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大娘安静如鸡,朱秀月甩给她一个不屑的眼神,转头向着陈二问:“狗子,你说来给娘听听。”
“娘,前儿我在城里看到有人结婚,人家那聘礼可海了去,三转一响,另加五百块的聘礼钱。我还特意进去看了看,那新娘的样子赶我们二丫可差老远。”
原主不仅是个大孝子,还是个众人皆知的老实人。这会陈二说的话,没有人不信。
陈二还在继续说:”三转一响,我们也不要,折合起来凑个整,给个一千。我们二丫满打满算今年才十三,离政府规定十八才能结婚还差着五年。那二丫还得在娘家多养五年,这五年二丫吃喝穿用。我算算该多少钱……”
“别算了!我们娶不起!还真当你们家的丫头是金疙瘩呢?那么想钱,咋不去抢?” 出五百块都要了她的命,还一千打不住,刘大娘甩手走出陈家,见儿子没跟上,回身见儿子还坐在陈家没动。她气得几步冲进来,使劲扯起刘一根拉着他走,“还不赶紧走!五百块啥样的人买得到?你还怕买不到比那丫头长得好的?那丫头瞧起来干干的,一看就是没福气的……”
“狗子,你可听清楚?别把一百块听成一千块了。”倒不是朱来富怀疑陈二的话,实在是这一千块是老大一笔数,整个村子能拿出一千块来的人家都没有。就算城里人有钱,可也不会拿几年的工资来娶个婆娘?这灾荒年刚过,谁家不存些钱以防万一,那能一下子全拿出来。朱来富就觉得陈二听岔了,把一百块听成一千块。
又叫他狗子!陈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下白眼,总有一天他非得让他们把称呼给改过来不可。
朱秀月给一千块砸晕的头也清醒过来,盯着陈二的眼睛道:“对,你别听岔了?”
“娘,我咋能听岔呢。男方可是部队里的军官,一个月起码有六七十块,一千块人家一年半都挣出来了。”陈二美滋滋地想,他准备给二丫找个团长以上的军官,一个有工资起码有一百以上。估摸他到时候要二千块的聘礼,人家也愿意给。
朱秀月脸一下子拉起来,“我们家那里去认识什么军官?”
“要不,我去把老刘家的找回来?”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一千块,还是能拿在手里的五百块实在。
“快来看啊,陈家抢钱了!陈家的闺女老值钱!没有一千块你别上门!我们相看大丫,陈家那老东西使了别的丫头勾引我儿子。那就是个狐狸精,我儿子就看一眼,就要掏五百块钱。陈家人心比天还大,五百块嫌少,要一千块……这跟抢钱有啥两样?不要脸的东西,一家子抢钱犯,坐牢蹲监狱……”
见离陈家有十来丈,陈大娘嘴里的骂声一下子拨得老高,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陈家虽住在村尾,附近也有几户人家。刘大娘这一闹,瞬时涌出不少的人来,有人围住刘大娘打听,有人跑到陈家门口探头探脑。
朱秀月自诩是见过世面的人,见过大场面的人,是斯文人,跟村里的那群婆子不一样。
听到这些有的没有的,她气得浑身发颤,见不时有人往她身上打量,双眼一翻,人往地上倒去。
好熟悉的操作,陈二仿佛看见他上辈子的娘。
上辈子陈二没发家前,为着一口吃的,他老娘也时不时在别人家里晕一下。那操作跟眼前的朱秀月如出一辙。
忽地听到一阵咕噜咕噜声,陈二只觉腹内鼓鸣,紧接着头晕眼花。
他饿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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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上不了榜呢
下一章六点更
第3章
朱秀月装晕倒后,朱来富想着顶替狗子在县供销社的工作还要朱秀月拿主意。于是背起朱秀月就往家里跑。边跑边跟村里的人说,朱秀月让陈二给气晕过去。
老刘家的骂人话把朱秀月给绕进去了,要不姑也不会晕倒。这事总得找个由头,不能让姑落个不好的名声,狗子自然就是那顶罪羊。这事本来也怪他,要不他出来嚷嚷。老刘家早给了五百块把二丫带走了。
吴科长才要一百块钱,还有四百块钱剩下,姑大方,多多少少会分给他一点。结果就给狗子这么一嚷嚷,不说五百块,连卖大丫的一百块也没有了。也不知道给吴科长的那一百块要谁来掏?这一时半会的那里去老刘家那样的舍得出钱的大冤头。
朱来富越想越恼火,要不是弟妹盯得紧,爹娘又舍不得掏钱,他也不会打上大丫的主意。现在好了,鸡飞蛋打,一分钱没得着,反惹了一身骚,也不知道姑会不会怪在他头上?毕竟老刘家是他找来的。
说到底,这事就怪狗子。他好好地晕着不就成了,为啥要醒过来?醒过来就醒过来,不会乖乖地躺在床上,为啥又出来开腔说话?
