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贼心
周围一阵忙碌,宫女们和侍从来来去去,千金伏在床沿边上看着沈琛之棱角分明的轮廓出声。心里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这几日出的事情也多,她怎么就没好好想想这些日子以来沈琛之的不对劲?
若是沈琛之,以他之心性必定不喜受人所迫带一个女子来后宫。可阿琛不仅带了还真像要把那女子纳入后宫的样子,可若是真要把那女子纳入后宫的样子怎么听到那女子早有意中人的时候样子并不惊讶。
且千金根本不信沈琛之探子那么多还会打探不到黎婼这点事?还有秦简岚和苏棠白的事,她先前一点风声也没有收到,阿琛到底还隐瞒了自己什么?
看着那张陷入昏迷还愁眉紧锁的眉,千金心里止不住一阵心疼,她俯身在沈琛之耳边轻喃道:“阿琛,你放心吧!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会帮你看好你的一切,必定不叫旁人抢了去。早点,早点醒来,我和如愿可就等着你。”
如今四方朝贺,阿琛昏迷。她必须振作起来主持大局,还有那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子,早不认亲晚不人亲,偏偏在沈琛之安定下来以后。
若是真有那份认祖归宗的早前在沈琛之起义的时候就应该前来相认,偏偏如今两王相争这个节骨眼上跑过来。千金嘴角蓦然扯出一抹冷笑,就算是想分一本羹也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又或者人心不足,所求不止那一点半点那也不一定。
千金霎时间起身,沉声道:“来人,给本宫换上凤袍,去本宫里把凤印取来。”
那一瞬间的千金像是不倒的巨人一下子让慌了手脚的众人找到了方向,因着千金平日里就颇为受宠说出的话没有人不听的,因此这次也不例外。很快就有小宫女小太监取来凤袍。千金伸平两手好让宫女们为自己换好华服凤袍,小太监举着托盘小心翼翼的端着,还没来得及送到千金跟前,千金便快步走上去将凤印拿起来,长袖一拂道:“摆驾正殿。”
几个颇有眼色的小公公忙打着灯笼为千金在前边开路,果然不出千金所料此事大殿里面正乱成一锅粥,纷纷在讨论皇上怎么突然就中毒昏倒了。
那自称是沈琛之弟弟的男子一脸痛哭的表情跪在沈老将军面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弄得老将军也是老泪纵横,只沈老夫人脸色却不大好的在正殿中吩咐侍从维护秩序。
谁知那男子忽然朝着众人喊道:“大家静一静,如今我大哥生死不明,还请各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要尽心尽力为我大哥,为大宋做事才好啊!楚在此代大哥谢过各位!”
这男子随母亲姓桑,名楚离!
千金看着心底只觉得更加冷然。果然不出所料,这楚离忽然冒出来只怕也是为了皇位而来。搞不好阿琛的毒还是他下的!他什么身份,凭什么代替阿琛给各位道谢?阿琛又不是没有娶妻生子!
这时苏棠白起身端着一杯酒在空中慢慢划过,像是在给诸位敬酒。道:“如今楚离兄弟也认祖归宗,宋皇帝又昏迷不醒,国不可一日无尽。孤觉得你们倒不如推选出一位代为处事的,比如眼前这位宋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古人不是有句老话说哥死弟承么?这不正好?”
“可那是说的无妻无子的人,”千金一脚踏入殿中,身后是十人宫女仪仗。这是往日从没有过的排场。“我和阿琛早就有了孩子如意,尽管还小但是也还懂事,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器。子承父业,齐王当以为如何?”
自古伦理纲常是如此,她倒要看看这苏棠白是不是真真逆天,要篡改纲常。
他以为他是谁?
苏棠白挑挑眉,似乎千金所说的话都在意料之中,道:“孤王以为,自尧舜禹开始便有能者居之这个典故,若是由幼帝主持,安知这大权不会落到外戚手中?”说着又大笑几声对着众人连连摆手,“当然,孤作为齐国的君王自是不能随便插手干涉你们大宋的事情,孤只是建议而已,现在孤只是客人的身份。夫人,您还是和诸位商量下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事吧!”
