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钰看着她,忽然放下茶盏,“若是我说,我想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撤手。你以为如何?”
“四皇子似乎忘了自己已经有了赐婚的皇子妃了。”谢芳华冷冷地看着他。
“赐婚而已!未必能嫁给我。”秦钰回看她。
谢芳华收回视线,倒了一杯茶,递给身边的谢云澜,“其实,我不在乎鱼死网破。”
“怎样个鱼死网破?”秦钰看了谢云澜一眼。
谢芳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眉目凉寒,“就是,这个江山若是因秦谢争斗而毁,那么,乱世硝烟再起,北齐长驱而入,南秦不复,北齐归一。于我何干?”
“看来,你虽然出身忠勇侯府,虽然姓谢,身上却没有半点儿谢氏的忠心和谢氏女儿该有的闺训。”秦钰面色不变,笑看着她,“你这样说法,与通敌卖国何异?”
“我这样的说法前提之下,还不是取决于秦家是不是还要置谢氏于死地?”谢芳华面无表情,“我是没有学好闺训,所以,一个我,更当不得你多年筹谋毁于一旦的代价。四皇子三思。”
“若是我就觉得你当得这个代价。就要你呢?”秦钰盯着她。
“看来,这个事情是谈不成了!”谢芳华撇开眼睛,“那就换个条件,救出谢氏长房,四皇子若是帮忙,需要什么条件!”
秦钰也撇开脸,身子靠在椅背上,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谢氏长房围困月余了,芳华小姐不理不问,我还以为谢氏长房在你眼里没大用。如今这又是为何要救?”
“我一直不闻不问,不过是想给谢氏长房一个深刻的教训,另外也是为了分族分宗,谢氏长房摆在那里,犹如悬在头上的剑,那些族亲总会多两分思量。再者,法佛寺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至于全门没命。但却是我料错了,皇上心狠,竟要诛杀满门。”
“父皇的心狠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年登基时,他是踏着自己摔碎了的心和别人的血骨趟出来的。至于如今,心狠更甚以往十倍,你也不是不知原因,林太妃让她的人来找你,你不是知道他命不久矣了吗?一个不久命于人世之人,你还能指望他心软?”秦钰似乎有些乏了。
“四皇子果然不愧是四皇子,看来很少能有事情是你不知道的。”谢芳华看着他,“你只说,谢氏长房,我要救,你有何条件?”
“你只想要他们活命不是吗?”秦钰忽然一笑,站起身,“刚刚我们说的整个谢氏,我手里攥着的东西,足够等价换你的事情。反正不急。这样吧!谢氏长房,就白送你,当做我的诚意了。”话落,他转身向外走去。
谢芳华看着他痛快地出了门,偏头看向谢云澜。
“我送四皇子!”谢云澜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跟随秦钰身后,出了房门。
秦钰也没推脱,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海棠苑。
谢芳华忽然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须臾,放下茶盏,泄气一般地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不多时,言宸脚步轻浅地走了进来,看到谢芳华脸色昏暗地坐在椅子上,他一愣,“是为谢氏长房的事情?”
谢芳华睁开眼睛,有些疲惫,“你去了哪里?”
“轻歌找我!”言宸顿了一下,“是谢云继的消息,齐云雪已经将他带到了北齐境内。可是,没看住他,据说还没有进北齐京城,更没有见到皇上和皇后。他从齐云雪的手上逃脱了。”
“哦?”谢芳华一笑,“云继哥哥竟然从齐云雪手里逃脱了?按理说,他的武功不是齐云雪的对手才是。”
“谢氏盐仓培养继承人这么多年,焉能没有点儿手段?齐云雪待在情花谷多年,几乎避世,武功媚术她在行,但是手段算计,她却不行。没看住也不太意外。”言宸道。
“也是!”谢芳华心情轻松了些,“总算听到了一件让人高兴点儿的事儿。”
言宸不置可否,“我看四皇子刚刚离开?”
