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一怔,永康侯的事情他知道?他不是一直在宫里吗?是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知道永康侯的事情?”秦铮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对她慢悠悠地道,“你带我去你的海棠苑,我路上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谢芳华扭开头,往前走。
“那也去海棠苑!”秦铮也缓缓抬步。
谢芳华翻了个白眼,快步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听他不快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她渐渐地定下了心神,揉揉额头。秦铮果然是个恶魔,让她自恃没有什么东西能影响到她的情绪的想法给打破了。
“永康侯从忠勇侯府出来,就进宫了。”秦铮见她缓下脚步,笑了笑,慢声说道,“他永康侯府的能力寻了一日一夜了,没拦截住儿子,只能进宫求皇叔帮忙。”
谢芳华回头瞅了秦铮一眼,皇上会帮永康侯找儿子?永康侯府有这么大的面子?
“若是昨日之前,皇叔定然不会帮忙,永康侯府一个燕亭皇叔还看不上。但是,自从你我有了圣旨赐婚,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有了联姻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秦铮见谢芳华回头,对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不是不想知道吗?”
谢芳华挖了他一眼,“我现在又想知道了。”
“那就去海棠苑休息!”秦铮道。
“你不怕多走路,那就去!”谢芳华回转身。
“几步路爷还累不死。”秦铮一瞬间心情好了起来,脚步也轻快了,语调也轻松了起来,继续道,“永康侯一脸怒气地进了宫,见了皇叔后,提起了你。”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永康侯他还真敢提。
“可惜,他去得不巧,正好我在。我便问了他一个问题,他的儿子丢了,凭什么找我的未婚妻要?”秦铮忽然冷笑了一声,“永康侯脑子不好使,白担了永康侯府两百多年的基业。我便帮他补补脑子。”
谢芳华不出声,既然秦铮在,永康侯自然没敢对皇上说她什么吧?但即便是说了,她也不惧。永康侯不嫌永康侯府丢人,尽管四处嚷嚷。看他还要不要他那张老脸。忠勇侯府如今的地位摆在这里,更甚至,她多年不出府,就算他四处败坏她名声,也要能让人信服的证据。秦铮又不是吃素的,就算英亲王不喜欢这门亲事儿,也不会儿在她和秦铮有婚约后容人败坏她。皇上只要不想放弃英亲王府,也不会纵容永康侯府去败坏她而惹了英亲王妃。
“走不动了!”秦铮忽然道。
谢芳华一怔,回头看着他,见他已经站住,蹙眉道,“前方不远处就是芝兰苑。”
“我的意思是,你拽着我走。”秦铮对她伸出手。
谢芳华站着不动,沉静地道,“容我提醒您,铮二公子,您不是小孩子了。”
秦铮忽地笑了,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握住她的手,语气轻软,“我的确不是小孩子,但我喝醉了。”
谢芳华的脑瓜仁疼了疼,这样喝醉酒的秦铮,让她想起了数日前在忠勇侯府喝多了回英亲王府的半路上坐在地上耍赖,然后又在英亲王府大门口撒泼,只一次,她就心有余悸。忍了忍,到底是不想他闹腾,拉着他向前走。
秦铮勾了勾嘴角,无人看见的地方,露出得逞的笑意。
不多时,二人走过芝兰苑,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了海棠苑。
海棠花的花香在晚风里尤其清香。
秦铮轻轻嗅了一口气,对谢芳华道,“一会儿,你摘些海棠来,给我煮茶喝。”
谢芳华不说话。
来到门口,品萱、品妍、品青、侍蓝迎了上来,齐齐道了一声,“小姐!”之后看向被谢芳华拉着的秦铮,齐齐一礼,“铮二公子!”