千金笑着点头,低声道谢一句便匆匆走过苏棠白身边,却是径直走上上方独自坐上座,将衣袍转身拂开,便对着众人正色道:“御医说皇上已无大碍,但还需静养一段时日。得皇上吩咐这些日子由本宫全权打理事宜,且由丞相徐恒则从旁协助,并二位将军秦慕容、韩石全权管治洛阳上下。如有不轨之心者——”千金慢慢扫过众人,面带一丝冷笑,森然吐出两个字:“杀之!”
“是,臣领命。”
“臣遵命。”
“臣领旨。”
三人立马跪地领命,全权站在千金这一边。要知道他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若是此时以后拱手让给别人,这任谁也不会愿意!这节骨眼上自然千金说什么他们便听从什么!
楚离看见眼前这一幕却是有些为难的样子,一副为千金着想的说道:“嫂子我知道大哥目前陷入昏迷要你一个人支撑大局是很艰难,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这么见外,但凡是用到小弟的地方小弟绝对不推迟。”
千金斜睨着眼过去出声道:“娘,这人打哪里来的儿媳怎的从没见过?您明明就阿琛一个儿子,哪里冒出来的什么弟弟胡乱攀亲?”
沈夫人顿时展开笑颜颇有深意道:“是的,我可就生了阿琛这么一个儿子。没有多的孩子!”
“那便是了,就算本宫和皇上是乱世里才成就的一番霸业,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本宫是堂堂夫人,请阁下还得尊卑分明!”
不待楚离解释,千金又道:“今日突遭风波让诸位看笑话,既然没什么大碍就烦劳各位退下,明日还要早朝,请诸位早些歇息吧!”
众大臣面面相觑,立定在原地不动。谁知道沈老将军一直不曾言语竟然在此时发问道:“千金,这些旨意可是琛儿亲口说的?难道他不知道古人有云后宫不得干政?这简直是在胡闹!”
沈老将军一反常态,这时千金才忍不住正眼去打量沈老将军。衣着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只是眼底再没有以前那般和气慈目。也不知是不是千金错觉,沈老将军总是忍不住那眼神瞥着上位的方向。这是在打量她?
沈夫人听言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最终闭上嘴什么也没说。千金也是早就料到有人会发难,只是没想到这会是自家人最先。便取过早就攥在手心的凤印对着沈老将军示意道:“父亲,这是阿琛早前就交予儿媳的凤印,凤印等同皇后。如今这大宋本就是阿琛的,他久病在床,难道我这个做妻子为丈夫分忧不正常的吗?”
沈老将军分毫不退让,眯起双眼眼里闪出精光只朝向千金:“可如今我们已经不是普通的王孙官家,皇家做事自然有皇家的派头,论理这后宫确实是千金你主持,可这朝政,你这妇人不好插手吧?”
“谁敢说千金夫人不能插手——”一声呵斥声从远方传来,将千金张嘴欲说的话又咽回去,众人抬目望去,却是先前的秦军师一身白色长袍威严的迈进大殿之中,一手执虎符一手翻着玉玺道:“本官奉皇上口谕,在此养病期间一切都听从千金夫人命令行事,若是得此令者还不遵从的,一律格杀勿论!若有冥顽不灵者,诛连三族!”
自秦简岚一身白衣迈进大殿开始,苏棠白顿时站起身那一双眼睛压根就没离开过秦简岚的身上。齐王不说话,太上皇不说话,众位大臣哪里还有什么迟疑的,当即摆开衣袍跪地领旨,纷纷找借口请辞归家离开这是非之地。
看来古人说少掺合皇家是非还是非常有理!
