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澜冷眼看着她,并没有言语。
这时,秦铮上前,伸手扣住了谢芳华的手。
秦铮的手温暖,他的气息同样温暖,阻隔住了对面来的冷气,他看着谢云澜,淡淡道,“云澜兄这是不认识人了?”
谢云澜眸光冰冷,转头对老者道,“城主府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吗?”
老者连忙垂首,“回……公子,这是南秦英亲王府的小王爷和小王妃,是公子您的旧识。”
“我的旧识?”谢云澜冷眼皱眉。
老者点头。
谢云澜偏头看齐云雪。
齐云雪上前一步,伸手将他的剑收回剑销,温声说,“哥哥不记得就算了,你那些年生活在谢氏米粮,这位小王妃是谢氏忠勇侯府的小姐,后来嫁给了英亲王府小王爷,若是论谢氏来说,你们是同宗族的亲戚,如今你前尘尽了,娘临终前的话是让你我兄妹好好活着,只记得这个就好了,其余的,都是烦扰之事,不记得也罢,就不要去想了。”
谢云澜点点头。
齐云雪又对老者道,“哥哥和我奔波回来,累了,你先带哥哥去休息。”
“是。”老者看了谢云澜一眼,头前带路,“公子请。”
谢云澜跟在他身后,侧身饶过秦铮和谢芳华,进了城主府。
谢芳华回头,只见谢云澜的背影春寒料峭,周身依旧是淡淡的寒气,将四周吹来的风似乎都冻结了。她一时间不能消化从齐云雪口中得到的讯息。
云澜哥哥……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秦铮和她也不认识了?
“云雪公主和以前在南秦时所见有些不同,难道是天阶山里的火养人?”秦铮看着齐云雪挑眉。
“小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天阶山火海一片,别说是人,一只畜生都见不着,哪里养什么人。”齐云雪上下打量秦铮,又看向谢芳华,笑容魅惑,“倒是小王妃滋养得极好,腹中的胎儿怕是有三个月之多了吧。”
谢芳华听到二人说话,回转头,看向齐云雪。
比起谢云澜的冷,齐云雪就像是一团火,看着她艳红的衣裙,就像是天边的火烧云。
秦铮颔首,“是有三个多月了,以后怕是还要蒙你多关照。”
“我能照顾小王妃什么?小王爷在说笑话吧!”齐云雪笑着挑眉。
“我是不是在说笑话,云雪公主是聪明人。”秦铮道,“月前,在南秦时,云雪公主都做了什么?虽然隐晦,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查不出来的事儿。”
齐云雪闻言忽然笑了起来,“我一直知道小王爷本事大,没想到嘴皮子功夫也厉害。”话落,她又笑道,“既然小王爷这么看得清楚,怎么还敢待在雪城?要知道,这雪城,可不是你的地盘。”
“雪城是谁的地盘,在我看来,没多大干系。要看的是,谁能让雪城活,谁能让雪城死。”秦铮笑了一声,“云雪公主也是劳累奔波,看起来没多大精神,不如也快去休息吧。今夜想必月光极好,若是公主休息好了,可以和公主对月品酒。”
“小王爷当着小王妃的面,就邀我一个女子对月品酒,会不会太风流了?”齐云雪眼波流转,忽然间媚色横生。
“她也一起。”秦铮道。
齐云雪闻言看向谢芳华,“小王妃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被我哥哥吓到了?”
谢芳华闻言问,“云澜哥哥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很简单。”齐云雪道,“他身中的焚心之术,若非我娘用了毕生术法和性命救了他,他挺不过焚心毒发就会死掉,后来,我娘为了救他,死了,他的一切也随着我娘的死被清空。连自己是谁,还是我告诉他的。自此,谁也不记得了,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
谢芳华一时沉默。
齐云雪看着她道,“如今的他,除了我外,六亲不认。所以,我提醒小王妃,还是莫要缠着他去认亲,免得他出手无情,伤了你腹中的胎儿。毕竟,你宁愿连命也不要,想要的孩子,最怕出现意外了,不是吗?”
