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夫人,令千金没事,你别担心。”守在舱门处的滕氏大声安慰着。“雯姐儿,我的儿!”妇人冲到门口,见闺女果真好端端地坐在甲板上,立时冲过来抱住女儿嚎啕大哭起来。“娘,女儿差点就没命了。”那姑娘也抱着老娘哭得稀里哗啦。
“夫人,先别顾着哭,她们两个这全身衣裳都湿了,还是赶紧回府要紧。”崔氏皱眉劝道。妇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擦干眼泪对赵玉笙和赵家连声道谢。
交谈中才知道这妇人乃是工部郎中汤大人的夫人梅氏。汤大人前年调入京中,其家眷上个月才来京。适逢中元节,偏巧汤大人因为办差出京赶不回来。家主不在,梅氏原本不想带孩子们来放河灯,奈何其儿子叫嚷着非要来,她只好临时租了一艘简陋的船,谁知道长女汤秀雯不慎跌下了水。
大家是来放河灯的,船上根本没有衣裳换,幸好崔氏担心河边风大,让大家带了斗篷以备不时之需,这下总算是派上了用场。崔氏让赵玉笙将身上衣裳尽力挤干水,外头再披上两层斗篷,就不用担心她衣衫紧贴在身的不雅模样叫人瞧了去。
虽说是七月天,但湿衣裳穿着拖久了还是会受凉,崔氏让大家将船上荷花灯快速放完,向徐家简单解释了两句,就准备打道回府。
因为隔得不太远,徐家那边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形,徐蓉大声问赵玉笙如何,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方才放心,道:“笙姐儿,回头我去伯府看你,你赶紧回府当心受凉。”
不甘心地看着船往岸上划,自己却毫办法。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没见到诚安郡王就要急着回府,都怪赵玉笙这孽障多管闲事,赵玉琴恨得牙痒痒,不住地在心头暗骂,爱逞能的臭丫头,有船家船娘,用得着你下水去。
大庭广众之下衣衫尽湿,幸好是晚上看不大清,不然看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本来名声就不好,偏还做下这等丢脸的事情。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会遇上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妹子!
蠢货,不过一个小小五品郎中家的闺女,淹死就淹死,有什么大不了的,犯得上为了她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若不是这孽障,自家这会子就会和徐家人在一起。诚安郡王好热闹,这样的场合焉能不来,他来了又怎么不会去寻徐家人说话。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当时怎么就不把这臭丫头给淹死在河里呢!赵玉琴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地剜了赵玉笙一眼。
不愧是母女,赵玉琴在怨怪老天的时候,常氏也在埋怨老天不长眼。七月半不是鬼节吗?水里不是有水鬼吗?方才笙姐儿那孽障明明都在水里了,怎么水鬼就不把她拖走,非要留她在赵家祸害父母手足呢?
赵家的船拢岸了,赵玉笛下意识地回身,然后指着远处河面道:“咦,广平侯府那艘船边怎么多了一艘大船。”赵玉瑟点头:“是啊,好华丽,不知是谁家的。”申氏笑道:“八成是信郡王府的船吧。”
赵玉笙上岸的时候,因为心里颇为遗憾,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面。她原本可以再靠近些看看丁大哥的,这下却是看不成了。也不知道他眼下是借住在元倓那厮的郡王府还是自己租或者买了宅子,若是买了具体在哪儿,自己得想法子去看一眼才好。
不过元倓那厮来了,今晚不能和丁大哥说上话就不说吧,有徐蓉在,往后还是有机会的。若是不走,这会子又会和那恶心玩意照面,三个人当初结拜的时候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可早已物是人非。赵玉笙心头酸涩难忍,长叹一声,拉紧了斗篷,一头钻进了马车。
“哎哟,二姑娘你仔细脚下!”扶着赵玉琴走的夏叶忽然一声惊呼。大家一看,赵玉琴不小心跌了一跤,半条腿跪在了地上。“琴姐儿,你没跌疼吧,等娘看看。”常氏心疼万分,忙不迭地奔过去察看。
“我没事,嘶——”赵玉琴眼眶湿润低声道。“怎么没事,这膝盖是不是破了皮。贱蹄子,你是怎么扶你主子的!”常氏又是着急又是气恼,大声呵斥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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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活着
好好地走路琴姐儿怎么会突然就跌倒了,崔氏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她是因为和元倓擦肩而过心里失落呢。这孩子还真是怎么都骂不醒啊,元倓那样的东西除了有一张好皮囊有一个好出身,余下还有什么。若是自己生的闺女这般糊涂,自己非打醒她不可!
