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朕会去记的。”
“会?”
“是一定会,这次也会,以后不论哪次都要记下来。”
终于还是得逞了。
第93章 犹豫
说是有点事,却耽误了一个多时辰; 不过豆香还是去了长清殿。
李遥生也没问她什么; 只是请她到暖房,遣散了自己宫人; 豆香也跟着让灵仙出去。
“你可知道,是谁害死了我的孩子?”李遥生选择用这个问题开始这次谈话。
豆香猜到了,却也不确定,她轻轻摇头。
“是谢氏动的手,但我估计; 邢氏也有参与。”李遥生如今说起仇人,眼中一丝波动也无; 语中也不带有一丝温度。
豆香问:“你想报复回去?”
“若是你,你难道不想吗?”
若是自己的孩子真出了事; 她不敢想,自己会变成怎样的魔鬼。莲生差点被摔; 那主要参与的邢氏和荣氏; 她都不想放过,邢氏她暂时没有机会动手; 但荣氏,她还是可以出手的。
李遥生继续说:“而且太医说; 我摄入太多打胎的毒/药,以后是再不能有孕; 我一辈子都无法做个母亲了。”
豆香要是李遥生,估计会想着把那谢氏生吞活剥了。
“其实皇上不想要我的孩子; 我难道不知道吗?可我是个女人,我也想要成为母亲,哪怕是个女儿也好。我怀孕时,每日都期望着,这是个女孩,可到底事与愿违,是个男孩,也没能留住,让谢氏给害了。”
豆香静静地听着她说下去。
“皇上其实是知情的,可他是如何处置的,借着临华之乱,监/禁了谢冉三个月,只警告她一下而已。也是,他起自陇西世家贵族,邢氏和谢氏又跟他那么久,还都生了儿子,份量可想而知。那时,我便对皇上彻底死心了,我知道他是靠不住的,我能依靠的,从来都是我自己,我会亲手,给我的孩儿,也为我自己报仇!”
豆香很能理解她的感受,她、皇上,还有邢氏,何尝又不是这样的关系,她现在又何尝不是对皇上失望,只是她到底不是李氏,她并没有受到如此大的伤害,她没有心如死灰。
“皇上心系天下,装的东西太多,先是他的皇权和江山社稷,再是他的子嗣,这样一排下来,留给女人的位置,还有多少,况且他的女人还这么多,以后还会有更多新人,咱们不过是其中的沙砾而已,若是太过在意,一颗心全装着他,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岂不是太傻了些?”
她之前就是犯了傻,好在,总算清醒过来,然而她也没想过要去改变什么,他若是过来,她就好好伺候,他若是不来,她也能守着儿女,过自己的小日子。她不会去怨恨,因为她爱过他,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当然她不会再去嫉妒,不再计较,不再痛苦。
若不是那日喝醉后,跟皇上说了那些蠢话,她想,她这一辈子,就会这样过了,她会慢慢放下心中对他的爱,而他甚至可能永远都发现不了,他曾经得到以及失去过这一份东西。
李遥生突然说:“咱们总要为自己打算一番。”
豆香以为她提的是对付邢谢之事,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是不能再生的,你有儿子,咱们结盟吧。四皇子聪慧机敏,以后定是不凡,你也不想他低人一头,以后被不如他的兄弟猜忌,一辈子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亦或是默默不得志、抱负得不到实现的抑郁日子吧。”
却没料到,她竟然提的是此事,豆香心头猛然一震,皱起眉,回道:“皇后娘娘已经有孕,这不是咱们该想的事。”
“谁能确保她一定能得个儿子?况且,就算她真生了嫡子,就算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那又如何?这个孩子跟他的哥哥们相比,可是小的多了。邢氏和谢氏首先就容不了她们,以后两派肯定明争暗斗,不死不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候,就是咱们最好的机会!”
