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虽然弃武从文,但好歹底子还在,身上也佩了把剑。
曹初和王越更不用说了,几乎到了剑不离身的程度。
这样望下来只有手里拿着羽扇的诸葛亮不佩剑了,身长八尺的他看起来虽然要比寻常人都高一些,但徐庶总觉得他不佩剑好像少了些什么。
毕竟他们是去怼人的呀!
诸葛亮接过剑佩上,望着徐庶关切的目光,莫名有一丢丢小开心。
……
荆州,江夏。
一艘船远远地行到渡口。
“到了。”曹初远目,“这儿的水路真快。”
徐庶点头:“荆州水路多。”
只听身侧一道欠揍的声音传来:“水路都没走过几次,果真女流之辈。”
曹初冷笑:“祢正平?”
祢衡正眼都没给她一个:“一介平庸之人也能喊我的字……”
王越见徒孙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刚要拔剑,却被崔钧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切莫冲动行事。”
徐庶问他:“你怎就能一眼看出谁平庸,谁不平庸?”
祢衡总算肯给他个斜眼了,一指他,再一指崔钧:“酒囊肉袋,胆小鼠辈。”
又一指王越,嘲道:“老匹夫只知逞凶斗狠。”
崔钧嗤笑:“依你看来,这普天之下除了你都是泛泛之辈了?”
祢衡摇头:“唯孔文举与杨德祖可堪与我相交。”
这家伙简直狠狠地给孔融和杨修拉了一把仇恨值。万幸的是站在这儿的都不是一般人,不会轻易因为一句话而迁怒什么。
诸葛亮见友人被骂,忍不住了,刚想嘴炮,却只听边上的曹初上前一步问道:“荀文若居中持重,应变知微,士人何伯求言其王佐之才,怎就被你看不起?”
祢衡哂笑:“荀彧之才不过平平,犹一张面孔可圈可点,唯借面吊丧可使耳。”
曹初接着道:“荀公达温良恭俭,深密有智防……”
祢衡打断:“荀攸非外愚内智,实唯愚无智耳!”
“程仲德深有胆识,智勇皆备……”
祢衡继续打断她的话:“程昱以人为脯,丧尽天良,关门闭户尚可使之。”
“郭奉孝明以识人,才策奇略……”曹初不服气。
“郭嘉?”祢衡故作惊讶,“此人识谋平平,唯白词念赋可使之。”
曹初气得一个倒仰,并不准备继续辨下去,把拳头捏得咯咯响,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见曹初实在怼不过祢衡,徐庶便直接上前开口问罪了。
他拿出一张绢帛,上面有着祢衡的笔迹:“分明是素未谋面,你却辱我友人孔明,这又是何意?”
“此信本是我说与司马德操,如今却被一小人所得,世风日下啊。”祢衡摇头。
据说司马徽私下里送给祢衡的信中对他称赞诸葛亮和庞统两个人,结果祢衡半点情都不领,直接在回信中开了嘴炮,刚巧被拜访司马徽的徐庶撞见了。
“此人自比管仲乐毅,实乃只知躬耕的村夫耳。”祢衡瞄了一眼诸葛亮。
诸葛亮对于这种话倒也听得多了,摇着扇子但笑不语,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你!”徐庶蹭地一声拔了剑,横在他颈边。
曹初同时拔剑,往他颈边右侧一横:“你就不怕死吗?”
“曹操都不敢杀我,何况你们这些庸狗!”
这还不够,祢衡仿佛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得罪完似的,瞄了一眼许都的大致方向,佯装感叹道:“阉宦遗丑,险谲无行,其名为汉,却行篡窃之实,不过一奸贼而已!”
“你骂谁呢?”曹初睁大眼睛,咬牙切齿。
“自是那曹阿瞒!”祢衡大笑。
只听“咯”的一声,曹初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鼻梁上,霎时间鼻血迸溅。
“弱质女流,妇人之见……哎哟!”祢衡骂到一半突然惨叫一声。
只见徐庶也不甘示弱,一拳头往他面门挥了上来,其速度之快,几乎能听得到拳头破空的风声。
曹初揪着祢衡的领子,往他脸上来了一拳:“你敢再说一遍吗?”
