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可是暴雪呢?
唐兰扯了扯围巾,呼啸的寒风从耳边划过,她叹口气:“咱们去发个电报吧,说晚点上班,你放心,扣的工钱姐给你补。”
“唐兰姐不用,扣就扣,赶不上火车又不怪你。”
电报是一定要发的,不然就算旷工,矿工是要记在工作表现里的,影响年底的各项考察。
发电报的窗口也是排着很长的队伍,唐兰往前面张望了几眼,恐怕这些人和他们一样,都是坐不上火车发电报报信。
电报要给孙海发一封,说明两个人的情况,另外唐兰还要给黄爱国发一封,免得舅舅担心。
唐兰电报选的都是加急的,普通电报四分五一个字,加急的要加价,一个字八分钱。
交了钱写好电报,两个人从人群里挤出来:“找地方住吧。”
火车站附近的两个招待所都客满,两个人找了远一些的招待所,所幸还有空房,唐兰揉揉眼睛,火车是唯一的交通方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
还好唐兰的钱都放在了红包余额里,这次买红糖身上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她还得从余额里再拿出来一点。
唐兰和杨琴在这里住了两天。
大雪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这时候的长途交通工具主要依靠火车,私人小轿车少之又少,大街上最多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
全国粮票带的不多,再这样下去饭都吃不上了……唐兰忍不住吐槽,粮票制度真是举步维艰,就算手里有钱,国营的饭店也不理你,没票就不卖。
好在还有黑市,现在的黑市处于半公开的状态,大街上还有人谈论,今天从什么地方买了二斤花生油,价格不贵不用票。
唐兰和杨琴寻了好几条街,在胡同深处找到了一家私人小饭馆,包子馄饨炒菜都卖,就是价格贵一点。
唐兰一惊好几天没吃到荤腥,点了两个炒菜:辣椒炒肉、小土豆烧肉,外加三个大馒头。辣椒入口辛辣无比,嘴里像燃着一团火,唐兰辣的眼里含泪,她大口喝了半杯凉白开。
唐兰抬头抹抹眼睛,没想到在小饭馆里,竟然遇到了那个李同志,李同志也认出了唐兰和杨琴,嘿嘿笑了两声:“这可真是凑巧了,你俩也是没坐上火车留下的吧?”
第90章 货车故障
唐兰撂下了筷子:“嗯; 本来想回丹阳市,结果火车不发车就耽误了; 一直住招待所,也不知道哪天能通车。”
李同志沉思片刻; 问道:“我在镇上见到你俩; 你俩是当地人?”
杨琴举手道:“我老家是这儿的。”
“老乡啊。”李同志开心的咧咧牙; 既然是老乡; 我告诉你们一个办法吧,估计火车还得两天才能发车; 县城的北面有个废弃的车站,那里有个车队; 一天两趟; 上午十点下午三点,拉客去市里,不过不到丹阳; 就到北封市,你们还得换车。
能离开县城就行!
杨琴歪着头疑惑的问:“那我们去那坐车就行?”
唐兰笑笑,拍拍杨琴的肩膀:“那个车队都是李同志的,看来咱们想离开,只能坐货车了。”
李同志嘬了一口酒:“好眼光!没错,车队是我负责的,到那去说是我的朋友,车费便宜一半!都是老乡,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唐兰记得; 在镇上招待所里,服务员提过一嘴,说李同志很有本事,组建了一个车队,这可是八十年代!
李同志没再多说,就告诉他们了具体地址,让唐兰明天上午去车队,车费正常五块钱一个人。
五块钱不算便宜,但在这种特殊时期,能坐上车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总算是有了一个回去的办法,唐兰又多吃了半个馒头,她怕路上饿,第二天早上又买了十个红糖饼,红糖饼是从沿街叫卖的小贩那买的,八分钱一个不用粮票。
早上依旧飘着雪花,唐兰背上二十斤红糖,往李同志说的地方走,路上问了三个人才找到地方,杨琴抱怨道:“下这么大的雪,街上人都少,唐兰姐,李同志说的啥车?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轿车呢。”
唐兰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等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李同志提的地方,果然有几辆车停着,唐兰从报纸上见过,眼前这几辆是北京产的轻型货车,是这些年非常流行的货车款式,不过面前这些车看起来很陈旧,唐兰结合李同志的背景,估摸这些车是快要报废的,所以他低价买了过来,搞起了运输的生意。
哪怕是破旧的货车,价格也不会便宜吧……
货车前面是驾驶舱,后面是露天的车厢,车厢能坐好多人,货车旁边有很多大包小包排队的人,唐兰听到有人喊:“大家少拿行李,行李多的,再多收一半的钱!”
后面排队的怨声载道,但目前只有这个货车可以搭乘,再贵也得坐。
唐兰掂了掂红糖,糖袋子可以抱在胸前,完全不占地方,所谓的排队买票,只是交钱之后给一张提前写好的车票,凭着车票可以上货车,唐兰和杨琴赶上了最后一辆,她俩上去的早,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
后面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过来,卖票的人拦住了人:“上午十点的人满了,大家先回去先回去,下午再过来。”
“下午会不会还是满员?”