豆香笃定地回她:“皇上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他可以保住嫡皇子的命,他可以灭掉想要害他孩子的人,可他却无力阻止,他的儿子们互相残杀,都是他的种,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也不能随心所欲处置了。自古以来,最圣明的皇帝,也拿此事无辙,而最后能登上大宝的,又有几个太子,而外戚强盛的妃子又有几人能善全?你已是四妃,家世不显,儿子又讨皇上欢喜,何不赌上一把!”
李遥生说到激动处,还上前握住她的双手。
可这赌的不是她的孩子,这赌的是她的虎生,万一失败了,她活不成不要紧,但虎生岂不是也会有生命之忧,母兄如此,莲生又该怎么办?
她是个怂人,她赌不起,也不想赌,她宁愿虎生一辈子做个没抱负的闲散王爷,也不想让他牵扯进这些事中去,皇位什么的,还是让那些有野心有能力有胆量的人去做吧。
豆香抽出自己的手,“我只希望他们兄妹能安乐一生,其余事不作他想。”
李遥生看出她的意思,回道:“你以为你不去争,就能真正置身事外吗?那些人就能放过你吗?除去身子欠佳的二皇子,剩下的三位皇子,包括你的儿子,谁都逃不掉的。除非你站在权利的顶端,不然就没有所谓的安宁。现在多做一些准备,以后就多一份筹码。”
豆香轻拧着眉头,抿嘴沉思半天,到底无法给她任何答复。
“我知道你此时无法决定,这事也不能急,还需徐徐图之,你回去后仔细思量,看看我所说的是否有几分道理。”
豆香刚起身告辞,又听她道:“荣氏喜欢香料,每日都要燃香而眠,伺候她房里香炉的小夏子说她最喜欢绍香。”
“多谢你提醒。”
“哪儿的话,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肯定会有更好的法子,只不过要多耽误些功夫。我把你当自己人,你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你若是信的过,就用用,要是觉得没意思,今日之话,就忘了吧,我也不怪你。”
“我明白的。”
*
昭阳殿里,怀胎近五月的皇后娘娘,正在感受腹中孩子的动静,她现在还是辛苦的很,不管是坐着、躺着、站着,怎么都是难受,早起的那些反应,也全没停过,不过她却十分欣慰,她觉得自己怀着的这胎,是个男孩。
乔嬷嬷见她又在抚摸肚子,不禁说道:“娘娘,您的肚子位置偏下,底小顶尖,老奴越瞧越觉得像个男胎。哪像那汤氏,腰身和臀部都肥了一圈,肚子又圆,一看就知道,怀的是个公主。”
“本宫也希望如此,不过太医说了,这男女胎像之脉,历来不准,也不敢给个定数。皇上也问过几次,太医也只说是偏男相,但不能决论。”
“不论如何,只要娘娘平安诞下皇嗣就好。就算是位公主,皇上想必也是青睐的,您瞧安康长公主和永福公主,也都深得皇上喜爱,您的身体好,总能生出嫡皇子的。”
“你没瞧见皇上有多期望本宫一举得男吗?若是女孩,他就算面上不显,但心中定是失望的,本宫已经让他失望一次了,怎能再来第二次。”
乔嬷嬷默默地擦拭着她额角的汗,劝道:“娘娘,您还是要放宽些心。”
“说到安康,这送亲宴,可准备好了?”
“听说孙尚宫早就已经备妥,只等二十七开宴。”
“姐姐总算是等到了,皇上对她也算不薄,还让她们母女团聚,这份心意,皇上何时才能给本宫,本宫到底哪处做的不如姐姐?”
