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子已经提前一步得到了消息,等在门口,见秦铮抱着谢芳华回来,急忙回话,“小王爷,奴才带您和小王妃去见初迟公子。”话落,匆匆往里跑。
秦铮跟在他身后,来到初迟的住处,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备好了药箱,等在桌前。见秦铮和谢芳华来了,立即道,“将她放到床上。”
秦铮依然将谢芳华放到了床上,初迟连忙上前,给谢芳华诊脉。谢芳华手一直护着小腹,脸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子滚落,脸色苍白如纸。
初迟给她把脉片刻后,脸色十分难看,但并没有多言,转身走到桌前去开药方。不多时,药方写好,他吩咐小泉子,“快去给她按照这个药方煎药,不用按时熬,药水煮沸了立即端来一碗。”
“是。”小泉子拿着药方子跑了下去。
谢芳华喘息着问初迟,“孩子,必须保住孩子。”
初迟剜了她一眼,“死心眼!”
谢芳华不管他难看的脸色和骂她的话,只看着他,“一定能保住孩子,对不对?”
秦铮走过来,伸手握住谢芳华的手,看着初迟。初迟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不忍,语气和缓了些,“孩子没事儿,是你有事儿而已,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动用魅术?你是不想活了吗?稍后药端来,你乖乖喝药,孩子就能保住。”
谢芳华闻言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秦铮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抿着唇,一言不发。
初迟看着二人,一时间,也没有再说话。两盏茶后,小泉子端着一碗药匆匆跑进来,“初迟公子,这药水刚煮沸,我便倒出来了,药效怕是不够啊。”
“先给她喝下,再继续熬。”初迟道。
小泉子立即端来床边,递给秦铮。秦铮伸手接过,催动功力,将汤药变温,放在谢芳华唇边。谢芳华闻了闻,放心地就着秦铮的手喝了。
初迟见她的样子,气道,“我还害你不成?”
谢芳华喝完一碗药,轻声说,“从来喝别人的药都会先问问,习惯了,不是怕你害我。”
初迟闻言住了口。
秦铮将空药碗递给小泉子,对他道,“熬好了再端来一碗。”
小泉子应声,连忙下去了。
谢芳华在秦铮的怀里闭眼休息了片刻,气息才渐渐地趋于平稳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秦铮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说,“你吓死我了。”
谢芳华也低声说,“我们南秦没有人能克制齐云雪,她太心狠手辣,我怕她伤你,毕竟雪城的十万兵马全军覆没,她心里指不定有多恨。”
秦铮伸手摸摸她的脸,她是因为他,当时也确实没人能奈何齐云雪。
谢芳华转头看向初迟,“听说你和秦钰、哥哥,义结金兰了?”
初迟轻轻哼了一声,“你在深山里赶路,消息到灵通?”
谢芳华露出微笑,“那我以后……也喊你哥哥?”
秦铮闻言道,“你喊他哥哥做什么?他应该喊你嫂子?”
初迟顿时不干,“你说什么?”
秦铮看着他,“我是秦钰的堂兄,比他大一点儿也是大,你和他结拜,不是应该喊嫂子?”
初迟立即道,“那子归呢?你怎么不从子归这边算?从皇上那算什么?”
秦铮道,“因为秦钰赐给了你国姓,你以后姓秦,是秦家的人,自然要从秦钰这里算。”
初迟一噎。
谢芳华顿时笑了起来,夫唱妇随地道,“对啊,是该这样算。”
初迟看着二人,磨牙,对谢芳华阴沉沉地道,“你身体不难受了是不是?”
