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对看一眼,齐齐还礼,退出了早朝。
出了宫门外,英亲王回头看着巍巍宫阙叹了口气,向英亲王府而去。
左相拽住右相,对他耳语,“皇上昨日的气难道还没有消?还是真的身体不适?”
“都有吧!”右相模棱两可地道。
左相面露愁容,“希望太子早些整顿安置好临安城启程返京。”
右相点点头。
接下来两日,皇帝依旧未早朝。
三日后,漠北传回消息,北齐有一名小兵冲撞了二皇子齐言轻,还未治罪,这名小兵便逃出了北齐军营,被漠北军营收留。北齐镇守边境的飞虎将军派人对漠北军要人,因漠北军的副将的妹妹嫁给了北齐,恰巧是那名逃兵的大舅子,拒不交人。北齐飞虎将军大怒,禀告北齐二皇子,齐言轻亦大怒,命令北齐军攻打漠北军。
北齐和南秦修和多年的协议终于因这个导火线瓦解,北齐和南秦边境之战拉开了序幕。
漠北军中因谢墨含一直被困在临安城,正在赶去漠北的路上,漠北军中无主将,只有副帅,虽然早已经探听到了北齐有调军的动向,做有准备,但也不是气势冲冲的北齐军的对手,当日漠北军大营便折损两个连赢,死伤过万。
北齐打了个大获全胜的丈。
消息一经传出,南秦朝野上下顿时惊哗一片。
英亲王、左右相、永康侯等一众大臣,一大早便匆匆地进了宫,冲去了皇帝寝殿外候着。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吴权从里面出来,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道,“这几日,御医来来往往出入宫门,王爷和众位大人想必也知道,皇上卧床不起了。”
英亲王惊骇,“几日前看皇上气色还好?怎么如今又卧床不起了?”
“王爷您是知道的,皇上的病一直时好时坏,心情好时,便能起塌处理些朝事儿,心情不好时,郁结于心,病症就加重了。”吴权低声道,“刚刚皇上醒来了一刻,让奴才转告王爷和各位大人,传令太子即刻回京。”
英亲王闻言面色大变。
左右相、永康侯等人也面色齐齐大变。
什么时候才急急诏令太子回京?
太子在临安城处理事情,若不是万不得已,这个时候,自然不是该回京的时候。可是如今,皇上急诏太子回京,说明了什么?
这些人乍一听闻,便齐齐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吴权看了几人一眼,又道,“太子未回京前,皇上说,除了太子,谁也不见。”
几人齐齐默然。
吴权交代完两句话,便又转身进了内殿。
英亲王、左右相等人对看一眼,皇上如今都急诏太子回京了,病重若此,自然再无力理会边境之战了,不由愁容满面。
☆、第一百零四章回天无力
当日,皇帝急诏太子回京的诏令快马加鞭送去了临安城。
当日深夜,秦钰便收到了皇帝急诏他回京的诏令,他对来人询问了一番,便披衣起塌,穿戴妥当,急步去了谢芳华的院子。
谢芳华还未睡,屋中亮着灯。
秦钰来到院中,侍画、侍墨闻声立即迎了出去,奇怪地看着秦钰,“太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有要紧的事儿?”
秦钰点点头,“是有要紧的急事儿,芳华还未睡下吧?”
“小姐正要睡。”侍画向屋内看了一眼,小声对秦钰道,“奴婢去禀告小姐一声。”
“好!”秦钰点头,停住脚步,站在门外等着。
侍画来到内室,走到床前,小声说,“小姐,太子急匆匆地来了,说是有要事儿。”
谢芳华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向外看了一眼,披好衣服,点点头,“请他进来吧。”
侍画走了出去。
不多时,秦钰走了进来,穿过画堂,来到内室,对谢芳华道,“父皇命人传来急诏,让我立即回京。”
谢芳华蹙眉,“京中出了什么事儿?”
秦钰面色有些白,“父皇病重,怕是不好了。”
谢芳华一怔,“可是当真?”
“来传急诏的人跟随着左相的心腹,说父皇连满朝文武都不见了,只待我回京见他。”秦钰凝重地道,“十有八九是不好了。”
谢芳华抿唇,“皇上病情一直时好时坏,为何会突然加重了?这才几日功夫便不好了?难道因为听说了北齐和南秦边境之战大败?”
“据说自从接到了我的加急文书,提议更改兵制之事,后又接到我的密信,便卧床不起了。”秦钰抿了抿唇。
谢芳华看着他,“更改兵制我知道,还有何密信?你说了什么。”
秦钰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道,“我对父皇说,若是不应允我和李如碧退婚,不应允我娶你,我便不做太子了。”
谢芳华了然。
“除去谢氏一直是父皇想做的事儿,他坐上皇位之后,一直想整顿南秦,使南秦史志清明,他想做超越南秦先祖的皇帝,认为谢氏日益做大,树大根深,恐怕有朝一日南秦江山会毁在谢氏身上。长久以来,各种掣肘,更是想方设法掌控兵权,成为了他的执念。如今我请陈更改兵制,将漠北整个边境交给子归兄,戮到了他的痛处。”秦钰缓缓道,“他已然日薄西山,力不能支,在其位,却掌控不住南秦局势,气火攻心之下,病情重了。”
谢芳华点了点头。
秦钰看着她,低声问,“你跟我一起回京吗?”
