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拥有二十来件衣服 ,还不包括放在旁边的各种布料。
原主真心是个大孝子!
二丫杏眼圆瞪,连抽好几口气。
“不准打这些衣服的主意,这是你奶的衣服!”陈二警告她。
对,让你眼馋个够,只能干看着。朱秀月笑眯眯地想。
陈二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布拉吉?!
白底红圆点的布拉吉!
朱秀月这么大把年纪还穿裙子?他在城里工作十年,也未曾看到有老太婆穿裙子。
“娘,这件布拉吉是谁的?”陈二好奇地问。
朱秀月抬眼看是布拉吉,咬着牙说不出话,她总不可能说是给自己买的吧?
没听到朱秀月的回答,陈二拍着额头道:“二丫,你比比。你奶肯定是给你们买的,你奶又穿不上。看,你奶多疼你们,姓黄的竟然说你奶虐待你们,简直瞎了眼。”
朱秀月忍着心痛,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二丫,是奶给你们买的,你们拿起去穿吧。”
二丫只觉得奶脸上的笑好狰狞,但对布拉吉的喜欢让她忘记害怕,她欢喜地道:“谢谢奶,谢谢爹,我和大姐轮流着穿。”
陈二余光瞧着朱秀月的神情,肚子里忍着笑,让你刚才看我干活,现在你笑不出来吧。
他继续整理,最下面放着几件绸衣,用一块青色的布包着。大概放的时间长,绸主上的衣服有点变色,但摸上去顺滑又细腻,并不比他上辈子穿的绸衣差。且这衣服样式很奇怪,跟布拉吉有一些像,却又完全不是一样,裙子两侧开叉。
陈二抖开一件,“娘,这是什么衣服?”
朱秀月脸色倏地一变,又很快地笑起来,“狗子,这是旗袍,是你爹当年买给娘的。”
“好漂亮!”二丫惊叹道。
“好滑!”陈二这个土包子伸手偷偷地摸了一下。
“别乱摸,这衣服老贵老贵了。”朱秀月拍开他的手。
“娘,当年我爹是不是很有钱?”
“是啊。可惜一场战乱,啥都没了。”朱秀月感叹不已。
看娘不开心,孝顺的儿子当然要逗娘开心。陈二道:“娘,你穿上让儿子瞧瞧?”
朱秀月脸上竟然出现一抹羞涩,在陈二的再三要求下,朱秀月在床后换上旗袍,款款而出,别有一番风味。
“娘,你真好看。就像城里的那些老太太,不,像电影画上的那些明星,雍容华贵……”陈二绞尽脑汁地想着词。
朱秀月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那个繁华的地方,那个流光四射的地方,那个灯光酒绿,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
无数旧时影在眼前一一闪过。
那天,朱秀月整天就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连饭也是在屋里吃的,穿着那身旗袍。
连朱家人,她也没有出来见一见。
对于朱家人,陈二可就没那么客气,“表哥,你干吗?你一天往我家跑了好几趟。你又要把我娘弄到你家去?我告诉你那是我娘,有我这个儿子孝顺!”
朱来富猛翻白眼,他又不争孝顺,他是有事找姑,可姑今天撞邪了,说什么也不肯见。
他气呼呼地跑回家找爹商量去。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9章
朱来富跑回家,告诉爹娘。
“爹,娘,今天我去了好几趟,也不知道为啥?姑一次都没有见我。”朱来富道,“姑是不是不打算再帮衬我们家了,县供销社的工作也要泡汤。”
朱大道:“你亲耳听到你姑说不见?你姑怎么说的?”
“我走到姑的房门口跟姑说有事找她,一开始她没理我。后来她说让我别打扰她。”
“是你姑的声音?你没听错?”朱大怀疑是不是儿子听错了,妹子怎么会不见来富?她不是心心念念要夺了狗子的工作吗?咋突然变卦了?
“是姑的声音!”朱来富肯定地道。
“老头子,我估摸着他姑是想避嫌。那天朱老三说的那些话把他姑也绕进去了,别人听了会怎么样想?”
