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顽强明日路纵会更彷徨……”
他被傅子琛与杨息尧联手陷害的时候,他木然,他刹车被剪断葬送生命的时候,他恍惚——
此时此刻他心中却爆发出滔天的悔意。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过的是什么。
生命里少的那些,是亲情,是友情,是爱情,是梦想,是沈旬。
“几多天真的理想几多找到是颓丧……”
“只有顽强明天路纵然彷徨……”
好在,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老天居然又给了他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
这次他要好好地活,不仅活给上辈子害了他的人看看,也要活给自己看!
谢拾喉咙哽咽一下,闭上眼,嘴里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左手快速扫和弦,不经意间一阵撕心地钝痛,手上速度力道不变,却轻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是被傅子琛司机撞到时被玻璃划破的伤口。
左手一旦撕开,伤口就像被持续切割,持续不断地流出血,越来越多。
这是一场持久战,神经痛得要麻木了,而歌曲还有五十九秒才结束。
谢拾几乎是立刻下了决定,他的眉头很快舒展开,看着巨幅屏幕上的沈旬,嘴角微微勾起,左手迅速在弦上压过,将伤口划得更大。
顿时,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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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开始有人打听此刻演唱的这个青年是谁,不明所以的路人以为这就是今天真正举办演唱会的横条幅上的名字“艾一”,但是,那个艾一不是女的吗?
被几个认识谢拾的小姑娘科普以后,大家才微微诧异。
台上那人的歌声几乎可以组成一个故事,从一开始的清冷漠然,到后来的仓皇无措,再到现在的坚定有力,听众的情绪也完全被带着跑,这,怎么可能是一个新人可以做到的?
台下开始有人喊:“谢拾!加油!”
谢拾名气再小,也终归在节目上露过几次面,有认识他的人,只是,他此刻面色苍白,众人这才发现——
一大片殷红的颜色从他的手上淌下来。
底下几乎是炸开了锅,所有人议论纷纷,几乎顾不上去听歌了,有几个当场萌上谢拾的姑娘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爬上舞台送绷带。
“谢拾!加油!”这样的呼声越来越大,超过了谢拾的声音,更超过了给前几场暖场新人的呼声。
好不容易挤过层层人潮来到广场的小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她踮起脚尖看到了台上的谢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谢拾他可以唱得这样好?
一定是假唱吧,但这明明是谢拾的声音!谢拾什么时候录制过这样一首歌,她怎么不知道?
真人不露相?
小郭激动得快要落泪,她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即将涨工资赢取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前景!
周边大厦落地窗边站了越来越多的人,商场走廊上很多人探出身来呐喊。
——直到谢拾结束最后一个尾音,轻轻站起,对着全场鞠躬。
终于,全场沸腾,掌声轰鸣,几个妹子终于挤到了舞台边上,要求谢拾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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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旬,你耐心点!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几个小新人蹦跶吗?”经纪人忍无可忍,将剧本甩到沈旬身上。
做沈旬的经纪人简直是喜忧参半,一边知道凭他的天分一定会大红大紫而连带自己也前途无量,一边却要为他的不好管理而头疼无比——比如,前天他半夜偷偷溜到医院去是做什么?!
沈旬站在落地窗前,从这里是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的,但是从现场反应可以看得到,那个人唱得很好。
但是,沈旬的视线落在广场中央的巨幅屏幕上,特写镜头打在谢拾的左手上,那里鲜红一片,吉他弦已经变成了红色,还有血顺着弦淌到琴箱里去。
沈旬眸色晦暗,表情不明。
经纪人顺着沈旬的目光看过去,轻轻嗤笑一声,“啧,现在的新人为了搏出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你刚出道的时候淡定多了。”
经纪人摇了摇头,一只手哥俩好地搭上沈旬的肩,却被对方闪身躲过。
沈旬瞥了他一眼,周身锐利之气全开。
经纪人愣住了。
“你觉得艺人想红有错?”
经纪人:“……呃。”
“那不如取消下午的广告试镜。”沈旬淡然道。
经纪人:“……你是在开玩笑还是逗我玩?”
“我以为你不会希望我太红。”
“……”
经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声关门声,几秒后,他哇哇叫着追出去:“我靠,是你叫我来帮你对台词的啊!你以为我很闲吗——等等,我屮艸芔茻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底下那么多人,你下去还不被围观?!
傅子琛的车被堵住了,前方一大群大妈挎着菜篮子横跨马路朝霁月广场赶,于是前面的车子不得不停下来。
他后脑勺倚在车背上,静静地闭着眼,马路上很嘈杂,不过那边的声音还是可以传过来。
唱得很好。
傅子琛作为音乐制片人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不过灵气少了,匠气多了,一听就知道是后天苦练过的。
但是已经很难得了,对于那么年轻的人而言。
傅子琛打开了车窗,使声音更清晰一点。
司机忐忑地提醒他:“老板,路上人多,会被发现……”
傅子琛瞥了他一眼,戴上了墨镜,司机赶紧缩回头,手心捏了一把汗。
☆、第六章 :今世初见
小郭奋力在人群中拼杀,挤了半小时也没能挤出一条血路——因为霁月广场的人实在太他妈多了!
