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地往家里跑。
等到江海到曾家门口时,一家子全迎了出来。
三美今日打扮跟昨天又不一样,白衬衣,军绿长裙,黑皮鞋,头发扎了两根辫子,再系上两朵花,跟时下的女大学生一样装扮。她刚下自行车,就听到一声声赞叹。
江海那边见朱大妞还是去看那般模样,唤了一声娘。
三美也跟着叫了一声娘。
朱大妞应声,招呼两人进屋。
其他人,江海一个都不认识,点点头,说一声大家好,就算打了招呼。
进了屋,朱大妞才把人介绍给江海和三美认识,两人挨着一一问好。
曾大嫂笑着说道:“江海,前些日子听说你要回来,你娘都一直惦记着,这来了还不快陪你娘去说说话。你对象我陪着,你放心,吃不了她。”
三美微微地笑,“好,我给婶子逛逛去。”
“走,妽子带你出去瞧瞧,我们这个地方还是不错的。”曾大嫂出门前冲朱大妞使个眼色,叫她记住正事。
朱大妞招呼江海进房间,先问了他怎么退役,又不停地惋惜。
十几年没有来往,江海跟朱大妞的母子情份本就淡薄,若不是奶奶常跟他说女人不容易,他说不定心里还恨着朱大妞,恨她抛下年纪的他自己走了。
如今听她七扯八扯的摆当娘的挂心,江海可不愿意听,打算走出去找三美回去。
朱大妞忙道:“海儿,你别忙。娘有事跟你说。”
犹豫半晌,朱大妞却没有说出来,就刚才那几分钟,她看出江海对她没有丝毫挂念,她怕那些话说出口,再做不成母子。
江海不耐烦地催促,“什么事?”
想到小宝,朱大妞双眼一闭又猛地睁开,缓缓地道:“海儿,听说你退役是因为你对象,你看……”
江海打断她的话,“你们怎么个个都认为我退役是三美的原故?是我自己退役的!”
“你年轻,没经事,虽说眼下你不在乎,可等几年后,你想起这事后悔了呢?”朱大妞吱吱唔唔,“你看要不要换一个?”
朱大妞总算把话说出来了,屏着呼吸等着江海说话。
昨日,好些人借着由头在他耳边嚼三美的不是。他知道那些人的心思,就跟朱大妞一样。在他爷爷回来之前,村子里的人包括他娘都没有这般热心地掂记着他的婚事,争抢着要把家中闺女说给他,真当他是傻子不成?
江海冷笑几声,“娘,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还是曾家人以为你是我娘,你说的话我就得听?笑话!娘,你知道为什么我还愿意叫你一声娘吗?那是因为奶奶说你不容易,好歹生养我一场,奶奶不怪你,所以我才没有怪你,我才愿意唤你一声娘,愿意带三美来给你瞧。你摸摸你良心,你如今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
“海儿,我……”朱大妞捂着嘴,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
“娘,自己选择的路硬着牙也要往下走。”
江海站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前道:“等你老的时候,如果没有人给你养老,我会养你老。”
朱大妞泪水越落越急,如暴雨般倾泄而出。
曾石见江海一人出来,问:“你娘呢。”
“她在整理东西。”先前江海把带来的礼品给提进屋里去了。
曾石也没有多想,一时也不知道跟江海说些什么,只是搓着手站在那里。
曾大嫂突然从外面走回来,“江海,你对象在林子里叫你去呢。”
曾家屋后不远有处竹林,枝荗叶深。江海估计三美在林子里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让他去。
他抬腿从前面绕到曾家屋后往竹林里去,边走边喊,却没有听到回声,江海看着无边的竹林,嘀咕,“这片竹林还真大。”
“江海哥哥。”一个人影往江海身上扑来,江海虽然偷懒,好歹是练过的,闪身避过。
曾大丫扑在一根竹子上,娇嗔地道:“江海哥哥,你怎么躲人家?”