朱大不太相信老婆子的猜测,但除了这个原因,他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为什么妹子不见来富。
他叹口气道:“不见就不见吧,等几天再说。”
“爹,等几天就怕晚了,万一让狗子给发现了呢?”今天朱秀月没有见他,总让他恐慌不安,就怕那工作给溜了。
“说不定是姑反悔了。人家母子俩到底是亲骨肉,打不断的亲情,斩不断的血脉,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付槐花道,眼底隐隐透着幸灾乐祸。
朱老太太疑惑地看着朱老头,他摇摇头,肯定道:“小妹不是反复无常的人。来富,我们再等等。”
“来富,要不你先去跟老刘家的联系上,就说大丫,一百块不二价。”朱老太太打算给儿子找点事做,免得他一心记挂在那事上,乱了方寸。
朱来富真慌了,他觉得弟妹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万一真的是姑变卦了呢?
不行,他的先下手为强,于是他道:“爹,要不我们家先掏钱吧?大不了,以后我工作后还你们钱。”
朱大闭上眼,知道自己再不答应就和儿子离了心。他手握着搪瓷缸放在膝盖上。半天,他睁开眼道:“行,老婆子,你掏钱出来给来富。来富,你明天一大早赶到城里把钱给吴科长,把工作落实下来。”
“爹,要是姑知道后不答应怎么办?”
“照我说的办!”朱老头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听你爹的!”朱老太太心中有数。
朱来富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他去一趟县供销社轻轻松松地把工作办下来,从今以后,他就是吃国家粮的人。
他一路飘飘然然地回到家,连撞上来的粪蛋,他没有往日的嫌弃,还掏出一块糖来递给他,“来,大伯给你糖吃。”
那是一颗牛奶糖,白白的糖纸上印着黑白奶牛,隐隐有甜甜的香味透出。
然而粪蛋的心却不在糖上,他隐隐有不好的猜测。
粪蛋捏着糖,天真地问:“大伯,是不是有喜事?”
“是啊,天大的喜事!从今以后,大伯要去城里上班了!”
粪蛋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朱来富成为县供销社的工人。从那以后,大丫姐她们就成了朱家的猪,什么时候想要钱就什么时候拖出去卖。而她们的废物爹更加废物,连话都不敢吭一声,由着别人作贱他的闺女。
但这次却是朱来富一个人去得县城,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朱来富陪着朱秀月去的,全程由朱秀月拿主意做决定。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次陈二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傻,拱手把工作让给别人?
粪蛋心中升起些希望,也许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他剥开糖纸,一口吞下奶糖,甜甜的奶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不亏是二块多一斤的糖,就是好吃!
“粪蛋,你那里来的糖?”付槐花一巴掌拍过来,“是不是偷你奶的糖吃?”
粪蛋委屈地道:“娘,是大伯给我糖吃的。”
“大伯今天好高兴好高兴,走路就像飞的一样,很神气呢。”粪蛋偷瞄着付槐花的神色,“我还问大伯为什么这么高兴,大伯说他要去城里上班了。”
“他当然高兴了,好事都让他们大房给占了。”付槐花黑着一张脸,忿忿不平。
“娘,我听说在城里上班的人就是城里人了。”粪蛋继续加着火,“是不是以后大哥,大姐,二姐他们要搬到城里住?那大伯一家人都是城里人了?”
“想得美!”她气呼呼地往屋里走去,她要找当家的商量商量。
看着她的背影,粪蛋黑乎乎的脸上露出几颗小牙齿。
她回到屋里发现当家的还在床上睡觉,她走上前,猛地掀开被子,“睡睡睡,整天就知道睡。人家大房一家就要搬去城里,做城里人。我们一家子还窝在村里当老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卖力气干活。你就算惦记兄弟情义,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得为我们的儿子想想吧?你舍得儿子长大后也跟你一样当泥腿子?”
