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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就到了元旦。
每个班都要办元旦晚会。
每个学生交了两块钱的班费，一百多块钱也不是小数目了。
虽然现在已经开始通货膨胀物价飞涨了，不过比起后世，还是差得远。
班费在副班长郑笑那儿放着，买东西布置教室都是副班长的事儿，班长和团支书负责征集节目。
孟时果断不想表演。
她唱歌很一般，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因为很多人都比较羞涩，不愿意出节目，所以最后没办法，节目只好按照宿舍摊派，每个宿舍至少出一个节目。孟时的宿舍因为有了梁冰的钢琴独奏，她也乐得省心什么都不用做了。
晚自习下课，孟时收拾好东西要回宿舍，郑笑还没走。
第二天早上，来上早自习。
她先来的，然后郑笑也来了。
“孟时，我昨晚把钱放你那儿了。”郑笑说道。
孟时一愣，紧接着她就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清冷地看着郑笑。
“什么钱？”孟时淡淡地说道。
“班费啊，我昨天晚上放你抽屉里了。”郑笑直接说道。
“放我抽屉？”孟时挑眉，“课桌抽屉吗？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昨晚上你走了之后，我想着放我抽屉里不安全，就放你抽屉了。”郑笑理直气壮。
孟时无语。
现在的课桌跟初中小学的不一样，开口不是开在侧面，而是开在上面，桌面的板可以掀开。
孟时掀开了抽屉，让郑笑看，“你放哪儿了，我没看见。”
“不会吧！”郑笑立刻就大惊失色，紧接着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钱。
把孟时抽屉里的东西都翻完了，还是没看到钱。
郑笑的脸色难看至极，“不会是被偷了吧？”
孟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可是……可是昨晚我明明放你在抽屉里的呀。”郑笑已经快要急得哭出来了。
郑笑右边的男生邓阳赶紧说道，“再仔细找找，说不定是夹在哪儿了没看见？别着急。”
孟时索性把凳子一拉，靠在墙上，彻底给郑笑让开位置。
梁冰也走过来了，“都快上课了，英语老师很快就来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郑笑快要哭出来了，“班费不见了。”
梁冰皱眉，“怎么会不见的？”
“就是放在孟时的抽屉里，可是就不见了。”
梁冰看向孟时，“孟时你没看见？”
孟时淡淡地看了梁冰一眼，“没看见。我都不知道副班长是什么时候把稿费放在我抽屉里的。我也很好奇呢。”
郑笑已经开始哭了。
梁冰安慰了郑笑一声，又看向孟时，“你也别生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
孟时懒得理会他们。
她已经想起来了。
从前的时候，也是。如果不是郑笑今天演这么一出，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当初她家也不富裕，一百多块钱可不是小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然后在郑笑装可怜的样子下，她到底还是把自己的生活费以及买书之类的钱都给省出来，给了郑笑三十块。
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的很。
梁冰轻声细语地问着，让郑笑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然后，梁冰看向孟时，“你早上先来的，没看到抽屉里有钱？”
孟时挑眉，“没看到。”
“郑笑你也是的，为什么要把钱放在孟时的抽屉里呢？”梁冰指责道。
“我……我想着放她抽屉里能安全点儿……”
孟时完全不想冷笑，着实被郑笑这话给弄得无语了。
抽屉都没锁，为什么放她抽屉里，就更安全？这是什么道理！
事情就这样僵住了。
早自习下课，梁冰叫所有的班干部过来，一起留下，也让孟时留下了。
“咱们研究一下班费的事情。”梁冰说道。
其他的班干部也已经听说班费丢失的事情了，情绪都不太好。毕竟这属于个人失误，总不能让全班人都跟着赔钱吧。
“我……我也想赔，可是我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我家太穷了，就连我上学的钱都是东拼西借的。我分数考得差，不然的话我就去上职专了。本来我妈都不让我上学的，我再三哭……”郑笑哭着说道。
这个时候，中专、职高之类的，可比普通高中吃香。像是什么电力啊，邮电啊之类的，上完学出来就包分配，立马就能赚钱。而相应的，好的中专职高的分数，甚至比一中都要高很多。
郑笑说的是实话，她没考上中专，才来上的高中。
听郑笑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了。
“要不……要不我们一起凑凑，垫点钱？这会儿抓小偷也抓不出来的啊。”体育委员王硕说道。