祢衡顶着半边黑眼圈,犟嘴道:“我有何不敢?荀彧可使吊丧问疾,郭嘉可使白词念赋,诸葛亮实乃一粗鄙村夫……”
徐庶又是一拳砸下去:“我让你说话了吗!啊?”
祢衡登时疼得哎哟一声:“不是你让我再说一遍……”
徐庶眯眼:“你这竖子是瞎了不成?让你再说一遍的分明是子劭!”
诸葛亮和崔钧立在边上望着一向讲道理的徐庶第一次不讲道理以及一向不怎么讲道理的曹初揍祢衡的样子,还是很感动友人为他出头的。
再大的威胁到底比不得肉体的疼痛,祢衡第一回被人揍得这么惨,原本一张还算俊俏的脸都快成猪头了。
他刚想闭嘴,又听见曹初凶道:“闭嘴干嘛?我不是让你再说一遍吗?”
祢衡:“……”
你们两个讲点道理啊!
第25章 杀了黄祖
祢衡勉强挤出两个字:“不是……”
事实证明,正在气头上的曹初和徐庶是不会跟人讲道理的。
徐庶哼了一声,拳头举在半空中:“我让你说话了吗?”
曹初也哼了一声,拳头悬在祢衡头顶上:“我让你再说一遍!”
祢衡的衣领被一左一右提着,望着脑袋上一大一小两个拳头,欲哭无泪。
越是名气大的人越是不敢杀他,但这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杀他可就毫无顾忌了啊!
祢衡到底还是怕死的。
其实曹操除了出身让人诟病之外,平日里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在他奉迎天子之后。附近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也会因为民屯这一政策而慕名跑去许都。
反正这会儿夸他的人比骂他的人多,至于祢衡所说的“篡窃之实”更是半点影子都没有,空口白牙给人泼脏水呢。
其实只要有心查一下祢衡的经历就会发现他这个人挺奇怪的。
建安初年,他去颍川的时候身上怀揣着一块刻了字的板子,希望得人赏识,但祢衡却始终没有遇到自己的伯乐,以至于板子上的字都被磨得模糊不清了。
这说明他并不是像水镜先生司马徽那样真正淡泊名利的隐士。
但他若想当官,又为什么要把人都得罪个遍呢?
曹初瞧了他半晌,突然道:“大将军袁绍出身显赫四世三公,坐拥四州之地,威震北方,依你之见又是如何?”
祢衡一嗤,鼻血又流下一截:“袁绍沽名钓誉,不过承祖上荫蔽而已,实乃一草包耳。”
曹初闻言不怒反笑,一手松开他的衣领,把拳头放下了:“别打了。”
徐庶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拎起祢衡的衣领把人往边上一丢。
崔钧望着他直摇头。
有些被他骂的人是心胸宽广不想跟他计较,但一旦真的有人要跟他计较,祢衡绝对逃不过一死。
不管祢衡骂人到底是真的因为愤世嫉俗还是沽名钓誉,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可否认祢衡的才华,但他却始终看不清一点。
他所看轻的文臣无一不是才干出众,正是这些人给上位者上书以及帮助上位者把政令实施下去,乱世的烽火才得以一步一步安定。
他所蔑视的武将或是豪气冲天,或是严明沉稳,这些人上阵斩敌无数乃至马革裹尸,正是平定乱世的主要角色。
他所讥讽的袁绍平定四州,纵横北方,威震四海,折节下士,实行德政,受百姓爱戴。
他所嘲骂的曹操早年为官时不惧权贵,天下大乱后散尽家财,征召义兵,力讨董卓,剿灭黄巾,于政治上重贤爱才,赏罚分明,尚礼重法,拨乱反正,安抚流民。身居高位却衣食节俭,不好华丽,所穿多为旧衣。
他所羞辱的刘表名列八骏,治下爱民,开设学官,引得无数学子来投,就连许多隐士也选择去荆州避难,贾诩曾评价刘表若生在太平盛世则是三公之才,可见其成就。
祢衡有什么资格看不起这些人呢?
