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动了动嘴角,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
“我哥哥那日送他回英亲王府,回来后,摸着我的头让我死心吧!秦铮看上的人是忠勇侯府的谢芳华,不是我。我受不了地质问哥哥,凭什么是她?她从来不出府门,连京中的哪条街哪条巷,哪个府邸的门,哪家的人情世故怕是都不懂,笼中之鸟,他秦铮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谢芳华?我自诩家世门第人品样貌不比她差啊。”李如碧眼圈终于泛起了红意。
金燕看着她,何曾见过骄傲的李如碧如今日这般泪盈盈还流不出泪的模样?不由难受。
“可是哥哥告诉我,秦铮就是看上谢芳华了。连永康侯府的燕亭与他交好多年,哪怕他喜欢谢芳华,在他面前,也要靠边站。”李如碧哽咽地道,“他说,秦铮什么都能让,唯独女人,他是一定不会让的。喜欢谁,想要谁,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
“为什么?”金燕惊了一下,原来永康侯府的燕小侯爷喜欢谢芳华,因此才闹了一年多死活不同意范阳卢氏卢雪妍的婚事儿,怪不得早先遇见永康侯夫人她如此针对谢芳华。
“什么为什么?”李如碧用娟帕擦了擦眼睛,轻声问。
“据我所知,二表哥看重的人或者东西什么时候让过别人?别说是女人,什么他会让?”金燕道,“你哥哥了解他更多,应该知道他不止女人,别的都不让才是,为何这样说?”
“你还是不了解秦铮,我哥哥比我们了解。”李如碧摇摇头,“我当时也是这样问,我哥哥说小时候养成的性情,环境和他经历的事情有关。女人是自己的,其它的都是身外物。他想夺某样东西,只是有趣,夺不到,也不会使出十分力气再去夺,但女人不一样。”
金燕还是不太能了解,见李如碧情绪不太稳定,拍拍她的肩膀,“看开一些吧!二表哥可不是哪个女人能掌握在手的人,谢芳华你我今日都见了,虽然外表弱成了那个样子,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换成你,怕是做不到她的做派和模样。”
李如碧抿着唇不说话。
“若是不能看开,你就想办法夺到你手中,反正他们只是刚刚圣旨赐婚,距离大婚还三年呢。”金燕低声道,“别看秦怜刚才用那番话来赌谢氏的敏夫人和谢茵的嘴,但是事实的确是三年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尤其谢芳华又是那么个带病的身子,你未必没机会。”
李如碧攥了攥手帕,脸色有些白,“我父亲和哥哥一定不会同意我再去夺的。”
金燕想起右相一直保持中立,李沐清聪慧清流,有这样的父亲,有这样的哥哥,自然不会允许李如碧做出夺夫之事,免得贻笑大方,她只能叹息一声,“那你就这么算了?”
“我也不知道。”李如碧摇摇头。
金燕看着她,觉得她若是今日坚持下来宫宴,怕是明日就会病倒,心病最是害人。
“若是能将他从我心里剔除,也就好了。”李如碧喃喃地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金殿,听到后面走来许多人的脚步声,她稳了稳心神,对金燕道,“走吧,我们进去。”
金燕点点头,她也觉得若是能将某个人从心里剔除就好了,也不必受相思折磨之苦了。
二人相携着走进了宫殿。
侍书一直没离开,虽然金燕和李如碧说话声音极低,距离他也远,但是根据口型,他也猜测了个大概,不由暗想铮二公子可真是个祸害,这京中怕是没有几个女子不倾慕他的吧?他想着小姐若是真嫁给他,以后不知有多少女人需要她去对付,摇摇头,离开了宫殿门口,按照谢芳华的吩咐前去找谢墨含。
永康侯夫人、谢氏长房敏夫人、卢雪妍、谢茵等人来到,自然不知道就在她们到来的前一刻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感觉门口守卫的宫廷禁卫军神色都与往常大不相同,有些怪异,但也探究不出什么,陆续地进了宫殿内。
宫殿内富丽堂皇,桌椅茶点、果盘、酒水都早已经准备好。
一桌桌的席面都有规制,每个府邸的席面前都挂了牌子,按照顺序和规矩入座即可。
谢芳华和秦怜进来的时候,里面只有以李沐清、八皇子等人为首的一众年轻公子,女眷们还没有来,她们算是第一波女眷。
她和秦怜乍一进殿门,一众年轻公子的视线顿时向二人聚来。
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见过秦怜,却是第一次目睹谢芳华的容色。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的眉目,眸光凝了凝,不过一瞬,便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八皇子似乎在说着话,见到谢芳华,话语卡主,张着嘴,瞪着眼睛看着她。
王芜、郑译、程铭、宋方等人对于谢芳华苍白无血色的孱弱模样都有些惊异,但是对于她姿态娴静,目光沉静,步履轻缓,火狐披风披在身上又觉得有着惊艳之感。她身上融合了两种复杂的气息,让人惊而不骇,很难移开视线。
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秦铮跟在谢芳华、秦怜身后走进大殿,目光扫了一圈,对谢芳华伸手一指,“忠勇侯府的席面在那里,你坐过去吧!”