梁冰看向诸位班干部，大家的脸色各异。
一百多块钱，他们这里班长、副班长、团支书、体委还有各科的课代表，总共11个人，平均分也要每人十一块。
梁冰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个人拿三十块吧。剩下的大家平摊。孟时，事儿是在你那儿发生的，你也凑一份吧，看你平时花销，应该也不差那几块钱。”
大家都看向了孟时。
其实还是有人对孟时产生怀疑的，毕竟早上的时候，她比郑笑先来，如果她把钱藏起来了又说没看见的话……
孟时却是淡淡地看了这些人一眼，“这件事情还是上报给学校保卫处比较好。学校竟然出了贼，这影响可不好。而且学校晚上锁大门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保卫也会上来逛一圈，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再不行的话，就跟派出所保安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面色又是各有不同。
梁冰皱了皱眉，“这点小事，不用上报吧？虽然说不该姑息小偷，但这样以来，我们班的名声可就坏了，传出去都说我们班有小偷，还不被其他班级厌恶死？”
“就是，我可不想出去被人指指点点，说是小偷班的。”
“对呀，大家指指点点的目光，太恶心了。”
……
孟时轻笑一声，“这次不追究，不狠狠查的话，下次还会有小偷的，难道每次都要这样？”
郑笑抽泣着道，“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管好班费。大家今天算是帮我先垫上，我会慢慢换给大家的。我一定还！”
众人都不好意思了，又连忙安慰郑笑。
孟时似笑非笑，没再说话。
“孟时。”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齐川的声音。
孟时一看，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给你点东西。”说着，齐川就塞给她了厚厚一叠卷子。
孟时嘴角一抽，看了一眼，“这是你的卷子？”
“嗯。”齐川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你吃饭了吗？”
“正要去。”
“等我，我也去。”孟时快步跑回座位，把卷子放在抽屉里，就要走。
“孟时，我们还没商量好呢？”梁冰忽然笑着说道，又看了门外的齐川一眼。
孟时不耐烦了，“你们商量着怎么解决就行了，拉我做什么？”
“孟时，大家就是帮帮郑笑而已，你不用这么绝情吧？”梁冰平时算是很温和的，可是这会儿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孟时惊讶了一瞬，随即就释然了，早与晚有什么区别呢，她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刻的到来么。
她淡淡地看了梁冰一眼，“我要报警就是绝情了？你们这样姑息纵容小偷，就是包容是宽恕？果然高尚的很，可惜我做不到。”
“孟时，就当是我跟你借的钱，我会还你的。”郑笑的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孟时冷眼看着在场的同学，懒得多说什么。
“好了郑笑，不用多说了。大不了我出五十块，剩下的你们平分。”梁冰很有魄力地说道。又看向孟时，“孟时你不愿意出钱就算了，本来也不是你的事儿。”
“随便你们，我下去就顺便报警。你们想要息事宁人，我可不想再给小偷第二次机会。哦对了，顺便也是为我自己洗清嫌疑。”孟时的声音很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孟时！”郑笑紧张地叫住她，“别报警好吗？到时候大家都知道我把班费给丢了。”
梁冰也说道，“这点小事报警了，若是查出来还好，查不出来岂不是让全校同学都以为我们班有贼？”
孟时微笑，“怎么会查不出来？别小看了警察的侦查能力。”
“怎么回事？”齐川走了进来。
梁冰看见齐川，赶紧说道，“你劝劝孟时吧。我们的班费在她抽屉里丢了，我们说大家先凑凑，把元旦晚会先办完，可是孟时不肯。哎，本来我想全部垫的，但是我现在也没那么多钱，最多只能拿出五十块来。剩下的让其他几个班干部凑齐，孟时却非要报警。”
齐川看了梁冰一眼，“谁负责保管班费的？”
“……我。”郑笑这会儿一点儿都不活泼了，也没了平时人来疯的劲儿。
“你保管怎么会到了孟时的抽屉里？”齐川皱眉。
“我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担心不安全，就放在孟时的抽屉里了。”
“你知道？”齐川转头看向孟时。
孟时冷笑，“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齐川又看了郑笑一眼，“再找一个上午，若是还找不到的话，就报警。学校不会姑息这种行为。至于说报警能不能找到，你们完全可以放心，老警察可以轻易判断出我们的话是不是谎言，还有各种侦查手段。这点小案子都破不了的话，他们就不用吃警察这碗饭了。走了。”
齐川说着转身就走。