“娘娘,您和皇上做夫妻的时间到底是少了些。等您有了孩子,时候到了,自然会水到渠成。”
*
四月二十七这日,皇上先于玄宫为长公主设午宴,参宴的只有皇上和他的子嗣们,连二公主也被抱过去了。安康长公主抱着最小的莲生,望着父皇还有四位弟弟,不禁潸然泪下。
再过三天,她就要出嫁,尽管回到母亲身边,让她期待不已,可真要离开时,心中又满是不舍,舍不得她父皇,她那几个弟弟们,甚至还有怀里这个不满周岁的小娃娃,骨肉亲情,总是割舍不掉。
离别之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一颗颗滴落下来,小莲生盯着盯着,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其实她是想抓这些亮闪闪的东西,但最后却变成拂去长姐的泪。
安康抓住她小手,抱着幼妹,终于放声哭出来,这下可好,小莲生也跟着哭闹起来,姐妹两个的哭声渲染了整个保和殿,四位皇子的眼眶也都红了起来,纷纷上前安慰她们,皇上默默地慈爱地注视着他们,心中也满是不舍。
这个午后,长公主和她的弟弟妹妹们待了一整个下午,这是她来到燕京后,最开怀的时刻,却过的如此之快,到了晚上,皇上便来领她去鸾宫参加送亲宴。
后宫诸人除了被禁的谢惠妃,其余人悉数到场,因为知道皇上也会驾临,大多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盛装出席,看上去花团紧簇,实则暗含汹涌。用长公主的话来说,虽是为她办的送亲宴,可全都是奔着她父皇来的,一群戏精。
皇后捧着自己的肚子,对长公主关怀备至,实际想的是,为什么皇上只带了安康坐在上位,我这个皇后却坐在下首!
邢贵妃望着皇上和公主,笑的温柔可亲,想的是,罗氏和柳氏,这两个没廉耻的贱人,就知道搔首弄姿,还能穿的更少些吗!
罗顺姬和柳柔姬时不时朝皇上那儿丢个媚眼,希望能得到他的垂青,当然也不忘互相丢几个眼刀子,并在心中大骂对方。
慎贤妃云淡风轻,但笑不语。
豆德妃面无表情,她其实偷偷瞧了荣氏几眼,心中正在纳闷,为何荣氏看上去好好的,一点问题也没有,这不对,她明明已经动了手脚,过了这么些天,怎么会没起效!
这时候,皇上举杯,请诸位共饮,众妃起身,端着酒杯,长公主的庆酒总要一饮而尽的。
豆德妃含着这口酒,刚想咽下去,胃中猛然泛起一股酸气,让她一下喷出了酒。
宴会看似欢快的氛围戛然而止。
众人看着德妃捂着胸口吐酸水的娇弱样子,心中全在怀疑,麻的,德妃不会又怀孕了吧。
第94章 暴露(上)
“狄贯,德妃不适; 快去把宁太医请来!”皇上见状; 急忙吩咐,掩不住的担忧。
“奴才遵旨。”狄公公如有所料; 亲自过去请人了。
宴会还在进行,但此时谁也没心情再顾其他事,明着暗着,全部盯着豆德妃的动静。
豆香吐了好一会儿才收住,突然来这么一下子; 整个人都萎靡下来,虚弱地坐回自己位子。
她伸手入袖;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搭了搭自己的脉; 这一摸,心一动; 又喜又忧。
其实奶退后; 她就怀疑过,是不是怀上了孩子; 后来就时常监督着自己的脉相。可总归是太早了,把不出什么名堂。
直到前几日; 她出了些血,不多; 却跟经血类似,这才松了口气; 以为自己的经期终于开始恢复了,这以后就没察过。
谁知还是有了,这脉相虽和前两胎时稍显不同,不过确实是滑脉无疑。这样看,那出血可能跟她收奶,吃多了催奶汤有关。
她摸着小腹,平坦的很,心中估算着这怀上的日子,怎么都觉得,应该就是那日酒醉行欢后受的孕,约莫一月左右。
可那日并未留档,后来虽跟皇上提过,也要求他补记上,但她心里还是不定,总怕他没放心上,压根没办,让她来个阴沟里翻船。
想到这处,豆香就暗自决定,实在不行,她就全豁出去,把他那日做的事,都抖落出来,管他脸不脸的,什么也没她孩子来的重要。
宁太医又是匆匆赶来,上回他这样战战兢兢,也是被狄公公拎过来,给豆娘娘看病,这次的情景又是如此雷同。
