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残忍一点,那就是生死未卜。
苏鸿良又补充了一句:“此事莫要和太太提起。”
湘玉艰难的点点头,现在的冯氏经不起折腾,无论结果怎么样,也得先瞒着她。苏鸿良没再说话,转身叫了管家过来,长子在蜀地下落不明,他也不能坐视不理,苏鸿良打算让管家往蜀地跑一趟,带上十来个有进山经验的猎户,到了蜀地再从当地高价雇人,总得进山寻一圈心里才踏实,他沉重的吩咐着,面上看着平静如水,心里却焦急万分,只能祈求大哥儿没事。
湘玉那边也没好哪去,苏重秉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这个大哥万分宠溺她,但凡好东西,只要她开口,便没有不给的,小舅舅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只是他的伪装而已,实际心细如尘,对湘玉也不错,这两个人都是她在这一世的亲人,进到深山,谁知道会碰到什么,湘玉也不敢再想。
第二日,有贵客上门,湘玉在后院还是听丫鬟们小声议论,她院里的采薇毕竟跟前院有联系,偷偷在湘玉耳边说:“听说老爷在前院见贵客,吩咐不让人过去打扰,好像是一个和咱们大少爷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具体什么情况奴婢就不知道了。”
湘玉心里一动,莫不是大哥他们有了下落?
湘玉跳下床穿鞋就要往外走,采薇拦住她:“哎呦我的小姐,老爷吩咐了,不让人打扰。”
此刻湘玉听不进采薇的话,心说我也不是别人,万一是有大哥的消息呢?光是这么等着太煎熬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因为是日常穿的,所以只是六七分新的旧衣裳,穿到外面就太失礼了,还有头发也有碎发掉下来,再着急也得注意仪容,她只好耐着性子梳头换衣裳,一折腾就是小半个时辰。
等湘玉去了前院,本以为爹爹在堂屋或者书房见客,可是两处都寻遍了,也没见到人,难道是因为自己动作太慢,所以人走了吗?想到这里忍不住的懊恼。
前院有一个戏台子,戏台子旁边是一个小型的水池,夏天里面荷花盛开,甚是好看。
她走到戏台子旁边,发现水池旁边立着一个人,身量不算高,穿着茶褐色绸缎长衫,虽然只能瞧见侧脸,也难掩周身散发出来的俊朗气质。
那人回过头来,看到湘玉不觉得诧异,问道:“这位可是苏家的七妹妹?”
湘玉一愣,这个人他从来没见过,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也不好无礼,客套疏离的回道:“正是,不知阁下是?阁下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对方笑了:“重秉兄常在信里提及他的这个胞妹,年方七岁,古灵精怪。”
可这话说不通了,苏家不是就湘玉一个女儿,湘莲、湘雪年纪都和她相仿,再者小孩子的身高有高有矮,他凭什么就猜测出她是七小姐呢?
对方像是读出了湘玉的疑问:“重秉兄一直头疼,说家妹心宽体胖,吃的略多……”
湘玉:“……”
苏重秉的意思就是嫌弃她胖呗,怪不得对方一下子认出她了,湘玉觉得自己很受打击。
对方又说:“我叫石明哲,是你大哥的好友。”
湘玉心想,看来眼前这位是苏重秉学院里的同窗了,她没多想,脱口而出:“刚刚见了我爹爹,是有我大哥的情况吗?”
湘玉这话问的突然,石明哲怔住,旋即说道:“我并不知重秉的近况,此次特地前来,是收到了重秉兄的信件,没想到他已经动身了。”看他的神情颇为懊恼。
湘玉来了一趟,没想到是一场空,失落的行了礼:“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
“七妹妹。”石明哲叫住了她。
他又说道:“你放心,你大哥不会有事的。”
湘玉机械的点点头:“希望吧。”
湘玉是自己出来的,等她绕过影壁,就瞧见采薇和采茶张望着:“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刚刚往正房去了,你要不要过去?”
湘玉摇头:“咱们回去吧。”
晚间湘玉去冯氏那,冯氏告诉她,家里来了贵客,是京城平定侯府的三少爷,石三少爷和苏重秉交好。
平定侯府?
