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颐累了,捉老鼠时不觉得,可一歇下来就想闭上眼睡觉。但老鼠没捉到,这屋无论如何是不能睡了。抬眼看大秦嬷嬷,她说:“先找个屋睡下,我累了。”
大秦嬷嬷应是,躬身退出后先去落松院主院求见少夫人晋氏。出来回话的婆子傲慢说少爷说了没重要的事就别来这边打扰。大秦嬷嬷很失落,在落松院她再不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而少爷也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宠爱宝颐姑娘。想换屋睡,怕是得等到明天了。
大秦嬷嬷失落回来把孟聿衡的话说出来,林宝颐听了冷哼一声,白嫩手一挥:“把屋里东西全都搬出去,找老鼠洞!”
大秦嬷嬷立刻看向那三个丫头、两个婆子。
三个丫头、两个婆子对视过,都明了彼此心意。这找老鼠洞都是先在床下、桌下、梳妆镜台这类空旷隐蔽的地方排查过,若没老鼠洞,这才会搬动屋内衣柜这类大件。姑娘下令要搬空屋子,怕不是找老鼠洞,是想把动静闹大。既想在姑娘面前露脸,姑娘要五分动静,她们就得加倍弄出十分动静,挽袖子,干!
孟聿衡睡不着,从晋氏的丫头进来说宝颐姑娘想换屋睡后,他的眼就不想闭上。宝颐性娇,有时还会犯倔,但面对那么粗劣的午饭、晚饭都没发飙,若不是屋里出现了不干净的东西,没理由大晚上故意折腾换屋睡。但由着宝颐换屋,他不想,他得给晋氏体面,也想借此压一压宝颐气焰。否则纵得她无法无天,以后怕是要踩到他头上去!
躺在孟聿衡身边的晋氏也睡不着。尚在闺中之时她就知道她要嫁的孟家嫡长孙有个未正名的妾。可她从没放在心上,她认为她院里的三等丫头都要比那乡野村姑体面。可今日见着那村姑,晋氏知道她错了,错得离谱。看到那林宝颐的第一眼,她都想去找那个上门为孟聿衡提亲的媒婆,告诉她村姑也有美丑之分,披着村姑羊皮的不一定是村姑,也有可能是没落贵族家的小母狼!
待听得绿宛的回话,晋氏的心都要碎了。大婚近一个月,除却昨天孟聿衡去庄子晚上来不及回转,两人是日日同床而眠,连她小日子那几天他都歇在她屋里。她以为这就是幸福的极致,却没想到孟聿衡在林宝颐屋里过一夜竟要四次水。这大婚一个月那夫妻敦伦也只不过行了五次而已!孟聿衡是驳了林宝颐换屋的要求,给了她正室的体面。可他能给她的怕也就是这个了,其他的通通留给了林宝颐。纵是举案齐眉,终究意难平!
夜里安静,白日里一分的声响在夜里却能引起两分声响的效果。而林宝颐所住的西厢,搬东西造成的哐哐当当的十分声响传出很远很远。朝晖堂的孟老太太醒来,问清楚怎么回事后,淡淡说一句‘落松院倒底是没大秦嬷嬷在时清静了’。堂下丫头肚里腹诽一句:现在闹出动静的可是大秦嬷嬷的主子。
宿在兰香苑的大老爷孟贺源先被声响惊醒,知道儿子孟聿衡的小妾是为了堵屋里的老鼠洞才会半夜搬动家具时,伸手捋捋颌下美须,暗想老娘这挑人的眼光就是好,那林宝颐发现老鼠,一没找儿子哭闹二没挑衅儿媳妇权威不说,还能镇定找老鼠洞并堵上。懂事、明礼、性子又坚韧,她将来生下来的小子绝对错不了!
大夫人随后醒来,知道声响是怎么回事后,脸阴沉似要滴水。她能理解儿媳晋氏的苦楚,却不能理解晋氏在这宿眠之地给林宝颐下绊子的行为。老太太都说了嫡子未生不许林宝颐回府,晋氏只要咬死不喝林宝颐敬的主母茶,过几日见抬妾无望,林宝颐还不是得乖乖回庄子去!
