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思绪更发散,陆玉菡似乎是感受到了现场的气氛,立马又道,“我、我的意思是江小姐看起来好年轻,没想到会是郝大哥的妻子。”
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奇怪,为何看到郝援朝介绍这位年轻又漂亮的,气质十足的女人是他的媳妇时候,自己心底会莫名出现反驳的声音,说这不可能,没控制住就脱口而出了,实在是有些尴尬。
听到陆玉菡这样描补,大家伙也回过神来了,刚刚听那语气还以为这陆姑娘对江舒瑶有意见呢。
周小花嫂子就笑了,“是,当初我还把舒瑶妹子认成是郝师长闺女呢,这么年轻又漂亮是不是。”
说笑几句,把这茬揭过,就让大家都到屋里头去,别在外面聊了,先进屋去吃个饭。
陆玉菡跟着大家走进屋,看到屋里头那么多孩子的时候,尤其是小孩子刚吃好从饭桌上下来,心里蓦地闪过不大舒服的感觉,但她没有表露出来,爷爷被下放了,母亲早先就去世了,父亲又联系不上,现在到这边来就是为了躲难的,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过得恣意,什么高兴不高兴都表露在脸上,让人讨厌的话,在这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想到这心里便是一酸,又不由自主地去看郝援朝,说起来她跟郝援朝只是在很早的时候有过两三面之缘,但不知为何这次一见却是觉得他可以依赖,哪怕是一脸严肃没什么笑容,却觉得要比一脸和善的詹参谋长看着要让人亲近,好像他能够保护她,成为她的依靠似的。
这个念头浮起来让陆玉菡有些不可思议又不好意思,但这不好意思在看到郝援朝对江舒瑶低头说些什么露出笑容的时候就消失了,他结婚了,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妻子看起来年轻又漂亮,饶是从前自负美貌,在她面前似乎也比不上,更别提这屋里头那么多孩子,没准好些个就是他们的。
陆玉菡心底莫名感到酸涩又莫名有些不甘,这感觉来的突兀奇怪,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那边周小花嫂子便招呼她过去准备洗手吃饭了,思绪被打断,在这多人的时候明显是不适宜胡思乱想的,陆玉菡应了声,放下自己的小挎包去洗手。
这次她出来可以说是净身出户,自从爷爷被下放,她的家便不算她的家了,很多东西都被抄走了,离开的时候也不能带什么东西出来,就只带了这个小挎包还有一个藤条行李箱以及一把小提琴,钢琴在抄家的时候被砸坏了,即使没被砸坏,也带不出来。
“这里有水可以洗。”铁柱看陆玉菡好像不知道往那儿去洗手,很是有主人意识地上前去指引。
陆玉菡看了眼这个干干净净一看就教养的很好的男孩子,笑了下道谢,又请他帮忙打个水,这才洗好了手。
不过,望着这生机勃勃的院子,绿意盎然却又很整洁,还有亭子,整体看起来很有生活感又有文艺感,就知道这院子的主人是个会打理的,陆玉菡潜意识里觉得这应该不是这样,可不是这样又该是哪样她也说不出来,也没把这小小异样放在心里,先进屋去吃饭。
几个小的都先吃完了,故而饭桌上一行人是坐的下的。饭菜也准备得很丰盛,虽说六六年文化运动来的时候江舒瑶在衣着打扮上跟随大众低调了,但饭食还是没有亏待家里人的,民以食为天,又没偷没抢用的是家里钱,故而郝家的伙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甚至因为可以订牛奶了还给家里订了牛奶。
平日里伙食不错了,这有客人来自然也没说慢待的道理,又不是恶客,招待自然是要往好里招待,所以上了饭桌,饶是平时没少吃过好吃的陆玉菡都觉得这饭菜是丰盛了。