湘玉有些印象,之前汤嬷嬷给她讲故事的时候提到过这一家,据说前两朝的时候显赫异常,开始是伯位,再然后不知道犯了什么禁忌,被圣上怒贬爵位降到了侯位,可饶是如此,地位也不容小觑。
本朝现有公伯侯共八位,多年前有三十多位,可是削爵的、不能世袭的,到了现今,只剩下这八家了。
平定侯府的侯爷没掌管实权,就是做了散职,侯府的大少爷已到弱冠之年,走了荫庇的路子,在礼部任主事,只等时机成熟继承爵位。
汤嬷嬷见多识广,和湘玉说过这么几句,她说京城看着锦绣一片,可实际暗潮汹涌,就比如平定侯府,当今圣上明显不喜欢这一家,可是碍于情面却不得不厚待,等到了侯府的长子继承爵位之时,只怕没那么顺利。
汤嬷嬷就是顺嘴一提,湘玉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汤嬷嬷虽然谨慎小心,可是跟湘玉却是知无不言,冯氏一再请求,说让汤嬷嬷多教一些人情世故,把京城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湘玉说道说道,冯氏留了心,他们这一家子早晚是要回京城的,按照老爷在官场上的运势,到湘玉出嫁时,亲事低不了,汤嬷嬷可是人精,耳濡目染着,湘玉必然笨拙不了。
湘玉万万没想到,自己和汤嬷嬷八卦的原主,今天竟然来了他们家。
苏鸿良来找冯氏必然是因为石明哲,只是湘玉纳闷,石明哲怎么会对寻书一事这么上心,难不成还有隐情吗?
湘玉本来以为石明哲会小歇几日,结果第二日就跟着管家的队伍走了,一起去了蜀地。
石明哲今年十一岁,比苏重秉还小一岁呢,古人是真的早熟,十多岁的孩子言行跟个小大人似的。
很快便到了除夕,春节家家披灯挂彩,鞭炮声声,冯氏欢喜的张罗着过年,苏家除了湘玉和苏鸿良,谁也不知道苏重秉的情况,冯氏还以为石明哲是去和舅甥二人汇合呢。
冯氏怀着孕,一切得以她为主,苏鸿良和湘玉交换了眼神,湘玉点点头,让苏老爹放心,湘玉敛了敛情绪,挤出一丝笑容。
苏府上下洒扫一新,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门框上贴上喜庆的春牌,晚上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一顿饭,冯氏吩咐,下人们不必伺候,让厨房做了一桌子酒菜,放几张桌子也好好的过个年。
除夕之夜需要守岁,院子各处都亮亮的掌起了灯,一夜不熄,长夜无聊,湘玉几个捏糖人、剪彩纸,打发无聊的时间。
冯氏怀孕需要多休息,不到亥时便回了房间,汤嬷嬷往人群中间一坐,发挥讲故事的特长,讲了一个发生在京城的趣事,汤嬷嬷娓娓道来、引人入胜。
待到了丑时,湘玉趴在榻上昏昏欲睡,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第83章 7。16|
湘玉听到喊声,披上斗篷往外跑,迎面看见了苏重秉,她鼻子一酸,苏重秉把她揽在怀里:“哭什么,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吗?”
湘玉擦了擦泪,带着哭腔说道:“谁让你自己非得去,自找的。”
苏重秉难得的笑了一声:“好好,湘玉说的对,都是为兄自找的,能让我进去了吧?”外面天寒地冷,湘玉侧侧身子,让两个人先进去,抬头一看,见到了石明哲,石明哲也是全身狼狈,袖口还溅上了泥点,但精神不错,还知道逗趣,可他冷峻的脸上毫无笑意:“难不成七妹妹不欢迎我?”
湘玉没心情和他说笑,干瘪瘪的说道:“请进。”
安静的苏府一下子热闹起来,苏重秉几个人刚回来,手都是凉的,湘玉吩咐丫鬟拿了几个汤婆子先暖暖,屋里烧的暖和,脱掉外面的衣裳,赵承进搓搓手:“还是家里好,这些天过的……”
湘玉没忘了正事,问道:“书找到了吗?”