朱来富忽然停下脚步,狗子不对劲啊。从前狗子那怕醒过来,也不敢开口跟姑说个不字,何况今天他不至说了,还说了很多话。
这事不对劲!
朱来富加快脚步跑回家,放下朱秀月,急忙道:“姑,狗子不对劲!”
朱来富的老娘朱老太太拍开他,“有话等会说,让你姑先歇着吃点东西。”
一番忙碌,一碗鸡蛋红糖水端到朱秀月面前。朱秀月才放下碗,那边朱老太太又急吼吼地吩咐两个儿媳妇杀鸡煮肉,出去摘菜,一屋子的人给使得团团转。
朱来富把今天相看的事说了一遍给老娘听,尤其说了一下狗子。朱老太太却没有在意狗子,只盯着钱,直说可惜,“那可是五百块呢,老大一笔钱哟,眼睁睁地从眼前溜走,我想着都心痛。”
“那不是二丫年纪太小嘛。”现在静下来心来,朱来富有些庆幸亲事没成。二丫年纪太大,真把二丫说给刘一根,有跟他家不对付的人跑到公社去告一状,他麻烦就大了。
“那就眼看着到手的五百块钱没了?”朱老太太戳着儿子的额头,“一点算计都没有。”
“他姑,二丫不成,不是还有大丫?”
朱来富猛咳嗽几声,又给老娘使眼色,这老刘家都把姑给骂了,难道姑还舔着脸上去?
朱老太太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你娘是那样没成算的人?把你姑的面子扔地上由着别人踩?”
她转头笑着对朱秀月道:“他姑,刘一根前头不是死了两上婆娘吗?我听说是他在床上很折腾……四肢俱全的人有这么个事,都没姑娘嫁过去。何况他还是个跛子。只要我们把这事说出去。他手上钱再多,别说姑娘,连寡妇他都娶不到一个。”
“这样一来,他还不得求上门求着你把大丫嫁给他。到时候别说一百,就是二百,他也得出。”
朱来富拍着巴掌道:“还是娘有主意,到时姑想让老刘家的跪下磕头,她都肯。姑子的面子也有了,吴科长要的钱也有了。”
“还不快谢谢你姑,要不是你姑,吴科长会答应办事?你能顶替狗子去县供销社上班?吃上国家粮?”朱老太太道。
朱来富干脆利落地跪下磕头,“姑大恩大德,侄儿没齿不忘,以后一定给姑养老送终!”
“起来吧。”朱秀月扶起侄儿,“你是我亲侄儿,我不帮你帮谁?”
朱来贵媳妇付槐花借着摘菜,早早地躲在窗外偷听。听到大伯子就要去县供销社上班,恨得牙痒痒。他们朱家一直盯着陈狗子的工作,盯了十来年,眼珠子都盯红了,也只能白看着。
不想苍天开眼,竟然让陈狗子给摔了一跤,人晕了不说还把腿摔断了。这下机会来了,偏两个老东西一心惦记着大房,说让大伯去顶替。明明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还厚此彼薄。还不是因为他男人老实,不会说话哄两个老东西。难道老实人就该吃亏?他家可不是陈狗子那样的任欺负的老实人。就算这次是大伯子顶替工作,那大伯子退休后,就该轮到她儿子去城里工作。
“娘,你在干吗?”粪蛋看着她好奇地问。
付槐花让突兀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又担心屋里人发现她在偷听。转头看是粪蛋,顿时怒火冲天,一巴掌扇过去,“谁让你来这里的?”