“看情况,我们不确定人多人少。”
“火车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发车,我还着急回家去呢,算了,我就在这等着吧。”
杨琴拍拍胸脯:“好险,幸亏咱们来得早,不然连车都坐不上。”
露天的车厢很冷,唐兰手和脚蜷缩在一起,她旁边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孩子,女人递给她一个暖水袋:“大妹子捂捂手吧,这种天气回趟家都不容易。”
唐兰手冻的发紫,她接过暖水袋,捂在手里:“大姐,你们一家三口是做啥来的?”
女人叹口气:“回娘家,谁也没料到碰上这种天气,孩儿他爸通过朋友找到了货车,在这里待了好几天,总算能走了,孩子每天又哭又闹,说是耽误了上课。”
唐兰掏出一个红糖饼,饼上还带着温度:“给孩子吃吧。”大姐哎了一声接过去:“这天气不好走,路上滑,估计好几个钟头才能到。”
杨琴昏昏欲睡,唐兰推推她:“快醒醒,露天吹风睡觉,小心头疼生病。”
杨琴打个哈欠,抬眼一看,漫天的雪白色,货车缓慢的行驶中,车厢里的人热烈的聊着天,仿佛心情并没有受心情的影响。
李同志也在这辆货车上,不过他坐在了驾驶室,驾驶室条件更暖和一些,后面还能躺下一个人。
突然间货车发出嘎嘎的声音,大家愣了一瞬,慌忙低头去看,驾驶室的人下来查看,几分钟后司机踢踢货车:“这破车,真是掉链子。”
车厢的人不住的问:“咋不走了?”
“什么时候到啊?俺还等着上班哩。”
司机不耐烦的说:“车坏了得修车,大家伙不用着急!我也不想停在半路上。”
车修了半小时也没好,最后司机挥挥手,拿着大喇叭喊道:“真是对不住,货车坏了开不了,大家下车自己想把饭吧。”
雪完全没有变小的样子,车厢上的人怨声载道,埋怨不止:
“我们花钱坐的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咋想办法?”
“可不要吗?早知道坏在半路上,还不如留在县城呢,说不定明天就能坐上火车。”
“李同志从驾驶室跳出来:“我们给大家退钱。”
“退钱也不行,我们的损失谁能补?”
“就是的,我们要货车正常开!退钱也不行。”
“退双倍,退双倍。”
李同志大喊一声:“我李大伟跑运输跑了好几年了,信誉还是有的,今天这是突发情况,我们也预料不到,如果着急走的,我退钱,要是还想坐车的,我们想办法联系车队,再派一辆车过来接应。”
听到还能派车过来,有人心动的问:“那接应的车啥时候来?”
李同志眯眼张望着,虽然现在大雪漫天,但这条路他熟悉,大致能猜出位置:“联系也需要时间,最快最快也得六七个小时。”
“六七个小时天都黑了,夜里还咋走?那不是得在这里将就住一夜?”
一想到这里,唐兰的心一沉,这荒郊野外的,在这住一夜,安全都没办法保证……
杨琴过来抱住唐兰的胳膊:“唐兰姐,我有点害怕。”
旁边的大姐说道:“两个女同志出来确实心里发慌,别害怕,咱们都是一路的,不行你俩晚上靠着我们一家三口,有我们当家的呢,晚上不让他睡,让他守着夜。”
这大姐热心又善良,她讲话时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车厢里的人听,免得有人动什么心思,唐兰心里一阵暖意。
大姐围着头巾,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十分健谈:“我们是丹阳市的,厂子里每年放的假不多,好不容易过年探亲,闺女生病让她奶奶看着,只带了儿子出来,唉,幸亏闺女没出来,不然身子弱跟着遭罪。”
李同志派跟车的人去传递消息,唐兰从车厢跳下来,李同志去不远处抽烟,唐兰过去问:“李同志,货车怎么了?”
李同志掐了烟,扫了唐兰一眼:“实不相瞒,都是老货车,不然也不会淘汰轮到我买,不过平时也很少出问题,可能是路不好走,货车修好困难,这里附近有个村子,不过要步行二三十分钟,人家也不一定能收留咱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新货车过来。”
唐兰叹口气,看来只能原地等待了。
杨琴摸摸肚子:“我饿了。”
离吃早饭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唐兰掏出红糖饼,两个人每人咬了两块饼,配着凉水吃个半饱,思虑周全的,坐车前带了干粮,可车里大多数人以为也就是几个小时的车程,除了水一点吃食没带。
唐兰身上落了不少雪花,她只好不停的抖落,雪不停,车不来,回去的路仿佛更渺茫了。
唐兰听见有人喊:“哎呀我听见车的声音了,是不是接咱们的车来了?”
“你听错了吧,怎么可能这么快?”
