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见她难受,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上前,但却没动,只看着她,声音微低,“你看,你的伤如此之重,就算伤好了,以后阴天下雨,你的腿也难保不疼。伤疤落在腿上,也许上好的膏药能抹平痕迹,但是心里呢!你确定不会落下痕迹?你以后的幸福,难道就没有裂痕?”
谢芳华忽然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冷笑,“我和云澜哥哥在一起,我就能让他不死!何必许了你,才能保他不死!秦钰,你拿这个来说,有什么用?”
“你和谢云澜在一起,真能保住谢氏?保住你想要守护的?另外,秦铮呢?他在你心里就那么好?你就确定他的手段比我光彩?他暗中做的事情全部都是因为喜欢你而为你所做?”秦钰嘲讽,“那你也就太小看秦铮了。他岂能是心里只装着女人的人?”
谢芳华的手指细微地颤了颤,面色却平静,“那又如何?你也说了,喜欢岂能自己做主?”
秦钰忽然笑了,“那就让我们看看,喜欢能不能自己做主好了。或许,你有朝一日会发现秦铮没那么喜欢你,他不止是心里只装着女人的人。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摆在面前,他可能毫不犹豫地对你放手。”
“那又如何?人一生,不能只装着情爱!”谢芳华无动于衷地道。
“你果然是……”秦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说了一半,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他走的干脆,再未回头,也再未折返。
谢芳华在他真正离开后,却泄了全身的力气,软倒在椅子上。
每一次和秦钰交手,她都觉得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比拔剑拼杀还要累。
谢云澜走了进来,看到谢芳华,有些心疼,走到她身边,伸手扶起她,“芳华,你……”
谢芳华睁开眼睛,对他笑笑,“云澜哥哥,我没事儿。”
谢云澜沉默片刻,松开手,在她面前坐下。
“明日你告诉林溪哥哥,让他安心,秦钰答应了。谢氏长房诸人在岭南以南的湿热之地一定会平安无事,衣食无忧的。”谢芳华道。
谢云澜点点头。
第二日响午,谢林溪前来海棠苑对谢芳华
苑对谢芳华道谢,言词间显然是知晓了昨日她见秦钰隐约的情形,分外内疚。自然是谢云澜说了些什么。
谢芳华接受了他道谢,只对他说了一句,“林溪哥哥,你可知道云继哥哥是北齐的皇子?云澜哥哥却连一丝谢氏的血脉都没有?未来的谢氏,除了哥哥,也就你了。”
谢林溪忽然明白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病了几日的皇子再度上了早朝。并在早朝上,毫无预兆地忽然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秦钰册立太子的圣旨;一道是颁给英亲王府二公子秦铮承袭世袭爵位的圣旨。
圣旨下达后,满朝文武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如此之快,又在意料之外。
朝臣无异议,早朝一片和顺。
皇帝下了圣旨后,又对满朝文武道,“自今日起,太子全权代理朝政,朝中若是没有大事儿,一律不必奏禀我,太子直接专断就可。”
这样的话一出口,算是整个朝局都交给了太子。
群臣这才惊异了,按理说,这样的圣旨下达,依照古来旧列,这是皇上不能再理政的象征。
众人不由得都仔细地打量上首的皇子,这一细看之下,更是心惊。短短时日,皇上似乎瘦成了皮包骨。哪里还有曾经的身体硬朗,满面威仪?明明就是个病入膏肓的样子。
这样的皇上,似乎命不久矣了!
众人都压下心惊,齐齐垂首,无人言声。
皇帝交代了该交代的,便退了早朝,吩咐太子主持接下来的朝会。却将英亲王喊上,陪送他离开金殿,去了寝宫。
群臣在皇帝走后,暂且压下惊异,纷纷恭喜刚荣升为太子的四皇子。
秦钰面色如常地对恭维他的朝臣含笑点头。
早朝继续。
秦钰的威望和声名以及风评一直很好,所以,朝臣们很快就驱散了皇帝带来的苍凉病气,适应了太子。有人很快就奏本,早朝热闹起来。
同时,西山军营内的秦铮接到了承袭爵位的圣旨。
他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意地拿着,又去练兵了,连打赏都没给传旨的内侍。
内侍敢跟谁讨赏,也不敢跟这位铮二公子讨赏,不,应该说是英亲王府的小王爷讨赏。不但不敢,反而还很恭敬地目送他随意地拿着圣旨离开后,自己才赶紧地回京复旨了。
谢芳华在海棠苑听到两道圣旨的消息时,没什么想法。
这两道圣旨,对于这两个人来说,都算是迟来的册封和承袭爵位。
秦钰是皇后嫡子,他出生后,皇上就理应册立太子,但是如今才对他册立。
秦铮是英亲王府嫡子,他出生后,皇上也理应就给他爵位,可是直到如今才给他。
这两个人的身份不同,得失却大同小异。
太子册封第二日,秦钰派人对谢芳华传了一句话,说“谢氏长房诸人衣食无忧之事,他已经知会了裕谦王。”
谢芳华让侍画打赏了他派来的人,并没有回话。
有过了几日,正是采纳之礼后的第十日,按照约定好的日子,该行纳征之礼。
所谓纳征,即男方将聘礼送往女方,俗称下大礼。
这日一早,英亲王和英亲王妃便带着准备好的大礼来了,秦铮并没出现。
谢云澜和谢林溪陪同忠勇侯和崔允接待的二人。
