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澜看着她,“难道你就一直住在这里?”
谢芳华撇开头,“反正我都蒙在鼓里住了两日了,也不在乎在多住些天。”
谢云澜摇摇头,“不要赌气,你们如今才只是圣旨赐婚,订立了婚约,并没有大婚,待在这里时间长了。他向来性情张扬,行事乖僻,早就不怕人说了,没什么损失,但是于你,闺誉定然是有折损的。你还是与我过府吧!”
“不要!”谢芳华固执地摇头。
谢云澜见她主意似乎十分坚决,思索了片刻,对她道,“俗话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下下之策。无论是夫妻之道,还是朋友之道,还是生意之道,还是权政之道。都需一个谋字,一个计字。有些时候,过于被动等候,反而处于下风。应该主动出手才是。”
谢芳华一愣,转回头,认真地看着谢云澜,不解地道,“云澜哥哥,你说的话,我怎么有些不懂?”
她心底是微微讶异的,没想到谢云澜竟然不避讳地与她说这些话。这样的话,哪怕他哥哥说,秦铮说,谢云继说,甚至任何一个与她亲近的人来说,都恰当,也不会让她觉得意外。但是独独谢云澜站在这里说,却是让她意外的。毕竟,谢氏米粮暗中归顺了皇权。毕竟,她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和谢云澜不熟,今日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我的意思是,你待在这里,于名声有损。虽然不止丢忠勇侯府的声誉,但是万一有一日你们的圣旨赐婚作废,他不再是你的未婚夫,那么,损的便不是他的颜面和英亲王府的颜面了。”谢云澜看着谢芳华,“我们谢氏的人,骨子里的确是高傲的没错。所以,既然你没爱慕秦钰,而他冤枉于你,你又何必为了他的错误而委屈你自己?大不了,你离开这里之后,短时间内,任他如何找你,你都不理会他也就是了。与其被动受他掣肘,不如你主动掣肘于他。”
谢芳华眼睛蓦然一亮,上前一步,挑开帘幕,伸手抓住谢云澜的一截衣袖,有些恍然大悟地看着他,“云澜哥哥,你的意思是,我又没做错,凭什么在这里自哀自怨是不是?我才不要住在脂粉之地,污浊我自己的名声,也污浊忠勇侯府和谢氏的名声。我应该立即出这里,去住好的地方,吃喝玩乐才是,让他自己去气吧!谁叫他不讲道理,随意冤枉我,对我发脾气了。”
谢云澜突然被谢芳华靠近,身子细微地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对她笑道,“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如今你可以随我走了吧!”
“嗯,我随你走。”谢芳华连连点头,对他亲昵如亲哥哥一般地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被困居在忠勇侯府的闺阁里养病。外面的大千世界,花红颜色,从来就没见过。如今我终于病好了。也出了京城,来到了这里。不受爷爷和哥哥看着了。我却想不开,为了秦铮不讲理的冤枉我,而在这里自怨自艾,实在是大错特错。我要跟你走。你带我玩好不好?听说你在平阳城待了三年呢。你对这里,应该极其熟悉才是。”
谢云澜微微偏头,看着谢芳华如小女儿一般地娇憨可掬。他微笑地点头,“嗯,我在这里待了三年。是极其熟悉。你随我过府。想去哪里玩,我陪着你。”
“真好!那我们快走吧!”谢芳华顿时笑颜如花,伸手挽住了谢云澜的胳膊。
谢云澜身子又是细微地一僵,但是没拨开她,还是任她挽住了胳膊。
谢芳华挽着谢云澜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脚步,低下头,“不行,我还是不去了。”
“嗯?怎么了?”谢云澜偏头看着她。
谢芳华脸有些微微地红,见他看来,脸更红了,咬了咬唇,还是极其纯真不懂世间愁滋味地悄声道,“我来葵水了。住去你那里,会不会不妥当。”
