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所有人见到楼远时都愣住了,便是司季夏也定定看了他两眼,陶木的眼睛则是瞪得大大的,一脸震惊状。
唯有楼远一人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几人都是一副怔愣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去看司季夏道:“世子回来了啊,楼某还说若是世子还没回来的话,八小姐可就要把楼某扔出去喂狗了。”
司季夏则是一脸温淡道:“不会的,内子性情温和,断不会这么待右相大人。”
在司季夏说出“右相大人”这四个字时,那本是笑得一脸疯癫样的小身影身体一僵两眼一瞪,似想要说什么,张口却还是只能哈哈大笑。
春荞和秋桐看着楼远和司季夏这一个如此不正经和一个如此正经的两人,只觉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别扭。
就当这时,冬暖故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上,一脸浅笑地看着楼远,声音却是阴阴的,“右相大人想多了,只怕把右相大人扔去喂狗狗都不吃。”
那日从白水镇出发后,楼远可没少窜到冬暖故面前问说各种问题,譬如说他们大婚当夜还真没圆房,又譬如说软垫够不够软,更譬如去问司季夏喜欢男娃娃还是女娃娃,聒噪得冬暖故想用王蛇来把他咬伤咬残咬昏迷了去,若非司季夏拦着她,只怕她早就这么做了。
也因此这一路上,冬暖故从没给过楼远好脸色并且能踩他面子时尽量踩,这样她才能看楼远稍微顺眼一眼,楼远则是一脸笑眯眯地毫不在意,反是乐得和她掐,只要一逮着空他二人就会开始噼里啪啦地掐说个不停。
每每这时,司季夏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旁看着冬暖故,有时候看着她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总会轻轻笑起来。
司季夏心里实是感谢楼远的,因为这一路上有着楼远,他第一次尝到在寂药或在羿王府里所没有的热闹味道,也因为楼远,他看到了他的阿暖小女儿家和人斤斤计较的一面,少了几分她平日里的静淡与温然,而多了几分寻常姑娘家才有的味道。
而楼远也愈发地得寸进尺,他本是自己一辆马车,在离开白水镇的第二日便死皮赖脸地蹭上了冬暖故与司季夏那辆马车,美其名曰让司季夏悠着点,实则是他自己一人实在无趣,然也因为这,冬暖故险些没在马车奔走时一脚将他踹下马车。
这一路上司季夏没少当和事老,也因此没少遭冬暖故的白眼,而到了晚上停在过路客栈歇脚时,楼远总会窜到司季夏跟前跟他传授各种“驭妻术”,司季夏也不嫌他烦,反是每一次都十分耐心地听他说完,末了还跟他道谢。
春荞与秋桐可谓是十分佩服司季夏,放眼这天下间,只怕只有世子这一人能如此耐心地与她们的爷相处,连眉头皱也未皱过一下,她们简直就要佩服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也因此,冬暖故对楼远愈发地咬牙切齿,怒他有事无事总给司季夏说些有的没的,好在司季夏都只是听而已,并未敢将楼远“传授”他的付诸行动,他甚至担忧自己会再弄疼了他的阿暖,每一次都固执地坚持睡地,冬暖故拗不过他,且她自己也有些在意那股如撕裂般的疼痛,便没有勉强司季夏与她同床共枕,随了他了。
也好在司季夏没有将楼远“传授”他的种种经验付诸行动,否则冬暖故只怕就不仅仅是与他掐嘴这么简单而已了。
这一路最开心的莫属春荞与秋桐了,不用天天听爷在耳边神叨叨,她们觉得简直就该谢天谢地谢世子夫妻俩,她们总算是有几天安静日子享受了。
不过秋桐最喜欢的,还是看冬暖故堵楼远的话,每每这时候她就会觉得世界如此美好,是以此时冬暖故站出来噎楼远,她又乐了。
司季夏则是习惯了给冬暖故善后补充道:“内子一时口快,还望右相大人莫要介意。”
冬暖故冷眼看楼远,楼远则是笑着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哎——世子哪里话,若是楼某介意的话,只怕楼某早就被野狗咬成无数块了。”
“……”陶木很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就能是右相呢!?