所以曹初才不想跟他多争辩了,因为半点意义都没有,还浪费力气。
徐庶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反手抽出绢帛,当着祢衡的面把那条绢帛烧了。
祢衡刚想走,却被曹初叫住了。
“等等!”曹初突然想到了袁绍请人写的骂曹操的檄文,问道,“檄文会写吗?”
袁绍能让人写檄文骂曹操,那她也可以弄道檄文来哄曹操开心嘛。
“打死都不写!”祢衡硬气。
“嗯?”曹初的眼神阴森森。
面对拳头威胁,祢衡果断还是选择提笔写檄文。
崔钧问道:“多谢子劭相助我等。虽不知子劭来此地的缘由,但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子劭可千万莫要推拒。”
毕竟这几天下来也算是朋友了嘛。
曹初环顾四周,随即上前压低声音:“你们先回去吧,我是来江夏杀人的。”
徐庶咦了一声,悄声道:“你一个姑娘家专程跑过来杀人?”
曹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对啊。”
“附近有战乱。”王越出声劝道,“你们这些手不能提的书生还是赶紧回去吧。”
崔钧不干了,一指佩剑:“我不是书生。”
徐庶也不干了,握剑:“我也不是书生。”
诸葛亮眨巴眨巴眼瞧着徐庶塞给他的佩剑,勉强挤出一句:“亮……也不是。”
曹初睁大眼睛望着他:“……哈?”
……
于是一行人去了沙羡附近。
等了没多久,孙策果然率军来打黄祖。
但战场不是想去就去的,至少贸然跑过去的唯一结局就是死。
“你一个人去?”崔钧蹙眉。
“无妨。”曹初笑道,“还有师公呢。”
……
极远的高处。
曹初还是第一回瞧见水战的样子,喃喃道:“还能放火啊……”
王越翻了个白眼:“当然能。”
曹初疑惑:“不是水战吗?”
王越眼皮一跳:“那是在水面打,又不是在水里头打!”
曹初乖乖闭嘴。
半晌,王越一指:“那边的船翻了!”
“是黄祖这边的。”曹初眯眼。
箭雨多如牛毛,势若狂风,几千艘船在湖面上激战,黄祖这边渐渐撑不住了。
王越刚想上前,被曹初拉住:“师公,再等等。”
他们藏身的位置很巧妙,靠近黄祖这边,如果要去战场需要很长一段路,但观察战况却很方便。
远处,孙策一挥手:“放箭!”
“诶,黄祖那边撑不住了!”王越戳戳曹初的胳膊,提醒道。
又是一番激战,荆州军大败。
一片嘈杂之中,只见几十个亲兵护着黄祖突围了出来。
面对杀父仇人黄祖,孙策的心中想必欲除之而后快。
曹初瞧见这道不甚显眼的人影,勾起了唇角。
大破黄祖固然令人高兴,可黄祖本人却逃了。没能为父亲报仇,孙策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师公,我去把那些人引开,你去杀人。”
……
“让开!”黄祖的身侧的亲兵这会也没心思杀人了,赶人似的挥手。
曹初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提剑佯攻黄祖。
那亲兵怒了,一刀劈过来。
曹初急速后退格挡,身子却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亲兵果然上当,带了几个人跑过来追。
曹初握紧了剑柄,心中默默描摹着王越教她的对敌招式。
一柱香的时间。
待到她把这些人解决了以后,王越那里也把黄祖的头给割了下来。
曹初走近,抬袖一闻,身上满是血腥味。
王越挑眉望着她,递给了她一块干净的布:“这就受不了了?还杀人呢。”
曹初接过布擦手,鼓起勇气,用剑挑起黄祖的头颅。
“小心些。”王越叮嘱。
……
曹初用剑挑着黄祖的头颅,孤身一人径直走到军前,还没等人问她就率先开口了:“此乃黄祖首级。”
士卒一震,立即派人禀报孙策。
曹初没想到这么顺利,依言被人领进去。
营帐内立着一个目如朗星的青年,眉宇之间满是意气风发。
孙策笑道:“无功不受禄,你既专程来这一趟,定是有目的。”
“某仅有一事相求而已。”曹初压低声音,“我将黄祖首级送与将军,还请孙将军把他的死因归于蔡氏。”
荆州牧刘表的身边有反曹派和亲曹派,蔡氏亲曹,黄祖反曹。
如今黄祖被杀,其罪名若归结于蔡氏在其中作祟,刘表想不与蔡氏生嫌隙都难。
蔡氏是荆襄大族,当年刘表能够在荆州立足根本少不了他们的支持,这样一来,刘表和蔡氏的矛盾就不可避免了。
周瑜一眼看出了其中的门道,顿了顿,并没有阻止。
换了别人要想把黄祖的死因甩锅给蔡氏自然是难上加难,但作为他们敌人的孙策却并不是如此。
当人打赢一场仗,上表朝廷时夸大功绩乃是惯例,有多少人还会把自己的功劳推给别人?
