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澜忽然失笑,“芳华,你对我不必小心翼翼,我说过,你不愿,我不会强求的。虽然谢爷爷意思我明白,但是,我却是不怕不惧的。我怕的惧的,唯你而已。”
谢芳华本来想故作轻松,闻言又不知说什么了。
“你看你,以前在我面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如今谨小慎微,一颗总心提着,一句话反复斟酌才吞吐开口。这不是原本的你,也不是我的目的。若是因为我对你的你心思,而成为了你的负担,那又何必?”谢云澜叹息一声,“是我愚了,还是你愚了?”
谢芳华想起上一世,对比这一世,到底是不同了,她眼眶一酸,又重新拽住他袖子,“是我愚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云澜哥哥,我不该因为明了你的心思,便吓得不敢与你说话了。是我不对。”
谢云澜闻言顿时笑了,拿掉她放在他脸上的书本,“是啊,你知道就好,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云澜哥哥。所以,我不强求,你也不要害怕负担。就让所有的事情,都顺其自然好不好?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路总要走的,没有路的时候,我们再做决定就是了。”
谢芳华点头。
“乖,以后不要连看我一眼都心惊肉跳了。”谢云澜拍拍她。
谢芳华一块大石缓缓地落了地,眼眶微湿地点点头。若不是她的心已经……
李沐清和言宸各有一局输赢,之后看天色晚了,李沐清对谢芳华道,“三日后,我会请媒人上门,交换庚帖。”
更贴一旦更换,婚事儿就是定下了!
谢芳华点头,“好!”
李沐清笑着离开了海棠苑。
紧接着,老侯爷答应了亲事儿,李公子前往海棠苑见芳华小姐,芳华小姐没反对,默认了亲事儿的消息又如风一般传开了。
李沐清回到右相府,右相李延和夫人正在等着他。
众人都知道前往忠勇侯府登门求娶谢芳华是李沐清自己的意思,越过了右相和夫人,都揣测着,如今忠勇侯应允了,右相和夫人不知是否应允。
人人都分外关注右相府。
李沐清回府后,右相府却没掀起风浪,一如既往地平静。
众人都心下奇怪,难道右相和夫人也应了?又都将目光转向英亲王府。
英亲王府内,自从王妃大闹了一场,砸了皇上寝宫,之后要去皇陵,被王爷敲晕后,就一直没有动静。尤其再过三日就是英亲王寿辰了,可是这明明是要过大寿,英亲王府却一点喜意也无。
皇帝看重英亲王的兄弟之情,特意招进京了裕谦王来给英亲王过寿,可是没想到接连出了这么多事儿。如今皇帝病了,英亲王妃因取消婚约气怒被敲晕,都在猜测,这寿辰不知道还过不过?
又想起铮二公子,据说铮二公子到军营后,第一天便寻人单打独斗,一个人肩挑百人。西山军营一众兵将首脑,都被他给打趴下了。不过几日时间,他便在西山军营里横着走了,谁也不敢找他麻烦,更不敢惹他。
西山军营毕竟距离京城有三十里地,加之京城最近轮番热闹的不行,所以,众人到都忽视了他,无人去说他的谈资。
京城内的贵裔公子们都各有一套生存之道,但是很多贵裔公子拿去军营,却是活不了的。军中和京城自然不一样的。军中大体靠的是拳头说话。秦铮这个贵裔公子,在京城就是小魔王。所以,他的拳头去了西山军营照样好使,短短时间,在西山军营里可谓是混的风生水起。
他似乎忘了京城,忘了英亲王府,忘了谢芳华,在西山军营里折腾起人来,心无旁骛。
西山军营一时间怨声载道,可是偏偏,再大的怨声,也不敢说出去。
李沐清求娶谢芳华的第二日,又登了门,说她养伤有半个月了,怕她闷坏了,要带她去游湖。
忠勇侯大手一挥,答应的痛快,“反正你们早晚要结亲,尽管去。”
李沐清笑着去海棠苑接谢芳华,对她道,“化冰之后,这时候的湖水最清,湖里的鱼一冬天都没吃什么,内脏干净,烤来最香。我可以给你烤鱼。”
谢芳华想起李沐清的手艺,点了点头。
“带上你两个婢女外,就不要让别人跟着了。人多虽然热闹,但是游湖反而破坏了静谧的安静美。”李沐清看了谢云澜和言宸一眼,又笑道。
“我还要看账册,自然没闲心的。”谢云澜摇头。
“我倒是无事儿,不过你们想要清静,我不跟着就是了。”言宸微笑。
“也好!”谢芳华颔首。
李沐清看着她,建议道,“你要不要梳洗打扮一番?”顿了顿,“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如今春夏,万物复苏,绿意盈然,你就穿一身红粉色衣服吧!红粉嫩绿相间,坐在湖中,不知是山水美,还是人美。”
谢芳华第一次在他面前红了脸,瞪了他一眼,“你确定你不是登徒子?”