谢芳华抿唇。
齐云雪转头对秦铮道,“待我梳洗一番,再与小王爷赏月品酒。”话落,她向里面走去。
谢芳华转头,看着齐云雪的背影,一团火焰一般,随着她进入,城主府的花草树木似乎都热了起来,跟被火烤了一样。
本来以为见到云澜哥哥,会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可是竟然没想到,是这样。
云澜哥哥的一切都清空?也就是说,他如白纸一样,什么也不记得了?
连上一世的事情,也不记得了吗?
那么陌生的眼神,他从来不会对她出现。两世都不曾在他眼中看到过。
她一时间分外难受。
“难受什么?比起死了,他至少活着。”秦铮扣住她的手,拉着她进了内院。
谢芳华跟着他往里面走,低声说,“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看到这样的云澜哥哥,我心里还是好难受。不知道他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儿,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记得曾经他还在东隐寺给我留言,说他很好,让我别担心。可是如今才多久,他竟然如此状况。”
秦铮伸手揉揉她的头,以示宽慰。
谢芳华不再说话,只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回到二人所住的院中,秦铮将谢芳华抱回床上,拥着她低声说,“谢云澜和齐云雪,他们其中一人,定然是雪城的城主。”
谢芳华抬眼看他。
秦铮道,“雪城的师爷对他们如此的恭敬,这就是彰显着不同寻常的身份。你、我、言宸,我们三人在南秦北齐的地位如何?可是也没见他对谁恭敬到俯首帖耳的地步。”
谢芳华仔细回想师爷对二人的态度,点了点头,“那你说谁是雪城的城主?齐云雪吗?”
“何以见得是齐云雪?”秦铮挑眉。
“云澜哥哥记忆全失,一片空白,他自小生长在谢氏米粮,对雪城未曾多接触,就算通过兰妃拿性命救了他,但以他如今的情形,不太适合雪城的城主吧。”谢芳华犹豫地道。
“不见得。”秦铮摇头,“你别忘了,他是我师傅和兰妃的儿子,而齐云雪,她是兰妃和北齐王的儿子。论身份,他们二人谁对雪城更接近?数千年的古城,也是讲究血脉的吧。”
谢芳华闻言看着他,“这么说,是云澜哥哥了?”
“他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你大约没仔细听。”秦铮道,“城主府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吗?”话落,道,“这样的口气,俨然是以主人自居。”
“可是不对啊。”谢芳华道。
“哪里不对?”秦铮问。
“早先,雪城借了一万兵马给你,你因此重伤了齐言轻,那时,我们见到初迟时,初迟便说,兰妃为了救云澜哥哥死了。若是照这个推断的话,那时,云澜哥哥记忆就被清空了。他若是雪城的城主,不记得我们,也不会借我们兵马才是。我们来时,师爷也说了,城主走时吩咐,我们来这里,不见。”谢芳华道,“所以,正因为此事,我才觉得,云澜哥哥不是城主。”
“这就要仔细地想想了。”秦铮道。
“来雪城后,你那日夜晚,出去见了谁?可见了玉启言和王卿媚?”谢芳华问。
秦铮摇头,“我见了安排在雪城的几支暗卫首领,未见小姑姑和小姑夫。”
“他们如今在哪里?”谢芳华问,“还在雪城吗?我们是不是该见见他们。”
“我现在便召他们来见见。”秦铮道。
“这里是城主府,如今云澜哥哥和齐云雪在,若是这样召他们来,会不会不太好?”谢芳华问。
“没有什么不好,谢云澜先不说,单说齐云雪,她是聪明人。”秦铮话落,对窗外道,“青岩,去喊小姑姑和小姑夫来见我。”
“是,公子。”青岩应声,立即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至寒之术
青岩依照秦铮的吩咐,去喊玉启言和王卿媚。
半个时辰后,王卿媚来了,玉启言并没有来。
王卿媚还是早先在平阳城时,谢芳华所见时的样子,风情万种。
秦铮看着她挑眉,“小姑姑就自己来了?小姑夫呢?”
