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之好,还是屈居人下的那一个的事迹,便传遍了整个建康!
驴车一驶出人群,谢琅便从姬姒身上离开,然后,他站到一侧,动作优雅地整理起衣裳来。
等谢琅重新恢复衣冠凛然时,姬姒终于回过神来,她低叫一声,迅速地站了起来,因为站得太猛,她的头还在车壁上重重叩了一下。可脑袋处传来的闷痛,姬姒根本无暇理会,她三不两下把腰带系好,把弄乱的衣裳整整齐后,姬姒朝着谢琅怒瞪而去!
过了一会,姬姒磨着牙恨声问道:“谢十八,你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谢琅拿起一侧的酒盅,动作优雅地仰头饮尽后,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不想你娶妻纳妾罢了。”说到这里,他朝外面叫了一声,“停车。”
就在驴车蹭地一声停下后,谢琅施施然地下了车,只是他刚刚走出几步,想了想后,还是回过头来。
回头看着姬姒,谢琅的表情坦荡磊落得过份,只听他说道:“行踪我都掩盖了,如有人问起你的相好是谁,可以不答。”说到这里。他朝着大步而来的谢才等部曲走去。
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谢琅,姬姒抿紧了唇。她这时也知道了,刚才谢琅那厮之所以做那事还戴上一个面具,为的就是不暴露他自己的身份。而他的掩藏也很有必要,如今,姬姒的名声已经臭了,要是让人知道。姬越在妹妹姬姒被谢十八无情抛弃后。身为兄长的他又与谢十八厮混到了一块,兄妹两人共侍一夫,那对有“师”这个尊称。时人眼中极为高大神秘的姬越的名声,会是灭顶的打击!
对了,刚才太子掀帘时,谢琅也巧妙地利用光线等因素。把他自己淡化了去。
于这个权贵们放浪形骸的时代,被人逮到驴车上玩那事。并且还是屈居一个男人身下。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可以彻底地毁掉一个人的政治前途,可在这个名教不存。诸般规矩都被打破的魏晋六朝时期,却算不得什么大事。想当初,竹林七贤中的一贤还大赖赖的当着无数客人裸奔呢。
也就是说。姬越被太子殿下逮到驴车上玩那啥,并不算什么很要紧的大事。可要是让人发现他那啥的对象是谢十八,那就是大事了。
……
姬姒回到府落后,连急急跑过来的秦小木兄妹都没怎么理会,便把房门一关发起呆来。
虽是发呆,可多半时候,姬姒的脑中是一片空白。因为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太多太大,她都乱成一团了。
中午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孙浮在外面大声叫道:“大郎,庄十三郎君有找!”
庄十三来了?
一袭玄衣,做男子打扮的姬姒站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拉开了房门。
庄十三正站在院落里的一株桃树下,现在桃树刚刚出现了几个花苞,混在春风中,一切都鲜嫩得紧。
庄十三的脸色非常难看,在看到姬越一步步走来后,他手一挥,以客代主的朝孙浮等人命令道:“你们都退下。”
众人齐齐向姬越看来。见他点头,孙浮等人连忙低头退了下去。
当整个院落都变得悄无声息时,庄十三说道:“姬大郎有龙阳之好的消息都传到三皇子府了……姬阿姒,我倒真不知道,你身为女人时不守妇道,这成了男人居然玩得这么开?驴车上就与相好地搞到一块了,你羞也不羞?”
庄十三的声音阴沉愤怒,那质问声更是带上了几分尖锐!
姬越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
见他沉默不语,庄十三越发的愤怒起来,他喘息着,在院落里踱起步来。转了一会后,庄十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脚步一顿,冷冷地问道:“那人是谁?”
对上姬越那黑白分明的眼,庄十三怒道:“跟你说话呢装什么傻?你那个相好到底是谁?”