她欲哭无泪,在谢拾手受伤时护驾不利,以后在他红的时候分一杯羹肯定也没她事儿了!
观众数量在谢拾演唱时达到最高峰,接下来另外的新人上台时,又很快直线下降。刚才谢拾的惊人演出带动了全场的氛围,即使艾一上台,也没能压过这势头。
居然还有人抗议要求刚才演出的谢拾再来一曲。
他们当这是酒吧吗?还可以点歌的?
被一个暖场的新人抢走风头,艾一只能苦笑。
“他的确不错。”艾一补了补妆,踩着高跟准备上场。
杨息尧却面露担忧:“但是这样对艾姐你不利啊,谢拾一向爱抢风头,本来今天没有他出场的机会的……”他话说一半留一半。
“总之,我替他向艾姐您道歉了。”
艾一虽然出道年数长,算是前辈,但在圈子里还没有多少人对她这样尊敬——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腿不粗,不会有多少人刻意来抱。
杨息尧这样尊敬,艾一本应受宠若惊,可此时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杨息尧一眼,轻飘飘地反问:“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息尧眼角一跳,立刻回答:“我是他的好朋友……”
可惜艾一已经转身上了台。
杨息尧微微蹙眉,看来他没有将艾一的态度拿捏准。被抢风头这种事,任凭谁都会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可艾一却……
她是真的太好欺负呢,还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能忍更有手段?
杨息尧有点不屑,就是软柿子一只吧,怪不得那么多年不温不火。
小郭苏成济杨息尧以及被圈粉的部分粉丝们都在找谢拾,而此刻,他正站在大厦洗手间里,面对着镜子,一只手笨拙地包扎。
“我来吧。”杨安实在看不过去了,把手上的医药箱一放,拿出药水。
谢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大方地将手送了过去。
杨安包扎的手法十分娴熟。
作为一个经纪人,不仅要能让旗下艺人能登上最牛逼的时尚杂志封面,走上最名贵的红毯,还要具备端茶送水消灾避难、医生保姆的助理功能。
杨安之与苏成济谁更会做人,高低立分。
他从来不故意得罪任何一个艺人,却也将讨好奉承之事做得滴水不漏,这便是杨安比苏成济年轻却处处压对方一头的原因。
在休息室里看到谢拾手受伤,他就立刻吩咐人把保姆车上的医药箱拿了来,眼睛紧盯着谢拾从舞台上下来,一路跟他进了这里。
谢拾摸了摸被包成粽子的手,微笑道:“谢谢。”
谢拾的道谢很真挚,杨安的表情也就更加缓和几分,看得出来,对方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他大出风头还能保持不喜形于色,这样的人,适合在娱乐圈发展,因为他知道他想要什么,并且有足够的能力和忍耐力去拿到自己想要的。
杨安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笑得别有深意:“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不奇怪。”谢拾淡淡道,“苏成济也在找我。”他似是随口一提,但话中深意杨安立刻懂了,他是在明码抬价。
杨安笑吟吟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明了。”
他给谢拾递过一张名片,道:“考虑一下,打电话告诉我,我会向公司把你要过来。在我手下,你大展拳脚的机会会多得多。”
谢拾两指夹过名片,直接塞进裤袋里。
不管接不接受杨安的邀约,谢拾都不打算在苏成济手下长久待下去。抛开苏成济的为人不说,他作为一个经纪人,公关能力也不行,不能替自己铺好路。
而相比之下,杨安年仅三十成为优声娱乐最金牌的经纪人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为人十分精明,或许是一个好的选择。
见谢拾一直沉默,杨安突然背靠洗手池,轻笑出声,道:“视帝易长洲是你偶像吧?”易长洲是《风传》里的男一号。
谢拾一愣。
杨安道:“你演出的时候,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海报上,如果你努努力,成为乐坛上的易长洲也未可知。”
谢拾不可置否地垂下眼帘,懒得去解释。心想,杨安此人,心细如发。
杨安笑道,“唱而优则演,你想演戏,反正外形好,也不是没可能。你要知道,在我手头上可能会有更多资源。”
他还是一个高级的劝说家,时时刻刻不忘自己的目的。
杨安离去之前拍了拍谢拾的肩膀,道:“你这样的苗子,跟着苏成济委屈了。”
谢拾在洗手间里立了半晌,掏出手机一看,十八个未接来电、一条短信。
三个来自苏成济,五个来自小郭,还有十个,却是来自杨息尧。
短信是杨息尧的:谢拾,刚才的演出很棒,恭喜!不过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出院了?我都没来得及去接你,你现在在哪儿?
谢拾嘲讽的目光将那条短信盯得快要烧出洞了,自己受伤住院,都是拜他所赐,他这个始作俑者却假情假意地跑来嘘寒问暖。
人怎么可以虚伪成这样?