谢芳华眨眨眼睛,妥协了一步,道,“这样吧,一边是秦钰,一边是哥哥,大不了,以后,我不管你叫哥哥,你也不必管我叫堂嫂了。你就叫我芳华,我还喊你初迟好了。”
初迟冷哼一声,看着她道,“你既然不难受了,就别在我的房间待着了,让人给你们准备房间。”
谢芳华点头,“没那么难受了,你的药管用。”
初迟转身,对外面吩咐了一声。
有人立即回话,“回初迟公子,刚刚小泉子公公已经吩咐人安排了,就在不远处,奴才带小王爷和小王妃过去。”
秦铮闻言抱谢芳华起身,向外走去。来到小泉子给二人安置的房间,秦铮抱着谢芳华合衣上了床,对她说,“你睡一觉,药熬好了,我喊你起来喝。”
谢芳华着实累了,这些日子,一直奔波未歇,早先又因为对付齐云雪,损耗了魅术伤身。初迟想必也是知道她十分困乏支撑不住需要休息,才赶了她出来,她低声说,“以前觉得初迟着实让人讨厌,如今看着还有点儿讨喜。”
秦铮瞅着她,点了点她额头,“如今你还想着他做什么?快睡吧。”
谢芳华小声说,“按照你的安排,北齐这一回,必大败。可是北齐皇权一日不倒,不将北齐王、齐言轻奈何了,这仗,怕是就会打上许久了,没那么快结束。”
秦铮瞪着他,“还想着这些做什么?快睡觉,不准想了。”
“好吧。”谢芳华闭上了眼睛。
秦铮轻轻地拍着她。不多时,谢芳华便睡着了。秦铮见她睡着,眸中现出心疼,过了许久,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目光渐渐坚定。
半个时辰后,小泉子端着汤药过来,小声说,“小王爷,汤药好了,这次的汤药熬的浓。”
“端进来。”秦铮吩咐。
小泉子立即端着汤药进来,秦铮舍不得喊醒谢芳华,将她抱起来,靠在她怀里,低声说,“芳华,喝药了。”
谢芳华眼皮动了动,似乎十分困难,睁不开眼睛。
“你闭着眼睛就好,我喂你。”秦铮道。
谢芳华点点头,秦铮将汤药放在她唇边,她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地喝下,之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小泉子接过空碗,担忧地看着谢芳华,这样的小王妃,如此孱弱,腹中还有孩子,真的会没事儿吗?
秦铮看了小泉子一眼,对他吩咐,“吩咐厨房,熬些清粥小菜,等她醒来吃。”
小泉子应声,连忙下去了。
秦铮又在床上陪着谢芳华躺了片刻,站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份手书,写好后,对外面喊,“青岩。”
“公子!”青岩顿时出现在窗外。
秦铮打开窗子,将手书递给他,“你拿着这封手书,去找王意安。”
青岩接过手书,看着秦铮。
秦铮负手立在窗前,看着窗外,似乎对他说,也似乎是对自己说,“当年,师傅给了我一次机会。如今,我想再博一次机会。”
青岩重重地点头,“属下一定将书信送到。”
“嗯。”秦铮摆摆手,“现在就启程吧。”
青岩揣好书信,出了将军府,出了渔人关。
秦铮回转头,谢芳华依旧沉沉地睡着,盖着薄被,依然能看到她小腹隆起一个小包。他目光渐渐地温柔。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都是如此坚强,他没道理受不住。
南秦和北齐这一战,打了足足四天三夜。北齐撤出玉霞坡,秦钰却没就此罢手,而是趁胜追击。三天三夜后,北齐退兵五百里,秦钰带着南秦将领和士兵,进军五百里。北齐撤到了河阳城。
诚如秦铮所料和所做的布置埋伏,北齐即便撤到了河阳城,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是北齐建朝史上,最大的一次败仗,是南秦建朝史上最大的一次胜利。
期间,北齐王受了秦钰一箭。这一箭,秦钰是为早先闯入北齐军营,谢墨含受了北齐王一箭,所讨要的报还。
北齐军撤到河阳城后,齐云雪忍着伤痛,又给北齐王拔箭治伤。她医术高绝,为北齐王保住了性命。齐言轻恨得牙痒痒,却也对南秦步步逼近北齐内陆直至河阳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无可奈何。
北齐真正地体会到了南秦的大军压境。直到现在,齐言轻都想不明白,明明时局一直有利于北齐,到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北齐撤退中,带不走的粮草军饷,都已经焚烧,未曾留给南秦。
南秦在河阳城外安营扎寨,修整兵甲后,秦钰拍拍谢墨含肩膀,“子归,我先回渔人关一趟,待我回来,你再回去看芳华。”
谢墨含道,“我收到传信,芳华和孩子母子平安,皇上不必这么急,当保重身体。”
“朕还不累,有些事情,要与秦铮商议,这里就先交给你了。”秦钰道,“齐云雪和北齐王都受了伤,短日内,不会出兵,我们能喘息的时间也就几日而已,他们一旦稳住伤势,势必反攻,都到如今的地步了,若是不再前进,攻入北齐王宫,无功折返的话,对不起我们多少人辛苦扭转到如今的局面。”
谢墨含颔首,“皇上路上小心。”
秦钰点点头。
秦钰出了营帐,上了马,正准备出发时,燕亭从里面跑了出来,“皇上,等等我。”
“你也要去渔人关?”秦钰看着他,“你也走了,谁来协助子归处理事情?”