他隔着丝巾,认真切了片刻,心叹豆娘娘真是好运气,满脸喜色地回道:“恭喜皇上,德妃娘娘这是有喜了,从脉象来看,并无不妥。”
皇上不由自主地笑开了怀,嘴都不会拢了,连道三声好,还说着:“朕重重有赏,德妃有孕,身子不爽,就先回明光殿休憩吧,朕晚些时候过去。”
众妃表面平静,内心实则波潮起伏。
安康长公主带头打破平静,举起酒杯,先恭贺起来,“儿臣恭喜父皇和德妃娘娘,如今鸾宫里,怀胎的就有三人,真是大吉之兆,大梁之福。相信不久,皇嗣便会枝繁叶茂,而鸾宫里很快便会添满弟弟妹妹们呀呀学语和嘤嘤唤人声。”
这话真是说到皇上心里去了,他马上就跟长女碰了个响杯,回道:“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安康就是父皇的解语花,父皇借你吉言。你出嫁后,每年也别忘了带着驸马回来,多看望弟弟妹妹们。”
“儿臣一定遵旨。”
这之后,慎贤妃、韩妃、朱昭仪还有杜昭媛也都纷纷起身,恭祝皇上和德妃。
皇上喜气洋洋,但凡有敬酒,全都应承下来。
豆香看着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告辞先行离去,就怕再待下去,会起事端。
可皇后却在此时开口,问的却是退到一旁的老太医:“宁太医,不知德妃有孕几月了?”
宁太医答:“回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这喜脉约莫有一月了,时辰虽早,却也显的很。”
邢贵妃突然怒斥道:“你这个庸医胡说八道,本宫怎么不记得,皇上这一月里有招过德妃,一定是你摸错了脉!”
原本喜乐欢快的气氛瞬间僵住,皇上脸上的笑也收了。
宁太医连忙跪下磕头,惶恐道:“贵妃娘娘,微臣别的不敢保证,但这喜脉还有月数却不会断错的,这是微臣行医的基本功,如何也不能断错了啊!”
皇后难得站在邢贵妃这边,还帮着说道:“皇上,臣妾记得德妃上次受招,已经是二月份的事情,而宁太医也自信未有断错,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关系皇嗣,还是谨慎为妙。”
“那依皇后之见,该怎么做才好呢?”皇上收了脸上表情,语气也不见起伏,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皇后接着说:“回皇上,臣妾认为首先应该察看档史,也许是臣妾和邢贵妃记差了,还有就是,再宣一位太医,给德妃请脉,一人之见,总有不准。”
“太医就不用宣了,朕相信宁太医的医术,狄贯,去取档史。”
狄公公取来档史只用了一刻,但众人却觉得过了一个时辰之久。
有些人迫不及待,心中窃喜不已,她们倒不是真认为,豆氏敢给皇上带绿帽子,也估计出豆氏应该是在一月前勾引皇上行过事,不然皇上也不会这般平静。
可只要是没留档就不能算是正统,就算皇上现在承认了,再补档,这对豆氏肚子里的孩子来说,也是个难以抹去的污点,对豆氏而言,更是如此。
豆香也清楚这点,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皇上接过档史,翻出其中一页,递给皇后,“看来是你们两个记错了,朕在三月二十八申时宠幸过豆氏,这里记的清清楚楚,就是那时怀上的。”
豆香总算松了口气,还好皇上去补了,她这下可以放下忧虑,沉浸在再次有孕的喜悦之中。
皇后马上就明白过来,皇上肯定是补记过了,看来豆氏已经对他提过此事,弥补过来。
邢氏还是不信,“这怎么可能?”
说完她便上前从皇后手里接过档史,翻阅起来,这一瞧,脸都变青了。
归还时,她故意失手滑掉档史,往后面的位置一抛,翻折的文案展开,豆德妃留档的记录,就这样铺现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
尽管狄公公很快就过来收起德妃娘娘的档史,但鸾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眼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