江海顿时明白自己上了套,话也不说转身往外走。
“站住,不许走。”曾大丫见江海仍继续往前走,大吼,“你再走,我就喊人了,说你耍流氓。”
江海倏地转身,目光似冰,冷嗖嗖地看着她,“你喊啊,你倒是喊啊。“
曾大丫给这冰冷地目光剌地打了个寒颤,扶着竹子,战战兢兢地道:“只要你答应娶我,我就不喊人。”
“我叫你喊!”江海道,“看谁会说我耍流氓?有漂亮的女朋友在,谁还对一个土不拉几的土妞有兴趣?”
曾大嫂见曾大丫不中用,从旁边的竹林里钻出来,“江海,你怎么欺负人?”
她边说边往曾大丫旁边走去,搂着曾大丫低声道:“快,把衣服给脱了。”边说边使劲地拨拉曾大丫的衣服,曾大丫扭扭捏捏也没有拒绝。
“要脱衣服是吧?”见曾大嫂出来了,江海双手抱胸靠在一根竹子上,“脱啊,好好地脱,等人来了,大家才好看。”
曾大嫂看江海浑不意的模样,有一瞬的犹豫,紧接着又道:“大丫,给我脱,我不信他能跑掉一个流氓罪。”
“你信不信有啥关系,只要公安局信。提醒你们一句,公安局是讲证据的,曾大丫的衣服上全是你的指纹,说来,犯流氓的反而是你才对。”
曾大丫身子一僵,赶紧把脱了半边胳膊的衣服捞起来穿上,“大伯娘,怎么办?怎么办?”
曾大嫂一个乡下农妇,除了在乡下地头发发横,挑挑弟妹的剌,这种事,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一时愣在那里。
“不脱了?”江海坏笑道,“那我走了。”
江海大摇大摆地出了竹林,逮住家里跑的曾小宝,“看到你嫂子没?”
先前硬让娘给凑到江海身边,曾小宝很不习惯,找了个机会溜出来,后来看到那个漂亮洋气的姐姐一个人瞎逛,就带她去了河边玩耍。
这会他跑回来拿背篓,准备去河边装小鱼,“她在河边。”
江海看曾小宝跟在他后面,道:“你别去,回去跟你娘说,我们走了。”
“为啥?”曾小宝年纪虽小,却知道如果客人不留下吃饭,那肯定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
忽地想起什么,曾小宝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我娘?不想见到她?”
江海弯下腰,摸着他的脑袋,“不是,回去告诉你娘,曾大丫还有你大伯娘都不是好人,远着点。”
“还告诉你娘,她老了没人养不要担心,我会养她。”
“我娘我会养!”曾小宝跳着脚直嚷嚷。
似乎被他逗乐了,江海又趁机拧了他的脸蛋,“告诉你娘,如果日子过不下,就离婚带着你来找哥哥。”
“为啥?”曾小宝眨眨眼,他不明白啥是离婚。
“回去吧。”
曾小宝回去把这些话告诉家里人。
第73章
江海走出一步,想着自行车还在曾家; 转身追上曾小宝; “我去拿自行车”
朱大妞和几个侄媳妇在灶房忙活着,曾家两兄弟和几个侄儿在堂屋闲谈; 时不时还有几句羡慕的话从嘴里冒出来。
自行车停在曾家院坝; 江海一声不吭; 骑上自行车就走。
曾山无意间瞧着江海骑上自行车走了,忙追出去喊。
曾小宝道:“大伯别喊了,江海哥哥说不在家吃饭。”
“为啥?”曾山问一句; 又道:“你咋不拦住他?”
“江海哥哥说大伯娘和姐是坏人。”曾小宝鼓着两腮答了一句,扭头扑到爹面前问:“爹,啥是离婚?”