可恨常氏这个臭婆娘,竟然对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百依百顺,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对笙姐儿却极其冷淡。原先笙姐儿入水救人的时候她淡定从容,还不如二房母女三人那般着急。
说要给笙姐儿拿斗篷披着的时候,她这个亲娘也没有立马表态,结果笙姐儿批的斗篷是自己和笛姐儿的。这会子琴姐儿不过小小地跌了一跤,她就大呼小叫地紧张得不得了。偏心冷情的臭婆娘,活该老太君厌弃你,三弟冷落你!
崔氏越想越气,对常氏和赵玉琴真是厌恶鄙弃到了极点,温和的面容再也维持不住,沉声道:“这是在外头,琴姐儿又没多大的损伤,弟妹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崔氏自来照顾常氏这个弟媳,眼下却直接呵斥起来,当着丫头婆子,常氏脸上颇有些挂不住。申氏母女在一旁看着却大感快意。
滕氏见气氛有些僵,忙道:“是啊,三婶咱们别磨蹭了,四妹妹衣裳都是湿的,得赶紧回去,回头她若是染了风寒,祖母非得怪罪不可。”
祖母怪罪,是啊,那孽障那般得老太君的偏疼,即便她真的受凉染病纯属自找,可老太太只会责怪自己这些人。自己可是还在被婆婆和丈夫的厌弃当中,这时候再给揪住把柄,不知道会被关多久。常氏想到这里,头皮一紧,忙道:“是是,我糊涂了,笙姐儿这孩子这会子正挨着冷,得赶紧回府。”
一行人赶回府中,因为早已派人先行回去报信,崔老太君得知消息急得不行。一边骂人一边安排,因为担心牡丹院的人照顾不好,让赵玉笙一回来就去萱瑞堂,由她身边的人伺候着。
崔氏带着大家到达萱瑞堂之前,老太君已然让底下人将沐浴的热水滚热的姜汤都备好了,赵玉笙一进门就被拉去沐浴。等赵玉笙换洗好之后,老太君才拉着孙女的手,责怪她不该逞能,所幸这回平安无事,若是她为了救人搭上自己的小命,那就太冤了。
赵玉笙乖乖地点头说祖母教训得是,自己往后一定不会那么鲁莽了。当时也是见那姑娘就要淹死了,心急之下也没多想,扑通就跳了下去。
崔老太君板着脸道:“心急,心急就不顾自身的安危了!”赵玉笙忙拽住老太君的手臂委屈道:“孙女若是不会游水也就罢了,会游水却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丧命,孙女真做不到。”
崔老太君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心善。你自己才多大,那救人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所幸是大晚上的,若是白日里,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衣衫尽湿地给外男瞧见了,还怎么寻婆家。”
赵玉笙腆着脸笑:“问题是这是在晚上,我们又很快进了船舱,没人瞧见什么的。况且有大伯母在,哪能让我丢了面子。”
崔老太君扶额:“横竖你有理,你这丫头,裹着一身湿衣裳那么久,你就求祖宗保佑你别染上风寒吧。”
这时一旁的赵玉笛接话道:“祖母您放心,祖宗一定会保佑四姐姐的,毕竟咱们今日才给他们孝敬了那么多金锭。”
她这小孩子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滕氏一本正经地道:“对对,别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祖宗们就算没得好处,也该护着子孙后代不是。”
大家又是一通笑。崔老太君方才听崔氏说了赵玉笙入水之后船上的情形,对赵玉笛的表现原就比较满意,这会子又听她这样说,便将其叫到跟前,温声道:
“好孩子,难得你这般关爱你四姐姐,你那斗篷叫你四姐姐给穿湿了,祖母这里有几段尺头,正是适合你这年纪的孩子穿的,回头我让珍珠给你做一件儿赔给你。”
赵玉笛连连摆手:“不用赔不用陪,只是打湿而已,晾干就是了。”崔氏笑道:“这孩子,新衣裳哪有嫌多的。”
申氏暗骂小闺女蠢,到手的好处往外推。难得老家伙对二房发一回善心,怕赵玉笛再说蠢话,申氏忙不迭地道:“是啊,笛姐儿,这是你祖母她老人家疼你的一片心,还不快谢过祖母。”
大家说了一阵话之后,崔老太君才不咸不淡地问赵玉琴可曾磕破了膝盖,赵玉琴强忍着酸楚说不要紧。崔老太君板着脸道:“一个素来以端庄稳重出名的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却连走路都要跌跤,不是惹人笑话吗?”