“世子不用理会楼某,时辰不早,快上楼与八小姐用了晚饭歇息歇息吧啊。”
司季夏向楼远微微垂首,上楼去了,陶木跟在他身后也上去了。
冬暖故再冷冷看楼远一眼,转身离开了楼梯口。
秋桐这时才看向楼远手里拉着的麻绳,再顺着麻绳看向他后边那个一直在笑着却在方才没有一点存在感的衣衫宽大且有些破烂并且满脸脏兮兮的小乞丐,笑道:“爷,我发现你这些日子很是招乞丐喜欢。”
春荞则是轻叹一口气道:“爷,您这回又是想玩什么?”
好在她们的爷有在每一处落脚都将整间客栈包下的习惯,否则他这般拖着一个小乞丐回来,不知该被人指点成什么样了,哎,她们的爷何时才能少给她们找些有的没的事。
“看看你俩,说这什么话呢?一脸爷没事找事的模样,爷是那种人吗?”楼远笑吟吟的,无视春荞与秋桐眼里那股“爷你就是那种人”的眼神,将手里的麻绳递给春荞,吩咐道,“把这个小乞丐扔到水里洗洗,洗净了再带来见我。”
楼远边说边往楼上走,“秋桐差人将洗澡水抬到我屋里来,我也要洗洗。”
“爷不先用晚饭?”秋桐问。
“先洗。”楼远微微抬手,“去吧。”
春荞与秋桐相视一眼,而后一同看向那个还在笑的小乞丐,将她上上下下打了一遍,不约而同问:“小乞丐,你是男还是女?”
“……”
*
楼远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在泡好之后穿衣裳时,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眼里的笑容敛了敛,眼神也暗了暗,似在想着些什么。
泡过澡后,楼远在房里用了晚饭,用了晚饭后又开始惬意地躺在摇椅上喝茶,直到他将一壶茶都喝干了,还不见春荞和秋桐带那个小乞丐来见他,于是将手中茶盏放到手边的茶几上,欲站起身。
正当此时,屋外有敲门声起,伴随着春荞的声音传来,“爷,人带过来了。”
没有了那疯癫的哈哈大笑声,看来是三步笑的药效已过,楼远又重新躺回摇椅上,嘴角勾着素日里的笑,道一声:“带她进来吧。”
“是,爷。”春荞恭敬应声,推开了微掩的房门。
没有麻绳,也不用喝令,只见那跟在春荞身后进屋来的小身影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竟是不吵不闹也不逃不窜。
楼远觉得有些意外,抬眸去看春荞,正要夸奖春荞时,只见那小身影忽地从春荞身后冲到楼远面前来,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与此同时抱住了他的大腿!
春荞惊住了,楼远也怔住了,一时连摇椅都忘了晃,只诧异地盯着这忽然窜过来抱住他大腿的小身影。
“右相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偷了大人的钱袋,小的知错!求大人饶过小的!小的命不值钱,大人要捏死小的实在不值得不划算!”小身影一抱住楼远的大腿就开始求饶,态度十分真诚,与之前的他可谓是天壤之别,“求大人放过小的!”