秦铮逐一打量了四人一眼,摆摆手。
“去熬一碗醒酒茶端进房。”谢芳华对四人吩咐。
“是!”四人齐齐垂首。
“不用她们熬,我要你亲手熬。”秦铮提出建议。
谢芳华慢慢地转回头,看着秦铮,甩开他的手,不紧不慢地道,“铮二公子,我是谢芳华,忠勇侯府的小姐的十指从来不沾染阳春水。你若是不同意,大可以不喝。”
秦铮一噎,顿时失语,半响后,哼道,“随便你。”
“去吧!”谢芳华对四人摆手。
品萱、品妍立即去了小厨房,品青、侍蓝连忙快步走到正屋门口,挑开了帘幕。
按理说,女儿家的闺阁,是不准许除了自家亲长之外的外男进入的,但是秦铮既然和谢芳华有了婚约,就不一样对待了。
秦铮似乎也不累了,如自家的院落一般,径自地向正屋走去。
谢芳华停顿了片刻,也跟随在他身后进屋。
脚步刚踏入门槛,秦铮忽然扭头地看着身后的谢芳华,“你这闺阁里有男人味!谁这么大的胆子连爷也不看在眼里竟敢来这里?”
谢芳华颦眉,冷下脸,“秦铮,你不想待可以……”
“看来我以后得时常来,否则我的未婚妻没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谁拐走了芳心。”秦铮冷哼了一声,打断谢芳华的话,进了屋。
谢芳华见他走到贵妃椅上,伸手将上面的软垫都扔了出来,正巧扔到了她面前的地上,她停住脚步,看着他。
秦铮不看谢芳华,命令道,“拿去洗!”
谢芳华想起那张贵妃椅是谢云继等她的时候躺在上面的,可是她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秦铮难道是属狗鼻子的吗?和那只狗待长了,嗅觉也灵敏如狗了?
“还不快叫人去洗?难道要我帮你洗?”秦铮回转头,瞥了谢芳华一眼,向床榻上走去,几步便来到床榻,褪了靴子,躺了上去,如在自己家一样地指手画脚,“下次若是请了男人进来,别让我抓住,我卸了他的脑袋。”
谢芳华深吸了一口气,想拿起手边的椅子抡过去,奈何他是英亲王妃的宝贝儿子,今日英亲王妃将他交给了她,若是打伤了,打残了,她也没好日子过了。只能忍了气,回头对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品青和侍蓝道,“拿去洗了!”
“是!”品青和侍蓝连忙走进屋,弯身捡起地上的软垫走了出去。
秦铮满意地闭上眼睛,对谢芳华道,“我先睡一会儿,醒酒汤来了,你喊醒我喝。”
谢芳华不说话。
“你不准在我睡着了自己偷偷扔下我跑出去。你若是敢扔下我跑出去,我就告诉我娘。”秦铮虽然闭着眼睛,嘴角却勾起了笑意,“我娘那个女人,最会的就是疼儿子。你现在可能还没领教她的功力,慢慢地你就知道了。她疼我发疯时的样子连皇叔都害怕她。”
谢芳华已经被气在胸口堵多了,也不气了,静静地听着。多大了还离不开娘的孩子,他可真出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秦铮见她不再言语,似乎也实在困了累了醉了,也不再说话,幽幽地睡了过去。
谢芳华走到桌前,点上罩灯,轻轻地拨了拨灯芯,在桌前缓缓地坐了下来。
这里距离后花园不太远,后花园里热闹唱戏声传了过来,隐隐约约。
谢芳华在桌前坐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品萱来到门口,轻声对里面问,“小姐,醒酒汤里要不要加些别的调节味道好闻的东西?”
“不加!”谢芳华头也不抬。
品萱点点头,离开门口。
谢芳华抬起头,看了在她床上躺着已经睡得熟了的秦铮一眼,只有他睡着了的时候,才安安静静,她看了片刻,喊住品萱,“去海棠亭摘些海棠花加进去吧!”
品萱脚步顿住,连忙应声,转道向海棠亭走去。
谢芳华随手拿过一本书,在灯下静静地看。
半个时辰后,品萱重新走回来,轻声道,“小姐,醒酒汤熬好了!是现在端来还是……”
谢芳华答非所问,反问道,“后花园里那场《探花媒》唱到哪儿了?”