崔允问及秦铮,英亲王和英亲王妃摇摇头,崔允脸色不好,“一次采纳,一次纳征,他都错过了吉时。到底想干什么?采纳之礼是小礼,他错过吉时也就罢了。如今这纳征可是大礼。”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对看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春兰在一旁道,“小王爷一定会记着日子的,上一次来晚,是要当日去捉活雁,这一次纳征,是要用兽做礼。他可能是去捉活兽了。舅老爷稍安勿躁。”
崔允闻言这才面色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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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纳征之日
直到响午时分,秦铮也没出现在忠勇侯府。
崔允脸色更是难看了,“他到底在干什么?不想娶华儿就算了!算是忠勇侯府高攀不上英亲王府这门亲,华儿更是高攀不上铮小王爷。不如这门亲事儿就……”
“崔大哥!”英亲王妃连忙开口,打断崔允的话,“这样的日子,他自然会来。但是为何现在还没来,定有原因。对华丫头,他虽然伤了她,但是并不比她好过。这样吧!我和王爷都来了,咱们就先把礼过了,若是今日他真不来,我和王爷定饶不了他!”
“你怎么饶不了他?你还能管得住你儿子!”崔允寻常对英亲王妃是及客气的,但是如今是真气坏了,也是源于上一次他来后,竟然将谢芳华给气病发高热了。他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心下自然心疼。
“若是他不来,我就豁出去脸面不要,再进宫求皇上毁了亲事儿。”英亲王妃发狠道。
崔允见她如此说,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他还是个明白人,知道英亲王和英亲王妃也是不易。
“好了,不等他了,先过礼吧!”忠勇侯摆摆手。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对看一眼,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过完礼,忠勇侯府吩咐摆饭,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崔允、谢云澜、谢林溪等人入座。虽然秦铮没来一事儿,起了争执,闹了不愉快。但到底都不是小肚量之人,很快就散去。午膳吃得甚是融洽。
吃过饭后,秦铮还没出现,英亲王和英亲王妃自然不好离开。便陪着忠勇侯叙话、闲聊。
直到天色晚了,秦铮也没出现,连英亲王和英亲王妃的脸色都不好了。
崔允白日里好不容易舒缓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但看了英亲王和英亲王妃一眼,并没有再说。
忠勇侯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摆手,对英亲王和英亲王妃道,“天色晚了,你们俩个回府吧!”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点点头,虽然崔允没再说什么,但他们二人一肚子气,这样的事情,身为未来女婿的秦铮不登门,说明不重视,明显是打谢芳华和忠勇侯府的脸。即便他们为人父母者,早早来了,也不管用。
二人再待不下去,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时,英亲王妃停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对崔允道,“崔大哥,我说出的话算数,明日一早,我就……”
她话音未落,长街尽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来,她住了口,转头看去,只见一人一马,疾奔而来,马上端坐的人正是秦铮。
她虽然满心怒意,但是这时候看到秦铮,还是露出了喜色,“这个混账,他终于来了!”
英亲王面色也霎时舒缓了下来。
崔允面色依然不太好看,但比早先阴沉之色还是稍好了些。
不多时,一人一马便来到了近前,众人才看清楚,马身两侧驮着两只活的小梅花鹿。
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以鹿为礼,齐意诚挚。
“你这混账东西,哪里去了?怎么这时候才来?”英亲王妃立即对他质问,“你知不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秦铮勒住马缰,看到门口的众人,翻身下马,一身风尘冷寒之气,“知道。”
“那你去干什么了?”英亲王妃瞪着他。
“狩猎了!”秦铮道。
“就为了捉两只活鹿?你的本事狩猎一整天?”英亲王妃不相信地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秦铮不欲多言,对站在一旁的侍书挥手,“将这两只鹿解下来,弄进府去。”
侍书连忙上前,又挥手招来两个小厮,与他一起解下两只活鹿。
火鹿解下马,秦铮转过身,又要翻身上马。
崔允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你不打算进府?”
秦铮动作顿住,看向崔允,“今日天色晚了,我一身尘土,就……”
“等了你一日!你竟然连府都不进?”崔允大怒,“秦铮,你不要太过分!”
秦铮扬眉,“舅舅何出此言?我如何过分了?我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你过门而不入!对华儿还有没有点儿诚心!你以为你一日不来,如今送来两个鹿就完事儿了?”崔允死死地瞪着他,“老侯爷不说你什么,华儿那丫头不说什么,可是我却不能眼看着你如此欺负我的外甥女!”