孟时看了一眼众人，也懒得再说什么，跟着齐川一起出去了。
梁冰的脸色很难看，郑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
跟齐川一起走出去。
孟时一直都没说话。
其实从前的时候，她跟郑笑很好的。郑笑太开朗了，跟全班同学都能打成一片，又是副班长，孟时也喜欢她。但是接触得时间久了，孟时就对郑笑越来越无语。
那个年代，是学生之间借一两毛钱都会还的，毕竟谁都不富裕。
孟时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郑笑会让孟时帮她买个馒头。
前面几次都还钱给孟时了，后来有一两次没给钱，孟时也没在意。但是一次次的，郑笑变本加厉起来。后来，她经常跟孟时借五毛一块钱，有时候还有时候不还。出了班费那次事件之后，郑笑跟她借钱的次数更多了。
后来一次，借了孟时五块钱。一个多月了还没还，都要放寒假了，孟时因为这样的次数太多了，心里也膈应，就跟郑笑要。
郑笑每次都说好好我会还的，但是一直拖拖，拖到放寒假之前才把钱还了。
最让孟时无语的一次是，郑笑跟她借了一套衣服。一直拖了三个月都没还，最后直接告诉孟时，衣服丢了，不然她把校服赔给孟时？
自那之后，孟时学会了拒绝。
这算是孟时从郑笑身上学会的最有用的一点吧。以前她就是不会拒绝人，才会让郑笑变本加厉，从这之后，她就学会拒绝了。当然，从这之后她跟郑笑的关系也疏远了，不过这些事情她都没跟别人讲罢了。
见孟时一直不说话，齐川低声问道，“心情不好？”
孟时轻笑一声，“没什么啦。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小气啊？梁冰说她一个人出五十块，剩下的我们几个人平摊的话，一个人也就是六块多钱。”
“不该你出。”齐川的声音还是有些凉冰冰的。
孟时苦笑，“可是他们都觉得我该出。”
“不必理会他们。”
两人一起去食堂吃饭。这个时候男女生一起吃饭的情况，还是很少的。所以两人的组合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孟时去买菜，齐川买馒头和稀饭，这样可以不用排很多队。
“你吃一个馒头能够吗？”孟时皱眉。这馒头可不大。
“够了。”
孟时抿了抿唇，没多说什么。
吃过饭回到教室，孟时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孟时，钱找到了。”梁冰笑道，“郑笑说她把钱放在你抽屉里了，后来想想怕不安全，又用纸包起来放到了右边邓阳的抽屉。她记错了。”
“哦。”孟时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梁冰有些尴尬地看了孟时一眼，“我不是故意怪罪你的。”
“你有怪罪我？”孟时挑眉。
“……没。”
元旦晚会如期进行，每一笔班费的花销都记在账上向班内同学公开。大家都说郑笑很尽责，因为买的东西什么的都很实惠，没乱花一分钱。
孟时从那天以后，天天找齐川一起吃早餐。
两人分工，一人排队买菜，一人排队买馒头和稀饭。
孟时每次都要多买两个鸡蛋。她吃一个，另外一个给齐川。
原本齐川不同意，黑脸了。结果孟时就威胁，不吃的话她就把鸡蛋送到他们教室！
咳，虽然她至今还一次都没去过齐川教室。
齐川妥协了，他也没跟孟时道谢。这让孟时也松了口气。
如果齐川真的对她感恩戴德的话，她也受不了啊。
元旦过后，很快就是寒假了。
期末考试完，孟时要把被子带回家，事实上她每个月都要把被子带回家更换。宿舍的人对她这种行为明面上没说什么，不过她知道暗地里大家都说她很作。明明是个农村丫头，装什么大小姐。
人家梁冰可是县长女儿，但是人家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衣服比大家的好点，其他的没搞一点儿特殊。
没错，梁冰是D县县长的女儿。有一次全班一起填写学生档案的时候，有同学看到梁冰的父亲梁民生这个名字时，惊呼出声：这不是县长的名字么！
梁冰很腼腆地承认，那就是自己的父亲。于是，没隔几天，就传遍了全校。
“又要拿被子回家啊，你这一学期都换了多少床被子了？”宿舍另一个女生汤淼说道。
孟时笑笑，“习惯了。”
汤淼撇撇嘴，“我们可没那么讲究，被子卷起来用被单包住丢床上，下学期来的时候晒晒就行了。哎孟时，我说你这习惯就跟大小姐一样，你家以前不会是大地主啊什么的吧？”
孟时点头，“我家祖上还真是大地主。虽然到我爷爷爸爸这一辈已经没落了，不过我估计是前几代的习惯隔代遗传到我身上了。”她半真半假地玩笑道。
汤淼惊讶，“真的呀？”
这时候已经过去了那动乱的十年，地主什么的也不是大家鄙视的对象了。
孟时一笑，“其实我太爷爷，再往上那两辈，也不能算是地主，应该是……土匪。”
“土匪！”汤淼震惊，宿舍其他收拾东西的女生也都万分惊讶，一个个叽叽喳喳地问。
这时，齐川来了。
咳，说来惭愧，在她上学之后第一个月拎被子回家时，被齐川看到了，看她拎被子那吃力劲儿，此后，每次都是齐川帮她把被子提着到路边，送她上车的……
一开始她还想拒绝，不过后来就懒得拒绝了。实在是这冬天的被子，很沉很沉的，且一床铺的一床盖的，她真提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