“有郑孝扬在啊。”燕亭道,“再说还有崔意芝。”
秦钰点头,催促他,“既然如此,你快些上马。”
燕亭连忙上了马,和秦钰一起,带着一队人马,折返渔人关。
秦钰和燕亭回到渔人关时,昏睡了几日的谢芳华才养回了几分精神。
燕亭毕竟不如秦钰,连续作战几日夜,再纵马奔回渔人关,刚到城门口,他就累趴下了。
秦钰看了他一眼,让人抬着他进了将军府。
小泉子出府迎接,见到燕亭,吓坏了,“皇上,燕……小侯爷……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秦钰摇头,“累的。”
小泉子长舒了一口气,“吓死奴才了。”
“芳华怎么样了?”秦钰下了马,扔了马缰绳,边往里面走边问。
“小王妃被小王爷抱回来的那天,奴才吓坏了,幸好有初迟公子在,给小王妃开了药方,小王妃昏昏睡了几日,今日看起来气色才好了些。”小泉子小声说,“不过初迟公子说了,她再不能乱动,否则,别说保不住孩子,她的小命也会弄没。”
秦钰脚步顿了一下,点点头,“他们如今在哪里?”
“奴才带您去。”小泉子连忙带路。
来到秦铮和谢芳华的住处,谢芳华正在吃饭,这几日,她一直昏睡,除了喝药和喝些米汤外,肚子里没什么东西,今日,她人精神了,总算是能起来自己吃东西了。
秦钰迈进门槛,便看到秦铮在喂谢芳华,他脚步顿了一下,道,“我也一日没吃饭了,去弄些饭菜,端来这里。”
小泉子连忙应声,向厨房跑去。
秦钰进了房间,解了披风,坐在了桌前。
谢芳华看着他一身风尘,一脸疲惫,眼底是浓浓的青影,皱眉道,“刚打完仗,你没休息,就赶来了?”
秦钰“嗯”了一声,对秦铮说,“给我倒杯茶。”
秦铮瞥了他一眼,“你没长手?”
“懒得动了。”秦钰道。
秦铮放下碗筷,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挑眉,“用不用我喂你?”
“你若是喂我,我也不介意。”秦钰道。
秦铮冷哼一声,将茶杯放在了他面前。
秦铮慢慢伸手,似乎的确是没了力气,端起茶杯来,慢慢地喝了。
“怎么不休息一下再过来?”谢芳华看着他,“累成这样子做什么?你可是皇上,要保重龙体。”
秦钰看了她一眼,“还有力气对我说教,看来你身体还好,没差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谢芳华白了他一眼。
秦钰放下茶杯,解释,“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局面,便是不死不休了。能喘息的时间没多少。我和子归不能同时过来,我便先过来,尽快再回去,他也好过来看你。”
谢芳华皱眉,“我没大事儿,你们折腾什么?”话落,道,“哥哥不必过来了,我已经好很多了。我们能跟你一块启程。”
“你们跟我一块启程做什么?难道还要去前线?”秦钰挑眉。
谢芳华点头,“免得你们不放心,哥哥也不必奔波了。”
“不行!”秦钰断然否决。
谢芳华看着他,“你说不行不管用。”话落,她挽住秦铮胳膊,转头问他,“对吧?”
