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她这辈子都会跟元倓扯上关系了,那还不如杀了她。所以,她不能跑到丁大哥跟前坦白身份。可不坦白身份,丁大哥又怎么会弃元倓而信她呢?
赵玉笙思索了一整晚,最后还是决定通过书信,只要她能在书信中告诉丁大哥自己此刻也在京城,而且一直在关注着他,不信丁大哥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次日她将自己手边的银子交给秋桂,让她拿去给秋山去街上换成银票。然后让冬梅准备好纸墨,认真写起了给丁蔚的书信。
这书信不大好写,她写了好几次都不满意,结果地上丢了好些废纸。首先她得让丁蔚相信自己果真是他的结义三弟于笙,所以书信当中必须要回忆当年自己在丁家经历过的一些独有的细节。
其次,关于元倓,她要让丁蔚知道,自己当年便已经与他恩断义绝,此生再不想和这人有什么瓜葛。所以烦请丁蔚转告元倓,没必要装出一副不忘旧友的恶心嘴脸,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鄙弃他。如果元倓死性不改,还嚷嚷着寻找自己的话,自己可能会给他恶心得连京城都不想呆了。
最后就是关于应氏母女唆使元倓撮合万家姑娘和丁蔚的事情,赵玉笙最初写的是让丁蔚别上当,这门亲事万万结不得,可想了一阵又将那张纸废掉了。
万五姑娘身患恶疾,自己也只是听汤秀雯说了,并没亲见,真要确定此事还得丁蔚自己来。况且万五姑娘身患羊癫风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她完全可以给丁蔚纳妾,然后将庶子养在自己跟前,而丁蔚却能娶到一个门第不差且嫁妆极其丰厚的妻子,怎么看这门亲事都不差。
这种情况,自己站在现代女性的立场接受不了,并不代表丁蔚这个古代男子就不能接受。他是个成年人,自己没资格替他拿主意。最后赵玉笙只是在信中告诉了丁蔚自己掌握的消息,让丁蔚先别急着答应这门亲事,还是等丁家祖母来了,听她老人家示下。
书信写好了,去钱庄换银票的秋山也回来了。赵玉笙将所有银票塞进信封当中,然后让秋山趁着丁蔚巡城的时候,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将书信送到丁蔚手中。
姑娘平白无故地怎么要自己送一封书信给那位新来的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更叫人惊诧地是里头还夹了几百两银票。秋山满腹狐疑,忍不住道:“姑娘,您为何要这么做,三老爷……”
赵玉笙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手打断道:“长辈们都不知道,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要给我好生瞒着知道不。”
秋山脸色顿时变了,姑娘瞒着长辈给一个青年男子写书信,还给人家几百两银票,这算什么事!此事若是败露,自己受到责罚事小,姑娘却不但彻底坏了名声还会失去伯府诸位长辈的欢心。
见秋山瞪圆了眼睛,嘴唇开开合合地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赵玉笙忍俊不禁,随即正色道:“秋山,你们兄妹当初是我救下的,我知道你们对我一片忠心。你们诚心待我,我又怎么会害你呢?放心,这书信里谈的是极其严肃的正事,具体是什么我眼下不好告诉你。你只要相信你家姑娘我,从来不会做荒唐之事,我做什么事总有我的道理就行了。”
四姑娘冰雪聪明,不是那等糊涂没脑子的。想到当初老爷在知州任上,姑娘帮着老爷解决的那些个棘手案子所使用的手段,还有这回让自己去连仓帮董掌柜时候交代的那些话,秋山的心一下就安定了。
四姑娘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给姓丁的又是写书信又是给银票,她说是极其严肃的正事,那应该就是。只是会是什么呢?三老爷是京都的知府,那姓丁的又是新来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四姑娘要考量什么似乎也正常。
这么一想,秋山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当下郑重地对赵玉笙道:“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将这书信送到丁将军手中,且不让他知道是小人所送。”
秋山有些身手,当年本就跑过不少地方,好些地方的话都会说。他乔装了一番,变了声且故意说着一口外地口音,然后找了一个小乞丐,然后偷偷跟着他,直到亲眼看到小乞丐将书信送到丁蔚手中才悄悄离开。
小乞丐找到丁蔚的时候,丁蔚刚和几个手下分开。因为秋山告诫过小乞丐,只要他将书信送到丁蔚手中,自己就会再给他十文钱。而如果他没将书信送到丁蔚手上,那自己就会取回已然给他的十文钱。所以小乞丐胆子变得很大,直接拦住丁蔚道:“丁将军,有位爷让小的送这封书信给您。”
自己才来京都不久,也没什么亲朋好友,什么人会送书信给自己,丁蔚狐疑地接过书信,却见信封上写了两个怪诞的字。丁蔚一看到这两个怪诞的字,立时双眼大睁,一把揪住小乞丐道:“那让你送信的人呢,在哪儿快告诉我!”