赵承进抱着一碗姜茶,喝了一口才回道:“找到了,这趟也算没白遭罪,只是拖累了重秉和明哲。”
石明哲淡淡的说道:“寻找此书本也是我的一桩心事,谈不上拖累不拖累。”
苏家少见外男,石明哲外表俊朗,神色淡然,性子和苏重秉差不多,可是更多了一些阴冷的气质。
冯氏和苏鸿良得到消息赶过来,姨娘和下人都散了,冯氏不知道他们的遭遇,只是见几个人狼狈不堪,埋怨道:“走了这么长时间连封信都不递,也不怕家里人担心。”
冯氏张罗厨房生火做饭,好在留了灶,菜米都是现成的,厨房的人都靠着睡着了,晏二家的挨个唤醒,揉揉惺忪的睡眼,打足精神做饭。
厨房的人动作很快,大概就是半个时辰,丫鬟端着菜一样样端上来,湘玉和湘莲没走,加上苏鸿良夫妇,陪着一起吃,听他们讲这一路的遭遇。
两人到了蜀地,问了几次人去了盐源县,带走《新晋遗史》的那户人家姓苗,赵承进二人循着足迹,到了深山下,茶肆的小二听了对苗家人的描述,告诉他们那家人进了山。
深山老林不能轻易进去,平时猎户打猎也得三五成群,准备足工具才进去一趟,赵承进也不敢贸然进去,给小二留了一封信和一锭银子,如果他们二人一个月还没出来,就把信按照纸上的地址送出去。
小二一看银子,他几年也赚不到这些,反正就是顺手寄信,点头应承了,赵承进又找了熟悉山路的猎户,他虽然急切,但并不蠢钝,靠着他们两个人进山还能出的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老猎户答应了,背着一个竹筐跟着他们进山。
山路难行,他们二人都是养尊处优,就算平时强身健体,可到了山里,这点体力没用处,歇歇停停,走了四五日才到了山的深处。
到这里老猎户不想再前行,他平时打猎没在往里去过,里面野兽出没,没碰到是运气好,可都到了这当口,想退也退不出去了,摇头晃头说自己真倒霉,不该贪银子跟着进山。
他们三个人运气是真好,又走了三日,见到了一个小木屋,一看就是人生活的地方,进入只有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家里没男人,女人裹着布巾,吓得抱着孩子,以为来了歹人。
在木屋里大概等了两个时辰,扛着猎户回来的男人进屋一愣,戒备问是谁,赵承进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身份,说来寻《新晋遗史》。
赵承进也不确定是不是这家人,他存着试探的心思,没想到对方承认了,还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承进一笑,说我不要你的命,我就要书而已。说着表明了身份,他是奉命寻书的钦差,连圣旨都拿过去给他看了。
苗家男人从床边取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拿出书,递给赵承进:“就是这本。”
而他们之所以要连夜逃走,竟然是怕被抓到问罪。
想当年祖上亲眷私自带出这本书,就留了遗言,说此书要好好守护,但怕惹来杀身之祸,让后人一定谨之慎之。
赵承进听了哭笑不得,寻到了书,圣上嘉奖还来不及呢,谁去翻老黄历惩治私自藏书之罪。
这一趟差事办的还顺利,只是赶上下了一场大雪,山路难行,困在深山好多天。
等雪停了化了,正好碰到了来寻人的苏府管家,怕家里人担心,一路紧赶慢赶回湖南,正好赶上了除夕夜。
赵承进讲的平淡,可冯氏和湘玉听的惊心动魄,幸好没遇到什么老虎、野猪类的攻击性强的野兽,不然那个老猎户都怕招架不住。
赵承进也没心思再待下去,春节不好走,打算过了初三和石明哲一起回京。
后面的情况是赵承进来信说明,他回京给圣上呈了《新晋遗史》,圣上对照残本,是真正印刷本,龙颜大悦,赏了赵承进金银财宝,虽然没有加官进爵,可是明眼人都清楚,赵承进平步青云早晚而已。