“啧啧啧。”楼远抬抬自己被小身影抱住的腿,小身影则是把他的腿抱得更紧,只听楼远笑吟吟道,“你这前一刻还像疯狗一样要咬我,这态度转变得可真是快,春荞啊,是不是你和秋桐教了她什么啊?不然怎会洗个澡洗这么长时间。”
“属下不敢。”不过是秋桐与这个小乞丐说了她们的爷有多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瑕疵必报而已,“实在是这位……这位姑娘身上实在太脏,搓洗久了些。”
“哦?这么说现在是洗干净了?”楼远又踢踢腿,“来,抬起头来让爷看看,若是勉强能过爷的眼,爷便放了你。”
小身影一听楼远这么说,连忙抬起了头来。
巴掌大的小脸,洗了一脸的脏污后的双颊是红润的,鼻子小小的,嘴也小小的,头发有些短,还有着刚剪过的痕迹,想来是她那乱糟糟的头发没法理顺而被秋桐给一把剪了,眉毛细细弯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得像两颗黑葡萄,一身不大合身的淡蓝色小袄衬得她颇为灵秀,像一缕清泉。
此刻小身影一脸紧张地看着楼远,紧张地看着嘴角的弧度愈扬愈高的楼远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春荞在心里叹气,小姑娘你想多了,栽在爷的手上岂还有脱身的道理?哎,小姑娘不懂事啊不懂事。
“本来爷还想着把你留在身旁端茶送水的。”楼远这话让小身影两眼放光,正一脸紧张地等着楼远继续说下去时,只听楼远道,“现在啊,看来是要把你送到厨房当粗使丫鬟了。”
小身影傻愣住了。
楼远拎着她的衣领,将她从自己腿上拎开。
春荞忍不住微转过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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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情况如何?
翌日,天下起了雨,还卷着风,使得本就寒冷的南碧城变得尤为阴冷,街上行人稀松,或窝在家中烧炭取暖,或聚在酒楼里喝酒取暖,一场冬雨使得平日里热闹的南碧城冷清了许多。
早间卯时南碧城城门堪堪打开时,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急急驶进了城门,撵着一地的雨水直往城东方向驶去。
一刻多钟后,马车在左相府大门前停下,车夫提了挂在马车上的风灯后急急跳下马车,跑到大门前,抓起门上的衔环咚咚咚地敲响了紧闭的朱漆大门。
天色尚黑,左相府大门外的风灯不知何时被风雨打灭,大门前黑漆漆的,唯有车夫手中那一盏风灯在晃着明灭不定的黄光。
就在车夫敲门时,马车上跳下来两个丫鬟,先从马车上扶下一位三十二三岁左右的锦裙妇人,再扶下一位正值妙龄的貌美姑娘,正是柳清及她的生母,柳承集的二夫人。
在柳清及这二夫人踏上左相府大门前的台阶时,那沉重的朱漆大门由里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还打着哈欠的年轻家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道:“谁啊这是!这天还没亮呢,敲敲敲那么急催命啊!?”
而家丁的话刚落,一个狠劲的巴掌便扇到了他脸上,打得他立马清醒了,看清了眼前的人后连忙点头哈腰赔礼道:“是二夫人和四小姐回来了!小的,小的方才还没睡醒没有看见二夫人和四小姐,求夫人和小姐原谅小的一回!”
没有人应这家丁的话,于是家丁立马改为跪地求饶,然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见她们表态,便大着胆子慢慢抬起了头,而当他抬起头时除了看到正在往马车上搬下东西的车夫外,哪里还见着其余人影,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一向最爱数他们这些下人的不是的二夫人今儿居然只是扇了他一耳光而没有追究他,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就在家丁心底揣摩着这二夫人与四小姐这回娘家一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时,柳清正急匆匆地往柳承集的院子走去。
就在柳清就快要走到柳承集的院子门前时,二夫人忽然拉住了她,一脸的顾忌道:“清儿啊,现在时辰还早,你这般急匆匆地闯进你爹的院子里去,若是你爹生起你的气来可怎么好,要知道你爹最忌讳别人在他休息时扰了他。”
“娘!”此时没有除了她们的贴身丫鬟意之外的外人,柳清敢唤二夫人一声“娘”,此刻只见她紧蹙着眉,眼中有对她母亲的嫌弃,是以连情绪都有些失控,“娘都忘了一路回来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吗?”