坏了坏了,这位将军眼眶泛红拳头紧握,八成是接到了仇家的书信。果然这飞来横财要不得,自己为了贪图二十文钱,竟然闯了大祸。小乞丐浑身筛糠,抖着手指指着对面的巷口道:“在,在那边。”
丁蔚厉声道:“快带我过去,快点!”小乞丐几乎是被丁蔚老鹰拎小鸡一般地拎到了目的地。秋山已然离开,丁蔚和小乞丐自然是扑了个空。 “人呢,怎么不在?”丁蔚急得团团转,激动之下腰间大刀抽得铿铿响。
果然那人不见了,这下自己真是惹上大麻烦了,丁将军盛怒之下会不会直接将自己看成两段。小乞丐吓得面如土色,瘫在地上哭道:“丁将军,那人方才确实是在这里的,小人若有假话,便天打五雷轰。小人根本不认识他,只是贪图他给的十文钱才给他跑腿的,求求您别砍了小人!”
见小乞丐涕泗横流地又是磕头又是作揖,丁蔚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一时性急吓到了人家,忙将小乞丐扶起来,温声道:“小兄弟快起来,谁说我要砍你了。”
小乞丐顿时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丁蔚。丁蔚道:“你将那托你送信之人的模样,还有他都说了什么话仔细说给我听听。”
没有性命之忧,小乞丐大松了一口气,立马细致地说了起来。丁蔚听完迷惑了,背有些驼,年纪大概三十来岁,说话声音粗嘎,笙弟怎么长都不会是那番模样吧。可这信封上“于笙”二字的写法,自己这辈子就只见于笙那孩子写过。
记得当初自己和元倓还笑话过他是鬼画符,那孩子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道:“那是艺术体,你们懂什么呀。”然后又给自己和元倓也设计了那所谓的艺术体。
自己二人不屑一顾,于笙就皱着那张似乎总也洗不干净的小脸,狠狠地道:“不识货的东西,枉费我一番心血。”接着又老气横秋地叹息:“啊,没有知音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呀!”也不知道那孩子脑袋里头都装了什么,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书信究竟是不是那小子写的,丁蔚发疯一般地想撕开信封瞧瞧,可探手入怀触及到了信封,又打了退堂鼓。万一不是呢?自己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今晚不该自己巡城,还是等晚上到了郡王府再看吧。
因为丁蔚让小乞丐将那托他送信之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说给自己听,所以他也知道了小乞丐原本还要得到十文钱这事。想着人家给自己送来了书信,却被自己吓个半死,丁蔚心里内疚,掏了二十文钱补偿小乞丐。
小乞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丁蔚不耐烦地将钱硬塞到他手中,他才醒过神来。然后生恐丁蔚反悔,一溜烟地跑了。
丁蔚好笑地直摇头,然后继续巡城。巡完了城回到南城兵马司歇息,手却不由自主地又去摸那信封,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一把将其撕开。
作者有话要说:
没榜单,决定隔日更,亲们明晚别等。
第49章 到京
“将军,时辰到了,可以回家了。”五城兵马司酉中时分下衙,有兵士见丁蔚半日未动,以为他不知道时辰到了,好心进门提醒他。丁蔚抬头笑了笑:“啊,好的,多谢提醒,我稍后便走。”
抬手搓了搓脸,丁蔚不禁叹了口气。怀中书信他反复看了几次,确信是于笙那孩子写给自己的。望了望窗外,樟树枝繁叶茂树影婆娑,他却心头怅然。