谢云澜顿时一呆,没想到谢芳华竟然将这件事情就这样说出来了,他一时无言。
谢芳华慢慢地松开他的手,有些无措地道,“云澜哥哥,我……我没有带婢女来平阳城,在这里,那个妈妈特意安排了两名婢女给我用。嗯……毕竟这里是女人待的地方,方便一些。”
谢云澜回过神,看着她,脸上的神色片刻间变幻了几番,最终,叹了口气,失笑道,“你可真是……”
谢芳华扬起脸无辜地看着他。
谢云澜揉揉额头,语气有些抵制的温和,“我那里没有女子,你这样过去,的确不方便。”话落,他看向一旁的月娘,对她道,“劳烦这位妈妈,你将侍候她的那两名婢女借我用些时日如何?”话落,他转头看了身后跟来的书童一眼。
那书童立即极其有眼力价地递给月娘一大包银子。
月娘见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连忙伸手接过,摆摆手,“两个婢女而已。云澜公子客气了。您这就将人带走吧!什么时候用完了,什么时候还回来就行了。”
谢云澜点点头,笑着道谢。
谢芳华立即上前一步,又重新挽着谢云澜,对他抬起脸笑得明媚地道,“多谢云澜哥哥。你比我家那个破世子哥哥好,他从来不让我做这个做那个。每日都管着我。这么多年,我不能出府。都闷死了。”
谢云澜微笑,“世子也是为了你好。”
谢芳华嘟了嘟嘴,对春花、秋月道,“你们两个快收拾一下,随我去云澜哥哥府上。”
“是!”那二人垂下头应声。
谢芳华挽着谢云澜催促他下楼,谢云澜笑着点头。二人向楼下走去。
春花、秋月收拾了谢芳华的贴身衣物以及葵水来时需要的布包等物事儿,跟着二人下楼。
月娘看着谢芳华挽着谢云澜的胳膊,小鸟一般地欢快地和他说着话,她心底唏嘘,直翻白眼。想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不是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而是她家的主子。
不多时,谢云澜、谢芳华二人一起出了胭脂楼。
小童立即来到车前,先一步挑开车帘,请二人上车。
谢芳华伸手拉住谢云澜,对他悄声道,“云澜哥哥,我听说平阳城最有名的吃食是红烧鳜鱼,最有名的喝水是琴湖茗茶,最有趣的玩乐是蓝桥杂耍的花鼓。”
谢云澜要上车的动作顿住,偏头看着她,笑道,“不错,是这三样。”
谢芳华“唔”了一声,“我在胭脂楼闷了两日了,如今天色还早得很,你可不可以带我先去玩,然后再回府啊。”
“你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谢云澜道。
“我久病初愈,更何况又来了葵水,气色差些也是正常嘛。”谢芳华拽着她衣袖摇晃他的胳膊,讨好地道,“好不好?你带我去玩吧!我真的闷了两日了。”
谢云澜任由她拽着他的胳膊晃动了两下,咳嗽了两声,对她低声道,“芳华妹妹,女子的葵水,是隐秘之事。不能随意从口中说出来的。”
“福婶告诉我不可以当着外人说。但你是谢氏的人,又不是外人。”谢芳华嘟起嘴。
谢云澜默了一下,笑了笑,“福婶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既然晓得了,你就不要一再地说了。女儿家,还是要顾忌一些才是。”
谢芳华顿时甩开他的胳膊,“我刚刚夸了你,你就和我哥哥一样讨厌了。唠唠叨叨。我在京城,是忠勇侯府的小姐,我出了京城了,难道还非要拘着性子?守着礼数?岂不是无趣死了?”
谢云澜一噎,看着她发小脾性,有些讶然的有趣,片刻后,温和地拉过她,笑道,“好了,我不说你了。你既然出了京城,的确是不该再拘着性子。你想如何,我依你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车前那小童震惊地看着谢云澜,似乎怀疑自己眼花了,不认识他一般。
谢芳华眼角余光扫见那小童的表情,心念电转,在心里品味了一番这种表情代表的背后意味。不过她丝毫不表露出来,顿时笑面如花,又重新地挽住谢云澜,“云澜哥哥,你真好。那我们去玩吧!”