秦简岚转而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棠白道:“齐王怎的还在这里,不退下休息?可是在怪我等招呼不周,还请齐王放心,等宫中一切事宜处理好之后本官稍后便带人前往行宫里给齐王赔罪!”
阿岚等会便私底下来见?苏棠白一听这消息登时便乐的裂开嘴合不上,立即拱手告辞乖乖回了行宫等秦简岚来找自个。
此时大殿上便只有秦慕容三兄弟和沈家夫妇还有楚离,秦简岚在。千金见此便退了周身侍婢公公,轻声问道:“爹,这人到底是来历不明,还是真与阿琛有血缘关系?”
其余几人充耳不闻,这些私事千金都不好过多干涉,他们尽量装作听不见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了。
而沈夫人听言冷哼一下,阴阳怪气道:“他这人素来不肯吃亏,若真没这档子事岂肯任由这孩子在这里放肆站着?只怕是心底早就信了个大概!”
沈老将军只看了看楚离,反问千金一句道:“我承认不承认重要吗?你们当如何?可是要放任阿琛的骨肉血亲流落在外不肯相认?”
作者有话要说:
☆、突变
几人各低着头不吭声,千金也是望着不耐烦,正待此时有下人前来禀告:“夫人,侧殿主事唤您过去呢!”
侧殿里如今正躺着沈琛之。
千金听此只深深看了一眼三位,转身便大步离开。身后楚离出声唤停千金道:“嫂嫂,我等在此也对哥哥情况不知,心中甚是忧心,可否带弟弟也一道前去候着,若是有需要帮忙的……”
“不必,”千金毫不客气将楚离滔滔不绝的话语打断,“我大宋虽才建没多久,然人手尚可就不劳烦你费心。至于这声嫂嫂,还是烦请父亲和母亲多多沟通以后再请思量吧!”
看着千金讥讽的朝自己这方看来,楚离简直气的心肝直颤,这人!这人!真真是欺人太甚!
而沈夫人却是冷哼一声,将头偏向一边。难得的是沈老将军却是什么也没说,面色如水朝向千金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千金风风火火赶往侧殿,殿中灯火通明。下人端着东西来来往往,眼看着这架势千金的心忽然突突一跳,随即沉到底,难道说阿琛……
不!不会的!
阿琛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既然已经改变的上一世的命运,眼下阿琛都是帝王。哪里这么容易死?千金只不断安慰自己,却是停下脚步不敢进去。生怕下一刻见到那深入骨髓的容颜只冷冷的躺在那里,若是……不,不会有万一。阿琛一定不会死。
千金定定心神,深吸一口气转而大步迈入殿中。主事立马附上去弯腰在千金面前行礼后方道:“夫人,方才御医来道,只怕皇上情形不容乐观,还望……还望……”
“还望什么?说!”此时的千金犹如屹立不倒的岩石,任凭风吹,她自岿然不动。
“还望夫人,早些准备后事以及稳住朝纲!”
那主事战战兢兢说完这些,原以为下一刻暴风便要降临,却是半天无任何风响。于是大着胆子抬头偷偷张望一下,只见千金本就白哲的面色此时更加恍若白雪,飘渺似仙人。
半响之后千金方才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你退下吧!”可怜那管事弯腰保持行礼的姿势半天才得以起身,身体发麻只敢苦在心里。
周身侍婢侍从穿行,眼见千金过来便纷纷弯身行礼,此刻千金只心中苦闷全权当做看不见。那些个围绕在床前的御医见千金走过来只不住叹气,面上愁云笼罩。
“夫人……”那些太医弯身便欲说些什么。
“可有救?”千金只痴痴看着沈琛之,眼底漆黑一片,异乎寻常的安静。
那些御医你看我,我看你,随即一致摇头,当中一人道:“陛下如此拖着只怕也只能平添自身痛苦,吊着一口气醒也醒不得,夫人……”
剩余的话谁也不敢说出口,只要沈琛之还有一口气在,那就是皇上,谁敢说出要谋夺皇上性命的话来?就算只是为着沈琛之好,想他安稳舒适一点离开这个世间也不行。
天子的命,向来不由自己做主!更加不由旁人做主!
