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可抓着包站在车前犹豫,时正又说:“去了那里,我可以解答你所有的疑问。”
邢可才想起来,撇去遇见凌到的事儿,她还真的有些问题要请教时正。
他连她小名都知道,私心来讲,她不希望除了爸妈之外,还能有人这么亲昵地唤她。
邢可上了车,车里做过特护处理,没有一丝异味,像她身边坐的男人一样,清爽,干净。
车子驶向了陌生的路,邢可扭头去看,满眼都是高大挺直的树木。
时正从车橱保温箱里取出一块烫热的毛巾,托在掌上,递给了邢可。
邢可还在想着凌到的伤势,没有回过脸,更是没有回过神。
“小法。”时正唤了声,“擦把脸。”
“谢谢。”
邢可接过毛巾,无意看到,时正的手指修长而光韧,骨节分明。
她其实是手控,尤其痴迷比例好、无瑕疵的手,男人女人的,各有不同味道。
她妈知道她这个毛病时,拿着手术剪当棍子敲过来,说:“给我收敛点!哪有那些神神道道的爱好,吓跑了我的未来女婿,把你打包塞进福尔马林!”
她喜欢凌到的手,稳定修长,干净有力,摸在她的皮肤上,像是带了电。她自个儿簇簇的麻酥着,把凌到看得失笑,“这样就燃了?”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凌到多知道了一个,她喜欢他的原因。
她妈却是不看好他的,对她洗脑:“他那身家、身价摆在那儿了,你配不上。听你爸说,从小到大,他身边都是追他的女孩,家里也惯着,养成了这样个天地独尊的性格。你要是真跟了他,受了委屈是常事,别指望着他能哄你。你看他到我家来,也是老妈好好待着,你爸当过他的班主任,在他面前都没撂个响声,温吞着,跟他磨,就差跟他提亲,说把女儿白塞给他。”
凌到,凌到,记忆里有苦涩,还是凌到。
邢可撇过头,又去看车窗外的街景树木。
据说绿色不伤眼睛,不会刺痛她的泪腺。
时正安静坐在一旁,尊人神伤,便是礼遇。
他看得见邢可沉溺在眉间的郁色。
足足等了一刻钟,他适宜打破沉默,“若是不忍,我送你回去。”
邢可回神,“不用了。”
她默默地伸出左臂,骈起俩手指,按着手臂内侧朝上摸了一遍骨头,直达肩膀。
时正眼色一跳,瞬间明了她的心事。
邢可慢慢压了压自己的手臂,说道:“肱骨、尺骨、桡骨,您打了他哪儿?”
“折了桡骨。”
邢可吸了口气,“以后能不能,请您不要为难他?”
“不伤你的前提,我可以谨诺。”
邢可好一会儿没说话,郁色沉沉,“为什么护我?”
“应该的。”
“这理由不成立。”
时正了然道:“你和我并非毫无牵连,四年前,令尊曾替你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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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转移
邢可当场震惊。
四、五年前,是她开始追求凌到的日子。
不是她自夸,就算当时凌到不鸟她,以她的家世容貌,也是不愁嫁的。
前面开车的司机递来早就备好的手机,是一支没有标注任何品牌的定制机,黑色玻璃钢外壳,样子朴素,身薄屏宽,智能型。
时正翻出图片册,交到邢可手上。
一间间典雅的会客厅或是茶座里,爸爸正襟危坐,对着面前侧影寂然的男人,时正。
时正的容貌很好辨认,英俊不凡,气质沉敛,每间屋子里,都是不同款式的复古西装,把人衬得如楠木一样挺拔。
爸爸的手边,叠着文件袋,一些照片散落在外,内容看不清楚。
“周校长说可老师不爱照相,每次带来的照片,都是偷拍的。”司机为自家冷场的神尊讲话,“通过一次次见面,周校长向正哥介绍完您的个人情况。”
“您喜欢背书,从初中起就开始背字典、教科书,高中背国学,大学背医学、历史学、心理学、教育学、新闻学,只要是您感兴趣的内容,您都会记下来。”
“读到研二的时候,据周校长说,您似乎是醒悟了过来,不再去背书,而是把兴趣放在了凌先生身上。”
“周校长担心,您这二十多年来,只对书和凌先生这两件事不放,所以私下给您报了几个相亲团,来找找是否有合您眼缘的。”
“正哥买了老公寓的1204号,周校长找正哥租房,办补习班。打了俩次交道下来,周校长就向正哥介绍了您。”
“可老师是周校长的骄傲,这个观点,他希望别人也能认同。”
司机斟酌说了该说的,及时闭上了嘴。
邢可默然无语,方才的郁色倒是从眉间消散了。
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单独看中了时正,连小名这样的小事都告诉人家。
从时正的做派,以及表现出来的教养,她隐隐觉得,他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男人。
邢可抬头看了看时正,欠了欠身:“打扰了。”
“令尊谈吐风雅,于我而言,不算是打扰。”
“有些疑问,还请您如实相告。”
时正微微一笑,“能让你好奇身外之事,敝人深感荣幸。”
谦称敬辞由他醇厚的声音说出来,毫无相左之处。
邢可身上的压力骤减。
她开始问:“爸爸介绍我之后,有没有提什么奇怪的要求?”
