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是让人想想就不愉快。
听谢琯同自己说话,谢珝随即便收起了自己内心的感慨,也同她温煦地笑了笑,就随意地坐到她对面的锦凳上,从怀里拿出那份沈静水的帖子来递给她。
“自是来给你送帖子来的。”
谢琯闻言便目露疑惑之色,不过还是听话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便高兴起来,眉眼弯弯地同谢珝道:“原来是静水姐姐的帖子,麻烦哥哥还特意走这一趟啦。”
谢珝摆了摆手,开口又问她:“阿琯,你在朝阳女学时,同景明公主关系如何?”
“还行吧,公主性子很好,并不难相处。”谢琯还在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帖子,闻言便顺口答了,不过答完之后,就微眯了眼,用一种颇为奇特的眼神看着谢珝,又拉长了调子道:
“不过,哥哥你问这个作甚?”
言语中颇多怀疑。
谢珝:……
被自家妹妹用这种眼神看着,谢珝实在是很冤枉,无语了半晌,他才清了清嗓子,对谢琯道了声:“表哥方才回盛京了。”
说完这句,他还怕谢琯没懂,又补了一句:“景明公主似是从小就喜欢追着表哥跑吧?”
“噢~”
听到这儿,谢琯才算是明白了,虽然不知道自家哥哥怎么突然起了这个心思,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哥哥放心,公主平日里不喜在宫里,喜欢待在女学,这个时候定然也还没回去,我这就给她下帖子,邀她明日一起去相国寺。”
谢珝闻言刚想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沈家姑娘那边,没什么关系吗?”
虽然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不过谢琯还是听懂了,只见她冲谢珝歪头笑了笑,摇着手里的帖子,同他道:“一看哥哥你就没看这张帖子,静水姐姐在上头可写了,若是我有想带的人,自是可以一块儿过来的。”
谢珝这才放下心来,对她颔了颔首,开口说道:“这便好,那明日我同表哥一块儿陪你过去。”
神态自然,没有一丝心虚。
仿佛方才谋划着萧翌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萧翌:在凉凉的边缘试探成功。jpg
☆、牡丹冠
四十七、牡丹冠
翌日清晨,谢府之中。
谢珝与谢琯; 并萧翌三人; 在用过早膳之后便收拾停当; 从府里出发了。
因此时正值盛夏; 正午时便十分热了,清晨出游气候才正是舒爽,所以帖子上约好的时间便是早晨,以此看来,沈静水倒是个思虑周全的人。
虽天色还早,但街上的行人却是络绎不绝,一派国都之中的繁华景象。
谢琯坐了马车在后头; 谢珝与萧翌却是悠悠地骑了马在并排行在前头。
谢珝今个儿穿了一件淡青的广袖衫; 身姿挺拔; 容貌佚丽,路人见状,皆不免要在心中叹一声: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萧翌还是他一贯的穿衣风格,可能是吸取了昨日的经验教训; 因而并没有继续穿那件玄色袍服; 反而换了一件圆领的蓝色团花袍服,外罩同色罩衫,端的也是一副俊美肆意之态。
不过若是有路人听到他口中的碎碎念,俊美少年公子的形象怕是就要打个折扣下来了。
只见他手中握着缰绳,面上懒懒散散的,口中还一直跟谢珝吐槽道:“沈行舟这些年在阳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的变化这么大?”
谢珝闻言便好笑地转过头看他,问他:“你还没见到他,就知道他变化大了?”
他话音落下,萧翌的吐槽更是停不下来,紧接着就道:“就看他选的这个让咱们一聚的地方,便能看出来了,想当年他提议的地方是什么?是泰康坊的千重园,现在选的是什么?一群和尚敲木鱼诵经的相国寺!”
说到这儿,最后来了一句总结陈词,首尾呼应,点明主题:“这变化还不够大?”
谢珝当然不可能跟萧翌说这其实是自己的锅,只不过是让沈行舟给背了。
便只是笑而不语,一派高深模样。
萧翌见谢珝这样,还以为是自己说对了,“哼”了一声便又道:“也不知道阳城是个什么地方,能把一个大好的勋贵公子给造成这样,回头等我有空了,定要过去见识见识。”
谢珝听到他这句话倒是笑了笑,偏过头同他出言道:“也不用等到有空,我听师父说,他准备等到我们乡试结束之后,便带着我们去各地游学,增长见识与阅历,说不定也会去阳城。”
“当真?”
萧翌闻言便高兴起来,又追问了一句。
“自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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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二人这般闲聊了半晌之后,这一行人总算是到达了相国寺的寺门口。
那门口立着的二男一女,不是顾延龄,还有沈行舟与沈静水兄妹还是谁?