趁着中午好好地睡个午觉,让媳妇给吵醒,朱来贵可不是好脾气,伸手就要打人。听到媳妇说儿子,他才收回手,不耐烦地道:“大哥答应过我,以后他和卫国会好好照顾卫军的。”
“就这种虚话,就你信个实在?他真要感谢你,就该说等他以后退休了,把工作给我们卫军。”
“你疯了?别说大哥,爹娘都不会答应!”
“凭啥不答应?吴科长那钱之前可是说卖大丫出那钱。可是如今是家里出的,那钱可有我们一份。那工作不也应该有我们一份?现在他上着班,等他退休,不就该我们卫军接班?”
朱来贵摇头,“想都没想,你最好别让爹娘知道。”
付槐花知道这事行不通,可她不甘心,又道:“工作不成,那钱总可以吧。之前可是说好卖大丫的钱给大哥,卖二丫她们的钱给我们。现在姑转了心思,二丫她们卖不成,钱也没着落。是不是该大哥补贴一二?为这份工作,你可没少出力。总不能啥好处都让大哥得了,我们啥也没有捞着。”
“大哥的工资不是要交给娘保管吗?”朱来贵诧异道,他们家没分家,钱财自然是爹娘保管。
“你以为你大哥是陈狗子那个傻子,老老实实把工资全上交?”
朱来贵默然,好一会道:“等会我去跟大哥谈谈。”
“等什么等,趁现在还没到上工时间,你现在去说。”付槐花推着自己男人出去。
不想朱来贵一出去就没有回来,直接去上工了。她心里像猫抓似的,一下午干活都心不在焉。
晚上上床前,付槐花急忙问朱来贵跟大哥说的怎么样。
朱来贵打着呵欠,“大哥才进城,要办的事多着呢。那里都要钱,那有多的钱给我们使。不过大哥答应等我们卫军长大,给他找个城里的媳妇。”
“呸,人家城里的姑娘为啥要嫁到农村来?也就是你这个傻子才会信这些鬼话。”
朱来贵拉上被子把头蒙住,紧接着传出打呼噜的声音。
付槐花气得没法,打又打不过男人,只得忍气睡下。
第二天,她顶着熊猫眼看着大嫂一脸喜气地给大哥收拾东西,心里那股邪火怎么也压不住。
“大嫂,这是在给大哥收拾东西?大哥什么时候去上班?”
“这不是快到周末了嘛,吴科长让下周去。”
“还是大哥好,上几天班还能休息一天。那像我们家来贵是个农民,一年到头没得个休息。”
方春听出弟妹嘴里的酸气,那是比陈年老醋都酸。
她抿着嘴不说话,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地明显。
付槐花看到她脸上的笑,只觉得剌眼,恨不得伸手去抓烂她的脸。
她眼球子一转,计上心来,脸上摆出笑道:“大嫂,大哥如今也是吃国家粮的人。刘家姑娘怕是配不上我们卫国了。”
三年前,方春托媒人四处打听,让她相中山前村的刘家。刘父是手艺人,会打一手好家具。靠着这手艺,刘家在山前村家境是最好的。因着家境富裕,刘家姑娘甚少下地干活,一张脸长得白白净净,讨人喜欢。要不是因为接下来三年是灾荒年,她儿子早和刘家姑娘成亲了。
弟妹这话正好说到方春的心坎里,之前觉得顶好的婚事,现在入不了她的眼。她儿子以后接他爹的班,在城里工作,那能再找一个乡下姑娘,没得丢脸让人看笑话。
从昨天起,她就想着怎么把这婚给退了。偏朱来贵说先不着急,等他在城里站稳脚跟再说。可等他站稳脚跟,那刘家不得贴上来,撕都撕不掉。
她心里着急,就想着让弟妹一起想想法子,出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10章
付槐花在心里暗暗撇了撇嘴,“大嫂,我是个直肠子的人。照我来看,这事就直接跟媒人说就成,让媒人捎个话不就得了。”
“总得有个说法吧?”让媒人出面去退亲,那得给媒人不少钱,要不人家媒人呆不愿意去得罪人。而手中的钱,她早就有了计划,她打算等当家的在城里站稳脚根后,她和儿子就搬到城里去。城里可不比乡下,什么都费钱。但她那能当着弟妹的面说舍不得媒人钱,于是随口扯了一个理由。
“这还要什么说法?”付槐花奇怪地道,“你让媒人直接说不合适。”
“那之前怎么又合适呢?”弟妹这么笨,她怎么想起找她来商量,方春有些后悔。
“这倒也是。”付槐花点头,“要不就说卫国喜欢上城里的一个姑娘。”
方春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毕竟她的儿子迟早要娶城里的姑娘,这只不过是提前把事先说了。
方春又是一番感谢,还说晚饭她来做,让付槐花休息。
能不做事,付槐花当然乐意。虽然做饭能偷吃点东西,但她有更重要的事,那点吃的,她就不看在眼里了。
付槐花跟嫂子扯了几句闲话,就回到自己的屋里,悄悄叫过粪蛋,“等会看到你大伯娘出门,你给我盯着,看她去了哪里?”