“嗯,别人在法佛寺利用谢氏长房,我却也想反利用,所以,才不管不问不搭救让谢氏长房被御林军围困。没想到……”谢芳华顿住不说话。
“可要我出手?”言宸看着她。
谢芳华沉默了一下,摇摇头,“算了,秦钰说白送我一个谢氏长房,既然他手里攥着致命的东西,不差这个谢氏长房。我倒要看看,皇上圣旨之下,四皇子怎么做。”
“那就是不出手了?”言宸蹙眉。
“嗯!”谢芳华点头。
“也罢!听到圣旨后,我研究了一番,谢氏长房在短时间内,想越过四皇子救人,没有营救之法。”言宸道。
谢芳华揉揉眉心。
“你回房躺着,一个谢氏长房而已,既然如此,就别再多思多虑了。别忘了,你就是忧思太甚,如今必须养身体。”言宸挥手赶人。
谢芳华放下揉眉心的手,对他微笑,“好,回房躺着!”话落,站起身,“虽然咱们不能出手,但给谢氏长房传个话不难。你给谢林溪传个话吧!让他稍安勿躁,会救谢氏长房。”
“告诉你不要多思,转眼就多思了。”言宸看着她。
谢芳华无奈地笑笑,听话地回了房。
言宸见她离开,珠帘随着她进屋轻轻晃荡,他笑着摇了摇头。
忠勇侯和崔允一个时辰后回了忠勇侯府,二人径直前往海棠苑,走到本路上,碰到谢云澜。
谢云澜将秦钰和谢芳华的交谈简略地说了一遍,那二人对看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忠勇侯沉默片刻,喊了谢云澜和崔允,折路回了荣福堂商议。
傍晚,英亲王府送走宾客,收拾妥当,英亲王妃派了春兰前来忠勇侯府询问谢芳华关于谢氏长房之事,同时询问明日采纳之礼,是否照常进行。
谢芳华也不隐瞒,如实地将秦钰的事情说了,便点头说采纳之礼照常。
春兰听说秦钰相帮,有些惊异,得了回话,回了英亲王府。
当日,圣旨查抄谢氏长房满门,既谢氏分族分宗后的第一桩大事儿,在整个谢氏族亲里,惊起了巨浪。荣华平静了多少年多少代的谢氏,第一次,面临头上的血刃。绝大多数人,都惊惧不已。
京中的百姓们,反而无惊无惧,谈论猜测得最多的是皇室和忠勇侯府的较量。揣测谢氏是否真的会让皇上杀了谢氏长房满门。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一早,英亲王府依照约定前来忠勇侯府行采纳之礼。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携带着礼先到了忠勇侯府,对上忠勇侯探寻的视线,英亲王尽量让脸色不难看,“昨日晚上派人去询问了,他说今日会来过礼。”
他指的自然是秦铮。
忠勇侯点点头,没说什么。
英亲王妃也没看到谢芳华,询问,“华丫头呢?”
“稍后铮小子来了,他若是愿意见她,就让她出来,若是他不愿意见,那就算了。过礼不一定非要女儿家露面。”忠勇侯道。
英亲王妃明白忠勇侯府的意思,点点头。
时间将到午时,英亲王和英亲王妃脸色难看得要滴出水来时,秦铮终于姗姗来迟,手中提着一对活捉的大雁,出现在了忠勇侯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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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采纳之日
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见秦铮手里提着一对活雁,阴沉的面色终于舒缓了。
忠勇侯也面色稍霁,过完礼,对秦铮询问,“铮小子,华丫头在海棠苑,你可去看看她?”