谢芳华对于投注她身上的目光不以为意,目光也看到了忠勇侯府的牌子,正是在英亲王府的席面旁边,她收敛眸光,点点头,向那处走去。
“小八,你的嘴巴合上!没见过美人吗?小心哥哥帮你把嘴巴封上。”秦怜叱了八皇子秦倾一句,挽着谢芳华走向忠勇侯府的席面。
秦倾呆了呆,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看了秦铮一眼,见他对他扫过来一眼,顿时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我还是孩子,铮哥哥,你就算护着女人,也没必要对我也防着吧?”
秦铮轻哼一声,没理会他。
秦倾扁扁嘴,对身边的人挥挥手,“都别看了,忠勇侯府的小姐,咱们可看不起。”
王芜、郑译笑了笑,收回视线。
程铭、宋方也齐齐收回视线,对看一眼,眼中闪过同一种情绪,他们和燕亭走得近,自然也知道燕亭心里藏着的人是谢芳华,如今谢芳华被赐婚给秦铮,燕亭至今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没见着人,他们觉得以后兄弟们的关系怕是要有变化了。
谢芳华在忠勇侯府的席面下坐了下来,秦怜挨着谢芳华也坐了下来。
“你回去自己的席面。”秦铮跟过来,对秦怜道。
“我不!”秦怜摇头。
“你若是还想在皇宫得皇叔的好脸色,不受为难,今日就赶紧规矩地回去自己的位置做好。我的事情与你不相干。”秦铮低叱了一声。
秦怜面色一皱,不满地嘟起嘴。
秦铮对秦怜挑了挑眉。
秦怜泄气,她哥哥大闹灵雀台逼婚,已经让皇叔记恨了,她今日这般立马靠近谢芳华跑来忠勇侯府的席面,稍后皇叔看到,虽然向来疼她,但怕是也会觉得碍眼,更会觉得多年她在宫里被养成了个白眼狼,也许还真会当着满朝文武家眷的面训斥她不懂规矩,那样皇后娘娘和她娘都会被落下脸面。她明晓事理,想透之后,磨磨蹭蹭地站起身,离开了忠勇侯府的席面。
秦铮在秦怜离开后,一屁股坐在了谢芳华的身边。
秦怜扭头看到,顿时气结,“不让我坐,你怎么坐在了这里?”