“来,快吃不要客气。”周小花嫂子拿江舒瑶准备的公筷给陆玉菡夹了一筷子鸡肉来表达她的热情,毕竟对方是自家男人老领导的孙女,对自家男人好的,她第一印象也会觉得对方好,还觉得小姑娘家里经历了那种事着实是可怜了,故而会热情主动些。
陆玉菡笑着道谢,视线却盯着周小花嫂子的动作,看她把筷子放在一边拿起另一双筷子吃饭时,明白过来那是公筷,这才夹起碗里的鸡肉吃起来。
滑嫩鲜香,这鸡肉一入口便让她的味蕾苏醒过来一般,没想到厨艺会这么好,甚至比以前给她家做饭的阿姨都做的好吃。
“好吃?这是舒瑶妹子做的,这桌子不少菜都是她做的,那味道老好了。”周小花嫂子像是知道她心声似的说道。
是江舒瑶做的?陆玉菡闻言不由自主看了眼江舒瑶,恰好江舒瑶也抬起头来看她,冲她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语气还挺和善,“多吃点,就当自己家一样。”
明明也是很温和的,陆玉菡却觉得很有攻击性,心里怪怪的,勉强也露出个笑容,收回视线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眼坐在她身边的郝援朝,却见郝援朝没有往她这边看过来,动手夹了一道菜往江舒瑶碗里去,两人视线相交他眼里跟藏着温暖的光一样,跟看别人都不一样。
两人的视线相交汇很短,那股子熟稔感却让陆玉菡觉得食不知味了。
她可能是生病了。
陆玉菡打着精神吃了一餐午饭,又在郝家坐了一会,最后便提出告别要去文工团那儿报道。
“郝大哥,还有詹大哥,你们能不能顺道送我去一下,我不知道往哪儿走?”临走前陆玉菡不大好意思地问道。
郝援朝和詹红军送佛送到西,也没拒绝,送一趟也不难,就答应了。而驴蛋儿因为也是文工团的,想凑热闹,跟着去了,萍萍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扒拉住郝援朝的大腿利索地要往上爬,这是要跟着去的意思。
于是便一行人都往文工团那边去。
外头有看到这热闹的,便来问江舒瑶跟周小花嫂子这生面孔是谁。
“老詹他们以前战友的闺女,选到这边来当文艺兵了,给照顾照顾。”
这样一说,大家伙就懂了,这年头战友情是可贵的,战友家的闺女过来这边帮忙照顾照顾,那是应该的,谁也不会误会。
至于战友家的闺女是不是太大了,也不会怀疑,当兵的年纪本来有大有小,而且郝援朝跟詹红军都是三四十岁的男人了,再早几年生孩子也差不多是这个岁数嘛。
打完听八卦家里头也收拾好了,詹老太是有午睡习惯的,带着孩子先回家去睡了,周小花嫂子在这儿又跟江舒瑶聊会儿那陆玉菡,扯扯身世扯扯容貌扯扯刚刚相处时的印象啊,等郝援朝他们送完人回来,也跟着詹红军和驴蛋回家去了。
“觉不觉得这陆玉菡有些奇怪?”回答了屋里头,江舒瑶就跟郝援朝说悄悄话。
郝援朝一边解开衣裳挂好一边问,“哪儿奇怪?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不跟正常人一样吗?”
江舒瑶闻言翻了个白眼,“说跟你抖机灵啊真是。”
郝援朝见状立马严肃脸,应和道,“是很奇怪的,今天她偷看你好多次,是不是看上你了?”
这话一出口江舒瑶一巴掌就是拍过去他胳膊,瞪他,“还不正经?”
郝援朝瞧着她要生气了,这才笑着顺毛,把人给抱到床上去,“躺着,一边躺着一边聊嘛,哪儿奇怪了你说说看?”
江舒瑶顺他的话到床上去,“你真没发现?不觉得她对我的存在很意外,而且看这个屋子好像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样子,还老把视线在你我身上放吗?都不见她这样打量老詹同志跟小花嫂子的。”
要说是对陆老托付的人家好奇那也该一块儿打量嘛,怎么就专抓着她一家打量?江舒瑶是个有些敏感的人,陆玉菡虽然觉得自己是收敛着暗地里打量了,但是她被人盯着咋会没发现?