秦铮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对看一眼,脸色又轻快了些。
英亲王妃站起身,凑近秦铮,低声警告,“她身上的箭伤还没好,你既然去看她,届时说话注意些分寸。这等情况下,她还愿意嫁给你,已是很委屈了。你不要在这样的日子再委屈她。”
秦铮眉目动了动,不摇头,也不点头,转身走了。
英亲王妃对着他背影瞪眼,见他是去海棠苑的方向,才放下心,转过身,有些恨恨,“若是我,这样的混账东西,才不会……”
“才不会什么?”英亲王打住他的话,“儿媳妇儿可是你自己使劲攥着抢回来的!”
英亲王妃一噎。
“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累不累?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去吧!再被你跟着掺和,我也会折寿。”英亲王无奈地道。
“胡说什么呢!你可刚过完寿辰!”英亲王妃又走回来坐下。
秦铮进了忠勇侯府,出了荣福堂,向海棠苑走来。每一段时间,侍画都会对谢芳华禀告一次。
谢芳华早已经被侍画熟悉妥当,坐在画堂等着他。
今日这样的日子,知道秦铮要来,谢云澜和言宸自然都不在,避开了。
秦铮出现在海棠苑门口的时候,谢芳华便从珠帘内看到了他。
数日不见,他似乎变了一番模样,似乎又没变。
锦衣玉带,步履轻散,身上的张扬轻狂仍在,可是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更多了如雪一般清寒的冷峭。
“铮二公子好!”
侍画、侍墨、侍蓝、侍晩、品竹、品萱、品青、品妍八大婢女齐齐分成两排,在门口见礼。
秦铮看了八人一眼,眸光淡淡温凉,没说话。
“我家小姐在画堂,二公子请!”侍画垂首恭谨地做请。
秦铮又走了两步,站在了门口,隔着珠帘,看向门内。
谢芳华端坐在正中的主位,与门口正对。所以,在他来到门口,她也正面向他。
四目相对,不知是不是因为珠帘阻隔,彼此都看不清各自眼底的情绪。
许久,秦铮自己动手挑开了门帘,抬步踏入了门槛。
谢芳华收回视线,伸手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放在了秦铮面前。
秦铮坐下身,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茶盏,并未出声。
侍画、侍墨等八人互看一眼,都齐齐退避离开了门口,避远了些。
屋中一时静静。
过了片刻,秦铮端起手中的茶,慢慢地喝尽。
谢芳华拿起茶壶,在他放下茶盏的时候,又给他斟了一杯。
秦铮又端起来慢慢地喝了。
谢芳华便又斟了一杯。
秦铮看着冒着微微热气的茶水,顿了片刻,端起来,忽然痛快地一饮而尽。然后,放下茶盏,站起身,向外走去。
谢芳华这时忽然开口,“秦铮!”
秦铮脚步一顿。
“你既然来了这里,一句话不说,就要走吗?”谢芳华看着他即将迈出门槛的脚。
秦铮不语,依旧无言。
谢芳华目光慢慢抬起,又落在他后背上,“你何时成了哑巴?”
秦铮忽然转过头,眉目肃寂,“你想要我说什么?”
谢芳华对上他的眼睛,那眼底沉沉浓浓的黑不见底,她眯了眯,沉静地看着他,“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秦铮偏过头,复又转过身,“没有!”话落,迈出门槛,利落地向外走去。
“秦铮!”谢芳华又喊了一声。
秦铮脚步丝毫不停顿,如没听见。
谢芳华忽然恼怒,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对着他扔去。
秦铮轻而易举地接到了即将打到他身上的茶盏,不回身,声音温凉冷峭,“今日是采纳的喜日,不宜摔杯破盏,否则不吉。你身为忠勇侯府的高门闺秀,这个道理应该知晓。”话落,他将杯盏甩手扔给不远处站着的侍画,向外走去。
侍画一惊,连忙接住杯盏,再抬头,秦铮已经出了海棠苑,走得没了影。
侍墨等人对看一眼,然后齐齐向屋门口走去。
谢芳华面色平静地坐在原处,连身子都未挪一下。
“小姐!”侍画将完好的杯盏拿回来,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见她不语,她低声道,“铮二公子说得对,您再怎么恼怒,这采纳的大吉之日,也不能摔杯破盏,否则不吉利。”
谢芳华深吸一口气,忽然嗤笑,“他可是秦铮?”