曾石正在琢磨大丫和大嫂做啥事撵走了江海; 没留神曾小宝的话; 曾小宝见爹不理他,气恼恼地朝着灶房大声吼叫:“娘; 江海哥哥说你日子不好过; 就离婚; 带我去找他。”
一时,万籁俱寂。
倾刻; 好似初春炸雷,堂屋灶房嘈杂声声; 一声高过一声。
有了江海那句话,朱大妞的腰杆直得不能再直,叉腰横刀站在堂屋; 破口大骂嫂子和曾大丫不干人事,生生逼走她儿子。
朱大妞也是个机灵,趁此机会乘胜追击,不仅给了曾大嫂个没脸,还让曾石同意赶紧找人把曾大丫嫁出去。
总之以朱大妞大获全胜而结束这场闹剧。
那边江海蹬着自行车去河边接上三美就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跟三美说着刚才的事。
三美心里不禁为曾家大伯娘和大丫的大胆而砸舌,忍不住打趣江海几句,“谁让你是个香馍馍,谁都想啃一口。”
“我啊,只让你啃。”
倏地红云染上三美眉梢,她轻轻啐了他一口,生生地转了话题,“奶奶瞧着身体不错,坐几天火车应该不成问题。”
按之前在陈家的商议,如果江奶奶同意两人的婚事,江奶奶就跟着江海去陈家下聘礼,然后商量结婚的事。
“嗯,奶奶也没去过那里,正好带她四处看看。”
两人说笑着回到江家,只字没提在曾家的事,江奶奶虽觉得两人没在曾家吃饭,但也没有多问。等两人吃完饭后,商议起两人的婚事。
江奶奶道:“海儿,这事得跟你爷爷打个电话说一声”
江海道:“那么远,难道他还会回来不成?”
“他是爷爷,你结婚他不来是一会事,你不让他知晓又是一会事。”
江海嘀嘀咕咕老大不情愿,最近拧不过江奶奶和三美,跑了一趟城里专门去打电话。
按江爷爷的想法是先让江海当兵三年,改掉身上那股懒散劲,然后再找一户家世不错的人家,帮江海守住他给的产业。
可想而知,江海被江爷爷骂了个狗血淋头,江海等他骂完道:“我就跟你说一声,就这样了,电话费贵,我挂了。”
江爷爷来不及说等他回来,电话已挂断,他气呼呼地命人去定机票,他要赶回去。
江海回到家里,直接跟江奶奶和三美说婚事就按原计划来。
江奶奶和三美有默契地没有出声,私低下两人商量。
江奶奶道:“他们爷孙俩估计又吵架了。”
“奶,你看要不再打个电话给江爷爷?”三美小声提议。
江奶奶摇头,“海儿肯定跟他爷爷说了,他要是回来,也就这几天的功夫,我们等等。”
三美明了,如果十天半个月没有等到江爷爷,也就不用等了。
闲着没事,三美想到拿回来的货,找到江海,商量去好里把货卖了,顺便再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回自己家那边卖的。
江海吃惊地看着她,“这都要结婚了,事情挺多的吧?你还惦记着做生意?”
三美瞪他,“结婚有什么事忙?不就是我们买两身衣服,还有就是办酒席,这些都得定下日子才能准备。现在不做生意干啥?就天天闲着在家吃干饭?”
“要不,我们先回去。付伯伯的手艺着实好,心里老是挂记着。”
“我看,要不你去学厨艺,怎么样?”三美斜睨着他。
江海想想,这事好像可行,刚要点头,就看到三美脸似笑非笑的神色,到嘴边的话改了口,“那能呢,爷爷不是给了我很多产业吗,我得去看看呢,忙不过来的。”
三美哼了一声,“你真想学厨艺,我也不拦你,只是你得先把爷爷给的那些产业弄清楚再学厨艺不迟。”
一会功夫,江海就改了主意,他为什么要去学啊,他走到各地去吃就好了,为啥要辛辛苦苦自己学呢。
“不,我还是不学了。我就吃好了,我觉得还是吃好。”
三美心里则是另有打算,江爷爷给的产业到底是怎么会事,得先弄明白,别给个空壳子或是根本不听江海的,那还不如直接退回去。她带着江海一起做生意,如果是真心实意给的,那她和江海得好好学习,要不管不好,还让下面的人给坑了。
她把自己这点想法一一给江海说了,江海险跳起来,“那个死老头子,竟然给我空壳子。”
“急啥急,我就一说,具体还得看看再说。”三美道,“你知道你爷爷给你留下的产业在哪里是什么吗?”
