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夫人的态度,此女必定就是洛阶的孙女了。
果不其然。
她便是洛阶的孙女洛钰。
洛钰如今十四岁,穿着阮慕阳的衣服有些大了,不太合身。她看了看门外的众人,虽然红着脸对阮慕阳说:“多谢这位夫人。”
阮慕阳笑了笑:“洛小姐客气了。”
看到自己的两个丫环慌张的样子,洛钰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扶本小姐回去!”
走过张安玉身边的时候,洛钰看了她一眼,立即移开了目光,匆匆地走了。
从朱府离开的时候,阮慕阳与张安玉依旧是一路。她坐着马车,他骑着马,只是张安玉比来的时候沉默多了。
回去之后,阮慕阳没有把洛钰之事放在心上。
几日后,恰逢张安夷进翰林后第一个休沐。
见他一个早上都极为悠闲,阮慕阳忍不住问:“二爷今日不出门?”
张安夷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眼中浮着浅浅的笑意,满院生出的春色都不及他眼中的风光和煦。“难得休沐,自然是要在家陪着夫人的,顺便考校一下夫人的功课的。”
谁要他陪了?谁让他考校了?
真当自己是先生了吗?
阮慕阳不禁想起了好几晚他闹着她、俯在她身上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哑着声音非要她叫他一声“先生”的情景。
她是怎么都叫不出口的。
感觉到他别有深意的目光,阮慕阳忽略了脸上的热度转移了话题说:“趁着二爷在,我想去二爷的书房拿两本书回来看看。”
“我的书房夫人想去便去。”张安夷看着极为守礼、即使成亲之后成为夫妻也从不逾矩的阮慕阳,轻叹了一声说,“夫人不必同我这般客气。”
他这一声轻叹就像一只手轻轻揪住了阮慕阳的心,只让她觉得心揪了起来,有些难受。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张安夷太高深了,阮慕阳觉得自己始终无法将他看透,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心中藏着秘密,与他相处时也总带着几分小心,生怕被他看透。她这一世要妻凭夫贵,自然是要与他相敬如宾的,难道错了吗?
张安夷却似乎不在意她的反应。神色如常地牵起了她的手说:“正好我也要去书房看会儿书,走吧。”
阮慕阳鲜少踏入张安夷的书房。这个书房的布置没有一丝女子的气息,简单之中透着高雅,丰厚的藏书之中透着神秘,就如同他本人一样。走进书房,就像被他的气息包围了一样。
“夫人想看什么便拿什么。”像是为了让她熟悉书房,张安夷在案前坐了下来,并没有去引导她,告诉她哪里放了什么,有意地让她去寻找。
阮慕阳点了点头,从最外面一排书架开始一点点找着。
张安夷不愧是丹青之中的大家。在他的指导下,她的画技终于能见人了,便想着再找些这方面的书再看看。
高高的书架阻碍了天光,除了张安夷的案前,其他地方并不亮堂。阮慕阳缓缓穿梭于书架之间,从亮处到暗处,再到亮处,独属于女子的柔软与轻盈与书的古朴与厚重交错,深处宁静之感。她仰着头,颈项的曲线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出来,漂亮极了。
坐在案前的张安夷不动声色地看着。
找着画技类书的阮慕阳被书架上的一本书吸引,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本诗集。
阮慕阳本对这些不感兴趣,却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
这便是当初收录了张安夷八岁时所作的诗的那本诗集。阮慕阳看着的便是张安夷八岁时所做的诗。
就如同当时给这个院子取名“穿云”一样,那时的诗亦是意气风发。可想而知年少时的张安夷心中是何等的凌云壮志。
那时候的京城,谁不知道张安夷?
而如今的他,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像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敛起了锋芒,将所有的志向、情绪都掩藏在了温和的笑意之后,再也不见一点当时的影子了。
忽然,手中的书被抽走,阮慕阳抬起了头。
看到这个男人唇边温和的笑容,她觉得有些心疼。
张安夷看了眼手中的诗集。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幽深的情绪,如同白云苍狗,快得难以让人捕捉到。“夫人对诗也有兴趣吗?”
“只是偶然看到这本诗集,想看看二爷小时候写的诗。”因为看到他温润的笑容,心里软得不行,没了遮遮掩掩的心思,阮慕阳回答得很坦然。
她难得的坦然与直接取悦了张安夷。他的目光愈发柔和,笑意之中藏的是风光霁月与无限的缱绻。“这本诗集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了,如今也只剩下这一本。”似是有些感慨,他的声音悠远了起来。
阮慕阳这才想起来,纂修这本诗集的大人后来被武帝杀了。那位大人曾也是武帝身边的红人。后来任大理寺卿。八年前,一场贪污案在朝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几乎每日都有大臣掉脑袋,冤杀不计其数。朝中的大臣每一日上朝之前都要于家人诀别,若是当日能安全回来,便要感谢又多活了一天。
那位大人原是奉圣上之命亲自督办这场案子的,后来却也被拖下了水,人头落地。
这本诗集亦无人再敢流传。
张安夷有些感慨是自然的。这位大人于他有知遇之恩。若不是这位大人收录了他的诗,他也不会年少便名动京城。
“世事无常。”阮慕阳主动抚上了他的手背。
张安夷侧头看向他,因迎向了有光的地方,漆黑的眸色亦亮了起来,语气柔和极了:“是啊,世事无常。好在我有了夫人,不再孤寡。只盼着繁华落尽、风光不再之时,夫人亦在我身旁。”
阮慕阳垂了垂眸,鼻子莫名地发酸。
她这一世最大的心愿便是复仇,前途艰险万分,最后下场会如何还说不清。她真的能陪着他到最后吗?