侍画一愣。
“这个秦铮,你们认识吗?”谢芳华又问。
侍画、侍墨等八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唏嘘,这样的铮二公子跟以往的铮二公子的确是不同。她们不太明白,一个人短时间内,怎么会变了一番性情。
“小姐,奴婢精于易容,这铮二公子确实是他无疑。不是假的。”品竹咳嗽了一声,小声道。
“我自然知道他不是假的!举南秦,何人敢冒充他秦铮!”谢芳华拿起杯盏,又往地下扔,“我今日就摔杯破盏了,他能怎样我?”
八人骇了一跳,侍画又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杯盏,心惊肉跳地攥在手里,“小姐,这喜庆的日子,最怕忌讳,您若是实在生气,不如打奴婢们,可别摔这些物事儿。”
“是啊!”侍墨等人也吓得连忙劝说。
谢芳华一时有气没处发,看着八人,片刻后,忽然泄了气,无聊地道,“算了!”
八人见此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快到午时了吧!外面谢氏长房可传来消息?”谢芳华想起这一桩事儿。
“铮二公子来之前,还没有消息,奴婢这就再去打探!”侍画立即将杯盏小心地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你们都去吧!不用在这里守着我。”谢芳华对其余人摆摆手。
众人见她情绪已经稳住,再无别事儿,一起退了出去。
不多时,侍画回来,“小姐,谢氏长房还没有动静,午时将到!外面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呢,押送刑场的大街上都挤满了围观的人。”
谢芳华点点头,“你时刻注意着,一有消息,立即来告诉我。”
“是!”侍画又走了出去。
谢芳华坐着没动,看着画堂里摆放的沙漏,一点点走向午时。
午时整,侍画忽然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小姐,外面有消息了!据说,四皇子向皇上请了圣旨,说昨日皇上在英亲王府喝醉了酒,对于谢氏长房惩罚得过于严重了,四皇子于心不忍。于是在皇上寝宫门口跪了一夜又半日,刚刚皇上答应改了旨意。谢氏长房除谢林溪外,全部流放岭南以南的湿热之地。”
谢芳华挑眉,“那谢林溪呢!”
“四皇子向皇上讨要了林溪公子,皇上准了,以后林溪公子是四皇子府的人了。”侍画小心地看了谢芳华一眼。
谢芳华听罢,沉默片刻,忽然一笑,“原来秦钰打的是这个主意!”
“小姐,四皇子打的什么主意?”侍画轻声问。
“现在朝野上下,是不是都在说四皇子贤德?”谢芳华问。
侍画点点头,“更改的圣旨一出,不止是朝野上下,还有京中的百姓们都传开了。大为称赞四皇子。”
“这就是了!三皇子、五皇子辛苦监朝数日,却是不及秦钰这一招。朝野上下称赞,京中百姓为之颂扬。同时还白送给我一个人情,却又扣押了谢林溪在自己身边,让我不能再出手将人暗中谋来自己身边。一箭不止射了三雕。”谢芳华淡笑,“如今我竟是又该多加佩服他几分。”
“小姐,那怎么办?林溪公子就让他得了?”侍画有些不忿,“明明就是因为你,他才救的谢氏长房和谢林溪。如今在天下人面前,在谢氏长房面前,甚至整个谢氏面前,都是他得利。也许在林溪公子心里,最感激的是他。”
“不让他得难道还能要回来人?”谢芳华挑眉,“这个时候,他得了名利,却比忠勇侯府被推出来挡刀强。我本来就是要谢氏长房活命,既然目的达到,也就罢了。”
“四皇子可真是筹谋多算计,也许昨日就等着您请他来呢!”侍画道。
谢芳华抿唇,“我离京八年,回归不过大半年。手中能指望的,也就是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