这时,姬越终于开口了,他轻叹一声,说道:“那人,并不重要。”
也是奇怪,他只说了这么六个字,却奇异地安抚住了庄十三。他朝着姬越定定打量一会后,突然说道:“原来是这样。这样也好,这样一来,我以后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了。”
在姬越猛然变黑的脸色中,庄十三突然放软了声音,只听他低声说道:“以后,我也做你的入幕之宾,好不好?”
庄十三说这话时,语气有点软,听起来竟是有着几分羞涩。此刻,他期盼地看着姬越,久久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姬越黑着脸,过了一会,他狠狠说道:“不好!”在庄十三同样变黑的脸色中,姬越又恼羞成怒地补上一句,“我才不要什么入幕之宾!”
这一次,她的声音落下后,庄十三久久没有说话。
他目光奇异地盯了姬越好一阵后,突然说道:“你不愿就不愿吧,这事以后再说。”
这时,姬越也记起了他的来意,连忙问道:“昨晚的事,到底是谁做的?”已经知道了临江王的可怕的姬越,光是想一想那事便是寒颤不已。他咬着牙,沉声又道:“那害我的人到底是谁?”
庄十三说道:“是袁娴的母亲……那妇人真是个心黑手毒又惯会掩饰的,为了对付你,她一连做了许多安排,可她行事太过诡秘,我收买的人竟是完全无法探知。醉月楼的事,还是我根椐几则消息判断出来的。只是那些消息实在太隐晦,我光是推断便花了不少时辰,等到确定下来,你已经出了事。”
顿了顿,庄十三又道:“她后面还有一些布置,都是借着临江王毁掉你女子身后,再在你男身与临江王死磕时背后插刀的计谋。便是你这个当哥哥的放弃了妹妹,她也有相应的对策出来。不过这些,都是建立在昨晚上姬氏女**于临江王的基础上。”
停顿了一下,庄十三淡淡说道:“想来,现在那个袁氏妇人应该有点不安了。”
原来是袁小姑的母亲下的手!
对于这么一个消息,姬越却也不意外,他负着手在院落里转了起来。
一边走,姬越一边想道:以袁娴母女的狠毒,一计不成必然再生一计,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自姬越显出他的预测之能,成为半个国师以来,建康城里的诸多士族,见到他时再不敢冷嘲热讽。
可是,这是一个士族们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的时代,姬越成了半个国师,最多就是让那些士族对他敬而远之罢了。要真说这样就有了对付士族们的力量,那简直是太可笑了。
可是,现在他必须还击了!
见到姬越在那里冥思苦想,庄十三也不急,他这是第一次来姬越的住处,当下,他饶有兴趣地围着院子转悠起来。
在庄十三四下走动时,不远处的林荫道上,孙浮瘐沉月红等荆县旧仆,都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这些人对庄十三的印象,一直都不怎么样。在荆县时,庄十三也就罢了,庄十三母亲对他们和姬姒的种种刻薄辱骂,他们是记忆犹在。那时侯,他们都力量微薄,小姑也只是个刚刚失去父母的孤女,身为荆县第一豪强的庄府,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座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高山,而那个时侯庄母的恶意,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所以,直到现在,众仆一看到庄十三便想到他的母亲,一想到他的母亲,便想到那妇人的狠毒,从而连看向庄十三的眼神都复杂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宣扬
庄十三在姬府停留了大半天才告辞离去。
就在庄十三离开后,姬越接到旨意,陛下着他立即入宫。
当下,姬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驴车。
他的驴车驶到中途时,姬越发现,不远处同时朝着皇宫驶去的两辆驴车,居然都是熟人,一个是袁小姑,另外一个,则是临江王。
就在姬越朝着两人看去时,袁小姑和临江王也在朝姬越看来,袁小姑还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那临江王却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是了,这厮在性上荒唐到了极点,对美少年也曾染指过!