“没有。”都是合理的要求。
“就是向您推销我?”
前座的司机心想,推销一词甚妙,不知正哥听不听得出来内中的涵义。
时正沉稳答:“令尊应我要求,才讲述了你的经历,故而让我心折不已。”
邢可淡哂:“我能有什么经历,值得您去关注。”
时正向后靠坐,淡淡的瞥了中央后视镜一眼。
司机立刻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时正低沉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曾说过,我的生活一成不变?”
“有些印象。”
原话是,我的生活一成不变,是一团死水。
邢可真的记住了,就像是背书一样。
“就在这时,令尊对我说,你很有耐心,能帮助患者走出心理障碍,已有成功两例。”
邢可狐疑地打量时正,他的侧脸寂然,如同照片上那样的不动声色,让人研判不了他的内心。
“不像。”她看着他的脸说,“您不像是有心理障碍的人。”
“真相与表象,你能一眼看穿?”
“不能,但我能感受。”
“问题就出在感受上。”
邢可又欠了欠身,“愿闻其详。”
“我每天做着相同的事,感受不到时间的逝去。”
“打破惯有的做事模式,就能改变您的认知。”
“我试过。”
“结果一样?”
“是的。”
邢可适时安静了下来,一个各方面看起来都很优秀的男人,竟会认为时间对他来说,是不动的,这样的案例在她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若是病人沉于幻想,思维便会反常,有时可见短暂性的怪异行为发生,对于外界非常敏感,在抵制这种敏感的过程中,可表现为焦虑、害怕和悲伤……
邢可分神想了想,时正言吐清楚有礼,做事井然有序,与他接触过三次,她能够从表象推断,他是最正常不过的男人了。
她调头去看车窗外,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了?才简短几句,就被他带着跑,还去分析他的病理?
半晌,时正才笃定说道:“我需要你。”
“知道。”邢可淡然接话,“您需要我,改变你的生活。”
这也是他的原话,她给背下了。
“你愿意吗?”
“不愿意。”
开车的司机手上有点抖,车子轮胎咯上了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
“意料之中。”时正的嗓音没有起落。
司机忍不住了,“能问下为什么吗?”
邢可简短答:“没毛病。”
没毛病的男人,还需要她去纠正什么。
心理咨询一事,本来就来得慎重,要留给真正需要的人。
冷场中,邢可善意提议:“时先生可向其他心理医师试试。”
“我试过。”
“结果又是一样?”
“不一样。”
邢可怔忪一下,不知该怎样接话。
时正淡淡道:“她们比较热情。”
邢可无语,不热情的自己于是成了唯一人选了?
“为什么非我不可呢?”她问。
时正将手搁在膝上,坐姿适然,回道:“因你与众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能对我产生影响。”
邢可转脸凝重说道:“您怕是说错了,每次您出现,都会让我头痛耳鸣。”
“影响的作用力是相互的。”
邢可认真瞧了瞧时正,“恕我冒昧,没看出您哪里受了影响。”
“心里。”
你瞧不见的地方。
邢可被shock到了。
通常她与人交谈时,是掌握着话语权的那方。
而时正数次让她无话可说。
他是矜持而绅士的男人,谈吐有礼,不咄咄逼人,亦然未对她设置防护壳。
她却找不到该下手的地方。
时正转脸看着邢可,墨色的眉峰下,那双眼深邃如海,令人沉溺其中。
“令尊将你托付给我,合约书在保险柜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到明天需签《撩你心弦》2500本签名,更新的内容少了点,见谅见谅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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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法宝
骗鬼呢。
邢可心里嘀咕。她摸出手机,对时正说:“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向我妈求证下?”
也是当面对质下。
“请便。”
邢可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单刀直入,问,爸爸在世时,有没有提及过“时正”这个名字。
她妈想了想,“有。”
“为什么你们从来没对我说过?”
妈妈啧了声,“你那会儿被凌到迷得死去活来的,我们说什么,你照样左耳进右耳出。”
“可人家现在说,爸爸与他有约定。”说到这里,邢可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时正,只看得见他眉目间的清远开阔,全然是镇定而笃定的样子。
她回头再问:“爸爸到底托付了什么?”
“等学校建成后,你代表你爸出席揭牌仪式,和其他股东一起加入时正的‘光启基金会’,成为麾下的公益机构。”
邢可愠怒,“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妈妈的声音云淡风轻,“早点说你就能忘了凌到?好好跟着你爸干公益?”