粪蛋八字刑克朱秀月,每次朱秀月来朱家,他们都不准粪蛋在家里走动,就担心冲动了财神爷。
付槐花可没有惜力,一巴掌把粪蛋扇到墙上,粪蛋的头磕在墙上发出咚地一声。
朱老太太听到动静出门看,喝斥,“来贵媳妇,他姑还在,你说话大呼小叫干啥?”
“娘,粪蛋不知为啥溜到这里来了。” 付槐花先回了朱老太太一句,双摆着笑脸冲屋里道:“姑,你好好歇着,我把粪蛋给拎走。”
“赶紧地把人弄走,别克着你姑。”
“欸。”付槐花麻利地拎着粪蛋的后衣领,直接把人扔进柴房里,“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别鬼哭狼嚎的,要不我叫你爹把你扔到山上喂狼。”
出乎意料,这次粪蛋没有哭也没有嚎。
付槐花有一霎那的诧异,但这会也顾不得多想,她心里惦记着县供销社的那份工作,怎么样也得争取一下,就算不行,总得给她们别的好处,不能大伯子一家吃肉,他们连个汤也没有得喝吧。
她把门关上,想了想,找根手指粗细的棍子当锁把门锁住才急急忙忙地往堂屋赶去。
粪蛋望着虚空发愣,他明明记得他死了,死得很惨!
然而眼前的一切又如此真实。
他重新活过来了!回到他六岁那年!
一切还未发生,还来得及。
上辈子,大丫姐被逼着嫁给那个跛子混蛋,不过一年就给折磨死了!
他要找到大丫姐,他要告诉她。
他走到柴房的一角,移开几根木柴,那里有一个狗洞,刚好够他爬出去。
他爬出狗洞,从后门溜出朱家,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飞快地往陈家跑去。
离陈家一丈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大丫姐会相信他的话?
就算大丫姐相信,陈二能相信吗?他会相信他那个娘是世上最恶毒的老妖婆?
不,他那么孝顺那个老妖婆,怎么会相信他的话,说不定还会把他打一顿给扔出来。
粪蛋呆呆站立半晌,理清思绪,所有的一切罪魁祸首就是朱秀月,只要让他们看清朱秀月的真面目,他们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了。
他握紧自己的小拳头!
他要揭盖朱秀月的真面目,让那个傻子看看,那个被骗了几十年的傻子看看,他千依百顺,他无比孝顺的娘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他也要阻止大丫姐的悲剧重演,阻止那个王八蛋欺负大丫姐。
那个王八蛋就是畜生,他饶不了他,他要让他千刀万刮!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第4章
陈二是给饿醒的,他醒来时,肚子一阵呱呱叫。
他刚坐起身,墙角忽地跑出一团影子,小小的。
“二姐,爹醒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二丫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
她几步走到床前,“爹,这是三丫掏的鸟蛋,我做成了鸟蛋羹,你尝尝。”
今天打心眼里感激爹,要不是爹,她准能让奶卖给刘一根。想到刘一根打死两个媳妇,到现在她腿还发软。
这碗蛋羹她做得特别用心,里面撒了葱花,还放了一点她特意藏起来的油。
闻着淡淡的蛋香味,陈二更觉肚饥火燎,接过碗,呼噜几下,碗就见着底。
摸着依然干瘪的肚子,他举着碗道:“给爹再来一碗。”
二丫抿着唇不说话。
爹有工作,家里不缺钱,也有不少大米白面鸡蛋。只是这些东西全由奶奶收起来放着。平时怕她们偷吃,奶都装起来放在一个柜子里锁着,那柜子也放在奶的屋里,除了平时打扫,谁都不让人进。每到吃饭的时候,她才拿出点东西让她们煮。
先前九爷爷来,说奶是急怒攻心,给气着了。表叔就把奶背到朱家去,说是怕再把奶给气出个好歹来。
这一走就没有留下钥匙,也没有留下口粮。
当时兵慌马乱的,她和大丫也不记得这一茬事。不过就算记得,她们也不敢叫奶奶留下钥匙。奶生起气来,会打人会骂人还不让吃饭。
二丫斯斯艾艾地把话说完,陈二愣住。
明明是朱秀月装晕,怎么在李九的嘴里就成了急怒攻心给气着了?要不是那个李九是个半吊子大夫?那就是他们俩沆瀣一气一起坑他!