李沐清摇头,“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吗?”
“我心不悦你!”谢芳华咬牙道。
李沐清有些失望,叹道,“可是那也该精细地打扮一番,你在府中养伤半个月了,第一次走出府,你不顾虑自己,也该为我考量吧!我厚着脸皮,自己来提亲,若是身边女子不心悦我,以后何以立足?”
谢芳华看着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对侍画、侍墨招手,“听到了吗?就按照李公子说的,你们给我……嗯,精细打扮。”
“是,小姐!”侍画、侍墨这么些天难得见谢芳华的笑容,连连点头,同时对李沐清保证,“李公子放心,我们一定吧我家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您带出去心悦有面子。”
李沐清失望一扫而空,含笑点头,“那就有劳你们了。”
侍画、侍墨扶着谢芳华进屋梳洗换衣。
李沐清便在院中椅子上坐着等着。
谢云澜多看了李沐清两眼,见他今日显然穿的是一身崭新的新衣,衣服的颜色是绛红,这般颜色,李沐清穿起来,更让他平添了几分俊逸。他笑笑,“湖里恐怕不平静,李公子可别让新衣服沾了脏水,就不太般配了。”
“放心!带她出去,自然不能让她碰到脏水。”李沐清笑着点头。
谢云澜不再多言。
大约半个时辰后,侍画、侍墨扶着谢芳华从房间里走出来,珠钗云鬓,峨眉淡扫,彩带粉妆,明丽玉质。精细打扮后的人儿,明明还是那个人儿,可是却如洒了月光的玉石,光华炫目的令人移不开眼睛。
李沐清看着她,一时呆住。
☆、第八十八章碧湖泛舟
精心打扮后的谢芳华,如明珠翠玉一般地炫目。
李沐清呆了片刻后,回过神来,咳嗽一声,不自然地道,“今日湖里的鱼一定好打捞。”
“为什么?”谢芳华看着他。
“小姐,李公子的意思您还没明白吗?就是鱼儿看到您都不会游了。”侍画捂着嘴笑。
“是啊!”侍墨笑着附和。
谢芳华一愣之后,也忍不住好笑。
李沐清走过来,对她伸出手。
谢芳华看着伸来的手,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了他的手里。
李沐清微笑,扶着她向外走去。
侍画、侍墨各自退后一步,跟在二人身后,出了海棠苑。
二人离开后,言宸忽然对谢云澜道,“若是她真能嫁给李沐清,我觉得是一桩好姻缘。云澜兄,你说呢!”