赵玉琴羞愤得眼眶潮湿,颤声解释道:“灯笼不是很亮,孙女一时间没注意脚下。”
崔老太君哼了一声,挥手道:“夜深了,你们都回自己院里去吧,我也乏了。笙姐儿今晚就留在萱瑞堂睡,我让婆子们看着她。”
虽然老太君没说,但大家都明白她是担心赵玉笙半夜里发烧。一晚上过去,赵玉笙虽然没有发烧,但第二日起来,却觉得喉咙肿痛,鼻塞头晕。她自己不当一回事,崔老太君却紧张不已,拘着她不让出屋子,喊来了郎中开了方子,硬逼着她喝那黑苦的汤药。
赵玉笙果然感染了风寒这事儿很快满伯府都知道了,崔氏这个伯母都为此着急担忧,常氏却兴奋了,让隋嬷嬷仔细打听,最好是那孽障高烧不退一命呜呼。
堂堂伯府千金,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入水中划水救人,乡野村姑都没她那么大胆不计后果。这样粗野不堪的东西竟然顶着勋贵嫡女的名头,真是天大的笑话。偏偏这笑话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早知今日,她当初就该将这妖孽掐死。
同样快意的还有赵玉琴,臭丫头害得自己和诚安郡王擦肩而过不说,祖母还一味偏疼她对自己却百般挑剔,病死她才解恨!
赵玉笙被祖母强逼着卧在榻上养病,正觉无聊之际,徐蓉来了。孙女有了说话的人,崔老太君放心地去了佛堂,留下两个姑娘说悄悄话。
赵玉笙假借赵俊的话向徐蓉打听,徐蓉不疑有他,立马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知道的有关丁蔚的事情全和赵玉笙说了。赵玉笙才知道丁蔚已经在半个月之前就到了京城,如今在南城兵马司任副指挥使,和徐蓉的未婚夫婿方子敬是同僚。他这些年一直在西北军营,还没娶妻。
因为关心丁蔚住在哪儿,赵玉笙少不得又将话题往这方面引。徐蓉道:“那位丁副指挥使眼下住在诚安郡王府,不过他正四处寻找合适的宅子打算搬出去。”
赵玉笙暗自点头,不占人便宜不攀附权贵,这才符合丁蔚的作风。不然好端端一个侠义仁厚的青年,跟元倓那样的人渣住在一起,白白坏了名声,说亲的时候好人家的姑娘都要退避三舍的。
赵玉笙问徐蓉:“那他找着宅子了吗,他是打算买还是租呢?”