“已经唱了半场了,还有半场结束。”品萱轻声道,“侍画刚才回来了一趟,她和侍墨一直待在后花园注意动态。老侯爷也去了后园子,和世子一起陪着英亲王在一边晚膳一边说话。明夫人和谢伊小姐陪着英亲王妃,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谢芳华点点头,对她道,“醒酒汤等我要的时候再端来吧!先在火炉上温着。”
“是!”品萱颔首,见谢芳华再没吩咐,退了下去。
谢芳华重新低下头,继续看书。
秦铮依然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即便喝酒喝得多,但有酒品,不折腾惹人厌烦。
又过了半个时辰,前方隐隐传来散场的动静,谢芳华放下书本,站起身,对外面询问,“后园子的戏是散场了吗?”
“回小姐,是散场了!”品萱道。
“将醒酒汤端来吧!”谢芳华吩咐。
品萱应声,立即去端醒酒汤。
谢芳华来到床边,伸手推秦铮,“醒醒!”
秦铮睡得熟,没有动静。
谢芳华手下用力了些,声音加大,“醒醒!”
秦铮被吵醒,清俊的眉目先是皱了皱,俊颜露出不满的神色,睫毛动了动,细微地拧紧,之后大约是听出了喊他的人是谁,缓缓放松,闭着眼睛不睁开,哑声道,“你吵醒了我。”
“喝醒酒汤了!”谢芳华道。
“什么时辰了?”秦铮静了片刻,轻声问。
“戌时了。”谢芳华道。
“还早得很。”秦铮道,“再让我睡会儿。”
“戏散场了!王爷和王妃要回府了。”谢芳华道。
“那就让他们回,我今日住在这里了。”秦铮闭着眼睛不睁开,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不行!”谢芳华立即伸手拽他,“你晚上睡在这里像什么话?你不要面皮,我还要呢!快起来。”
秦铮躺着不动。
“你信不信,你若是不起来,我就拿凉水泼你。”谢芳华发了狠。
秦铮转过身,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谢芳华一脸执着,势必要将他赶走,他皱了皱眉,坐起身,嘟囔道,“狠心的女人!”
谢芳华松了一口气,回头道,“将醒酒汤端来。”
品萱已经来到了门口等候,闻言立即小心翼翼地端着醒酒汤进了屋。
谢芳华接过醒酒汤,递给秦铮,“快喝了,赶紧回府。”
秦铮接过醒酒汤,低头瞅了一眼,几朵海棠花瓣飘在汤里,他勾了勾唇,顿时露出愉悦的笑意,抬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扭开头不看他,催促道,“你快点儿喝!喝完赶紧走。”
秦铮这次到没磨蹭,很是听话,端起醒酒汤痛快地仰脖一口气给喝了,之后掏出帕子抹抹嘴角,将空碗递给品萱。
品萱立即拿着空碗退了下去。
秦铮下了床,穿上靴子,站直身子,低头看了比她低了一头半的谢芳华一眼,转身脚步轻松地出了房门。
谢芳华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如此痛快,到是意外了一下。但又想起这个人向来是行事随心所欲,若他不想走,你赶也赶不走他,若他想走,从来不磨叽。
“小姐,铮二公子刚喝了醒酒汤,就这么独自走了,外面的天色已经黑沉了,需要人送送他吗?”品萱在外面轻声问。
“他不需要!”谢芳华收起情绪,伸手扯了床上的被褥扔在地上,对她道,“进来将被褥给我换了。”
“是!”品萱点点头,走了进来,弯身抱起扔掉的被褥,走了出去。
不多时,品萱又重新走了进来,抱了一套崭新的被褥,平平整整地帮谢芳华铺在了床上。
谢芳华走到清水盆旁净了面,扯掉发叉,将一头青丝散下。
一炷香后,侍画和侍墨回到了海棠苑,径直来到门口,轻声禀告道,“小姐,英亲王和王妃以及铮二公子回府了,刚刚走。英亲王妃走时说,明日若是无事儿可做,再来听戏。六房的明夫人和谢伊小姐并没有离开,世子给她们二人安排在了南苑的客房里。谢伊小姐本来想过来海棠苑找您睡,被明夫人给拦住了。世子说,太晚了,他就不过来了,让小姐今晚好好休息。”
谢芳华点点头,“知道了!”