于笙说他眼下就在京都,自从在街上看到自己之后,便一直偷偷地关注着自己。他其实做梦都想来找自己叙旧,却因为自己住在元倓的郡王府,而他此生不想和元倓再有瓜葛,所以便苦苦忍着不跟自己照面。
自己身着戎装在南城这一带巡城,所以那孩子看到自己很容易,而自己想在人群里发现他却难。更何况过了那么多年,那孩子个头身板甚至模样兴许都大变样了,自己就算与他照了面都不大有把握能认出他来。
“大哥,我听说你要接祖母她老人家来京都。小弟以为眼下就只有你一人,借住在元倓那厮的府里尚可,祖母来了叫她老人家寄人篱下,旁人会说嘴的。小弟无能,积攒了这么多年也就那么些银子,都给你买宅子吧。”
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胸口的银票,丁蔚又是感动又是心酸。那孩子如今十五岁都不到,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这些年不知道漂流了多少地方,受了多少苦方积攒了这几百两银子,如今却一下子全给了自己,自己又怎么能要他的呢?
“大哥,小弟知道你不肯随便拿人家的钱财,可小弟当年得你和祖母收留才保住了这条小命,怎么样都得报答一二。大哥如果还是不愿收下,便当是小弟先借给你的。等大哥成了家手头宽裕了,再还给小弟就是。”嘿,那孩子还真是了解自己。自己不收下又如何,他不露面,自己就算想退,都没办法退给他。
可京都物价太贵,于笙一个半大小子不知道靠什么过活,将积蓄都给了自己,他自己又怎么办。京都这么宽,那孩子有心躲着自己,但凭自己一个人很难找到他。除非告诉元家兄弟,凭着他家的权势,将整个京都透底一查,于笙自然是无所遁形。
然而于笙在书信里说得很清楚,他不想和元倓再扯上关系,元倓动用人力查他,他兴许就会离开京城,他要离了京城想再寻他,那可真就是大海捞针了。
最好是眼下不告诉元倓,等自己搬出了郡王府,单独住到一边,那孩子应该会来寻自己的。只是瞒着元倓,他这心里又过意不去。元倓当年抛下笙弟确实是做得过分,他这些年一直在后悔内疚,一直在找人。
除了这件事叫人头疼,还有一件事也很难办,那就是自己究竟要不要答应元倓的奶娘应氏的保媒,与万家结亲呢?应氏为人和善是个好人,当初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助元倓逃命,忠心难得。万五姑娘模样好性子也好,元倓也说这门亲事不错,劝自己尽快答应,省得夜长梦多。
然而于笙的话他又不能不信,兴许万家姑娘果真身患羊癫风。回想起这些日子和万家姑娘的几次接触,丁蔚越想越疑心。若不是那样的话,凭着万五姑娘的家境和资质,为何那般急着与他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定下亲事。
丁蔚眉头紧锁走出指挥司衙门,翻身上马赶往诚安郡王府,因为心事重重,他便任马儿慢慢走着,结果在快要到郡王府的时候,碰到了元倓的马车。
“奶娘要去报国寺还愿,我陪着她们去了一趟,碰到了万家人,大家一道在街上晃悠了一阵,结果晃到这时候才回府。”元倓掀开车帘笑着解释。
两人一道进府在正院上房坐下喝茶后,元倓问丁蔚:“如何,今日大哥巡街没碰上什么事吧,衙门里他们也没有为难你吧。”丁蔚笑道:“能碰上什么事,南城兵马司的人待我都很和气,谁会为难我。”
元倓哼了一声:“谅他们也不敢!”元倓这般护着自己丁蔚觉得很暖心,但隐隐又有些不舒服。堂堂七尺男儿,让别人庇护自己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错,他喜欢军中生活,也渴望凭着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功成名就。因为元家兄弟,他一下就从西北来到京里不说还升了官,同袍大多都羡慕他的好运气,然而也有人不以为然。五城兵马司的同僚,有几个人面上待他客气,骨子里却有些轻视。