还有自家竟然出现老鼠,传出去,以后都不用出门了。落松院没了大秦嬷嬷,这仆妇懈怠地可不是一星半点,是时候该整顿整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赶紧补救呗
孟聿榕所住院子离落松院远的多,林宝颐大搬家似的声响传到她耳里时也没剩下几分。但她还是醒了,询问过丫头是怎么回事后轻皱眉吩咐:“去把宝颐姑娘接我书房安置。”
大丫头轻声提醒句:“小姐,宝颐姑娘是少爷的人。”言下之意做妹妹的插手哥哥房里事,不妥。
孟聿榕不解释,只说照我吩咐去做。落松院是屋舍众多,可除却主院和哥哥的书房使用率最多,不会出现老鼠外,其余空置院落可说不准。大晚上的若林宝颐换个屋又出现老鼠,再折腾找鼠洞堵鼠洞,还让不让人活了。可让林宝颐搬进主院或是去哥哥书房睡,嫂嫂晋氏绝不会同意。老祖母都说了林宝颐未正名前是她的陪读,她让她的陪读睡在书房隔间的碧花橱,这有什么问题?
落松院主院灯火通明,少夫人晋氏衣装整齐坐在中堂,堂下跪着两个婆子、四个丫头。晋氏很头疼,她都想把她们丢出去,尤其是跟着她嫁过来的一个婆子、一个丫头。你们能干事就干,不能干事就在后边缩着去,怎么着她都会照拂她们。可她们倒好,领了她的差事,支使起院里老仆,能支使的动!
晋氏的婆子、丫头很委屈,她们领了命特意选了落松院最偏僻的西厢做那乡野村姑的安置地,然后就让他们孟家的仆妇去打扫铺排。这出现老鼠关她们什么事,全是他们孟家的仆妇没好生打扫才出现的这种纰漏。
孟家的婆子、丫头也很委屈。她们不过是奉命打扫铺排,这些活儿她们都干了啊!从没人住的屋子昆虫做窝老鼠安家是常事,你晋氏的仆妇选偏僻西厢时就该考虑到这种情况,就该提前下发驱逐虫鼠的药粉。你们不下发,我们以为你们要用虫鼠给宝颐姑娘下马威呢,哪敢驱了坏你们好事!
就林宝颐住的西厢出现老鼠一事,跪在中堂的两帮人马是互相推诿指责。晋氏想起孟聿衡临去书房看她的冰冷眼神,这心凉的透透的。她也不过十六岁而已,这才离了家一个月初初掌事。她知道高门老仆欺新妇的惯例,却没想到孟家老仆这般刁毒,自己一个想不到就惹出这么大一纰漏。一步错步步错,落松院的管事权怕是要上交了,林氏宝颐这个妾不认也得认了。
少夫人晋氏一夜未睡,第二日去给婆婆姚氏请安。姚氏关切地询问过昨夜之事后宽慰她说没事,初初掌事难保不跌跟头、吃暗亏,凡事往开了想,待以后经多了事、看多了人,就不会出这种低级问题了。说过这些姚氏口风一转说:“你刚嫁进来,衡哥儿院里的人、事都不太熟悉。我这就把大秦嬷嬷调过来,她是衡哥儿的训导嬷嬷,在落松院是待老了的,有她帮你,我也就放心了。”
婆婆姚氏只是分她权,却没让她权力上交,晋氏觉得可以接受。初来乍到什么事都想一把抓,不可能。
晋氏给婆婆请过安,婆婆带着她再给孟老太太去请安。场面话说完,婆婆姚氏说了将大秦嬷嬷调回落松院的事。
孟老太太点点头,说:“宝颐还要回庄子的,身边没有管事嬷嬷看着可不行,让小秦嬷嬷跟着过去吧。”
大夫人姚氏心里点头嘴上却说:“娘你把小秦嬷嬷给了林氏,你身边没个体贴人怎么成?!”其实这次调大秦嬷嬷回来,姚氏便把目光打在了朝晖堂。有那体面坐镇京郊庄子的非小秦嬷嬷莫属。若在姚氏院里挑,也能挑出可以坐镇一庄的掌事嬷嬷,只是儿子衡哥儿不喜欢她的人。宝颐初去庄子,儿子就坚持让大秦嬷嬷随行替换了她的人,这次她也不想自讨没趣。衡哥儿的娘只有一个就是她姚氏,但小妾可不一定只那林氏宝颐一个。过个三年两年衡哥儿看厌了林氏宝颐,转头来还是她这个娘最亲。