她又从柜子里摸出一块糖来,“不准告诉别人,娘就给你糖吃。”
粪蛋估摸着他昨天说的话起了效果,付槐花刚跟方春说了话出来,转眼就叫他盯着方春,也不知道付槐花跟方春说了啥。
付槐花此举正中下怀,为了不让她起疑,他缩着小身子道:“要是大伯娘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打我?”
“你个蠢蛋!”付槐花戳着他的额头道,又举起巴掌吓唬,“不准让你大伯娘发现了,要不娘把你吊起来打!”
粪蛋小身子抖了抖,眼底恨意闪过,上辈子他没少被吊着打。
看着他这样,付槐花满意地笑了。她拿起桌子上的糖在粪蛋眼前晃来晃去。
粪蛋吸着鼻子伸手拿糖,付槐花伸手拂开,“等你回来来拿糖。”
粪蛋的双眼还盯着那块糖,脚动也没动一步。
“快去!”付槐花又举起巴掌。
留念地看了那块糖一眼,粪蛋才走出屋。
出了屋子,周围没有人,粪蛋脸上露出不符合他年纪的狠戾。
等着吧,付槐花,你的愿望会落空,还会被朱家人责骂。如果他再适时地添两把火,说不定她也会尝到挨打的滋味。
方春坐在屋里想怎么把话传到刘家去,媒人,她是打定不用的。抬眼瞧着粪蛋正站在院坝里,她想传话的人有了。
她喊道:“粪蛋,进来一下。”
粪蛋唬得脸都白了,好在他是背对着屋子,方春应该看不到他的脸。他慢慢地转过身,走到窗户低下,问:“大伯娘。”
“快进来。”方春难得对粪蛋露出笑脸,“大伯娘给你一颗大白兔奶糖。”
粪蛋嘴巴动了动,口水直往下流。
大白兔奶糖可真是贵,不像朱来富给的牛奶糖,他上辈子还有机会吃过。而大白兔奶糖,他两辈子都没有吃过。
不用方春再招手,粪蛋迈进她屋子。刚一进屋,手上就被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快吃吧。”方春催促道。
粪蛋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糖,白色的糖纸上面印着可爱的小兔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他伸手拿起小白兔奶糖,白白的糖纸上是黑黑的手指头,那么白那么黑。
像被火炭烫着一般,他把糖扔在桌上。就在方春要发火的时候,却见他的双手使劲地裤子上来回揉搓。
方春笑盈盈地拿起桌上的抹布,拉过他,伸手给他一根根地擦着手指头,就像上回,狗蛋手指头让马蜂给叮了,他娘也是这样拿着他的手指头细细地挑着剌。
有那么一刻,粪蛋觉得他就是狗蛋,而大伯娘则是他娘。
他抬起头,目含孺慕,然而却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