谢芳华沉默不语。
秦钰也不催她,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片刻,谢芳华抬起头,对秦钰道,“我跟你一起回京。”
秦钰大喜,“当真?”
谢芳华点点头。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我们即刻启程,可好?”秦钰问。
“好!”谢芳华颔首。
秦钰转身疾步走了出去,衣袂如风,珠帘因他离去哗哗作响。
侍画走过来,小声说,“小姐,您真要和太子一起回京吗?”
“嗯。”谢芳华点头。
侍画担心地看着她,“那您的身体,经受得住奔波吗?”
“无碍!”谢芳华摇头,“你去喊言宸过来,通知品竹即刻收拾行李。”
“是!”侍画应声,急急去了。
不多时,言宸来到,只见谢芳华已经收拾妥当,他蹙眉,“你要跟随太子一起回京?”
谢芳华点头,“皇上传来急诏,诏秦钰回京,怕是不好了。”
“皇上给太子急诏,你大可以不必跟着一起回去。”言宸道。
谢芳华摇摇头,“我是大可以不必跟着他一起回去,但我想了想,还是要回去。自从我前往无名山,多少年,多少个日夜,想做的就是护住谢氏,不让皇室诛谢氏九族。说白了,皇帝的刀刃就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剑。那把剑锋利至极,让我日夜不敢放松,寝食难安,生怕什么时候落下来。如今多年努力,回京后,半年筹划,总算是让这把剑卷了刃,磨没了锋芒。我焉能不回去看看?”顿了顿,她道,“至少我要亲眼看着他闭眼。”
言宸点点头,“那你以什么身份回去?”
“我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谢芳华道,“这个身份总不是什么丢人的身份。至于其他……”她笑了笑,“该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
言宸想了想,“我还是不放心你的身体,我陪你进京吧。”
“我正是这个意思,有你陪着我最好。”谢芳华笑道。
言宸也笑了笑,拍拍她肩膀,“我去收拾一下。”
谢芳华点头。
言宸出了内室,匆匆去了自己的住处。
半个时辰后,秦钰已经收拾妥当,一切准备就绪,临安城未处理的后续事宜,都交代安排了下去。马车随扈都停在了府门口,整装待发。
谢芳华、言宸收拾妥当后,都来到了府门口。
秦钰已经在门口等候,见二人来了,对谢芳华道,“我安排了两辆马车,我和言宸兄一辆,你和婢女们一辆,都是最快的马,最晚明日入夜前也能到临安城了。”
“好。”谢芳华点点头,知道秦钰是为了顾及她的身体才安排了
顾及她的身体才安排了马车。
言宸没什么异议。
几人都上车后,秦钰吩咐一声,一行人马星夜离开临安城,快马加鞭前往京城。
一路上,一行人没有歇店打尖,早上、中午、晚上都是吃的早已经备好的干粮。
入夜十分,正如秦钰所料,来到了京城。
京城内早已经得到了秦钰回京的消息,英亲王和右相守在宫门口候着,左相着急,和永康侯一起迎出了城,在城门处等着。
见到太子的队伍回京,左相连忙迎上前,不等秦钰下车,便大呼,“太子,您可回来了!”
“老臣拜见太子!”永康侯隔着车帘见礼。
秦钰挑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对左相和永康侯摆摆手,问,“父皇可安好?”
“臣等一直没见到皇上,皇上只等着太子回京了。”左相道。
秦钰点点头,落下帘幕,吩咐,“进宫。”
马车继续走了起来。
左相和永康侯连忙让开路,待秦钰的马车走过,后面另一辆马车传出淡淡的药香,极其熟悉,左相转头问永康侯,“你闻到了吗?”
永康侯有些吃惊,点点头。
“好像是……”左相不敢确定地看着永康侯。
永康侯向忠勇侯府看了一眼,又向英亲王府看了一眼。
“走,我们跟着进宫。”左相压下惊疑,催促永康侯。
永康侯点头,二人连忙上了自家马车,跟着队伍后,一起向皇宫而去。
走到皇宫和忠勇侯府的交叉路口,秦钰示意马车靠边停下,待后面谢芳华所坐的那辆马车走上前来,他挑开车帘轻声问,“你是与我进宫还是……”
“与你一起进宫。”谢芳华道。
“好!”秦钰放下帘幕,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不多时,来到皇宫门口,马车停了下来,秦钰下了马车。
宫门口早已经有一众官员在等候,见秦钰回来,齐齐上前见礼,“太子殿下。”
秦钰依次看了众人一眼,慢慢地点了点头,之后对一名等候的小太监招手,“去抬一顶轿子来。”
“是。”那小太监立即去了。
秦钰走到谢芳华车前,对她道,“你身体不适,我让人抬一顶轿子,给你用来代步。”顿了顿,又低声问,“你是随我去寝殿见父皇,还是我先将你安排在我的宫中住下?”