秦铮还没答话,秦钰便道,“战场何等危险?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出事儿,我们都不必打仗了,干脆滚回南秦算了。这一次吓人还不够?你还想要吓我们几次?”
谢芳华咬唇,“我……”
秦铮伸手拍拍她,温声道,“我收到消息,听说爹和娘来渔人关了,不日便到。我们就在这里等爹娘,暂且不去前线了。”
“什么?”谢芳华睁大眼睛,“你说爹娘也来渔人关了?他们怎么来了?”
“应该是不放心你。”秦铮道,“过来看看。”
谢芳华呆了片刻,露出苦瓜脸,小声说,“娘若是见了我们,一定骂我们,这么久,我们也没给她传信。她才在京城坐不住了。”
“她舍不得骂你,顶多骂我罢了。”秦铮道。
谢芳华叹气,片刻后,道,“那前线呢?谁来对付齐云雪?”
“她的锁魂萧被我给劈断了,就算要修复上,也不是容易的事儿。”秦铮道,“更何况,她的伤没有七八日,好不了。若是自己用魅术疗伤,会折损她的魅术功法,这等时候,她定然舍不得折损,所以……时间应该够了。”
“什么时间够了?”谢芳华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先不说这个,你先吃饭,到时候就知道了。”秦铮摸摸她的脑袋,“吃饱喝足,你要好好地养精神,免得娘见了你,大呼小叫。”
谢芳华点头,“好吧。”
小泉子端来饭菜,放到桌上,又给秦钰另拿了碗筷。
吃过饭后,秦铮对秦钰道,“你先去休息。”
“我不累。”秦钰道,“有事情和你商量。”
“你这副鬼样子,有污爷的眼睛。”秦铮赶他,“更何况,我如今没空,要哄华儿睡觉。”
秦钰一噎,看了谢芳华一眼,见她抿着嘴笑,他冷哼一声,起身出了房间,去沐浴休息了。
秦钰走后,谢芳华用胳膊碰碰秦铮,“我都睡了几日了,怎么还有觉睡?你是看不过去他的样子,想让他去休息吧?偏偏还这样说来气他。”
秦铮哼了一声,“他是皇帝,累死了谁来接他的班?我是为了他好。”
谢芳华更是笑翻,“既然知道他是皇帝,你还在他面前爷啊爷的,太失礼了,该砍头。”
秦铮被气笑,“他敢!”
谢芳华拉长音笑道,“是啊,他不敢,这天下想要砍我夫君脑袋的人还没出来呢。”
秦铮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抱住她,“你有精神了是不是?既然精神这么好,今晚侍候我。”
谢芳华猛地咳嗽起来,小声说,“有精神不代表有力气啊。”
秦铮低头吻她,“那就用这个,这个不需要耗费力气……”
谢芳华想说什么,被他堵住了话,一时间气喘吁吁地想着,谁说这个不耗费力气啊。
秦钰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便恢复了以往的精神。
燕亭也活蹦乱跳了,大早上,便跑来了秦铮和谢芳华的住处,也不管二人刚起床,便在外间的画堂吆喝二人快出去。
秦铮不管燕亭怎么喊,慢悠悠地收拾妥当了,才拉着谢芳华走了出去。
燕亭看到了谢芳华的小腹,啧啧感慨,“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肚子都这么大了,算起来,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了。”谢芳华笑着道。
“俗话说,这十月怀胎,还有的熬啊。”燕亭担忧地看着她,“你熬不熬得住啊。”
“熬得住。”谢芳华道。
燕亭竖起大拇指,对侍画指挥,“去,给我拿笔墨纸砚来?”
侍画疑惑地看着燕亭,“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