江海摸摸后脑勺,嘿嘿两声,“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在香江有一处房子还有一个门面租了出去。”
三美眉头拧起,问:“我们去香江方便不?”
“应该不难吧,上次幺妹姐去过。”
幺妹,三美知道,不就是二姐夫的后娘想要把她说过二姐夫的那个女人嘛。想到这点,三美心里膈应的慌,不想去问她,随手扯了别的话说。
江爷爷来的很快,比三美他们想象中来得快。
上次江爷爷荣归故里后,出钱把村里到县城里的路修了一遍,故此车能通到江家门口。
那天上晌,三美跟江奶奶在灶房里忙活,江海在院里给丫丫做竹蜻蜓。
门外传来小轿车鸣嘀声,混着大人小孩子的叫声,“江海,你爷爷回来了。”
江海坐着纹丝不动,三美扶着江奶奶出来,看见他那样,江奶奶道:“快起来,跟我一起去迎你爷爷。”
江海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不情不愿地走在后面。
大门外,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门口,一个头发乌黑,身着黑色的西装,看起来约摸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车里钻出来。紧接着一个穿红色旗袍,搭红色披肩的女人跟着也从车里钻出来,手自然而然地搭在男人的胳膊上,宣告着她的身份。
“你回……”江奶奶欢迎的话一时卡在喉咙,茫然不知所措。
江海的脸瞬时冷了8度,直接从初秋到了寒冬,手扶着江奶奶往里面走。
三美秒懂,默契地转过身往院里走去。
“好没规矩,见着长辈,不先问好,还甩脸子。”
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美拦住江海的手,不让他关门,低声道:“让他们进来,我让她瞧瞧什么是规矩。”
“女人间的事,你别说话,等会看我的。”
莫名,江海想起那些女人的骂人不见脏字,杀人不见血,忽地有些期待起来。
江家的房子是上次江爷爷回来后新建的四合院,堂屋向背靠墙是张八仙桌,两旁摆了两张椅子,西边靠墙摞着一叠长条凳,供客人来坐。
江爷爷和朱美玲走进堂屋就看到江奶奶坐到八仙桌一边,江海和三美两人分站两侧。
江爷爷抬腿要往另一张椅子上坐去,朱美玲手腕用力拉住他,朝江海道:“来客人,也不知道招呼?”
“客人?”三美险些笑弯了腰,“江爷爷,你可是客人?”
江爷爷心中顿时不喜,那壶水不开提那壶,这么个不会看脸色的人那配作他孙媳妇。
他嫌弃的眼光扫过三美和江海,最后落在江奶奶脸上,“怎么,我回来还得自己搬凳子?”
过去的事,这么多年,江奶奶早不计较,在她心里,江爷爷就是一个死去的人。只是看在他好歹有点良心,给海儿留下些东西,她才愿意理理他。
刚才孙媳妇的话,她听得明白,不愿意让孙媳妇难做,自是闭口不言。
江爷爷没想到江奶奶装锯口的葫芦,一时顿觉脸面无光。
“我来,我来。”一个年轻人冲进来,打断了屋里的寂静。他先唤了一声江大娘,才走到墙边搬了一张长条凳出来,放在八仙桌另一边,顺手搬掉原先的椅子。
江爷爷赞许道:“还是凯儿知事。”说着,移步过去坐在长条凳上,朱美铃则紧挨着江爷爷坐在他身旁。
江爷爷抬起手指着那个年青人,“这是江子凯,上次来的是他大哥,这次带他过来见见祖宗。”
“来,见过——你大娘。”
江子凯走上前,弓腰问好,“江大娘好。”自觉聪明地加上一个姓。
江爷爷浑当没听见那一个江字,责怪江奶奶,“我来了半天,你这个孙子和孙媳妇也没有问我一声好,也不知道你平时怎么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