只是静默了好一会,千金方才道:“你们权且退下吧,让本夫人在此一个人陪陪他,谁都不要来打扰。”
众人听令犹豫一会便退至门口待令。那御医门也是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各自暗中点头,道一声“是——”以后方才退下。
千金便慢慢坐到沈琛之床前,抚着他的眉眼细细描画着轮廓蜿蜒而下,轻声道:“从前与你初识,我只道你年少英雄气盛,是个不好相与的,”想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竟低低的笑起来,“还记得还安国寺里面方丈说你是个短命的,你不信,还说他咒你,气的你将他的竹林毁了个七八分。而我,呵呵,我早该知道的,我以为我曾救你一次,你便不会再遇风险,可我忘记你这人生来便有那么多抱负。阿琛,这或许是我逆天改命的报应,你本就应该安安分分存活这一世便好,偏生要做劳什子皇帝,如今报应已来,我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救回你。阿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要是重来一次,我仍然要在那时候救起你,可我一定会阻止你称霸天下的野心。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我就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位置上打滚,难道这些年你所见的,你所读的圣贤书中那些皇室丑闻还少吗?罢了罢了,如今你已经是帝王,我说这些也无益,阿琛,我真真舍不得,我好舍不得你离开我!自我重活这世间一次以来,我是真的头一次感觉自己无能为力,阿琛,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千金只低头不断向沈琛之低诉这些日子以来心底的不安稳,门外忽然一声清冷声音与侍卫门争执不断:“放肆,我乃堂堂天子亲封的托孤大臣,自可随意出入宫廷,尔等岂敢拦我?”秦简岚的呵斥声在外想起,千金蓦然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什么,起身高唤道:“让秦大人进来!”
得千金此令众位才敢放人进去,秦简岚冷哼一声甩开了衣袍进去,只见千金面色苍白朝床上发愣,秦简岚随即放慢脚步来到窗前,心有不忍问道:“你打算如何?”
在来之前她便已经问好沈琛之如今的近况,也是沈琛之暗中将她召来,只可惜还没来及面见细谈就出了这事。
“我想保住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千金双手握住沈琛之垂在一旁的手,声音轻柔无比却带着坚不可摧的力量:“阿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我不能让它毁于一旦,纵然我再不喜皇室生活,我也定要将它守护的好好的交到如意手上。阿岚,我不能对不起阿琛。”
秦简岚点点头,道:“不管如何我必定是支持你的”说着便将先前揣在怀中的玉玺递给千金,“你好好收着,这可是沈琛之昏迷前交付我的,只是目前第一步你打算如何做?”
千金忽然慢慢将沈琛之的手放到被子里面,再将沈琛之身上的被子细心盖好,直至这一切悉心做完才转身面向秦简岚,浑身气势逼人,盯着秦简岚一瞬不瞬的问道:“你和齐王苏棠白,是什么关系?”
秦简岚没料到千金会这么一问,顿时怔住,咬住下唇道:“我和他自此陌路,无半分关系!”
“那你先前不是怀有他的孩子?”千金似笑非笑,带有一分讥讽,似乎在嘲笑眼前这挚友话语中的不真实。
秦简岚更是吃惊千金怎么会知道此事,脸上血色尽褪,眼底蓦然划过一丝沉痛道:“孩子早就没有了。我……千金,此刻也不是我说气话的时候,我若是不在,你一人孤军面对那些豺狼也非我所愿见到的。千金,我只一句告诉你,这天下沈琛之打下的时候也曾有我一份,我必定不会眼见它落入外人之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有,也只会跟你说这么一次。随你吧!”
说着两人便一直僵持着,于片刻后千金方才一句道:“抱歉,是我多心了。阿岚,我眼下……我真的输不起……”
秦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