谢云澜看着她转眼就变脸,笑着无奈地摇头,“不过念于你今日身体不适。只能玩一样。红烧鳜鱼、琴湖茗茶、蓝桥花鼓。你选其一。”
谢芳华顿时为难。
“反正你也不是明日就回京,可以慢慢赏别的。若是你今日都玩了。明日再玩什么?”谢云澜适时地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去吃鱼吧!如今午时了,我都饿了。”谢芳华道。
谢云澜点点头,向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对她道,“平阳城有两处地方的红烧鳜鱼最是出名。一则是平阳县守府,有个厨子,善于做红烧鳜鱼。二是郊外五里处的红林酒肆,它的招牌菜便是红烧鳜鱼。”
“秦铮在平阳县守府,我才不要见他。去红林酒肆。”谢芳华立即道。
“好!”谢云澜颔首,“那我们上车吧!总不能走着去。”
谢芳华点点头,也不松开挽着谢云澜的胳膊,拉着他一起痛快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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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巧遇
马车离开了胭脂楼门口,向平阳城郊外五里地的红林酒肆而去。
月娘倚在栏杆上目送黑色的马车离开,忽然想起她曾经隐隐约约听到的一则关于谢云澜的传言。可是时间有些久远,这回谢芳华要消息,那些消息里面似乎没有这则传言。被她给忽略了。她想着,若那条传言是真的,那么……
她含笑的面色瞬间收起,转身回了房内,招来一人,对着他耳语了一番。
那人领命,立即出了胭脂楼。
黑色的马车极其的宽敞,谢芳华拉着谢云澜上了马车后,便拽着他袖子不松手,同他一起靠着车壁坐在一处。
谢云澜身子有短暂的僵硬后,便如常地与她说着话。
若是熟悉谢芳华的人,便会知道她今日的话有些过于多了,她一直缠着谢云澜问这问那。几乎将平阳城的风土人情都问了个遍。
谢云澜也没有现出不耐烦的神色,逐一为她解答。
马车顺利地出了城。
在谢氏米粮在平阳城的管事赵柯来胭脂楼请谢芳华的时候,平阳县守府内的秦铮便得到了飞雁报回的消息。
昨日秦铮半夜才睡下,辗转反侧,并没睡得太好。
今日一大早,平阳县守便又派了人来听雨阁请他用早膳,他本就憋了一夜的火气,此时又有了发泄口,对着那来的人炮轰了一顿,将人给赶出了听雨阁。
那人屁滚尿流地回去见平阳县守,平阳县守摆摆手,叹了口气,吩咐人不准再去听雨阁打扰他,等着他召唤吩咐就是了。
于是,平阳县守即便是派人将秦倾、程铭、宋方、郑译、王芜等五人请来了平阳县守府。但也不敢因这五人来而再去禀告知会打扰秦铮。
秦倾等人听到平阳县守隐晦地说了铮二公子心情不好的传言,互看一眼,也觉得反正他们五人也要在平阳县守府住下。想见秦铮,也不急一时。便也不去打扰他了。
秦铮天色大亮方才从床上起来,板着一张脸洗漱作罢,吩咐人端来饭菜。
他用过饭菜,站在窗前看了片刻,眉宇拧着,似乎纠葛了一阵,便放弃了什么想法。回转身,百无聊赖地躺回躺椅上,吩咐玉灼去寻了一本书来给他打发时间。
一本书刚看了十几页,飞雁便进来禀告谢氏米粮派人去了胭脂楼请谢芳华。
秦铮翻书页的手顿住,抬起头,“哦?”了一声。
飞雁对秦铮点点头。
“什么人去的?”秦铮问。
“谢氏米粮在平阳城的管事赵柯。”飞雁道。
“据说这赵柯是跟随在谢氏米粮的公子谢云澜身边的人。从十岁就跟着他了。谢云澜来了平阳城,他便一路跟来了平阳城。”秦铮道。
飞雁点点头,“谢云澜来平阳城后,深居简出,寻常时候不会轻易露面。谢氏米粮的生意都是这个平阳城谢氏米粮的管事赵柯在打理。”
“这个赵柯是个人物。”秦铮点点头,手指指腹摩挲着书页的纸张,眸光深邃,“至于这谢云澜,我倒是也见过几次。自从三年前他离开京城来了平阳城,我几乎忘了还有这个人了。”
“谢氏米粮这些年虽然有很多动作,但是这公子云澜为人甚是低调。”玉灼在一旁小大人一般地道,“他来平阳城三年,我也只见过他三次而已。”
“以前爷的眼里不理会这些人,看来以后要理会起来了。”秦铮对飞雁摆摆手,“一个赵柯不见得请得动她,再去探!”