急怒攻心!有意思!
朱秀月是给老刘家的气着了,还是给他这个儿子气着呢?外人是不太清楚。但如果朱来富给人一解释是他聘礼钱要的太多气着朱秀月,尤其他还背着朱秀月,就更有说服力了。如果不是他气着朱秀月,朱来富能把朱秀月背回朱家去?朱家在村头,陈家在村尾,走这一路,不知多少人看见。多少人会觉得他比朱秀月更狠,直接拿闺女当摇钱树。
这一来,谁家还会上门提亲?没有前赴后继的提亲人,他家的几个丫头怎么卖得起高价?岂不是要砸在手里成为真正的赔钱货。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他计上心来,瞬时有了个主意。他吩咐二丫去找些荆条来。
听到荆条,二丫吓得浑身发抖。但她知道如果她不给,会被抽得更厉害。屋里后门处就栽着一笼荆条,她僵着手脚出去采了些荆条回来。
荆条上的棘长得密密麻麻,不小心就会被棘剌的血肉模糊。那怕二丫足够小心,用枯草把荆条裹了一圈,手心仍有些小血点。
陈二不禁头皮发麻,身子往后退,紧靠着墙。他想要不用棍子代替算了,但他马上否定。既然要做戏,就做的真实,万不能留下空子让别人钻。
他道:“来,给爹背在背上。”
二丫哭丧的脸一滞,小心翼翼地问:“爹,你要荆条不是打晦气?”
打晦气?
陈二脑中闪过一些片断,七个丫头跪成一排,低着头弯着腰,掀起背上的衣服露出后背,原主手挥着荆条一下下地抽过去。直到抽出血痕才住手。而这就是打晦气,是朱秀月特意寻来的偏方——生儿子的偏方!这样就能阻止那些来陈家投胎的女娃从而让原主生出儿子来。
他忍不住骂娘,原主和朱秀月该是多蠢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况且抽了这么多年,真有效果后面就不会再生丫头。既然没效果,为什么还要抽?
原主和朱秀月简直是大傻瓜加蠢蛋的合体!
想到朱秀月那猪脑袋,陈二觉得自己分分钟钟能干掉她,对自己的计划也信心大增。
转头看到那荆条长长的棘,他吩咐二丫给他找件厚衣服出来。
穿上双层衣,再套一件外衣,陈二让二丫把荆条松松地绑在他背上。他站起来动了动,荆条上的棘也扎不到背,荆条也不会掉落。
“不错!”陈二表扬道,又让二丫给他把荆条先取下来。
二丫心中好奇,又因为陈二没有打晦气,她大着胆子问:“爹,你这是干吗?”
“这叫负荆请罪。你奶不是回了娘家吗?我背着这个荆条去把她请回来。”陈二得意地道,“你爹我可是十里八乡的大孝子。”
“爹,村里人没有人说你是大孝子。”二丫小声地提醒。
“啥?”
“村里人都说爹在城里工作,就很高傲。平时见着人不招呼,也不理睬人,是看不起村里人。”
陈二要吐血,原主那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走路都低头的人那里会打招呼。但原主没去城里上班前也是这样啊。
他从鼻子里哼一声,这群眼红的家伙。
二丫瞧着他的黑脸闭上嘴,陈二道:“还有没有?都说给爹听,要不爹还不知道自己在村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