即使她真的报了仇,也没有累及自己,可那时他发现了真相,还会对她这般百般宠爱呵护吗?
见阮慕阳躲开了自己的目光,张安夷眼中微动。
好在这样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
“二爷,夫人,有帖子送到了穿云院。”门外,莫闻道。
张安夷与阮慕阳走向了书房门口,并肩站着。
“谁的?”张安夷问。
莫闻将帖子递了上来说:“是洛大人的孙女,洛二小姐派人送来的,说是请夫人赏花。”
看着帖子的张安夷抬起了头看向阮慕阳。
阮慕阳没想到洛钰会她发帖子,也是十分惊讶。她将当日在朱府无意帮了洛二小姐的事告诉了他。
张安夷刚刚入翰林,并不着急站队,可是她却无意帮了洛阶的孙女,是不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第三十章 了一个心愿
“要不我把帖子回了说有事去不了?”莫闻下去后,阮慕阳问。
看着阮慕阳有些紧张,张安夷朝她笑了笑,执起她的手包裹在手中说:“夫人不必紧张,既然洛二小姐请了便去吧。”说着,他拉着他回到了书房里。
阮慕阳细细地揣测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去赴洛钰的赏花宴,即使什么心思都没有,在旁人眼里也是张安夷与洛阶接近了。
他不阻止,难道是经过观望之后有心投靠洛阶?
若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阮慕阳小心地试探道:“洛小姐的性子虽有些刁蛮,但是透着可爱之处,看来洛家教导有方。洛大人是本朝鸿儒,若能得他指导一二定是受用不尽。”
张安夷忽然转过身看向她。
对上他那笑意如云雾一般缭绕的眼睛,察觉到了他的审视与探究,阮慕阳心中一跳。
张安夷松开了她,回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隔墙有耳,许多话不能乱说。即便已经很谨慎了,也要防止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阮慕阳摸不清他的心思,不知他是生气了,怪她思虑欠周,还是她的话说到了他心中,他正有这种想法。
“如今洛大人和徐大人并为宰辅,夫人以为两位大人如何?”书房的门被关上,原先照进来的阳关被隔绝在外,转身回来的张安夷背着光。表情有些不清晰。
阮慕阳本想装作不懂糊弄过去,但是为了日后打算,决定不再逃避。
若是张安夷以后能经常与她说些朝中之事,于她未来也更加有利。
她沉下了心,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表情,缓缓地说道:“两位大人皆是位高权重,论行事作风也是半斤八两,如今太子体弱,朝中以徐大人为首的大臣一直提议另立太子,是不是别有用心不知道,但洛大人始终不曾参与其中,想来是更忠于圣上的决断,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整个书房里只有她柔和之中带着谨慎的声音。
说完后,她看着张安夷,想听听他是什么态度。
在他的引导下,她已经开始不知不觉地亮出些底牌了。
始终看着她,眼底带着审视的张安夷伸手抚上了她细嫩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他似乎特别喜欢这种细腻的感觉。伴随着微动的手指,他开口说道:“夫人说得不错,只是无论两位大人如何位高权重,这天下终是圣上的天下。这些年,折在圣上手里的权臣还不多吗?”
武帝晚年多疑,嗜杀。
阮慕阳被他的手指撩得脸上渐渐热了起来。
“况且,徐、洛两位大人并为宰辅多年,谁都未坐上首辅之位,可见不相上下,都不简单。这些话以后莫要在旁人面前说。”张安夷的声音中带着感叹与幽怨,高深极了。
有些话只能他们夫妻两人之间说。
他这番话虽是说了不少内容和见解,却处处透着中庸之道,并为表明偏向任何一方。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阮慕阳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匡了。
他将她的想法套了出来,让她暴露了对朝堂的关注。
而她一点都猜不透他的心思。这让她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和警惕,原先因着他的动作心中产生的旖旎消散。
张安夷到底是仅仅想知道她对朝堂是否有关注,还是因为她先前的话对她有了别的怀疑?