飞雁点点头,复又出了房门。
秦铮低下头,继续看着书本。
玉灼歪着头看了秦铮片刻,见他这个表哥虽然眼睛盯着书,可是心思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用想也知道他定然在想芳华小姐。他支着额头默默地叹了口气。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果然又过了一个时辰后,飞雁回转,正如秦铮所料,谢氏米粮公子谢云澜亲自出面去了胭脂楼请谢芳华过府。
同时,飞雁犹豫了半响,还是将谢芳华和谢云澜见面之后的行止禀告给了秦铮。
秦铮听着谢芳华竟然挽着谢云澜的手臂与她有说有笑如小女儿一般地央求他带着她玩,手中的书本猛地放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飞雁,“她当真如此?”
飞雁点点头,乍看到的时候,他几乎怀疑那个笑颜如花小鸟依人的女子不是忠勇侯府的小姐了。可是,她的确就是忠勇侯府的小姐。
秦铮眉头拧紧,倚在躺椅上的身子不由得站了起来,在房间走了半圈,恼道,“她在搞什么鬼?第一次见面,怎么会跟谢云澜如此亲近?难道她不知道谢氏米粮被皇室收拢,如今已然是皇室的人了?”
飞雁不语。
玉灼眨眨眼睛,也不说话。
“真是……果然是我一刻不看着,她总有事情找给自己。”秦铮猛地跺了一下脚,气道,“就算她去谢氏米粮随谢云澜过府去住,也没必要与他如此亲近吧?他只是她的堂了几辈子的兄而已。可恶!”
飞雁和玉灼对看一眼,同时嘴角抽了抽。
秦铮这句堂了几辈子的兄怕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但说得也是极其有道理。“再去探!我到要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秦铮一挥手。
飞雁看了秦铮一眼,应声退了出去。
秦铮一屁股坐在桌前,将桌子上的凉茶就着壶端起来,一口气喝了。
玉灼看着秦铮,撇撇嘴,似乎很是瞧不上他为了一个女子折磨自己的心肝。然后,他眼珠转了转,凑到秦铮身边,对他道,“表哥,据说京城有双美。一个是右相府的小姐李如碧。一个是大长公主府的金燕郡主。”
秦铮放下茶壶,凉凉地瞅了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玉灼嘿嘿一笑,讨巧地道,“我听说右相府的小姐也是喜欢你的。”
秦铮忽然眯起眼睛,“你听谁说的?”
“外面一直有所传扬。说除了左相府的小姐喜欢你,右相府的小姐和永康侯府的小姐也喜欢你。除了她们三人,京中还有很多的小姐喜欢你。”玉灼道。
秦铮用鼻孔哼了一声,“她们喜欢我,与我何干?”
玉灼一噎,瞪着秦铮,见秦铮脸色极臭,他瞪了两下便泄气,缩回脖子,稍微退远了些,对他道,“我爹说,对付女人,尤其是自己心爱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