少夫人晋氏的脸色变了变,原来婆婆说调来帮她的大秦嬷嬷不仅仅是丈夫孟聿衡的训导嬷嬷,还伺候着林宝颐。林宝颐也真是够体面,掌事嬷嬷伺候着,教习嬷嬷、先生环绕着,难怪会有那般大家气度了。
晋氏正想着,孟老太太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对她说:“宝颐调茶手艺不错,有时间你也尝尝。”
晋氏点头,面色和悦应好。她明白,这是催她接林宝颐敬的主母茶呢。老太太侯府嫡女出身都能允许林宝颐养在她院里,给林宝颐掌事嬷嬷用。她要不接这主母茶,直接就失了老太太欢心。再来老太太都说了宝颐回庄子,当初定婚期时媒婆也说了嫡子未生,不允林宝颐回府。接了林宝颐的茶赶紧让她回庄子吧。
回落松院,少夫人晋氏先着丫头去请大秦嬷嬷过来,和颜悦色地表示此后工作欢迎大秦嬷嬷指导,随后严肃提出西厢出老鼠这事必须解决。大秦嬷嬷点头,就西厢出老鼠这事略谈两点感受后揽下清老鼠大业然后告退。
大秦嬷嬷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晋氏才回神着手下一件必须解决的事:林氏宝颐抬妾。如果没有昨晚的老鼠事件,晋氏完全可以咬牙拒绝喝林宝颐敬的主母茶。她无错,新婚一月还不存在无子需纳妾一说,端国公府的名头又不是吹出来的,孟家还不敢强逼她。
可世事无如果,老鼠事件一出,她欠缺了掌事理家的能力;早在半年前,孟聿衡就欠了林宝颐妾侍的名分,怎么办?赶紧补救呗。婆婆姚氏说我给你人帮你掌事理家,孟老太太说我帮孙儿补上欠林宝颐的名分。晋氏无话可说。
抬就抬吧,晋氏也认了。不过抬妾前她该找林宝颐谈谈吧,对落松院有什么感觉,对未来有何展望,定没定长远目标,近期有没有生子打算,中期目标打算什么时候再回京城……晋氏发现她需要和林宝颐探讨的问题太多了,但是就在这时,她不知道让丫头怎么找林宝颐:通过大秦嬷嬷?人家卸任了,已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捕鼠大业中去;找将要继任的小秦嬷嬷去告知,别逗了,朝晖堂的欢送会正开到热烈处;直接让丫头找上林宝颐的门?若林宝颐住落松院还行,可人家现在住在小姑院里。她是端国公府嫡出小姐、孟聿衡的正妻,上赶着跨院找林宝颐请她过来谈抬妾的相关事宜,她得多脑残才能干出那种傻事?!
孟聿榕给祖母、母亲请安回来后直奔了书房。大秦嬷嬷不在,她看也没看守门丫头直接进了碧花橱。林宝颐还在睡,孟聿榕叫她两声、推她一把,她翻个身。孟聿榕以为她醒了,可低头看,林宝颐呼吸匀长、长睫轻覆,哪有一丝醒转迹象。
孟聿榕退后两步转身想走,又有点不舍得。走进两步再看看那睡得喷香的红润细腻脸蛋,孟聿榕心里忍不住叹一句:这林宝颐活得就是滋润!不用烦恼掌事理家,又不用像嫂嫂似的日日早起请安,吃得好、睡得香。本就是十分好颜色现养出十二分的美来,也怪不得那杨家子心心念念几次上门找哥哥要讨了她去。缺心眼,哥哥一鞭子抽了他马腿让他跌个狗啃泥还真是便宜他了!