这时,张安夷忽然用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将她的视线遮挡了起来说:“有时我竟觉得夫人这双眼睛里藏着太多东西,看不透。”
阮慕阳心中一惊。
她将张安夷遮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拉了下来,抓在了手中,然后露出了一个极娴静的笑容说:“二爷说得哪里的话。我是二爷的妻,自然是一心为着二爷的。”
似是被她这番话取悦了,张安夷将她的手反握在手中,伸出另一只手再次抚上了她的脸,眼中露出了柔和的笑意问:“夫人可还记得第一次来书房的情景?”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她发现他带着女扮男装的沈未回来,两人还进了书房。她坐立不安,偷偷跟了过来,结果被阮慕汐叫破,最后以借书的名义进来了。再然后,她被他困在书架前……
想到这里。她的脸红了起来。
原先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探究和沉闷慢慢消失了。
对上张安夷别有深意的目光,阮慕阳心头一跳。
随着张安夷走近,她下意识地朝后退。
他每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最后,她的后背碰到了书架,退无可退。
张安夷站到了她跟前,再次将她困在了书架前。
阮慕阳立即紧张了起来,身子都绷直了,语气中带着羞恼说:“这可是白日,你身为读圣贤书的人,不能——不能——”白日宣淫。
张安夷却笑着俯下了身子,靠近她的耳边。与她耳语道:“夫人可知,自除夕那夜之后,我当起了清修的和尚在书房里温书,却因食髓知味,总是想起夫人的样子。想着来日高中必是要将夫人带进这书房。”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阮慕阳的耳朵,说话时开开合合的唇缱绻地摩挲着她的耳廓,惹得阮慕阳身子轻颤了起来。
怎么能这么荒唐?
随后,张安夷微微后退了一些,又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厮磨着,然后慢慢靠近她的唇,低哑着声音问:“夫人可否圆了我这个心愿?”
夫妻间求欢的话语被他说得虔诚极了。
知道以阮慕阳的性子一定会拒绝,不等她回答,他便吻上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话都含在了口中辗转揉碎化为唇齿交融之声。
背后靠着的是坚硬的书架,身前紧贴着的是他宽大火热的胸膛,他似乎是故意贴得这么紧,挤得她胸前难受极了,阮慕阳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他卸了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让他这样荒唐下去,任他解开了她的腰带,将她的衣服拉下了肩头。
慢慢地,阮慕阳不知身在何处了。
忽然,张安夷将她横抱了起来,原本松散搭在她身上的衣服彻底滑落。
身体忽然腾空,阮慕阳吓得立即环上了他的脖子。唇被吻得晶亮,两颊潮红,她的声音娇软极了:“去哪?”
张安夷低头将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眸色顿时更深了。
“案上。”
走到案前,随着他的手一挥,所有的书掉在了地上。肌肤忽然触碰到了冰凉,阮慕阳抖了抖。
深色案几将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如雪一般,张安夷的呼吸忽然粗重了起来。
头一次在这种地方,还是在案上,阮慕阳心中抗拒不安,张安夷将她抱在怀里,好生温存哄骗了一番,才分开了她的双腿,进入了她的身体。
青天白日,房门紧闭的书房外空无一人,若是靠近细细听一听,便能听到本该静谧的书房里传出来的不是朗朗读书声,而是女子娇媚的轻吟与男子粗重的喘息声,香艳极了。
好一番厮磨过后已是几个时辰过去,双腿发软、浑身通红的阮慕阳穿着衣服。当看到深色的案上一片暧昧的狼藉的时候,她立即移开了目光,脸上烫得像火烧一样。不敢再去看那混杂着白色的水渍,她愤恨地瞪着已然是衣冠楚楚、温润如玉的新科状元道:“这些你自己收拾!”
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后。阮慕阳打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去,除了脸上带着欢好后的风情外,一派端庄娴静。
至于张安夷是如何动手收拾一片狼藉的书房的,就不得而知了。
而日后要把人家再骗进书房也是更加难上加难了。
回到房里,阮慕阳叫来了珐琅说:“明日一早,二爷走后给我准备汤药。”
珐琅先是愣了愣,随后想起阮慕阳去了张安夷书房那么久,立即明白了。她的脸红了起来,说:“是,夫人。”
几日后,阮慕阳去赴了洛钰的赏花宴。
洛府的牡丹在京城是一绝。每年四月,牡丹盛开之时。洛府都会请京城贵族中的女子前来赏花。
京城女眷都以能赴洛府的牡丹宴为荣,但是几乎没有人能年年去。说来这还是洛阶洛阁老定下的规矩,每年洛府的牡丹宴由洛家的嫡出小姐轮流办,每位小姐只请与自己交好的。最开始牡丹宴是洛阶的女儿们轮流办的,女儿们都嫁出去了,就轮到了孙女。
今年正好是洛钰,洛阶的嫡亲二孙女。
上一次在朱府便可见洛钰性格娇蛮娇憨,不太好相处。所以洛钰的闺中密友并不多。
阮慕阳到了才发现,来的都是与洛钰年纪相仿,大多是十三四岁的小姐,唯独她一人大了她们三四岁,还是成了亲的。
“张二少夫人。”起初看见她。洛钰想起了上一回在朱府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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