谢拾目带寒意地将杨息尧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全部删除。
沈旬乘电梯下来,拐进旁边的厕所,谁知他一进来便对上谢拾略带狠意的眼神。
两人都是一怔。
谢拾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刚要落荒而逃,脚步又被自己硬生生地扯回来。
他刹那之间心念百转。
不能逃了,已经逃过一辈子了。
父债子偿也好,永远都做不成朋友也好,他都不能逃,车祸前沈旬抱住他的头保护他,单是这份恩情,他就没法报答。
沈旬率先反应过来,看也不看他,面无表情地进了隔间。
两人擦肩而过,谢拾喉咙一紧。
沈旬从隔间出来,谢拾还停留在原地,目光追着他。
沈旬完全无视旁边那个人,洗手、烘干,转身就走。
“你……”谢拾下意识地抓住沈旬的手。
沈旬皱眉,大力一甩。
他没想到谢拾会主动搭讪,在这之前,两人在校园里也偶遇过几次,每次相距还有数十米,谢拾便转身就躲。
谢拾被包成粽子的手磕在门上,他痛得嘴唇哆嗦了一下,沈旬脚步慢了一下,胳膊被谢拾扑过来用双手抱住。
“你……”谢拾慌忙开口。
沈旬转身,站定,嘴角一掀,万里冰霜:“你什么你?”
他手捏成拳,垂在一侧,眼底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者说十分厌恶的陌生人。
“你带纸没……”谢拾一说出口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原谅他,在厕所他能想出来的搭讪方式就只有这个了。
一出不怎么好的开场白导致沈旬的脸由冷冰冰变成黑炭。
“滚。”
沈旬摔开谢拾的手,大步迈出厕所。
谢拾站在他身后艰难地动了下喉咙,小声道:“恭喜你拿到《风传》的角色。”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他好像和杨息尧说了一样的话。
但他是真心实意的!
“别虚情假意了。”沈旬转头,嘴角微微一咧,眼神如寒刃,“互相道贺?我们什么时候关系好成这样了?”
他快步离开,留下谢拾站在原地脸色发白。
☆、第七章 :单飞
谢拾坐上小郭开来的车,心不在焉地将手机开机、解锁,打开拨号,又关掉。
虽然做出了这一世不再逃避、要偿还欠沈旬的债的决定,但是面对他冰冷的脸,谢拾却全然没了勇气,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永远不会原谅你。”
“一切都回不去了。”
谢拾对自己说。
虽然早在上辈子就认识到了这个必然性,但谢拾心里还是一痛。
他的愧疚甚至比上辈子更浓。上辈子若说他有什么过错,无非是没能早一步察觉醉酒的父亲的行动,导致了那一场悲剧的发生,然而这辈子,他还背负了害沈旬身亡的枷锁。
实在沉重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谢拾心里默默长叹。
小郭眼神瞟了他好几遍,欲言又止。
“恭喜。”小郭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她疑问很多,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比较好的开头。
谢拾眼皮未抬,淡淡道:“谢谢。”
小郭:“……”
气氛又回归冷寂。
这个搭讪方式真是蠢毙了!
小郭咳嗽一声,直接问:“我记得在医院里你手还是好好的,怎么受伤了?还有,你刚才唱歌很好听,你知不知道下面的观众都沸腾起来啦!”
谢拾微微提起精神,问:“你觉得,以我刚才唱歌的状态,如果单飞的话,会成功吗?”谢拾眉头紧蹙,虽然重生一次,但仍在唱歌方面没什么自信。如果说前世他处处逃避、对名利不屑一顾,那么他今世便对这些来者不拒。他要报复!他重活一世,绝不可能再坐以待毙!
小郭一愣,却没想到谢拾居然在想单飞这个问题。她打量谢拾的眼光不由得更多了一层深究,眼前的谢拾,和之前真真确确地不一样了。外表没有区别,但是以前的谢拾,是绝对不可能提出要单飞的,或者说,即使心里有这个想法,也绝不可能说出来。并不是说谢拾对她不信任,而是谢拾性格沉闷阴郁,几乎不与外界有过多的交流。
今天的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即使心里有疑问,小郭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她只是兼职的助理,不会过多干涉艺人的私事。
“你在看什么?”谢拾抬起头,微微一笑。
“啊?!哦!”小郭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露出真挚的笑容道:“没有问题!杨息尧哪里都不如你,早就该把他踹掉了!妹妹你大胆往前走,姐姐我支持你!”
谢拾沉默了一下,道:“你好像开错路了。”
一个急刹车。
小郭:“……”
小郭将谢拾送回他和杨息尧合住的公寓,便驾车离开。
谢拾和杨息尧合住在公司拨给他们的一所小公寓,从进入优声娱乐开始,谢拾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一年。
然而,上辈子,谢拾却在这里住了五六年,回到这里,很多不好的回忆便汹涌地扑上来,搅得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