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这话,蔚岚不由得愣了愣,片刻后,她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夏三娘已是弃子,子臣是不打算在她身上再浪费时间人力的。”
“我答应尽量保她,便会说到做到。”
谢子臣抿了口茶,转头看向窗外,阳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皮肤显得格外白皙,带了几分透明的味道。他看着窗外一片郁郁葱葱,颇有些感慨:“已是盛夏,桃花落去,着实可惜。”
蔚岚没有说话,她瞧着他,下意识便道:“美人在前,有无桃花,又有何关系?”
她的话是发自真心实意,只是说完后,便忍不住自嘲笑了笑:“说把子臣当兄弟,但却总忍不住说这样的话,失礼了。”
谢子臣微微一笑,举起茶杯道:“谢阿岚夸奖。”
同谢子臣喝了一会儿茶,又闲聊了片刻,蔚岚便被苏城的小厮叫了出去。苏城时不时就要让伴读聚会一次,蔚岚也已经是习惯了,只是一般关键的聚会不叫上她,她也知道,苏城是防着她的。今日叫她去,必然也就是说些风月之事。
但带着任务,蔚岚自然不会像之前一样随意而去,她脑海中匆匆把苏城的伴读想了一遍,初初定下了大概的计谋。
劝苏城去杀夏三娘,她不能说出口,自然是让别人说出口来。而三皇子的伴读中,最适合做这件事的莫过于王元。王元不但是王家三子,在苏城面上说得上话,而且是个爱溜须拍马耍小聪明的,最爱摆弄才智,一心想让苏城对他刮目相看,但实际本质上又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蔚岚定下人选,到了聚会的地方,远远扫过去,便看到王元正从老远走过来。蔚岚特意挑了他的必经之路,给染墨使了个眼色,躲在一颗大树背后,低声道:“染墨,等一会儿演一出戏。”
“好。”染墨亮着眼睛点头。
两人等王元近了,蔚岚突然大叫了一声:“你说什么?!夏三娘之事全是假的?!!”
听到蔚岚的话,本在说笑的王元立刻停下脚步,安静下来,同下人对视一眼后,王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便悄悄靠近了蔚岚说话的方向。
而蔚岚也明知这两人过来了,背对着他们,对着染墨焦急道:“不可能,若夏三娘是假的,太子那边如何敢指使夏三娘去状告张怀盛?”
听到这话,王元面色有些激动了。他不过是路过此地,却听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这消息若为三皇子所知,必然能让他地位在三皇子心中有所提高。
他屏住呼吸,听着蔚岚继续道:“我明了了,所以太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夏三娘,然后伪装成张御史杀人的模样,这样既死无对证,又能让这件单纯的□□女囚案子,立刻变成杀人案。只是太子的性格,怕是不会这样做。”
蔚岚仿佛陷入了思考一般,染墨则配合着露出天真的表情来:“太子仁德,必然不会做这种事。”
蔚岚笑了笑,反问道:“太子不愿做,就不做了吗?”
听到这里,王元心跳得飞快,已经明白蔚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状告张怀盛的夏三娘是太子的人,而且是诬陷张怀盛。对于太子而言,弄一个官妓去欺骗众人,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如今先派人杀了夏三娘,再伪装成是张怀盛做的,然后以此参张怀盛一本。
可太子性格仁德,不是个会对夏三娘下手的人,所以……
王元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蔚岚的话意思很明显,太子不下手,那就找人帮太子下手。
若这些事情由他禀报给苏城,等事成之后,苏城必将十分看重于他。蔚岚是苏城伴读,既然想了这个办法,很快就会禀告苏城,他必须在蔚岚前面做此事才是。
于是王元悄悄离开了书林,蔚岚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染墨在那里如何除掉夏三娘的问题。
等王元走远了,蔚岚放松下神色来,似乎很是高兴道:“走吧,宴会要开始了。”
“世子,你方才是什么意思?”染墨的智商已经跟不上蔚岚了:“方才故意说这些话给王元听,是为着什么?”
