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头微微舒展,黎电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千夜离这次主攻的位置就是玉门关,没想到他竟然顶住了。
可是随着往下看,每看一眼,他的神色就更肃一分——
本次大捷我军伤亡惨重,四月十六日时,城内军士伤亡达三十万与众,东雷夜王屡施诡计,奇兵突击,我军疲不可守,十九日,正在我军欲与玉门共存亡时,青鸾坤帝派二十五大军悄然来援,军士士气大盛,里应外合,重创东雷军马,一举大捷。
脸上的皮肉不可控制的抖了一抖,凌帝看着青鸾坤帝几个字,天下人都知道,坤帝是凤清歌即将登基的帝号,是她,竟然是她派来的兵马。
可是她还没有正式登基,怎么可能……。
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青鸾的国礼,女帝未登基之时,兵力分别掌控在大司马,丞相,宗族,已经分散各部之中,她怎么可能调动了兵马?怎么可能?!”
汶无颜看着他明显被打击了的面容,不忍道:“早在去青鸾的时候,清歌就做好了准备,利用凤帝让她清剿北漠叛乱军马的时候,李代桃僵,烧死的是青鸾的兵马,回来的是北漠的兵马。”
他不得不承认,在一开始,清歌就一步步的在为大雍打算,为御天乾打算,她一直都是没有任何私心的,就算是得不到青鸾的帝位,她也能带着这二十五北漠的强兵壮马来为大雍的兵力添上强健的一块。
可惜,他当初说出了清歌不会是这样的人,凌帝不相信,并且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他没有想到,凌帝会如此憎恨清歌。
若是当初,他告诉了长风事实的真相,如今就不会变成了这样。
每一个人都自以为自己做的是对别人最好的事情,谁知却是伤人最深。
凌帝是,英王是,他也是。
而如今最痛,最伤的,就是眼前的殿下了。
听着汶无颜的话,凌帝一愣,眼底情绪翻滚得厉害,脸皮抽搐,他没有想到,到了最后,救了大雍的还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沐清歌,甚至在刚才收到英王消息的时候,他虽然知道了她不是青鸾奸细时,他还是恨的,因为她又多了一个不能说的身份,天族圣女。
可是看了这个军报,他突然觉得悲哀了,是为自己悲哀,也是为乾儿悲哀。
活了五十余年,他从王爷到太子,到皇帝,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经历过多少人心剧变,就连最疼爱的孙子,都能为了皇位对他反戈相向,在他心底,对人心不是不失望的。
所以,当知道清歌是青鸾奸细的时候,他用自己的心里来分析清歌的心里,她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的一切,在他的眼底,就变成了变相的讨好和深藏不露的挑拨。
到了今日,他才觉得,是他自己做不到,做不到被误会,被误解,依旧为了心爱的人不顾一切。
可是清歌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乾儿,即便是被人恨,她也觉得没关系,只要乾儿信她就有了。
乾儿有他这样的父亲,的确悲哀。
他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偌大的椅子上,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十岁,老人迟暮的疲态在他眼底表露无疑。
青鸾后人也好,天族人也好,那都是虚无的表象,人心才是最真挚的东西……。
他已经老了……。
老得,会看错人了……。
双目蒙了灰,再也不看清眼前的一切,天下的一切了……。
看着眼前双目中没有一点色彩,就连往日那霸道夺目的王者之气,都要变成萧索阴骜之色时候,他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军报啪的一下掉在了地,明黄色的奏折封面重重的砸在光亮的地板上,重重的一声随着无声的叹息,宣告着天下将迎来最激烈的一轮争逐:
“朕,禅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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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这段话的意思是:情之一物,不知因何而生,但是一旦触发,就会一往无回。活着的人,可以为了它而殉情,对生命失望的,可以因为它而坚强得活下去。不能相伴到生命尽头和支撑自弃的人坚强活下去,这不是爱情的极致。
136章 蹲点救你
这一年的初春,似乎比以往常的时候要来得更料峭一些,某种积郁不去的阴沉氛围全数沉甸甸地压在天越城的上空。
次日,凌帝拟书宣布将皇位传于太子御天乾,退居后方,做太上皇,从此不再参与国事。
雷厉风行的乾帝继承帝位,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困扰边关的敌人连连击退,三关战事从一开始的被动,顿时扭转了过来,节节退败的战局让天星再也顶不住,遂退出战争。
千夜离站在指挥台上,看着远处风云弥漫的边关,挑唇笑语:“真正的御天乾,回来了。”
若不是这个假扮成御天乾的人对他和清歌婚事一点都不上心,他还真不敢确认,这是不是清歌和御天乾设置的一个陷阱,当初御天乾知道清歌要和南叶那个公主成亲的时候,可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人心,的确会变,可是这个人,不会是御天乾,像御天乾这种男人,不动心则已,动心……
呵呵,事实证明了他的判断正确,在他的计谋下,大雍将士连连后退,若是御天乾在,岂能如此狼狈。
是谁说过,最了解你的人有时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还真的很有道理。
只可惜,确认的还是晚了一点。
三天,再给他三天时间,他肯定就连破关而入了。
此时,千夜离也只能望着烽火连天,大势已去的长空叹道:时不予我也。
“退兵!”