徐蓉道:“租,据说他这些年也攒了些银子,但一半用来和元倓做买卖了。另一半想在京里买宅子根本不够。本来元倓帮他挑中了一处,说是要买下送给他,他死活不要。方大郎陪着他找了好几处,最终有两次他比较中意。一个宽敞但租金较贵,一个便宜也宽敞,就是地段有些偏了,他一时间难以决断。说是等他家祖母来京里,看她老人家的意思。”
“他祖母,他……”赵玉笙猛然间从大迎枕上坐了起来,随即觉察到失态,又道,“呃,我是说他还有祖母……”“笙姐儿你做什么,咋咋呼呼地吓了我一跳!”徐蓉不满地瞪了一眼过来,“人家怎么不能有祖母,这有什么奇怪的。”
丁家祖母果真活着,老天你真是太好了,好人果然不会这么短命!赵玉笙只想跳起来欢呼,可怕徐蓉起疑心,只好讪讪地笑:“嘿嘿,这不是姐姐之前都没提到,我还以为这姓丁的没有亲属孤身一人。”
徐蓉叹息道:“你还别说,这人差点就孤身一人了。”赵玉笙心里一动,面上却淡淡地道:“这话从何说起?”徐蓉贴近她身边,低声道:“你听我说,我娘昨儿悄悄告诉我……”
徐蓉叽叽喳喳了一通,赵玉瑟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丁家祖母根本就一直在丁蔚姑姑家好好地活着,说她忧伤过度驾鹤西归真是丁氏族人蒙骗她和元倓的。
“听我娘说,当初和元倓结拜的不光是丁将军,还有一个人,那人年纪最小。这些年元倓一直在费尽心思寻找这个结义三弟。”
赵玉笙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元倓一直在寻找自己?怎么可能!这大概是史上第一笑话了。她真想对徐蓉说姐姐你能不能闭嘴,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这受了风寒胃口不好,早上好不容易喝下了半碗粥,你行行好别害得我将它吐出来吧。
第44章 缺银子
赵玉笙脸色变得难看,徐蓉却只当她是染了风寒,根本没多想。兀自叽叽咕咕低声说个不休。说元倓这些年如何派了好几拨人去南方寻找那三弟,还说找不到他自己都没心思成亲,害得信郡王着急上火。幸好元倓三年孝期未满,太后娘娘不好给她赐婚,不然还真不好向宫里交代。
“笙姐儿,虽然说元倓那厮可恶,可他富贵之后不忘贫贱时候的旧人,也算是难得。听说他每每说到那久寻不着的三弟,都悲痛得泪流满面,还真是重情重义啊。”徐蓉感叹不已。
呸,那人渣也配谈重情重义!不行了,心理上的反感直接导致赵玉笙一阵恶心,任凭她怎么压制都不行,她赶紧捂住嘴巴,翻身下榻,爬到痰盂前哇哇吐了起来。
“笙姐儿,你怎么了!来人啊……”徐蓉吓得手脚发软,大声叫喊起来。“怎么了,四姑娘怎么了!”外头守着的关婆子秋桂并老太君身边得用的乔婆子急慌慌冲了进来。
“没事,我不过一阵恶心呕吐了几下而已。”赵玉笙推开扶着她的关婆子,接过秋桂递来的茶水嗽了口,慢慢躺回了榻上。“还说没事,看你这满头冷汗地。”徐蓉轻轻给赵玉笙擦干净了额头的汗,内疚道,“你还是好生躺着,你身子不舒坦,我就不该拉着你说话。”
赵玉笙笑着摇头:“蓉姐姐别大惊小怪地,不过吐了两下而已。我可是在乡下长大的,不是你们这些真正的千金小姐,没那般娇贵。区区风寒而已,我小时候都不服药,自己熬几日就好了的。”
乔婆子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四姑娘不可这般说,你是三老爷三太太亲生的闺女,伯府嫡出的姑娘,老太君最疼爱的孙女,你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谁是。老奴瞧着你出了汗,还是将汗湿的衣裳换下吧。秋桂,你去佛堂告诉老太君说四姑娘方才呕吐了。”
“别去,祖母本就为我担忧不已,我又没多大事,何必去吓唬她老人家。乔嬷嬷我听你的,换一下衣裳也就是了。”赵玉笙本觉得不必要换衣裳,这下子只好退一步了。
“不然笙姐儿我过两日再来看你?”徐蓉觉得自己打扰到了赵玉笙养病,起身准备回家。
“别走呀蓉姐姐,祖母不叫出屋门,人家闷得紧,你就留下陪陪我呗。”赵玉笙还要打听有关丁大哥以及丁家祖母的事情,轻易哪能放徐蓉走,赶紧哀声恳求。
徐蓉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一下就心软了,忙道:“好好,我不走,你先去换衣裳吧。”
断断续续地从徐蓉嘴里探听到丁蔚属意的那两座宅子若是买下得要多少银子,还打听到了丁家祖母大概多久会赶到京都,赵玉笙才同意徐蓉回家。
才送走徐蓉,汤郎中夫人派来道谢的婆子就登门了。崔氏接待地那婆子,为着那婆子说过自家太太吩咐过,让她一定要当面向赵四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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