“这话,我不是给王元听的。”蔚岚转着手中的小扇,眼中带了许多欢喜:“我是讲给三殿下听的。”
王元此刻,必然已经因为害怕她去献策先去找苏城了。
蔚岚大步朝着宴会厅走去,进屋之后,除了王元和苏城,几乎已经都是到了。蔚岚同几人推杯换盏,玩了一会儿后,苏城翩翩而来,王元跟在他身后,面上有些激动。
看来是同苏城说了,而且获得了苏城的赞扬。
蔚岚随着众人一起行礼,心里默默思索着。
苏城在宴会上明显有些漫不经心,似乎着急去处理什么。等到下午时,宴会就结束了。蔚岚揣测着苏城下午的神色回了宿舍,同谢子臣道:“子臣,赶紧准备吧。”
谢子臣正在屋里背书,听见蔚岚的话,抬起头来,蔚岚斜靠在门边,含着笑道:“岚观殿下方才神色匆匆,怕是已经按耐不住了,所以特意前来告知。”
谢子臣闻言,放下书来,以茶代酒道:“子臣在此谢过。”
说着,谢子臣站起身来,也就是这时,太监恰好出现在房门前。
“谢公子,太子殿下有请。”
那太监说得恭敬,谢子臣压低了声音,附在蔚岚耳边,低声道:“太子不会接受我的劝阻,必然执意要杀三娘,你看着办吧。”
他的吸气喷吐在她的耳尖,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荡漾开来。
而当事人毫无自知,说完,谢子臣便转过身去来,同那太监一起走了出去。蔚岚坐在屋中思索了片刻。
如今的局势,苏城要杀夏三娘,为了嫁祸太子;
而太子真的要杀夏三娘,为了嫁祸张御史;
而张御史本身,则因夏三娘的确是他人生污点,也是真的派人去杀夏三娘。
这么多人杀夏三娘的情况下,谢子臣却是要固执救夏三娘。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蔚岚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谢子臣这次,不但是要当黄雀,还给了她一个青云梯,让她无意中,也当了一次黄雀。
她不由得笑了。
这真是一份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困得睁不开眼睛,连萌都卖不了了,今天就这么多吧……
【小剧场】
墨书白:“跟着谢子臣搞政治斗争是种什么体验?”
蔚岚:“绝望。”
墨书白:“从何说起?”
蔚岚:“像满级大号带着小号打怪,根本没有给我施展才智的空间。好绝望”
墨书白:“哦,那你可以自己奋斗,或者转头打这个满级的。”
蔚岚:“人生何处不绝望?让我绝望下去吧。”
被算计的太子苏城张怀盛等人:“麻痹……我们才是真的绝望!”
☆、第46章
谢子臣来到东宫时; 太子已经急得打转; 谢子臣刚刚来到门口,就看见太子抬起头来; 激动道:“子臣你可算来了; 让孤好等!”
谢子臣上前行礼; 同太子道:“见过殿下。”
太子虚扶起谢子臣来,言语中是按耐不住的急切:“无需这些虚礼了; 你听说夏三娘之事了吧?”
谢子臣站起来,眼神一动; 他点了点头; 表示明了。太子忙道:“子臣觉得,这夏三娘之事是真是假?”
“这种事情,在下如何能知晓?”谢子臣抬眼看向太子; 认真道:“无论真假,夏三娘一事怕是也扳不倒张御史; 殿下无须太过关注; 随他吧。”
听到这话,太子微微一愣; 随后提高了声音:“以权谋私、强逼女子致其自杀,这样的事还不足以让张怀盛问斩吗?!”