彼方退下,不等于他方也会退下,东雷兵马刚刚归国,大雍便以雷霆势不可挡之势,迅速发兵,开始对天星进行最为猛烈,最强劲的出击。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余地,御天乾的目的,昭然若揭。
一阵阵的战报传来,大捷,大捷,再大捷。
天星节节退败,再也抵挡不住,转而投向东雷,愿交出国玺,并入东雷国下,大雍,东雷,继南平之后,再次平分一国,将天星划为版图之中。
六分天下,已然四分。
东雷依旧为当世第一强国,大雍比之除版图范围稍小之外,兵力相差无几,另外二国,一者为有海河之隔的西辰,一者便是女尊青鸾。
青鸾国女帝悄然不见,在大司马杜满娘和丞相靳品玉的迅速遮掩下,将清歌失踪掩藏起来,改为坤帝孝心可比天地,愿意为先帝守孝两月,才正式登基。
此乃清歌坠崖后发生之事,暂且不说。
星儿借着天族人特有的类似轻功的异能,跳下悬崖之后,偌大的崖底黑漆漆的不可见人,旁边一条大河奔腾咆哮,往东而去。
她站在原地看了看,眉头锁紧,虽然是立即跟着跳了下来,可是她毕竟不是坠下来的,比起小姐的速度要慢了许多,这里云层太厚,站在上面又看不清下面的东西。
又往左右一阵摸索,除了一些石头树枝,还有动物的尸骸,什么也没有看到。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你可不能真的就这样不见了,这样星儿就算死也对不起你娘了。
焦急之下猛然想起她和小姐之间的感应,将食指咬出一滴血,点在眉心,随着血迹出现,一点红光在她额头忽明忽闪。
没有,一点感应都没有。
小脸上满是挫败,小姐的封印在强行解除之后,肯定又自动封闭了,又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她才一点都感应不到得。
听着耳边惊涛拍浪的巨响,星儿紧紧的咬住下唇,她一定要找到小姐,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眼神里带着坚定,抬腿沿着大河一直往下找去。
一个不知名得村落里。
隔屋的床上睡着一个闭目的女子,她两颊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身形单薄,形容萧立,单看侧面,是一个绝世的美人胚子,但是若一看到她的左脸,只怕所有人都会吓上一大跳。
只见她的左脸之上,浮现了一个一个的蔓纹,奇怪的让人看不懂的文字,整齐排列,覆盖在原本姣美的容颜上。
“公子,她的脉象已经平稳了,可是脸上的痕迹消不下去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担忧和可怜的语气说道。
“人平安就无事。”飘然的男声带着熟悉的平静,没有一丝起伏在其中。
清歌闭着眼,听着周围的人交流,意识好似混沌一样,白白的一大团,理不清所有,她的头很疼,好似裂开了一样,又不时有着画面在脑中闪过。
一个白衣少妇抱着她,她缩小成了襁褓中的婴儿,说不出话,只能挥舞着小爪子,那个少妇的脸像雾像云看不清晰,只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像最柔软的棉一样,轻声呼唤:“阿烨,过来看看我们得女儿啊,她长得很漂亮对不对?”
接着过来一个男子,高大的身材比少妇高出一个头来,他显然很照顾身边的少妇,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逗着婴儿,“是啊,真的是个美人啊,长大了以后肯定有很多男子喜欢她的。”
“先给孩子想个名字吧。”
“不如叫清歌怎样,清如水,美如歌。”
温柔的女声和包容的男音让清歌眉目舒缓,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情意绵绵,连带她的心都软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画面瞬时一转。
“宝宝,你的眼睛果然还是和娘的一样,娘一定不能让你回到族里去,让你和普通人一样,过上平凡的日子。”
“女儿,宝宝,娘走了,娘不回去的话,他们就会追到这里来。”
“娘只要你和普通人一样就好了。”
哭泣的嗓音压抑着离别的痛苦,清歌的心好像揪在了一起,她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悲伤中她无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少妇离去的身影,却在浓雾之中,看到她一双紫色的眼睛,透着化不开的悲伤,那样浓烈,猛然的醒了过来
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床小帐子,天青色的色泽好似广阔天空,让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
陌生的地方让她顿时警觉了起来,眼睛四处打量,平民的小屋子,有书桌,凳子,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醒了啊。”一个少女从门口进来,手中端着药汤,对着她满脸笑容的说道,她走到床边,将药碗放在一边,扶着清歌靠在床头。
虽然对她的动作很排斥,清歌自己全身无力,只有任人摆布,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少女,正是与清歌有过两面之缘的绿衣,她依旧是一身俏绿色的长裙,明眸善睐。
“什么找到啊,我们公子在那蹲点呢。”她好笑的端着碗,看着清歌怀疑的眼神,继续道:“我们公子不是算过你有大难吗?”