谢云澜看了言宸一眼,没答话,起身去了书房。
言宸见他离开,笑笑,闲闲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摆弄桌子上的棋子,不是自己与自己对弈,而是在研究阵法。
李沐清扶着谢芳华出了内院,来到忠勇侯府角门处,又扶着她上了马车,他也跟着坐了进去。
天色转暖,车厢四周围着的厚重帘幕已经换成轻薄的娟帘。
车厢内布置舒适,靠枕、薄被,里面茶品果点一应俱全。
谢芳华上了车后,便懒洋洋地靠在靠枕上,她那三箭还是失血过多了,虽然养了半个月,可是从内院走到门口这么几步路,她就出了一身薄汗。
“喝水吗?”李沐清看着她,轻声问。
谢芳华摇摇头,掏出娟帕,擦了擦额角的汗。
“也许我今日不该带你出府游玩,要不就算了。”李沐清问。
“我的确也闷得慌了。”谢芳华摇头,“若是不走动一下,连我都觉得自己成了废人了。”
李沐清看了她蜷着的小腿一眼,眸光微微心疼,撇开眼,对车外吩咐了一声。
车夫立即一挥马鞭,离开了忠勇侯府门前。
今日天气好,街上人潮哄哄。马车顺利地出了城,向城外的青湖而去。
南秦京城有两处山水景色为人乐道,一处就是玉女河,一处就是青湖。玉女河集中了画舫,是歌舞升平的红袖招展飘香之地,青湖比玉女河距离得远,要走十几里的路,两旁青山依傍,鲜少有人前去,十分清幽,故名青湖。
十几里的路虽然不远,但也不近,李沐清对谢芳华询问,“下棋打发一下时间?”
谢芳华摇头,“不想下。”
“那看书?”李沐清又问。
“不想看。”谢芳华摇头。
“那……”李沐清头疼,“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想做。”谢芳华摇头。
李沐清看着她,长叹一声,“可真是难侍候!我得考量一下,娶了你后,怎样悦你。”
谢芳华闭上眼睛,“你真能娶了我时再说吧!也许那时,不用你悦我,我便要费心思悦你。”
李沐清愕然一下,失笑,“也对。这世上大多女子,都是要取悦夫君的。”话落,不再找事情做,便和她一起靠在了靠枕上,“若是依我自己的意思,今日便要换庚帖,可是父亲不同意,在我争取下,才定了三日后。”
谢芳华默然地点点头。
李沐清不再说话,与她一样,静静地躺着。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停下,车夫在外面道,“公子,到了!”
李沐清坐起身,先下了车,之后扶谢芳华下车。
谢芳华抬眼看去,这一处是一片湖的岸边,停着两只小船,湖水清澈,两旁青山葱翠。
那船极小,一只船上只能容下两三个人坐。
“我们做那只,另外一只留给你的婢女。”李沐清笑着道,“你不晕水吧?”
“不晕!”谢芳华摇头。
李沐清扶着她向那只船走去,先扶她上了小船,然后解开绳索,自己也跳了上去,对侍画、侍墨道,“你们若是不会划船,我的书童可以给你们划船。”
侍画、侍墨看向给李沐清充当车夫的书童,那书童连忙点头,二人松了一口气,跳上了船。心想着李公子也真是的,只弄了这么两只小船,看着一点儿也不舒适,偏偏小姐没意见。她们也只能跟着了。
小船内早已经铺了软绒绒的毛毯,谢芳华上了船后,一点儿也不觉得不舒适,反而觉得这样靠水很近,似乎就坐在水上一般,淡淡的水气从湖中飘上来,伴随着青山草木的清气,别有一番滋味。是她从来没感受到的,她笑着对李沐清道,“坐这个小船比大的画舫好。”
“自然!”李沐清见她没有不喜,眉眼笑意多了些,划动船桨,“坐稳了,开船了。”
谢芳华笑着点点头。
李沐清轻轻划动船桨,小船离开了岸边,向前驶去。
谢芳华见他指挥着小船往哪里走,小船就往哪里走,不由赞扬,“你划船的技术不错,特意学的?”