谢子臣没说话; 静静看着太子; 太子被他这凉凉的眸光一看,顿时冷静了下来,随后分析道:“是了; 这夏三娘一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张怀盛这人虽然是三弟的人,但的确是个品性高洁的,不然孤也不会守了他这么多年也守不出把柄来……”
太子说着,有些低落起来,两人一起坐下,谢子臣淡道:“殿下也莫要绝望,说不定夏三娘所说也是真的呢?不过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证据……”
“没有。”太子有些气馁,叹了口气道:“下午她刚从顺天府抬出来,孤就让人去找她问过了,她说她就是走投无路豁出去了,还想让孤找证据给她。她必然是谁指使过来的,就是不知道是谁同张御史结了这样大的梁子……”
谢子臣皱起眉头,颇有些惋惜道:“那就只能看看夏三娘的案子移交刑部后,刑部能不能查出些什么了。”
“刑部?”太子冷笑出声:“那里上上下下都是三弟的人,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是有证据,也要弄没了!”
听到太子的话,谢子臣露出诧异的表情,片刻后,他轻轻一叹:“看来,这次怕是扳不倒张御史了。等真相公布,他这样的品性,日后再告,怕是更难了。”
太子没说话,眼中有了焦躁之色。
张御史之于太子,那早已成为脚下一把尖刀,用鲜血淋漓的方式,把太子的步子钉得死死地,皇帝对太子印象如此之差,张御史功不可没。就说最近徐城水利一事,虽然是地方官员上的案子,张御史却就在明里暗里不断暗示了太子与荆州那一片官员的关系,搞得皇帝近日来对太子都不太待见。
如今有一个扳倒张御史的机会,太子心中早就已经激动不已,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凭借着这次机会将张御史置之死地,但现在看来却是无望了。
可一旦夏三娘之事被证实是假,那张御史日后将水涨船高,要再告他,不说他有没有污点给人告,哪怕真的有,怕众人也首先觉得他是冤枉的。
谢子臣说的对,这是唯一一次扳倒张怀盛的机会。
太子拼命思索着,突然想起来前昨日谢子臣才和他聊过的一个案子,一个百姓状告当地富豪强占他的女儿,却没有证据,于是干脆留下富豪杀他的痕迹和血书,然后自杀,又伪装成了被杀的假象。于是当地县令拿着这百姓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推断出是富豪杀他,将富豪绳之以法。
想到这个案子,太子心思一动,抬起头来:“那我们直接将夏三娘杀了吧?!”
“殿下什么意思?”谢子臣皱起眉头,太子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精妙,忙道:“孤今夜就让人伪装成张御史的人去杀了夏三娘,伪装成是张御史杀人的假象。而后明日孤就在朝堂上参奏张御史杀人,这样一来,只要落实了张怀盛杀夏三娘的案子,也就张怀盛变相承认了夏三娘所说为真。你再想办法将此事四处传播,如今有动机杀夏三娘的只有张怀盛,那些愚民不需要证据,只要夏三娘死了,便会觉得是张怀盛因心虚所杀。倒是民心所向,张怀盛不死也要死,此计子臣以为如何?”
“不可!”谢子臣果断否定了太子的话,认真道:“太子是否想过,若你所办此事被人发觉,反被三皇子党倒打一耙怎么办?”
“若被人发现夏三娘乃太子所杀,三殿下再让人添油加醋说,夏三娘本来就是假的,您就根本没打算让夏三娘真的上堂,而就是打算在夏三娘状告张御史后将其杀死,诬陷张御史,面临如此困境,您当如何?”
太子被谢子臣问得愣了愣,片刻后,他有些不可思议道:“这……这怎么可能呢?孤与这夏三娘没有半分关系,从面上看,众人都觉得,孤必须保护好夏三娘,让夏三娘好好指认张怀盛才对,怎么会想到孤会杀人?”
“想不到孤会杀人,自然怀疑不到孤身上。我们杀人时处理得干净,任凭他们怎么查也不该查到孤的身上才对!”
太子越说越有底气,将他的想法和盘突出:“杀夏三娘此事要快,如今大家估计都尚未反应过来,孤在城郊有一批探子,直接将他们调回去杀夏三娘,出其不备趁其不意,当时抓不到孤,等孤的人办完事,谁又还能查得到?”