侍画和侍墨退了下去。
谢芳华在菱花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坐了片刻,挥手熄了灯,躺回了床上。
她躺下不久,忠勇侯府也停止了喧嚣,安静了下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每日里陪秦铮练剑的时辰,谢芳华准时地醒来。
睁开眼睛,她偏头看向屋中的沙漏,看了片刻,缓缓推开被子坐起身,穿衣下床。
拉开帘幕,打开窗子,清新的夹杂着海棠花香的气息便伴随着清凉的风扑面而来。
她站在窗前站了片刻,打开房门。侍画、侍墨已经早早起来,见她出来,齐齐见礼。谢芳华对二人摆摆手,“我去后院的海棠亭,你们不用跟着了。”
二人齐齐垂首,让开了路。
谢芳华来到后院的海棠亭,打开门扉,目光一眼落在了海棠亭中间的一株海棠树上。顶着晨曦的雾气,一身华贵锦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悠闲地翘着腿坐在树干的枝桠上。
满亭海棠芬芳,他清俊得太不像话!
☆、第七十七章聘礼
每日这个时辰,秦铮应该是在英亲王府落梅居后院的场地练武。
今日竟然来了她海棠苑后院的海棠亭!
谢芳华看着秦铮,少年清俊隽永,如花胜华,姿色瑰丽,满亭海棠花加起来,乍然间也不及一个他。她怔了怔,目光染上几分恍惚。
秦铮本来脊背靠在树干上仰着头目光微带丝丝懒意地看着东方天空,但是在谢芳华出现在门扉的第一时间,他攸地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她。
谢芳华顿时收回视线,反射性地垂下了头。
秦铮目光随着她垂头的动作眯了眯,须臾,嘴角勾起,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抬手跟她打招呼,“早啊!”
早?谢芳华皱眉,的确是早!但他是不是还没分清这里是哪里?她定了定神,抬起头,面色平静自然地看着倚在海棠树枝桠上的他,“铮二公子大早上怎么跑来了忠勇侯府?”
且还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她的海棠亭,满府的隐卫难道都是摆设?就算吱一声的人也没有?侍画、侍墨也没发现?
“想你了,就来了!”秦铮往日深黑色的眸子在海棠花的映射下染上琉璃颜色,他看着谢芳华,话语自然地道,“等待未婚妻起床,原来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
谢芳华蹙眉,“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大门!”秦铮坦然地道。
谢芳华看着他,“就算你走的是大门,但是如何进了我这海棠亭的?”
就算前日谢云继悄无声息地进了海棠苑,但那是因为品竹等人被宫里的柳妃、沈妃来给调走了。只剩下了侍画和侍墨不是谢云继的对手才让他有机可趁。但是经受了前日晚上的教训,侍画、侍墨、品竹等人重新对海棠苑又进行了一番布置,将海棠苑守得固若金汤,连她都能感受到三步一桩的暗哨,那八个人重新部署了各自的房间,每个人把在八个方位的一个角落。可是秦铮竟然还能悄无声息地进来光明正大地坐在这里不被发现,不得不让她重视起来。他的武功她自是清楚,但是也不足以不惊动任何人。
若是忠勇侯府和她的海棠苑这般好进的话,这么多年来,也不会不被人发现她没在家了。
秦铮微笑,懒洋洋地道,“海棠苑外是布置了许多护卫,但是拦不住我。到不是没人发现,而是我有爷爷的令牌。”话落,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枚令牌,在谢芳华的面前抖了抖,得意地道,“这个你认识吧?有了它,谁刚拦我?”
谢芳华清楚地看到他手中拿的的确是出入忠勇侯府的令牌,而且这块令牌不同于府中人普通的出入令牌,而是爷爷特制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