到这时候,因为不愿意找书而后悔的大有人在,按照赵老太爷的话说,这也是一种运数,赵承进抓住了机遇。
赵承进走了之后,正月初十,韩家派人接走了姐弟俩,是韩管家亲自来接的,说老爷生意忙无暇过来。兰萱恋恋不舍,她在苏府待习惯了,平时有姐妹们一起玩闹,回到家里只有一个昌平,除了淘气也不会别的,她连个玩伴都没有,不禁有些落寞。
冯氏精力不济,琐事都是汤嬷嬷打理,兰萱姐弟走,她撑起精神细细打点了一番,兰萱姐弟一搬走,湘玉的院子瞬间似乎空荡荡许多,都有些不适应了。
春节这段时间,湘玉别的没忙,光忙着迎来送往,前前后后家里的客人都走光了,她刚歇下喘口气,蔓草急急忙忙的说要见她。
三等丫鬟没有直接进屋的规矩,得大丫鬟通报才行,采茶规矩的回报,湘玉想了想,说道:“让蔓草进来吧。”
不一会儿蔓草进来,焦急的和湘玉说道:“回禀七小姐,我有事和小姐汇报,是关于三小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寻书这个内容其实还有其他隐情的,→_→到后面的情节会提起。
☆、第84章 飒飒飒
蔓草声若蚊呐:“小姐,前两日杏雨姐姐悄悄塞给我二两银子,我想知道她的后招,就假意应承下来,杏雨试探我好几次,觉得我可靠,昨天又给了我五两银子,说托我从外面带苋菜和甘蔗回来,我觉得奇怪,三小姐再禁足,可是吃食上没禁着她,好端端怎么找我……”
湘玉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她问道:“杏雨还说了其他吗?”
蔓草挪了挪脚步,回道:“杏雨只是催我动作快些,别被人发现了,她给我支招,去二门那找人帮忙跑腿,就说是七小姐想吃。我答应她了,现在应该怎么办?”
采茶使劲的啐了一口:“好歹都是一家子姐妹,到这田地了还来算计人。”
蔓草听得迷迷糊糊:“算计人?”
采茶解释道:“你来的时日短不清楚,咱们三小姐有过敏的毛病,断断不能吃苋菜和甘蔗,否则便会浑身起红点,疼痛难耐,若是两样一起吃,还会头痛恶心,她可不就是拿这个来算计七小姐吗?”
如果蔓草真的把东西递给湘雪,湘雪吃完过敏,众人的目光首先就会盯在厨房,厨房的管事是苏家人,听的是冯氏的吩咐,再者全家人的食物都是从厨房端出来的,就算晏二家的能撇清绝非故意,一个失察的罪名是逃不过的。
苏老爹向来自负,湘雪过敏必然会算到厨房头上,就算退一步查证起来,也只会查到是蔓草使银子出外购买,这就更辨不清楚。
湘雪用身体过敏,可以换来苏老爹对她的怜惜和对冯氏的猜疑,还能获得解除禁足的可能,正所谓一举两得。
湘玉想清楚了这一层,就更觉得悲凉,十岁的小孩,心计真是深沉,湘雪没这么聪明,究竟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授意?湘玉觉得应该摸清这个问题。
湘雪的院子长日紧闭着门,偶尔出来一两个丫鬟,也都是有吩咐去做,隔着高高的院墙,仿佛阻断了所有的往来。
苏老爹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湘雪,苏重明虽然有心和妹妹相见,却也不得不守着规矩,明面上见不到,私下里动没动心思,湘玉就不得而知了。
湘玉把湘雪身边目前的下人的底细让汤嬷嬷查了一遍,除却从小跟着湘雪长大的,半年前调过来一个婆子,是以前在厨房帮厨的,厨房的管事的嫌她懒怠,诸事不让她上手,正好赶上湘雪那缺人,湘雪便要了过来。
看起来就是一个寻常的调动,可是湘玉在这中间,发现了不寻常,因为这婆子是初夏的舅母。
初夏便是万姨娘给苏鸿良的通房,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