王卿媚没答话,进了屋后,来到谢芳华身边,拉着她的手对着她的小腹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问,“可查了?是男胎还是女胎?”
谢芳华喊了一声“小姑姑”,摇头,“查了,不过没查出来,还不知道是男胎还是女胎。”
“听说你医术极好啊!怎么会查不出来?”王卿媚问。
谢芳华摇头,“大约是我的体质太差了,胎气还没显露,过些日子再看看。”
王卿媚点头,口中道,“我也想我家的那个小子了。”
谢芳华知道她说的是玉灼,立即道,“玉灼如今在英亲王府,一切安好,小姑姑放心吧。”
王卿媚笑着道,“在英亲王府我自然放心,否则当初也不会将他交给秦铮这个臭小子了。”话落,她对秦铮道,“南秦皇上举兵短短时间攻下了渔人关,你小姑夫急了,将我扔下了,回玉家救急去了。”
秦铮一副不意外的表情,颔首,“他总归是出生在玉家,无论在外面漂泊多少年,也是玉家的人。换做是你,南秦若是被北齐攻破城关,你也会返回王家。”
“正是这个理,所以,我也不怪他。”王卿媚无所谓地道,“我们这多年,消磨在一起,也是够了。如今他回他的家,我就回我的家,以后,也各不相欠。”
秦铮看着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希望小姑姑的心里真能如你的话一样看得开。”
王卿媚顿时笑了,“有什么看不开的?两国交战,谢凤贵为北齐王后,说回南秦就回南秦了,我和玉启言至今连个官媒文书都没有,一拍两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秦铮看着她,“你若是要回南秦,不必先回王家,先去英亲王府吧,玉灼应该也想你了。”
“你是怕王家看我不孝这么多年,一朝回去,对我动家法吧?”王卿媚笑了起来,摆摆手,“这个你放心,王家若真都是迂腐之辈,早就天南海北地对我下通缉令,不容我了。更何况,当年你皇祖母,我姑姑,干涉过此事,让王家由得我去吧,如今我回去,他们也不会奈我何。”
“你要想明白,你回王家别人不会奈你何,但玉灼到底是玉启言的子嗣,根是玉家的根。”秦铮道,“难道你还真带着他回王家?”
王卿媚眨眨眼睛,“对啊,有本事玉启言就放弃北齐家国,来王家夺回去他儿子,否则啊,我就将玉灼的姓氏改了,自此叫王灼。”
秦铮闻言失笑,“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
王卿媚看着他,“如今雪城如此情形,你们都无破解之法,看来言宸要得手了。他得手的话,雪城就会助北齐。你如今还有心情笑,想必有应对之法了。”
“雪城之兵不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铮道。
王卿媚扬眉,“那你喊我来,难道不是为了雪城之事?”
秦铮颔首,“自然为了雪城之事,我想问问你,来雪城够久了,对雪城可了解几分?比如,谁是雪城的城主?你可见过?”