萧翌动作利落地从马背上跃下,将手中的马鞭随意地扔给了自己身后的小厮,便朝那几人走了过去。
谢珝反倒在下了马之后,转过身走到马车旁边,掀开车帘,扶着谢琯从上面下来,待到她稳稳地立在地面上,才松了手,同她一块儿往寺门处走去。
等他们走到的时候,便见着萧翌已同沈行舟与顾延龄二人熟稔地说起话来,仿佛这四年间的生疏已在谈话间消弭殆尽了,谢珝见状也不免有些想笑,倒是不知这几个人谁更自来熟一点儿了。
不过等到他听见萧翌又在跟这二人推荐他的“画着好东西的扇子”时,脸色又不由自主地黑了下来。
谢琯走过来之后,沈静水便主动迎了上来,两个姑娘便手挽手地站在了一处,言笑晏晏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儿。
沈行舟虽还在与萧翌说着话,眼神却不由得已经飘到了一旁的谢琯身上。
她今个儿穿了件儿水绿色的流仙裙,外罩轻纱,更显身姿曼妙,亭亭玉立,只静静地站在那儿,便好似一幅写意的水墨画儿。
沈行舟的不专心旁人还没有发觉,但一直注意着他的谢珝却很快察觉,索性不着痕迹地挪动了一下步子,好巧不巧地挡住了沈行舟投向谢琯那边的目光。
沈行舟:……
监督严格的好友伫立在这儿,沈行舟也只得收回了视线。
萧翌与顾延龄对这边二人的一番无声的动作毫无知觉,还在一个劲儿地叙旧。
这个说:“翌哥儿,我们这么久没见,为什么你个子也长这么高了?”
那个闻言便毫无诚意地道:“长个子这种事也不能急,毕竟你还小,对吧?”
没错,顾延龄现在是他们四人之中最矮的,比其他人矮了有半个头那么多。
也难怪他怨念了。
等到这一番寒暄结束,萧翌便同他们道:“既然咱们人都到齐了,那就进去吧,都傻站在门口干嘛呢?”
他话音落下,沈行舟面色不动,仿若未闻,顾延龄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远方,也不说话。
这让萧翌不由得心生疑惑,遂将视线投在了谢珝身上。
谢珝见状,便冲他和煦地笑了声,随即开口道:“表哥先不用着急,还有一位没来呢。”
后面不管萧翌再怎么问这个没来的人是谁,他都不肯再开口,不免让萧翌对这位的身份起了极大的好奇心,便也不再问,同他们一块儿等着。
好在这位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片刻之后,便到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辆做工精致,用料考究的马车,其次则是围绕在马车边上的数位侍卫,各个面无表情,动作整齐划一,看这派头,并不难想象马车中坐着的那位的地位。
——定是不低。
萧翌在看见这个架势之时,便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长眉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事实也果然没让他失望,马车停下来之后,掀开车帘,一张芙蓉面便从里头探了出来,随即,一个身穿粉白棕裙,上绣百蝶穿花的明丽女子便从上面走下来,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并未全部挽髻,只梳起了一部分,余下部分直接披散在肩上,发顶带着个黄金制成的牡丹花冠,色泽纯粹,小巧精致。
只见这女子一双明眸灵动,熠熠生辉,看到他们一行人之后便走了过来,举止有度,落落大方。
正是崔后所出的独女,也是大永现今唯一的公主——景明公主杨茉。
不过便是如此明滟动人的一位姑娘朝这边走来,萧翌的脸色却始终不太好看,甚至有越来越沉的迹象,很明显是想到了当年被这位追着跑的那些不甚愉快的经历。
谢珝见状,便收回视线,轻笑不语。
但很快,萧翌就将怨念的目光投向了谢珝,聪明如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肯定是自家表弟搞的鬼,就是为了报那两把春宫扇的仇,要不然为什么他们几人相聚,里头还会掺着个杨茉?
景明公主走过来站定之后,众人便一齐同她见礼。
杨茉见状便弯了弯唇角,对他们露出个浅笑来,接着开口道:“不必多礼,说起来我同你们也认识了这般久,偏生你们还同我这般生疏,以后我们私下相处,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她没用“本宫”这个自称,确是想与他们几人好生相处的。
不过这类话,谢珝与萧翌几人在宫中伴读时,听太子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自然不会当真,便只是笑了笑,然后道一句“礼不可废”。
杨茉也是有些无奈,但也知他们一贯如此,便不再强求。
方才萧翌怨念的目光谢珝自是感觉到了,不过却是半分不为所动,反而在众人见过礼半晌之后,才同景明公主开口道:“既然公主也到了,不如我们都进去吧,还请公主移步寺内。”
谢珝说起这番话的时候,杨茉正在看向萧翌,心中不住地懊恼,早知道他今日穿的是这一身,那自己就不穿身上这件粉白棕裙了,应该选那件蓝色的窄袖胡裙的……
同大气的外表不同,景明公主在面对萧翌的时候,内里总是容易反复纠结,小心思险些藏不住。
毕竟,他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人啊……
谢珝的话反倒是打断了她的思绪,闻言便收回了看向萧翌的目光,冲谢珝点了点头,便开口道:“谢公子说得是,那我们便一同进去吧。”
众人自是皆应了下来,相继踏入寺内。
只有萧翌的脸色,从景明公主出现之后,便一直都是阴晴不定。
☆、心机翌
四十八、心机翌
进了寺门之后,他们这一行人就自觉分成了三批。
谢琯跟沈静水两个姑娘携着手就往大殿那边儿走; 大概是去求签?