“……”
她追凌到敢情还成了沸反盈天的事?
但在父母眼里,就是错事。
邢可挂上电话后,沉默了很久。
她家的情况和别人不大一样。
她爸是个滥好人,热心于教育公益事业,把祖辈积攒下的家底花光了,还从妈妈手里拿走了不少。妈妈抢先买了俩套房作不动产,一套小百平给她邢可做婚房,一套老公寓做家宅。自个儿挤在北城的医院宿舍里,把工资攒起来留给女儿。
她妈对她爸的公益事业,态度很清楚:献爱心可以,先顾着女儿的;你献你的,我过我的,别碍着我娘俩生活就行。
爸爸考察了几个投资项目,决定响应政府的扶助农民工的号召,把多年的积蓄拿出来,投入到兴建农民工子弟学校的活动中去。
政府的审批很快就下来了,建校一事却拖了多年,最大的问题便是其他投资人的资金没到位,工程进行得断断续续,险些烂尾。爸爸把全部积蓄投入进去后,气急攻心病倒了,急需手术,邢可和妈妈又围着医院转了一年多。
邢可结合时正透露的消息,理了理时间线。
2012年爸爸考察项目,顺便结识了时正,她自己在读研二,进入零道公司打工。
2013年爸爸投资建校,遇到挫折,向她讲述了其中的资金困难,她开始帮爸爸筹钱。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游说零道的总经理凌到借款。
彼时追求凌到的女孩太多,邢可功力不到,不仅没杀出重围,还被挤出零道。
2014年零道上市,爸爸病倒,工程停滞,她和妈妈守在医院。
2015年爸爸坚持出院,与其他投资人开会商讨,决定加入光启基金会。大致事务敲定以后,爸爸抱病离世,此前,在瞒住她的前提下,似是向时正托付了她的工作事宜。
……却被时正理解为托付终身。
……理由便是,爸爸代替她多次与他见面,有相亲推介之嫌。
2016年初,凌到抛出橄榄枝,愿意为子弟学校捐款铺建设施,引诱她再入零道作顾问,期间追求凌到,终于要来了善款,引起了储光光的不满。储光光利用家世撵走了她,致使她的初恋不了了之。
2017年1月,凌到下禁令,不准她接近储光光。她心塞成狗,颓唐数月,偶遇李荇,被求婚,后被劈腿,时正就出现了……
邢可纳闷,他中间这几年干嘛去了?一出场就让她头痛。
时正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顿,说道:“我一直在调理身体,减弱我的人体磁场对你的影响,因而不便来惊扰你。”
人体磁场?
什么鬼?
邢可有些跟不上趟儿。
时正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体检报告递了过来,翻开,给邢可过目。
报告上展示,时正体内有强磁物质沉积,除此外,身体健康,无其他异况。
“你是唯一能感应到我磁场的人。”时正说得笃定,无一丝为难,“唯一的感应体。”
邢可看着他,“那我是不是该说,不甚荣幸?”
时正持重笑了笑,“如果留在我身边,不分开,就可以减少再次见面时的冲击。”
邢可扭头沉默,“我宁愿下车。”
这时,车突然停了,邢可去抠门锁,却被时正抓住了手腕。
“稍等。”他不惊不躁地说着,降下了车窗。
一个精干的年轻人从自驾的车上下来,跑到窗前,双手递进来一瓶天蓝色的药水,隐隐有薄荷气味。
年轻人恭整地问:“没耽误您的事儿吧?”
时正只点了点头说:“有劳了。”回头再看着邢可,“可以吗?”
年轻人驾车驶向他的来路,有笔直树木的林荫大道。
急匆匆的一趟,竟是送药的。
邢可回过神来,看见了药瓶,伸手去接,“我自己来。”
时正没有勉强。
邢可侧过身子,将药水敷在左手腕上,揉几下,散开被凌到抓出的瘀痕。
味道好,触觉凉,背锅罹伤后之良选。
只是肩膀上、右臂上的那些痛感,此时就不方便处理了。
时正缓缓说:“这瓶药水送你,寒舍内还备有一些。”
“谢谢。”
邢可把药瓶放进包里,顺手掏了掏,摸出一个定制的小镇纸双手递了过去,“礼尚往来。”
镇纸由玻璃造成,塑成一个龟壳类小动物模样,头上有触角,昂着脑袋,瞪着萌萌哒的大眼睛,粉背上还驮着几层烙饼似的东西,很薄,呈黑色状,不能分辨是什么作用。
时正把镇纸托在手上,修长的手形,骨质分明。邢可忍不住低眼去看,越发觉得玻璃体不及他的秀澈。
他的手,足以是手控的福利。
时正掂了掂镇纸,“有什么寓意?”
“小礼物而已。”
“我是说,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