
曹初的声音好死不死的透过雨帘传来:“哟,下雨了,你的书籍还晾在外头,再不收回来就要淋坏了。”
司马懿刚要踏出去的步伐又收了回来。
他妻子唰地把他往回一推,然后立即跑出去把书籍抢救了回来。
堪称反应迅速。
某一日。
既然被医者治疗了那么久,总算能自己走动了吧?
这不,司马懿“好不容易”能起身,正拿着一卷竹简看书。
背后灵似的曹初开始记本本:“臣曹初奏:五月壬午,司马懿病情微愈,于家中阅书。”
司马懿握着竹简的手一僵。
好在曹初又补了一句:“半月之期已过,我将归许,祝你早日病愈。”
司马懿感动——终于要走了!
曹初眨眼:“曹司空可能还会派人来看你的哦。”
司马懿:“……”
他决定搬家,而且还要搬得远远的。
他!要!隐!居!
并不是说司马懿打算隐居一辈子,而是暂时去荆州避个风头而已。
当然,理由也是要的,美其名曰去荆州求医。
历年千里迢迢跑来荆州求学的人并不少,他过来“求医”也不是那么突兀。
反正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于是司马懿就去拜访了司马徽。
你看,他俩都姓司马,多有缘啊。
很快这两个姓司马的就成了好友,而司马懿的风痹症又逐渐“好”了那么一点,可以走路了。
就在不久之后,诸葛亮发现他的草庐边上又多了个草庐。
小童仰头道:“我刚刚去水镜先生那了,听说他有个姓司马的友人来这里隐居。”
说完这句话后,小童左右张望,接着又扯扯诸葛亮的袖子。
诸葛亮会意,微微俯身。
小童踮起脚尖,使劲够到他的耳边,小声道:“不过有个小道消息,据说在他来荆州之前,许都的曹司空之前派人来探望过他。”
诸葛亮揉揉他的脑袋:“以后少打听这些,知道吗?”
小童乖乖点头。
这一边,司马懿正与书童搬着自己一箱一箱的书籍进屋。
既然是隐居,那就不可能仆从成群,很多事情都得自己来。
毕竟是司马徽的友人,诸葛亮就让自己的小童过去帮忙。
谁知小童刚把边上的门敲开,司马懿警惕的声音就飘到了他的耳朵里:“你姓曹吗?”
诸葛亮:“……”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第58章 曹昂归许
小童闻言一挺胸脯:“我当然不姓曹啦; 我随我家先生姓诸葛。”
“可是诸葛孔明?”司马懿问道。
“正是。”小童仰头。
司马懿往外瞧了一眼; 对小童道:“你家先生……在许都挺有名的。”
毕竟诸葛亮的友人比较给力,升迁速度嗖嗖的,又时常聚在一块怀念他。尽管诸葛亮本人挺低调,可几乎整个许都的官员都知道诸葛亮的存在了。
诸葛亮:“……”
不; 他并不想在许都出名。
不知是不是气场不合的缘故; 明明都是司马徽的朋友,隐居的地方也很近,可诸葛亮和司马懿两个却没能成为友人。
事实上这两个是政治理念不合; 三观也不同。
不说其他,就单单讨论诸葛亮和司马懿对于士族各自的态度,这两人没吵起来都算脾气好了。
不管是思想还是政治理论; 半句话都说不到一块。
也唯有水镜先生才能同时跟这两个性子大相径庭的人当友人了。
……
许都距离河内并不远。
曹初坐在马上,神游天外。
她在河内郡呆了足有半个月; 却只在刚来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才看见了河内郡守魏种。
并且魏种的做法不是故作神秘,反而是努力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联想到他之前的经历,曹初倒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魏种是兖州士人; 他当年举孝廉为官还是由曹操亲自推举; 换种说法就是曹操有恩于他。
吕布当初是怎么跟曹操打起来的?就是因为他接受了叛曹的兖州。
而兖州叛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兖州士人和曹操的矛盾。
当初兖州士人叛乱的时候,曹操正出征在外。听闻兖州叛乱时他还表达了对魏种的信任; 在当时甚至说出了“唯魏种且不弃孤也”这样的话。
然而魏种毫不客气地背叛了曹操; 把忘恩负义四个字贯彻的淋漓尽致。
这便着实令曹操恼火不已; 但后来曹操把魏种捉回来的时候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