秦铮忽然嗤笑,“我如何欺负她,她也是心甘情愿不是吗?舅舅,您年纪大了,却至今没有女人,不明白女人未必是要哄的。”
“你……”崔允眉头立起,似要被他彻底激怒。
英亲王妃眼见不好,上前一步,一把将秦铮拽开,“你既然来了,怎么能连府门都不进去?现在就给我进去,向老侯爷请罪,向华丫头赔不是!若是你就这么走了,以后传扬出去,她采纳之礼被你气病,纳征之礼又被你这么欺负,岂不是被人笑话!”
“你就不怕我这回进去,将她再气病?”秦铮懒懒地漫不经心地询问。
“你敢!”英亲王妃盯着他,“你知道不知道,若是你今日不来,我也没脸娶这个儿媳妇儿了。忠勇侯府已经如此委曲求全了。老侯爷什么也不说,不过是看着华丫头心里有你罢了。但是也容不得你这么三番两次地欺负。她
么三番两次地欺负。她又不是嫁不出去,非要嫁你!”
秦铮静站着,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并没再接话。
“你为了什么我不管,但是要适可而止!别顾此失彼,到时候得不偿失,有你后悔的!”英亲王妃有压低声音,低斥了一句,“还不快进去!你今日若不进去,你崔舅舅一准不干。娘亲舅大。他若是强硬地做了主,老侯爷也不能说什么,华丫头也不会强行执拗他。有你受的!”
“照你这样说,我非进去不可了?”秦铮看着她。
英亲王妃点头,低声道,“你别忘了李沐清,还有个秦钰,昨日晚上来了忠勇侯府。”
秦铮又笑了一声,“她不愁嫁,我自然是知晓。但那又如何?”话落,他到底是没立即走,而是转身进了忠勇侯府的府门。
英亲王妃松了一口气。
崔允脸色稍霁,对着秦铮的背影警告道,“你这次进去,若是再将她气病,告诉你,这一桩亲事儿就没的说了,干脆毁了。被天下人嗤笑也比嫁给你强!”
秦铮脚步不停顿,没言声,向内院走去。
英亲王妃对崔允道,“崔大哥,你也别气,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表面上看着是他气华丫头,背地里的事儿我们又清楚多少。这以后啊,指不定谁拿捏谁呢。华丫头毕竟也不是个傻的,不但不傻,且还聪明。由得他欺负,自然也是有原因。若是过了她的底线,不用我们说,她估计就不干了。这个混账心里明白着呢,所以才这么折腾。”
崔允依旧有些气不顺,但还是点了点头。
“王爷,若不然咱们再进去等等?”英亲王妃看向英亲王询问。
英亲王也怕秦铮再折腾出什么事儿来,无奈地点点头,“本王这是几辈子造了孽,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一个东西!一日也不叫人省心。”
英亲王妃立即不干了,“王爷这是什么话?儿子是我生的,难道你说的是娶我娶错了?”
英亲王瞪眼,“你往自己身上扣什么?我又没有说你。”
“那你什么意思?”英亲王妃不满。
英亲王重重地叹息,给她赔不是,“好了,儿子是我们俩的,这等时候,你就别跟我闹脾气了。且看看他去海棠苑能跟华丫头好好说话,别出事儿了。”
英亲王妃点点头,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作罢了。
一行人又重新返回了忠勇侯府内院的会客厅。
秦铮先去荣福堂卯了一头,忠勇侯府见到他,冷哼了一声,啥也没说,将他挥手往外赶。
秦铮也不逗留,转身痛快地出了荣福堂,向海棠苑走去。
因为天色已晚,谢芳华早已经卸了朱钗首饰,穿了轻便宽松的锦绣丝绸软袍,长发披散着,点着罩灯,窝在榻上看书。
秦铮这一日没出现在忠勇侯府,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并没有不满和怒意。
侍画、侍墨因为那日夜里秦铮突然出现,治好了谢芳华不退的高热,反而对秦铮没那么不满了。到也没在谢芳华面前说什么,只陪着她和往日一样在房中待着。
秦铮带着狩猎的活鹿出现在忠勇侯府大门之时,侍画、侍墨便得到了信儿,禀告给了谢芳华。
谢芳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点点头。
“小姐,铮……小王爷也许会来这里,奴婢侍候您梳妆?”侍画一时改口有些困难,试探问。
“梳妆做什么?谁不认识谁!”谢芳华摇摇头,“不必了,你们下去吧!他若是来,就让他进来,不来就算了。”
侍画、侍墨对看一眼,点点头。
不多久,秦铮进了海棠苑。
他脚步走得有些慢,进了院子之后,见到侍画、侍墨守在门口,他问,“你们小姐呢?”
“回小王爷,在屋里。”侍画恭谨地回答。
秦铮听她喊小王爷,脚步顿了一下,点点头。
侍画、侍墨掀开帘子,请他入内。
跨入门槛,画堂没人,他四下扫了一眼,向里屋走去。
隔着珠帘,一眼就看到了窝在软榻上捧书而读的谢芳华,熏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身上的袍子轻软宽松,更显得她清瘦纤细,她低着头,面容清雅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