更别说一开始见面时她那脱口而出的话还有脸上的表情可不像是因为她太年轻而意外,更像是觉得郝援朝妻子的身份不该是她一样,所以江舒瑶这才会起疑心。
郝援朝如今何其了解江舒瑶,有时候说心有灵犀都可以,眼下她这样说,自己又不是个迟钝的,陆玉菡身上那细微的怪异自然也没逃出他的视线,哪里会不懂江舒瑶话里真正的意思,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应该不是跟我们一样,我有稍微隐晦地试探一下,不像是后世穿过来的。”
穿越这种事情是很玄幻的,要是这世上还有跟他们夫妻俩一样的人,还出现在他们身边,那他自然不可能心大地不回去关注试探,虽说他乡遇故知是高兴的,但谁知道对方是好是坏,当然是要先了解清楚掌握情况才是,这样万一对方真的是也能做好准备。
陆玉菡从在火车站下来一见到他的时候露出来那复杂的神情一开始便让他上了心,自然会先在心里留个底儿,仔细注意一番,那时候虽然还没想到那一处的,但是后来她的种种表现就让他有了这方面的猜测,故而也会隐晦地不暴露地去试探一番,但是试探结果是对方应该不是穿越过来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重来一遍的?”江舒瑶跟很多女人一样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虽然陆玉菡这表现出来的细微异样可以用其他理由解释,但她总觉得或许自己直觉猜测到的才是真的,陆玉菡给她的感觉是很显然和郝援朝很熟悉,也很亲近依赖郝援朝似的,而对她的存在却很意外,还有陌生,那种很玄妙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猜测,这陆玉菡如果不是穿越,那有没有可能是重生的?
郝援朝在这方面就没有江舒瑶发散得快了,虽然后面穿越重生的电视剧都很多,但是他去了部队之后就比较少接触这方面,能第一时间往穿越方向猜还是因为自己是穿越的,对这比较深刻,否则,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这玄幻的事,陆玉菡表现再多的异样他估计都不会往这方面想,现在听江舒瑶这么一说,也就知道所谓的重生梗了,不经常看不代表不知道嘛,后世资讯那么发达,去部队又不是去外太空啥都不知道。
只是,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没能分辨的出来这陆玉菡到底是不是读档重来的,感觉有那么一点儿像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江舒瑶也是这样感觉,没能猜得出。
“没事,就算她真的读档重来,咱只要不暴露自己,应该没事的,大不了以后多注意注意,观察一下她。”郝援朝看不得江舒瑶纠结的样子,抚平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说道。
江舒瑶任由他动作,思索无果也就算了,只是,她忽然有些好奇起来,如果陆玉菡真的是读档重来,那么在她上一辈子,郝援朝跟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还有,为何她梦见过原身‘江舒瑶’在穿越到后世的生活,郝援朝却没有梦见过‘郝援朝’穿越后的生活呢?
难不成原先那个郝援朝,在被梁厉代替之后,就真的从这世上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江舒瑶不知不觉睡过去后竟然真的做梦了,不是梦见最开始那个郝援朝,而是最开始那个江舒瑶,这一回,她依旧是以原身的角度来做梦的,梦的是原身第一世,她和梁厉没有穿越过来的生活。
在梦里,原身‘江舒瑶’因为郝援朝要抚养大哥家四个孩子的事情,最终还是跟他退婚了,而郝援朝虽然对江舒瑶做出的决定很痛苦,心底并不想跟他分开,可还是依旧答应了,没有纠缠原身江舒瑶,并且也没再像当初答应江舒瑶的那样留在北城任教,而是跟梁厉做的决定一样回部队了。