闻言,清歌眼神更是一冷,莲华公子当日确实说过她有大难,可是这个大难不是指乌线峰那次吗?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绿衣点头道:“这次才是大难。”
从悬崖上掉下来,不是大难还能是什么,还好公子这些时日日日守在那悬崖底下,第一时间救了回来,否则这样的经脉爆裂,是没有活路了。
“喝吧,看你恢复能力也挺强的,半个月就能醒过来。”绿衣勺了一勺药放在她唇边。
清歌扫了一下药碗,张开嘴喝了下去,这个药没有问题,再说,若是要害她,也不必要将她救活了再害。
将药全部喝完,清歌对着绿衣道:“拿镜子来。”
她在睡梦之中曾经听到绿衣的声音,说她的脸上有东西。
绿衣听后,站了起来,眼神有些闪烁,“姑娘做好心里准备才是。”
望着镜子里面那完全看不出本来样貌的左脸,清歌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这个是什么?”
容貌的问题她虽然在乎,也不至于会大受打击,可是看脸上这些东西,并不像是简单的胎记,花纹之类的。
“那是一种咒文。”
绿衣还未启唇,屋外踏进一名男子,宁和的回答道。
转动眼珠朝外看去,逆光的男子身材颀长,春光洒在他天青色的道袍上,仿若在如仙的气质上再添加一层幻梦色彩,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偏偏能感觉到他那一副清淡不波,不悲不喜的神情,好似天边一抹清泠泠的月光,又好似一道暖融融的暖阳,看起来总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穿着一双白色的软靴,一点尘埃都没有染上,连抬起的鞋底都干净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样一个人,真正是一尘不染,超尘脱俗。
每见他一次,清歌就觉得他越发是神秘和高深,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脱尘意味,像仙人,又太神秘,像凡人,又太超脱。
“什么咒文?”她对于自己面上出现的东西更有兴趣,坠崖之前的事情她都记得,那一霎那自己的身体里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出现,好似周围的空气流动都能为她所用,那种新奇又恐怖的力量,让她意识到,她,是天族人。
按照力量的比例来说,她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天族人,因为在那本小册子上面有记载,非圣女和护法,其他人的异能并不会太过惊世。
“我不认识。”一撩衣袍坐在她的床边,莲华公子握上她的手脉,触肤的感觉让清歌微微蹙眉,他的手好似一块暖玉,有温度,有弹性,却总感觉缺乏了一些什么。
“按照你的恢复程度,半个月后自然痊愈。”扔下这一句话,莲华公子转头吩咐道:“绿衣,新的药单已经开好,放在房间,你去拿便是。”
说完,他便起身,往外走去,好似清歌只是一个病人,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声音也是一个起伏都没有。
看着他的背影,清歌突然开口道:“天族的事,你知道吗?”
仅仅一瞬间,清歌可以判断,莲华公子的背绝对僵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知道,但是不能和你说。”
是啊,莲华公子从不妄言,知道的不会说不知道,只会告诉你,我不能说。
人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情,就像清歌不会将自己是从另外一个时代穿过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她也不再追问,闭目养神,目前,只有养好了身体,才能进一步的去了解其他的事情。
只是曾经在脑海里面出现的那些片段,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烨,是否就是沐宗烨,那个襁褓里面的婴儿,应该就是她吧,还有,那个女的,是婴儿的母亲吧。
受过重创的身体经不住过份的思虑,须臾之后,清歌又陷入了睡眠。
岁月匆匆,一眨眼又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
清歌站在这个小庄之前,将钉在树上的飞刀和匕首全部取了下来,看着上面一只只被钉在上面的蚊子,挑眉一把把的收了起来。
“姑娘恢复的很迅速。”绿衣从后面走来,“这是最后一剂药方了,姑娘喝完后,就算完全康复了。”
“嗯。”微微点头,清歌将药碗端了喝下去,这段时间都是绿衣照顾她,即便再不喜欢亲近人,对着绿衣,她也不会那么排斥。
她也发现,莲华公子很少呆在屋里,几乎总在外面游走,有时三两日回来一趟,有时十天回来一次,每次来就是为她把脉,其余的话也不多说。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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