萧翌极有可能是看透了跟谢珝的塑料兄弟情; 也不理人; 挂着一张生无可恋的俊脸; 自顾自往前面走了,目标可能是相国寺后头那座塔,也可能是再后面点儿那个放生池,不过这都说不准,景明公主一看此情此景,立马挥退了身边的侍卫,迈着小步跟了上去。
最后就剩谢珝; 沈行舟跟顾延龄哥仨; 慢慢悠悠地走在最后。
这散漫劲儿; 果然很像是来郊游的。
顾延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笑,就是怕笑出声来以后把萧翌给惹恼了,所以才憋到了现在,直到这会儿确定看不见萧翌的身影以后; 才堪堪停住步子; 立马就捂着肚子笑起来,“哈哈哈”地笑了好半天,还没停下来。
一边笑还一边说:“珝哥儿,行舟,你们看没看到翌哥儿那个表情,哈哈哈真真精彩; 我也就只有在公主在场的时候,才能看见他脸阴成那样哈哈哈……”
谢珝与沈行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可奈何。
这真的是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吗?顾延龄这话里的幸灾乐祸都快满得溢出来了,不像好友,倒像是多年的死对头。
可能是因为笑是会传染的,谢珝听他这么笑,自己都莫名地开始想笑了……
简直有毒。
还好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为了避免顾延龄这小傻子待会儿笑岔气了,谢珝还是瞥了一眼沈行舟,示意他阻一阻顾延龄。
沈行舟会意,想了片刻,就伸出手重重拍了一把顾延龄的背。
谢珝闻声,嘴角便不自觉地抽了抽,那力度大的,光听都感觉疼。
不过这一下重击的效果也确实是斐然,顾延龄立马就不想笑了,
——因为太疼了。
顾延龄吃痛,忍不住“嗷”了一声,随即便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地瞪着沈行舟,眼睛里简直要冒出火来。
沈行舟被他这么盯着,也没半分不适,甚至还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顾延龄……
顾延龄更气了……
但是还能怎么样呢?
毕竟这么久的兄弟了,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见他终于停下来了,谢珝跟沈行舟这才继续走起来,倒也不是漫无目的,是往后山的碑林处走去。
顾延龄见状也直起腰跟了上来。
跟上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沈行舟问谢珝:“萧翌不是不喜欢景明公主吗,你怎地还给他们提供这种相处的机会?”
立马凑了上来,也开口道:“对啊珝哥儿,我看他都快把你身上看出个洞来了。”
谢珝闻言就转过头看向身旁这俩少年,唇边依旧噙着笑意,可说出口的话却给他俩一点情面都没留:“不喜欢?要是不喜欢,至于一个人走吗?”
沈行舟跟顾延龄二人对感情这方面自然是没有谢珝这个两世为人的通透,闻言后好半晌都没听懂,见谢珝都自顾自走出好远了,才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不喜欢?!
要是真的不喜欢,就应该跟他们几个一块儿走才是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一个人走了,公主自然跟了上去,这不就是他们两个同行了吗?
原来是个萧·真·心机·翌。
沈行舟跟顾延龄表示受教了,然后陷入深思。
谢珝却还有些话不能宣之于口,他今个儿让阿琯邀景明公主过来的目的,却不光是为了看看萧翌脸黑解解气,而是他心中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需要验证一下。
而当他看见萧翌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和后面的行为时,这个猜想便落实了两分。
毕竟他表哥萧翌,可一向不是个傲娇别扭系的。
唇角的笑意收了收,眉头又重新皱起。
……
直到快到碑林的时候,沈行舟才拖着顾延龄从后头赶了上来。
脚下的青石台阶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平,留下的都是风吹雨打和人来人往的痕迹,谢珝走到这儿,就不再往下走了,只站在这儿眺望远处。
心里装着事儿,所以顾延龄方才的话说了两遍,他才听见。
顾延龄又道:“珝哥儿,你知不知道沈行舟家最近怎么回事,沈泽那事儿怎么传的沸沸扬扬的?”
谢珝觉得奇怪,当事人都在身边,不问沈行舟,问他是几个意思?
况且他还真没听过这事儿,最近一直为了谢阁老的寿礼在忙活,压根儿顾不上外头的事,自然不知道这一茬儿,便摇了摇头。
沈行舟却清楚,顾延龄这小子还记着方才自己拍了他的那一把呢。
不免摇了摇头,而后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沈泽欠了赌场两千两银子,到了期限也没还上,被打断了右腿罢了。”
他说得平静,自是有与沈泽立场对立的缘故,谢珝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幽深的眸中闪了闪,没去看沈行舟,口中却问了句:“谁家的赌场?”
语调漫不经心,似是顺口一问。
沈行舟倒也没想到谢珝会问这个,闻言便微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答他:“高家的。”
他说罢,谢珝便没有再开口,反倒是顾延龄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差点儿一蹦三尺高,也顾不上跟沈行舟怄那一口气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