秦铮理所当然地冷哼,“你又不是我。”
秦怜一噎,气闷地瞪了他一眼,去了上首皇后座位后的席面。
“你也不准坐在这里。”谢芳华偏头看向秦铮,对他皱了皱眉,语气虚弱,但是绝对。
“放心,等有人来陪着你了,我就离开。”秦铮将一盘葡萄推在谢芳华面前。
谢芳华瞅见谢氏六房的明夫人和谢伊进了宫殿,对他道,“陪我的人来了。”
秦铮扬了扬眉,向殿门口进来的人看了一眼,伸手剥了个葡萄放在她唇边。
谢芳华偏开头。
秦铮举着手,也不收回去。
“嫂子,快吃吧!否则我们眼睛都该长针眼了。”秦怜忽然来了一句。
“秦铮哥哥,你这副样子,一会儿就算有好酒好菜上来,我们怕是也吃不下去了。”秦倾也喊了一声。
“秦铮兄,你……哎……宠女人也不能这样宠啊……”程铭也插口。
“不错,我们可都看着呢,我们还都没说亲,没媳妇儿呢,你这样让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宋方也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
秦铮伸手拿了一串葡萄,对着秦怜、秦倾、程铭、宋方等人分别甩了过去。
他手法奇异,动作极快,一串葡萄被他五根手指分开,转眼间便奔着那些人各自的席面而去。一人一颗,很快就到了几人眼前。
秦怜只学了皮毛的防身之术,自然挡不住秦铮的突击,葡萄吧嗒地打在她嘴上,她顿时一疼,惊呼了一声,葡萄掉在了桌案上。
秦倾自小学文学武,但年岁还是太小,不是秦铮的对手,躲了一下没躲开,葡萄打在了他脸颊上,也掉在了桌案上。
程铭、宋方自然也不是秦铮对手,但是也没那么没用,接个葡萄还是绰绰有余,将葡萄接在了手里,也堵住了他们的话。
还有一颗葡萄到了李沐清面前,李沐清笑了笑,张嘴接住,转眼便吃了。
秦铮扔完了一串葡萄之后,不看众人,对谢芳华道,“你若是不吃,一会儿就没了。”
谢芳华伸手去拿,秦铮躲开了手,示意喂她,她顿时气恼,转过头瞪着他。
秦铮看着她,笑容可掬,“只是圣旨还不够,我得需要让所有人都看见,并且记住,你是我秦铮定下的女人,谁也不准来抢。吃了它!”
谢芳华心里暗骂了一声,张口将他手指夹着的葡萄吃进了嘴里。
秦铮满意地撤回手,用手帕擦擦手,站起身,回了英亲王府的席面。
秦怜看着秦铮拽得没边的样子就翻眼皮,伸手拿起打了她的嘴掉在桌案上的葡萄连皮也没剥就放在嘴里吃了。
秦倾见谢芳华当真吃了秦铮剥的葡萄,不由得唏嘘了一声,也将那颗掉在桌案上的葡萄拿起来吃了,同样皮也没剥。
程铭、宋方对看一眼,以二人对秦铮的了解,这个家伙果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这种事情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他做得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自觉不如。也将手中葡萄纷纷吃了。
王芜、郑译没得到葡萄,暗暗想着,忠勇侯府的小姐被众人如此看着,被秦铮如此做派地瞩目,她依然神色娴静,眉目沉静,颜色不改,就凭着这种特别,也怪不得被秦铮看上。果然是非同一般的。不知道这葡萄甜不甜,二人自己拿起自己桌案上的葡萄剥来吃了一颗。
谢氏六房的明夫人带着谢伊进了大殿,正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间顿在了门口。
京城关于铮二公子的传言有很多,对其评价也是五花八门,有的人觉得秦铮跋扈张狂,不好相处,有的人觉得秦铮性情诡异,心性难测,说翻脸就翻脸,让人敬而远之,有的人却觉得铮二公子虽然跋扈,但是却不会谁都欺负,有的人觉得铮二公子极好说话,心情好的时候,满面春风,路遇不公平之事,被他撞上,他二话不说就出手帮了人,且不必对他感恩。
除了他月前收的婢女听音,却是从未传出他对哪个女子在意。
今日,看他亲手给谢芳华剥葡萄,不让人震惊都难。自古,男人的手,男人的身份,尤其是尊贵的男人的手和身份,很多事情是不会去做的,更别说给女人做。
“娘,铮二公子离开了芳华姐姐身边,我们过去吧!”谢伊低声道。
谢氏六房的明夫人点点头,抬步走向忠勇侯府身后的谢氏席面。
“芳华姐姐!”谢伊笑盈盈地对谢芳华一礼,喊了一声。
谢芳华笑笑,温声道,“今日哥哥不参加宫宴了,你和六婶母就坐我身边吧!”