“几年前,我去南方巡查商铺,那时初涉商事,尽管小心谨慎,还是被人害了,掉进了水里,幸好有一个老农夫救了我,也算是吃了一个大亏,从那后,我便学了浮水和划船。”李沐清道。
谢芳华挑眉,“难得你这么聪明,还被人给耍了。”
“世人都说奸商,商人多狡诈,这话是不错的。我即便聪明……”李沐清说到这,不由好笑地看了谢芳华一眼,“难得你夸我聪明。”顿了顿,又道,“可是聪明人也有被聪明误的时候,吃一堑长一智。”
“可惜我有伤,否则我也能帮你划船。”谢芳华笑着道,“今日只能累你了。”
“你也会划船?”李沐清讶异。
谢芳华点头,“除了会划船,我也会浮水。”
李沐清见她不似说假,沉默了一下,“女子太聪明,太有才华,懂得太多,会得太多,不是好事儿。”
谢芳华想起上一世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能看着举族倾覆,什么也做不了。她摇摇头,“怎么不是好事儿?可以靠自己,护住想护的东西,保住想保的人。”
“你一心想要护住忠勇侯府,可是你自己呢?你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李沐清看着她。
“我自己啊……”谢芳华看着前方,湖水清澈,澄净,但是四周笼着淡淡的水雾,她摇摇头,“我自己是小事儿,没有位置也无所谓。”
李沐清忽然放下双桨,踏进舱内,与她并肩坐着。
“怎么不划了?”谢芳华偏头问。
“这是顺风顺水,让它顺着水飘吧!飘到下游,我们就上山去烤鱼。”李沐清道。
谢芳华点点头。
李沐清不再说话,陪着她静静地坐着。
两岸青山葱翠,碧湖幽幽,风景宜人,身边的人不烦躁,温文有礼,令人舒适。
侍画、侍墨所乘的小船始终保持着与李沐清、谢芳华那条船不远不近的距离,二人听不见前面俩人交谈,不由窃窃私语。
“李公子和小姐都不怎么说话?”侍画低声道。
侍墨点点头,“是啊。”
“不过即便不怎么说话,但是却相得益彰,令人看着舒服。”侍画道。
侍墨又点点头。
“你觉得,小姐真会嫁给李公子吗?”侍画低声问。
侍墨想起秦铮,又想到谢芳华的伤,再想到两人如今连婚约都取消了,闹到这个地步,还如何挽回?即便小姐心中还有他,也不可能挽回了吧!她点点头,“老侯爷都答应了,小姐也不反对,再过两日换了庚帖,就定下了。真会吧!”
“我看李公子真的挺好的。”侍画看着那二人,“跟他在一处,小姐平平淡淡,不用揪扯太深,也就不会受伤了。也挺般配的。”
侍墨又点点头。
“喂,你们两个别乱说话了!你家小姐虽然受了伤,耳目不太聪颖,但是我家公子耳目可是极好。能听得见的。”那书童低声提醒二人。
侍画、侍墨闻言立即住了嘴。
恰在这时,李沐清笑着回头看了二人一眼,没说什么,又转回了头去。
侍画、侍墨对看一眼,想着李公子也不可小视,事情还没成,她们真不能乱说话。
坐了片刻,李沐清从船头拿了两个渔网做的打捞鱼兜,一个留在手里,一个递给谢芳华,“看我们谁一兜打捞上来的鱼多。”
“行啊!”谢芳华用自己那只好手臂接过来,先将渔网兜放进了水里。
李沐清失笑,“你倒是会抢得先机!”
谢芳华丝毫不脸红,“我是受伤的人。”
李沐清扫了她一眼,见她气色不错,笑着点点头。
船顺水而行,不多时,谢芳华便感觉自己的网兜里沉了一下,但她不动声色,也不拿出来。
李沐清忽然偏头看了她一眼。
谢芳华也看了他一眼。
“看来遇到捕鱼的高手了。”李沐清微笑,“打个赌吧!”
“怎么赌?”谢芳华也笑着问。
李沐清想了想,“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换句话说,就是可以为赢的人做一件事情,只要是能做到的事情,不准食言。期限是……一辈子。”
谢芳华眸光动了动,“你就那么确定你能赢?”
“我不怕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