一旦孙策咬定黄祖是死在蔡氏势力的手里,并且还暗示是蔡瑁授意,可信度绝对比别人高得多。
见孙策满口答应,曹初也不欲久留,立即上了马去与王越汇合。
毕竟这是人家的军中,该有的戒备绝对是有的。
孙策将黄祖的头颅放进锦盒,叹道:“送回去祭奠父亲。”
这边曹初的目的达成,另一边许都的曹昂心情并不好。
曹初已经跑出许都很久了。
“查到在荆州了?”曹昂问道。
“属下只知女公子曾在荆州襄阳出现过。”亲兵禀报道,“后来属下去问了船夫……似乎又往东边去了。”
曹昂的指端划过地图,眸中带着微的愠怒:“东边……江夏?”
荆州是刘表的治下,他们的手到底伸不到那么长,而且这年代消息传递又慢,实在令曹昂恼火又担心。
司空府。
“玄德啊。”曹操亲手为他斟酒。
刘备不明他的意思,举樽笑道:“备不敢当。”
自被软禁,刘备心中的危机感就愈发深重。
“操世食汉禄,自当报国,奈何朝中小人作祟。”曹操盯着手里的酒笑了,“使君可知衣带诏一事?”
刘备微微一顿:“备近日闭门不出,实不知啊。”
曹操哦了一声:“不知也好,孤今日不过是想与使君闲话闲话罢了。”
刘备举樽敬他:“司空请讲。”
曹操捋着须须:“衣带诏一事使君参与其中,操不欲追究,且使君若留在许都,实在太过屈才。”
刘备登时有些感动。
“有才有德之人,操自然没有软禁的道理。”曹操笑眯眯。
“明公雅量。”刘备敬他。
感动归感动,刘备总觉得今天的曹操特别好说话,貌似有点不太对劲。
曹操佯装望天,捋着须须又道:“奈何我不想放啊。”
刘备:“……”
果然!
大骗子!
第26章 梁父吟呀
这还不够,曹操又伸手拍拍刘备的肩膀:“玄德以为许都如何?”
刘备手持酒樽,微笑着憋出一句:“挺好的。”
曹操满意点头:“我也觉得挺好的。”
刘备觉得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备……”
曹操下巴一抬,边上的侍婢立即往刘备口中塞了一瓤橘子。
刘备默默一嚼,莫名觉得这橘子还挺甜的。
曹操眼睛一瞪:“难不成玄德认为许都不好?”
刘备摆手:“不是……”
曹操抬起半边眉毛:“那就行了嘛。”
刘备眼皮一跳,偏头就着侍婢的手又嚼了一瓤橘子,顿时被酸的牙根都疼了。
曹操瞧见他的表情,乐了。
哟,这是吃到了酸的。
刘备到底还是没能咽下那瓤酸不拉几的橘子,接过一边的盂,以袖掩面,把那东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