他不想再说自己的事情,便问元倓在报国寺可曾抽签了。元倓点头,兴奋地道:“我一心寻找笙弟,特地为这个去抽,结果抽到了一个上签。解签的和尚说那孩子尚且好好地活在世上,且离我越来越近了,要想找到他虽然要费些周折,但最后苦尽甘来,我一定会心想事成。”
丁蔚听得眼皮子直跳,暗道报国寺不愧是京都最有名的寺庙,这抽签都这么灵。
元倓一拍掌:“大哥也知道,我素来是不大信这些的,但这回却觉得那和尚说的兴许是真的。既然你和祖母她老人家都能活着,笙弟应该也好好地活着。”丁蔚点头附和说那是自然。
元倓摆手道:“不提这事,咱们还是说说大哥的婚事吧,万五姑娘的兄长说他们急着返乡,言下之意是尽快将亲事定下,大哥考虑得如何了。”
丁蔚做为难状道:“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此事不经过祖母不好。如果万家不肯等,那便算了吧。”
元倓点头:“依礼来说确实如此,丁家就只有大哥这一根独苗,大哥也只有祖母这一个长辈。终生大事不经过她老人家便定下确实不合情理。这样,我让奶娘跟万家说一说,看万家兄妹能否迟一些回乡。横竖祖母没多久就会抵达京都了,也不急在这几日。”
丁蔚大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事总算给糊弄过去了。接下来该说自己买宅子搬出去的事情了,然而自己之前还说没银子,如今一下子又拿出银子来,要怎么解释呢?
不说郡王府丁蔚怎么和元倓说话,且说伯府这边赵玉笙让秋山给丁蔚送去了书信和银票后,又让他密切关注着丁蔚买宅子的事情。然后三日后就传来消息,说丁蔚已然买下了响水桥胡同那座两进的宅子,眼下正在忙着打扫布置,添置家具。
虽然徐蓉没来,赵玉笙无从得知丁蔚与万家姑娘之间的进展如何。但丁蔚能听她的话尽快买宅子,那应该也能相信她所说有关万五姑娘身患恶疾之事,如今她只要安心等着丁家祖母她老人家来京就行了。
因为挂念着丁蔚,这一年的中秋节,赵玉笙似乎没怎么感受就过去了,眼看着九月又到了,重阳节不比中秋在家里过,这一日大家依例是要登高的。
而丁家祖母田老太太,经过陆路水路连番折腾,也终于在九月初二赶到了京都锦阳城。原本丁蔚是想在祖母抵达那一日,就搬去响水桥自己那宅子的。但元倓说祖母来了,自己总得尽一下孝心,硬要留着丁家祖孙在郡王府过完了重阳节再搬家。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秋山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丁家祖母到了锦阳城,一想到那个世上少有的仁慈和善的老人就在京都,赵玉笙就恨不能跑到田老太太跟前,抱住她狠狠地哭上一场,将自己这些年所经历的种种通通倾诉给老人听。
赵玉瑟虽然回到了赵家,但因为诸多顾忌,早年的苦难她很少提及,即便是真心疼爱她的祖母崔老太君和父亲赵清溪问起,她都是笼统地带过,其实她是很想跟人倒倒苦水发泄发泄的。
因为太过渴望见到丁家祖母,加上嫉妒元倓那厮能光明正大地报恩,赵玉笙忍不住又写了一封书信,又给了秋山一两银子让他去芸香斋买几斤田老太太最爱吃的的桂花糕,让他想法子一并送到丁蔚手中。
秋山这些日子一直密切关注着丁蔚的一举一动,这次没有通过他人。而是趁丁家祖孙两人去响水桥胡同看宅子的机会,直接将东西隔着墙丢了进去。
孙子竟然能在京都买下那么大一座宅子,田老太太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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