“娘没忘,娘只是……”二夫人一向是个只知对下人撒狠而没有主见的女人,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都是听柳清的意见,而柳清也不待她说完话便打断了她,“娘!你放心,爹绝不会责怪你我在他休息时扰了他的。”
“可是……”二夫人还是觉得不安心。
“娘!”柳清也不想与二夫人多说了,赶紧拂开了她的手,转身大步走进了柳承集院子的月门。
二夫人连忙跟了上去。
柳承集熟睡中被扰而致一脸阴沉,整个左相府上下无人不晓他休息时不喜有人来扰,除非发生了天大的事,而柳清这天还未亮便回到府里来并且要在这种时辰非见他不可,他心里直觉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是以也未来得及生气,便穿戴洗漱好到院里的小厅见了她们母女。
而当柳承集听完柳清的所见所闻后,他的脸色早已阴郁得想此刻墨黑的苍穹,这是柳清在面上从未见过的神情,只觉心尖一颤一颤的,二夫人则是心惊胆战地看都不敢多看柳承集一眼。
“这么说……本相的漪儿,就这么没了?”柳承集强忍着心中的震惊与哀痛,将双手捏得紧紧的,冷冷地看着柳清母女。
柳承集一向只在外人面前自称本相,回到府里来见到他的妻儿时都是自称我,而现下他自称本相,二夫人伺候了他十几年,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他已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吓得她本相说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
“女儿不知大姐现下如何,只怕……”柳清没有把话说完,她不是她的母亲,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柳漪是父亲的掌上明珠,父亲忍痛割爱将其嫁到羿王府去已是像在割父亲的心,现如今她还被充去当军妓任人骑,这是她们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接受得了的事实,她还没有蠢到将这样的实话说出来自寻苦吃,却也不能什么都不说,点到为止,可是她最拿手的,“都是因为那个冬暖故,她是在报复爹!”
柳清恨柳漪,因为柳漪这个嫡女抢走了她们这些庶女的所有宠爱,并且还常在爹面前说她们的不是,甚至还好挑拨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在柳漪眼里,她们这些庶女就像丫鬟一样,在她面前根本一文不值,更妄说姐妹之情,不仅她恨柳漪,相府里的所有小姐都恨柳漪,她们都恨不得她……死。
柳清心里也极为不满柳承集,尽管柳承集是她的生身父亲,但是身在这高门府第里,她从小看多了后院的各种算计,她的母亲在这相府里空有二夫人的头衔实则过的一点都不好,柳承集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二夫人,也没有她这个四女儿,他眼里只有他的宝贝柳漪,她们这些庶女,在他眼里不过是能助他稳固他权利的用具而已,其余姐妹看不清,但是她看得很清,所以柳清也可谓说是恨柳承集的,所以她会迫不及待地想将自己在羿王府里的所见所闻告诉给他。
冬暖故之所以选在柳清面前做戏,也正是因为她知道柳清不同于左相府里的其他任何小姐,她比她们都要聪明,都要有想法,即便冬暖故知道柳清定会将她说出来,倒不是柳清恨她,仅仅是见不得她好而已。
而冬暖故要的也正是柳清将她的所见所闻如实告诉柳承集,添油加醋就更好,她就是要让柳承集知道,他根本当没有存在过的女儿是如何玩死他最宝贝的女儿,若能气得柳承集吐出一口老血就再好不过,不过冬暖故也没有指望这么就能气死柳承集,她也到南碧城来了,她会与柳承集见面的,一切事情,等他们见面再继续也不迟。
柳清想的大抵与冬暖故想的差不多,她之所以要把冬暖故抖出来,是因为她也想看看柳承集如何被气到。
不过柳清有些失望,柳承集听了她的话根本没有问她多少关于她的所见所闻,除了面色阴郁之外也未见动怒之态,只是冷冷地问了她三两句话后让她回房好些休息了,末了叮嘱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