门扇轻响,孟聿榕扭头,是大秦嬷嬷进来了,便开口:“嬷嬷,你来把宝颐叫醒。”
大秦嬷嬷恭敬说:“小姐,奴婢怕是也叫不醒姑娘。”
孟聿榕略有不解,不过是昨晚见了老鼠折腾太晚才睡,怎么就叫不醒?过年守岁她熬一夜大年初一她照样精神。
大秦嬷嬷知道三小姐在想什么,可林宝颐不止是昨晚为了个老鼠折腾多半夜,前天晚上还和少爷厮磨了一整晚将将天明才睡。说起来是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这会儿你拿刀贴她颈子上她都不见得能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你想太多了
林宝颐醒了,看看窗外的大日头,她还特意问了问屋里伺候的丫头什么时辰了。待知道不是午时三刻而是午时正,她点点头,开始琢磨午饭吃什么、在哪儿吃。当然最重要的抬妾这事她也没忘,就是为这个来的,忘记什么也不能忘了这事。孟聿衡只说回京抬她做妾,但这妾是不是一定能抬成,他没下保证。林宝颐经大秦嬷嬷的谏言后自然也不会盲目乐观。
正想着,孟聿榕进来了,后边跟着端餐盘的丫头。林宝颐的脸笑开了,起身迎上去。这满府的孟家主子,也就是孟聿榕对她最好了。待用过饭,林宝颐捧着清茶慢悠悠小口啜饮。
孟聿榕坐她对面,淡淡说:“一会儿随我去落松院看嫂嫂吧。”
林宝颐点头,昨晚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宿在孟聿榕书房。少夫人晋氏是孟聿榕的嫂嫂,今晚她若还赖在孟聿榕院里,那就是挑拨她们姑嫂关系了。
“我嫂嫂答应抬你做妾。虽说林家的文书还没寄来,但只要嫂嫂喝了你敬的茶,你就是哥哥的妾了。”孟聿榕又说。
林宝颐再次点头。抬妾这事,少夫人晋氏委屈,她也不好受,若不是为了立身保命,她又何必走此一途。既然此事定妥,就没必要提它了,她听着心烦。转念林宝颐想起她在京郊的两亩良田,她开口问:“我做了妾,那我置的良田算是谁的?”
孟聿榕吃了一惊,先看看左右待丫头们退出后,开口问:“你有多少亩田?”
林宝颐不好意思直说她只有两亩田,便伸出两根手指。
孟聿榕看着那两根白嫩润泽手指,倒抽一口凉气,吐出一句:“两百亩?”哥哥还真是敢出手!这要让新嫂嫂知道,林宝颐这个妾怕是抬不成了。
林宝颐脸红了,收回那两根手指,说:“我只置了两亩,你想的太多了。”
孟聿榕被噎,两百亩、两亩这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她想了想林宝颐骗她的可能性,转念又把这念头打消。哥哥在林宝颐身上投的银钱是不少,可多数都在衣裳、头面上。置田这种招人眼球、惹人诟病的大动作,哥哥可不会去干。但若真是如林宝颐所说只有两亩田,哥哥的面子又往哪儿搁,他就由着林宝颐在庄子上折腾?
林宝颐看孟聿榕呆呆的,不说话,脸更红。她不该提田地的事。当初置田时,大秦嬷嬷说就两亩,置了还不如不置,让她攒够买五十亩良田的银钱时再提买田地的事。大秦嬷嬷眼里初始置田的最少亩数,却是林宝颐半辈子的目标,她会听从大秦嬷嬷的建议才怪,转头便绕过大秦嬷嬷通过别的婆子置了那两亩田找了佃户耕种。大秦嬷嬷知道后,那脸上表情可是很精彩,连着半个月都阴沉着脸。
孟聿榕找回自己声音了,颇有些幸灾乐祸问:“你置田这事,我哥知道吗?他怎么说?”林宝颐要真是她的陪读,就算是只置半亩田,都没人会说什么。但孟家嫡长孙的妾只有两亩田傍身,传出去,那些个京城纨绔子弟还不得笑掉大牙!若林宝颐一辈子住在庄子里,用着那两亩田,还有谁敢爬哥哥的床,当他的妾啊?嫂嫂抬了林宝颐,不过是一旬一次的相会,如何忍不得,那可是一辈子的舒心畅意啊!
林宝颐摇头。她置田这事,大秦嬷嬷下了死命令,不可以让孟聿衡知道。
孟聿衡笑个不住,待笑到肚子疼,才略止住说:“宝颐,帮我揉揉。”
林宝颐起身过去给孟聿榕揉。
待舒服些,孟聿榕说:“你置田这事给我哥说了吧,让他给你添添凑个五十亩,怎么着也得看着好看些。”
林宝颐坚定说:“我有多少银钱就办多少银钱的事。我不占你哥便宜。”
“你嘴上说不占我哥便宜,可你看看你腕上所戴玉镯,能掉下百两银吗?”孟聿榕提醒她。
林宝颐低头看看腕上莹润玉镯,淡淡说:“他喜欢看我打扮的美美的。哪次去庄子看我头上、腕上没戴个东西他都会皱眉。我这样穿戴不过是顺他心意而已。待哪日我不能陪他,这些东西还是他的,是不是百两银、千两金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不愿给我哥做妾?”孟聿榕问。
林宝颐抬头,恬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