“好!”谢伊立即坐在了谢芳华身边。
谢氏六房的明夫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也坐了下来。
秦铮看过来一眼,须臾,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倚在软垫上,翘着腿,闭目养神。
李沐清忽然伸手捏了一颗葡萄对着秦铮打了过去。
秦铮不睁眼睛,张开嘴,将葡萄给吞了。
秦倾被刺激到了,大声宣示,“我要努力学武功,将来都超过你们。”
“我们等着!”李沐清擦了擦手,对秦倾笑了笑。
秦倾哼了一声,身子趴在桌案边沿上,有气无力地道,“我想四哥了,这还是第一年他不参加宫宴,这样的年节,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怎么过,谁陪着他过,会不会想我们。”
“怕是不会想,漠北的武卫将军定然会好好招待四皇子的,他去了那里,不见得如你想象的一般受苦。”李沐清悠然地道。
“咦?对了,他在武卫将军的军营里,武卫将军不是子归兄的舅舅吗?”秦倾眼睛顿时亮了,向谢芳华看来,立即改了早先的脸色和口气,喊道,“芳华姐姐,你最近有没有收到漠北武卫将军的来信?可有提到我四哥?”
“没有!”秦铮忽然冷声回答他。
秦倾瞪眼,“秦铮哥哥,你又不是芳华姐姐,你怎么知道武卫将军没给她来信?”
秦铮动了动眉梢,不屑地道,“忠勇侯府的事情我就是知道,有哪里来的信函能瞒得住我?”
秦倾一噎,似乎没了话,却盯着谢芳华,想她回答。
谢芳华看了秦倾眼巴巴的神色一眼,摇摇头,虚弱地温声道,“大雪封山,从漠北的王银离开后,忠勇侯府不曾再收到漠北的来信。”
秦倾顿时失望地收回视线。
“那个王银被人半路劫走了,还是从秦铮兄的手里被劫走的,如今找到了吗?”李沐清眼神向谢芳华扫过来,忽然问。
谢芳华神色不动,不答话。
“右相是百官之首,兵部的事情要先经他过目,你身为右相府的公子,这等事情难道不知?如今你在问谁?”秦铮将李沐清的话反驳了回去,“从我手中被劫走的人,你以为还能活着回来?怕是早成一堆尸骨了。”
李沐清笑笑,“父亲是右相,我又不是,兵部的事情,怎么好打听?”
秦铮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永康侯夫人、谢氏长房夫人、卢雪妍、谢茵等人这时进了内殿。
李沐清也不再说话。
永康侯府席面前的位置空无一人,永康侯夫人进来后将大殿内众人扫视了一圈,没见到燕亭,她想起秦铮和谢芳华今日被赐婚,他的儿子喜欢谢芳华,一直闹着想娶,如今是娶不成了。可别想不开,她就这么一个儿子,立即问向李沐清,“李公子,你可知道我家燕亭哪里去了?”
李沐清摇摇头,彬彬有礼,“回伯母,我进宫后就不曾见过燕亭兄,故不知。”
永康侯夫人又看向程铭、宋方,“程公子、宋公子,你们可曾见到燕亭?”
程铭、宋方齐齐摇头,规矩地道,“回伯母,我们进宫的时候,听说燕亭兄已经进宫了,但是至今也不曾见到他。”
“八皇子、王公子、郑公子,你们谁见到他了?”永康侯夫人又看向秦倾、王芜、郑译三人,顺带眸光扫过其他在座的公子。
“不曾见到。”三人摇摇头。
永康侯夫人心里一紧,她不想去问秦铮,就算她一直不同意自己儿子喜欢谢芳华,但是也不想别人谁娶了谢芳华,而且还是在这等日子口弄得满城风雨,但是燕亭是她唯一的儿子,此时宫宴快要开始了,还没见到他,心里担心不已,只能拉下颜面,看向闭目养神从她进来不曾看过来一眼的秦铮,“铮二公子,你可曾见到燕亭?”
秦铮闭着眼睛不睁开,回答她,“见过。”
永康侯夫人一喜,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秦铮面前,看着他,“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