“你们仔细听听,绝对是汽车的声音,不会错的。”
唐兰靠在车厢里,懒洋洋的说道:“这么大的雪,怎么会有车。”
这个年代汽车是很稀罕的,街上跑的少,有车的基本都是企业机关和工厂,公务使用为主。下雪天能见度低,没人见到远处有车驶过来,车厢里的人还在争论。
唐兰旁边的小男孩大声指着前面:“妈妈,真的有车,还是小轿车!我只从电视里见过!好气派。”
唐兰顺着小男孩的目光扫过去,一辆拉达小轿车缓缓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_→迟来的第二更,今天过生日,晚上出去吃饭,回来晚了哈哈哈~~~
发完这章我去睡了(*@ο@*)
第91章 接她回
唐兰揉揉眼; 拉达小轿车?唐兰从电视里见过,这是苏联产的小轿车; 方形棱角的线条设计是七八十年代最流行的轿车设计; 方形大灯显得很气派。
就是颜色……是一辆大红色轿车。
里面的人推车门出来,货车车厢里的人都抬头看; 窃窃私语道:“这么小的车; 也不是接咱们的,难道是过路的?”
“现在开轿车的少; 恐怕是哪个领导路过。”
“哎呦,要是领导就好了,可得帮咱们解决问题。”
杨琴不可思议的咬咬唇,她回头推推唐兰:“唐兰姐; 你快看……”
唐兰捂着暖水袋:“怎么了?”
杨琴结结巴巴的:“我不会是眼花了吧; 那个……那个男人好像是顾厂长。”
顾茂晖?不可能吧;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杨琴又推推她:“不信你自己看。”
唐兰转头刚想嘲笑杨琴眼神不好,她自己也愣在了原地; 黑色羊绒大衣,一条驼色围巾; 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巴拿马西裤; 脚上是他常穿的海山牌青年式嘻嘻底牛皮鞋,如此闷骚的打扮; 除了顾茂晖没有别人。
李同志凑了上去,好不容易来个路人,没准能帮上忙; 李同志笑呵呵的递上一根烟:“同志,你是过路的啊?”说罢他往车里扫了一眼:“就一个人啊,这是去公干?路可不好走……”
顾茂晖微微点头,他朝车厢里张望,车厢里打眼看去,都是黑色的后脑勺,顾茂晖往前走了两步:“我去县里接人。”
李同志跟了上去:“哎,看到没?我们货车里的全是从县里拉过来的,火车不开了,全都滞留在县城,家都回不去。”
顾茂晖看见了人群里的唐兰。
不是他眼神好,而是唐兰扎头发用的发绳太过于显眼。
一般的女同志,从供销社花一厘布票买一小条红布,做成红头绳扎头发,可唐兰不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碎花绸布和薄纱布,自己做了几个绸布花头绳,上面还坠上了一颗小纽扣,粉红色的头花在发间绽放,顾茂晖想不注意都难。
唐兰不仅给自己做,还给安安做了两条儿童头绳:粉色花球发圈和西瓜形状的头绳,做完后娘俩捧着头绳一起傻乐,想到这,顾茂晖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同志在一边可觉得纳闷,这人奇奇怪怪的,盯着车厢傻笑什么,里面有没有金子银子的。
顾茂晖朝车上指指:“我找的人在车上。”
顾茂晖大步走上了车厢,唐兰就坐在货车左边的护栏旁,顾茂晖过去拍拍她:“唐兰,下来吧。”
唐兰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的问:“下去干吗?”
顾茂晖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回家。”
货车有点高,唐兰上去的时候是踩着轮胎,下来她往下瞅,咦,怎么看不见轮胎的影子,顾茂晖伸手扶住她胳膊,唐兰迟疑了一瞬,还是借着顾茂晖的力量,从车厢里跳了出来。
杨琴在后面连忙说:“唐兰姐你可不能忘了我。”
唐兰把红糖袋子递给顾茂晖,双手展开对杨琴说:“要不我抱你下来?”
杨琴冷哼一声:“你这细胳膊细腿,我可不敢跳,要是有个好歹,我怕顾厂长找我算账。”
杨琴的玩笑开得有点尴尬,唐兰摸摸鼻子,岔开了话题:“我只给孙主管和我舅舅发了电报,你怎么来了?”
顾茂晖又接过杨琴的蛇皮袋,放进了轿车的后备箱:“是你舅舅告诉我的,他说你困在县城里出不来,正好我能借到轿车,顺便过来接你一趟。”
这叫顺便?杨琴呵呵的乐了两声,也没去拆穿顾厂长。
这时候李同志凑了上来,他有些为难的说道:“是这样,我们派去联络的人回来了,附近什么通讯设备都没有,想找别的车过来,可是没办法通知,你看……你看你们能不能帮忙?”
唐兰问道:“你是说我们回县城一趟,帮你们传个话?”
李同志搓搓手:“就是这个意思。”
李同志暗称倒霉,他跑了这么久的运输,还没遇见过今天这种事儿,大雪天,车坏在半路,周围连个鬼影都寻不到。
他拉着一车人,得对这些人负责,李同志低声说道:“你们可以提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都行……”
唐兰倒是愿意帮忙,李同志人不坏,她和杨琴能坐上这辆货车,还是人家帮忙,一句老乡,还给她俩便宜了车费,可见这是一个厚道人。
唐兰试探的问顾茂晖:“要不咱们回县城一趟吧,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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