原身江舒瑶痛哭了一场,之后便去她分配的单位上班,没有和郝援朝有联系,也不知道郝援朝后来是到哪儿去继续当兵了,她按部就班地上班,然后没一年在父母的催促安排下开始相亲,不知道是心里还有郝援朝还是怎么回事,相亲结果几乎是屡屡失败,直到她快二十岁了,才终于跟一个大厂子的干部家儿子结婚,婚后那干部家的儿子对她不错,慢慢地好像也把郝援朝给忘了,开始过自己的夫妻生活,怀孕,生孩子,养孩子,家庭看上去是幸福的。
文化运动,改革开放,孩子长大,丈夫下海,这些年的时光过得很快,像是快进了一样,中间没有郝援朝的半点身影在。
而再次有郝援朝的消息,是在电视上,郝援朝一身军装,脸上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身子依旧硬朗,然后再后来,便从各种弯弯绕绕的渠道中知道了他的消息,他升职了也有娇妻在侧了,听说那妻子小他很多岁,家世很不错,是红三代,在文化运动时候曾经遭受过大难是郝援朝护着她的,两人的感情很不错,出了名的一对恩爱夫妻。
然后,江舒瑶就吓醒了。
不是因为知道郝援朝妻子是其他人的消息而吓醒,而是因为梦里,在那一世,郝援朝的四个侄子侄女并没有全都养活,两小只在郝援朝回北城处理完跟江舒瑶的关系和军校的事情回去之后就没了,是发高烧烧没的。
而树根也因为发高烧人变得有些木讷,四个孩子中唯一好好的就是铁柱而已。
但是,龙凤胎弟弟妹妹没了,世上还剩的唯一弟弟却因为发烧不及时降温而烧坏了脑子人变得木讷,铁柱这个有责任感的大哥又怎么会过得开心?
江舒瑶真的被吓到了,吓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铁柱他们,确认每一个孩子都是好好的,没有感冒发烧没有变木讷,都在这儿,那只是一场噩梦之后剧烈跳动的心这才放下来,还好是噩梦。
江舒瑶舒了口气,见孩子们疑惑看过来,便勉强笑着解释只是做了场噩梦,把他们安抚下去,回房这才坐在床上整理思绪。
如果这个真的是原身的前世的话,那江舒瑶还是很庆幸自己过来的,毕竟如今她是真的把四个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任何一个都不想她有事。
而且原身跟那个郝援朝看起来是真的有缘无份了,前世没在一起,这辈子也没在一起。
只是,上辈子跟郝援朝有缘分那个,按照梦里的信息来推断,不会真的是这个陆玉菡?还是在文化运动时期生情的?
江舒瑶微微皱眉,如果是这样,陆玉菡又真的重生的话,大概他们还真的是有麻烦了。
唉,想跟郝援朝来说说话排遣一下思绪,但是郝援朝上班去了,不像她这个目前在家待业人员,因为初中部还是出于停课状态,江舒瑶已经很久没工作了,也没去做那个学生们劳动课的监督老师,毕竟家里小娇娇他们还是很黏她的,也就不挣那个钱了,郝援朝的存折能给他们这一大家子提供不错的生活,也就没必要那么拼了,反正按照历史进程,应该也是很快会复课的,到那时候再去上班也一样。
小娇娇不知道是听到妈妈的叹气声还是怎么样,也睡醒了,咿咿啊啊地叫着要人来抱了。
不像刚生下来那会儿一样那么嗜睡,如今的小娇娇越发地活泼灵动了起来,身子骨强壮,给精细养的很好,白白嫩嫩的,早早地会坐会翻身,也开始长乳牙,会咿咿哦哦地跟人说话,要人陪着玩了,很是可爱。
江舒瑶把小家伙从摇篮里抱起来,摸摸屁股湿没湿,再摸摸肚子,不饿的话就带她出去玩儿,知道她现在好动,喜欢出去玩儿。
而这一边,陆玉菡到了文工团的宿舍,即使搭了那么久的火车又累又困,也没有休息好。
虽然她算是走后门过来文工团的,在政审方面有人帮忙弄过了,但是也就是在这方面帮的上忙而已,把她提为干部是做不到的,如今陆老被弄下去了,低调都来不及,是没办法一来就空降成干部的,哪怕是小干部都不成,故而她就只能跟其他新来的文艺兵一样,住在多人间的集体宿舍里。
这么狭小的地方要住这么多人,陆玉菡是真的哪哪都觉得难受,总觉得错不开身似的,也不习惯没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