王卿媚闻言道,“说起这个,我就觉得,传言都是骗人的,早先,没来雪城之前,我听闻雪城的城主是个疯子,男女通吃,吓的我啊,生怕城主把玉启言给抓去吃了。”
秦铮闻言一时无语。
谢芳华忍不住想笑,但想起谢云澜,她笑意刚露出,便又立即消失于无形了。
“来了大半年,我只有在一个多月以前,见过一次城主,城主虽然带着面具,但我也敢肯定,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哪里是什么疯子?”王卿媚道。
“你说的一个多月前,可是我对雪城借了一万兵马时?”秦铮问。
“就是那时候。我收到你的消息,背着玉启言,闯到了城主府,当时据说城主在闭关,闯入者死。我哪里顾得上那些,不顾阻拦,闯到了城主闭关处。刚看了他一眼,就被掌风给打了出去。”王卿媚道,“我自诩武功不错,这么些年,为了躲避王家和玉家的人,更是练就了不错的轻功。虽然打不过,但躲闪跑路总不至于被人打。可是他一掌打来,我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就那么被打出去了。”
“你只看一眼,怎么肯定是个年轻的男子?”秦铮问。
王卿媚翻了个白眼,“你小姑姑可能没有别的本事,但是这识人的本事,可是被玉启言那混蛋给练就的。他时常易容,今日易容成男人,明日易容成女人,贪玩成性,还总是拿我开涮。我若是连男女都辨不清,岂能跟他混这么多年?”
“所以,你肯定是个年轻的男子?”秦铮问,“可看到他的样貌了?”
“没有,我被打了一掌,都打吐血了,也没看到样貌。倒是听到他的声音了,问我做什么,我说借兵救急。”王卿媚道,“他也没问救什么急,二话不说,便将兵借给我了。”
“二话不说,便将兵借给你了?”秦铮挑眉。
“是啊,我也觉得太痛快了。当时给我弄愣了,他答应后,只让我滚,再有下次,就要了我的命。我这么多年都没受过伤,当时都疼死了,只要目的达到,不滚才是傻子。”王卿媚说着,捂住心口,“如今想起来还觉得有些疼呢。”
秦铮闻言偏头看谢芳华。
谢芳华上前一步,伸出手,“小姑姑,我给你把把脉。”
“玉启言给我喂了不少好药,如今早好了。”王卿媚摆手。
“你给我看看。”谢芳华解释,“若是极重的伤,再喂好药,也要养两个月,如今刚一个多月,总会有些病根还未清除。我看看是什么掌风。”
“好吧。”王卿媚闻言将手递给她。
谢芳华给她把脉,片刻后,对秦铮道,“小姑姑的心脉处,有丝丝寒气,跟当初哥哥所落下的病根差不多。不过比哥哥要轻很多,看来小姑夫没少费力气治伤。”
“这么多年,除去家国横在我们面前,其余的时候,他对我确实是极好的。”王卿媚道。
“寒气?和当初子归兄落下的病根差不多?”秦铮挑眉。
“哥哥的病症,也不是天生落下的,也是当年父母离开后,被人所害,落下的。”谢芳华道,“后来还是外公给哥哥寻到了方法,救好了。小姑夫短短时间,能将小姑姑心脉的伤清除得所剩丝毫,看来,真是本事极大了。”
“玉启言是精通些医术药理,据说是玉家祖传的。”王卿媚道。
“这么说,当年你哥哥被落下弱寒之症的病根,是玉家人动的手了?”秦铮道。
“兴许是玉兆天。”谢芳华道,“不过这么多年,一直没查出来。我在无名山学了医术后,便一直给哥哥用药,稳着他的病,后来外公也是费了许多心力,才给他解了。这事儿你知道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小姑姑心脉处的症状竟然和哥哥当年相似。”
秦铮眯起眼睛。
“掌风自带寒毒,有两种,一种是本身中寒毒,所以,掌风也带有寒毒。一种是,本身修习至寒之术的功法,也会带有寒毒之气。”谢芳华道。
秦铮闻言皱眉思索,不再言语。
“反正,后来我就养病了,再没见到城主。”王卿媚道,“雪城多年来,固若金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生活的人虽然鱼龙混杂,但在雪城内,都十分规矩。外面的事儿,随便打听,但若是城主府的事儿,谁也打听不出来。那个师爷的嘴就跟个闷葫芦似的,更不会说。”
秦铮点点头。
谢芳华道,“小姑父治小姑姑心脉病症的药方子,小姑姑坚持一直用着,再有月余,估计就会清除了。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