“殿下!”谢子臣提高了声音:“如此办事太过激进,这是张怀仁与夏三娘背后的争端,咱们无需太过理会。若要理会,也该全力保下夏三娘才是!”
“可夏三娘是个假的!”太子怒而出声:“她根本没什么证据,刑部又全是三弟的人,刑部不出问题,孤没有合适的理由,不可能越过刑部去审案。一旦有了这一次被状告后翻案洗清冤屈的案子,日后再告张怀盛,众人也会觉得他是诬陷的,你可明白!”
“那……”谢子臣叹息出声:“就放任张怀盛吧……”
“不行!”太子果断拒绝:“子臣你大概不明白,张怀盛在,迟早有一日,孤要死在他手中。”
话说到此处,已没了什么说下去的意义。谢子臣紧皱着眉头,起身道:“既然太子执意要做,子臣也就不加阻拦。可此次之事,恕子臣不愿参与。”
说完,谢子臣广袖一甩,果断转身走了出去。太子怒极出声:“谢子臣,你给孤站住!”
谢子臣停住脚步,听太子道:“你不让孤这样做,那你有更好的法子扳倒张怀盛吗?!”
“无。”谢子臣果断回答:“在下宁愿扳不倒张怀盛,也不愿如此冒险。”
“你这鼠辈!”太子怒骂出声:“枉费孤投注在你身上的一番心意!”
“告辞。”谢子臣也没接话,直接离开。太子看着他的背影,气头越发上来,将桌子上猛地掀倒后,怒道:“他这是瞧不起孤!”
一旁的侍从李良走上前来,扶着太子坐下,讨巧道:“这谢子臣啊,就是觉得自己聪明,瞧得上谁呢?殿下的意思,自然是最好的意思。”
“倒也不是如此,”太子情绪缓和了许多,叹了口气道:“孤就是觉得,这天下人都以为孤要保夏三娘的时候,孤杀了夏三娘,那谁会怀疑孤呢?”
“殿下说的是,”李良给太子揉着肩:“谢四公子就是担心得太多,哪里有殿下这英雄气魄?若凡事都瞻前顾后的,又怎能成就大事?那司马懿不就是想得太多,畏首畏尾,这才中了空城计吗?依照奴才说啊,这谢子臣毕竟是个庶子,太不中用了些。”
“你说的对。”太子叹了口气,颇有些惋惜:“毕竟是个庶子。”
说着,太子拍了拍李良的手,吩咐道:“去找个东宫放在其他宫里的探子,吩咐他出去和城郊外的甲子队接头,让甲子队今夜伪装成张御史的人杀夏三娘,务必要做得干净。至于张御史的信物……”
太子沉吟了片刻:“先等一等,叫王曦来。”
李良应下来,转头又去通知王曦,王曦很快赶到了东宫,恭敬拜见太子后,听太子说了他的计划,不由得皱起眉头:“殿下对张御史之恨,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阿曦不知,”太子叹了口气:“张怀盛已参我多少次。其他不说,就近来徐城水利一事,便让孤折了荆州一半的人马。有张怀盛在御史台,孤寝食难安。”
王曦垂着眼眸,认真思索着:“如殿下所言,如今会想到殿下杀夏三娘的人,必然是极少的。若殿下能处理得干净,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那曦以为如何?”太子急切寻求答案,王曦沉默了一秒,随后道:“若夏三娘一事果然是假的,或者如殿下所说,夏三娘手里并无铁证,那么此事的确无法扳倒张御史。”
“但殿下如果坚持认为张怀盛必除,如今唯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是我们伪造证据给夏三娘,让她继续告。”
“这太难,”太子果断道:“别说我们的证据本就是假的,哪怕是真的还要防着刑部的人串供。夏三娘一事十有**是假的,十五年前的恶事,我们伪造证据难度太大,也太容易被揭穿。”
“那么,”王曦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