“先随你去见皇上。”谢芳华道。
“好!”秦钰点头。
一众朝臣站在一旁,虽然没见到谢芳华的面容,但都听到了马车内传出她的声音,齐齐心下一惊,但都知道不该问的不问,无人言声,都退到了一旁。
左相和永康侯对看一眼,果然是谢芳华。
不多时,一顶轿子抬来,秦钰亲自上前,挑开车帘,伸手去扶谢芳华下车。
谢芳华顿了一下,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任他扶着,下了车。
群臣都齐齐地垂下了头。
秦钰将谢芳华扶着上了骄,对轿夫吩咐道,“去帝寝殿。”
轿夫齐齐应声,抬了轿子,跟在秦钰身后,进了宫门,向帝寝殿而去。
言宸跟在了轿子后。
朝臣们相互对看一眼,齐齐跟着一起进了宫门,如今是非常时期,他们自然也不能回府去休息,指不定明日一早起来,南秦就换天了。
帝寝殿门口,英亲王、左相、翰林大学士,监察御史等人守在殿外,虽然皇上不召见,但是几人已经守了一日,都未曾离开。
整个皇宫弥漫着一种厚重压抑的气息。
秦钰来到帝寝殿门口,英亲王等人见了,急步赶上前来见礼。
“大伯父,右相,王大人,郑大人,辛苦你们了。”秦钰待几人见礼后,还了一礼。
“你回来就好!”英亲王凝重地道。
“太子,皇上正等着你,快进去吧!”右相道。
这时,吴权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老奴拜见太子,您总算回来了。”
“父皇可好?”秦钰问。
“皇上如今还昏睡着,响午时醒来一次,问您回来了没有。”吴权连忙道,“您快进去吧!”
秦钰点头,回转身,去打开轿帘。
谢芳华探出头,下了轿。
英亲王看到谢芳华,一惊,“华丫头?”
右相等人齐齐一怔。
谢芳华屈膝一福,“王爷,相爷,两位大人好。”
侍画、侍墨等人待她见完礼后,连忙上前,扶着她直起身。
“你……你这是……”英亲王看着她,一时间想问什么,却在听到她见礼所称呼的王爷时问不出口了,只呐呐地看着她,惊疑不定。
“走吧!”秦钰道。
谢芳华点点头,由侍画、侍墨扶着跟在秦钰身后进了内殿。
吴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似乎要拦阻,但看到走在前面的秦钰,闭上了嘴。
帝寝殿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明黄的帷幔垂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皇帝在龙床上躺着,闭着眼睛昏睡。
秦钰急步走了两步,来到床前,伸手握住了皇帝的手,半跪在地上,嗓音沙哑,“父皇,儿臣回来了。”
谢芳华停住脚步,站在距离床榻三步开外。
皇帝呼吸浑浊,一动未动。
秦钰眼圈有些发红,紧紧地握住了皇帝的手
了皇帝的手,“父皇,您醒醒。”
皇帝依旧一动不动,昏睡着。
秦钰又喊了两声,还是未将人喊醒,转过头来看谢芳华。
谢芳华看着床前的一幕,皇帝几乎瘦得不成人形,躺在床上,呼吸浑浊不清,她走上前,拿出娟帕,示意秦钰松手。
秦钰立即松开了手。
谢芳华将娟帕盖在皇帝的手腕上,伸手给她把脉。
秦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表情。
谢芳华表情平静无波,过了片刻,她慢慢放下手,对秦钰道,“內腹损气折伤,心血枯竭,回天无力。”
秦钰面色大变。
“最多不过明日午时。”谢芳华又道。
秦钰脸色一灰,身子顿时跌坐到了地上。
谢芳华看着他,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子,秦钰无论怎样明里暗里和皇帝对着干,他依旧是他的父亲,他依旧是他的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看到皇帝病危,他心下岂能好受?
她退了两步,坐在不远处的矮榻上。
秦钰坐在地上,满目伤色,一动不动。
吴权悄悄地走上前,低声说,“太子,地上凉,您仔细身体。”
秦钰伸手捂住额头,声音发哽,“芳华,父皇什么时候会醒?”
“我也不知。”谢芳华摇头,向外面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室内光线微弱,英亲王、左右相、永康侯等人都守在外殿,她道,“再醒来时,就是回光之时了。”
秦钰闭上了眼睛,身子前倾,趴在床头,不再言语。
谢芳华坐在远处看着秦钰和床上躺着出气多进气少的皇帝。前一世,这个时候,皇上还好模好样,天威振振。这一世,却时日无几了。她看着,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心里百味陈杂,不知是什么滋味。
外面文武百官等着候着,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却全无动静,都按压住焦急。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太子,夜深了,地上更凉了,您还是起来吧!若是您着凉染了风寒病了,皇上醒来见了肯定心疼。”吴权上前,又劝秦钰。
秦钰动了动身子,慢慢地抬起头,第一时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一直坐在原地,见秦钰看来,她也看着他,秦钰眼圈红肿,无声地哭过了。
“夜深了,从昨日夜到如今,您未曾吃好喝好睡好,身体怎么熬得住?我吩咐人安置你去休息。”秦钰道。
谢芳华摇头。
秦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