姬越只是朝这两个仇人瞟了一眼后,便漫不经心地移开了目光。
很快的,由家族地位最高的袁小姑带头,三辆驴车依次入了皇宫。
陛下却是在御花园里召见众人,他的左右,坐着几名宠妃,如今阳春二三月天气,正是春风暖暖,桃花盛开时,隔得老远,姬越都能听到众妃的笑声传来。
最先入内的是地位最高的袁小姑,过了一会,临江王也在太监带领下入了内,直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有一个太监前来宣旨,说是陛下让姬越入内。
姬越进去时,里面正是热闹之时,袁小姑的左右围坐了几个公主殿下,几女围在一起低声说笑着,气氛融洽无比。而临江王也与皇太后坐在一起,母子俩正在那里唠着家常,太后的眉宇眼角,真是盛荡着无比的喜悦。
在姬越进去时,所有人都转头向他看来了。
不过,与以往时不同。这时刻,众女看向他的目光,是复杂的。
姬越上前,他紧走几步后,向着皇帝行了一礼,朗声道:“臣姬越见过吾皇陛下。”
四下安静了。
皇帝盯了他一会,慢慢的。他拭干净手指。问道:“太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帝开门见山便问起了这个。
姬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朝着皇帝叩了一个头后,哑声道:“臣有负皇恩!”
几乎是姬越的声音一落,皇帝便站了起来,只见他走出几步。衣袍一掀,便朝着姬越的心窝飞起一脚!
这一脚踢得很重。姬越猛然向后一跌,半天都爬不起来。直过了好半晌,他才挣扎着重新跪好。
这时刻,四下除了皇帝的喘息声。便再无声息传来,那些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女子,这时都老实地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皇帝朝姬越踢出一脚后,心中还恼着火。他冲上前又是一脚朝姬越踢来,在再次踢得他摔倒后,皇帝怒声喝道:“滚,立刻给朕滚下去!”这时的皇帝,对姬越确实是怒极,他原本对姬越有多爱重,现在就有多失望。他现在还没有想好如何发作姬越,索性踢他两脚出口恶气再说。
姬越低声谢了恩,艰难地站起身,低着头便准备后退。
在姬越离去时,他还能看到临江王那紧紧盯来,兴趣盎然的目光,以及袁小姑那淡淡一瞟间,眼神中的冷意。
姬越想道,以陈郡袁氏的地位和袁小姑的骄傲,她居然也舍得下身段来讨好宫中后妃。袁小姑一介女子之身,她纡尊降贵与公主后妃们闹成一团,士族那里并不会说她如何,可对姬姒来说,袁小姑在宫中的影响力越大,她的处境就越危险!
就在姬越的驴车驶出皇宫时,他招来秦小木,低声交待了几句。
秦小木得了姬越的示意,很快便行动起来,当天下午,一份关于袁小姑和她母亲的秘信,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袁十郎的妻子谢昭华的手中。
在庄十三来看,这封秘信没有多少作用,因为袁氏母女做事太过隐密,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弄到确切的证据,没有证据,秘信上的内容便可以说是诽谤或谣言。
可姬越却想着,只要谢昭华起了疑心,说不定会亲自去找证据。
可不管是姬越还是庄十三,都万万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一句话叫做“女人的直觉。”这两个没有宅斗经验的人,也不知道,这世上很多事,其实都是找不到证据的,对那些在宅斗上沉浸多年的女人来说,她们通常是只要怀疑就能定罪!
因此,几乎是那封秘信一传到谢昭华手里,这个昔日的才女,便双手颤抖起来。
看到她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又痛苦不已,谢昭华的身后,一个婢妇小声问道:“夫人,你这是?”
谢昭华把手中的秘信递给了她,然后,不等婢妇发表意见,谢昭华已是咬牙切齿,恨苦无比地说道:“我早应该知道的,我真是愚蠢,竟被那贱人瞒骗了这么多年!”
那婢妇看了一会,说道:“夫人,这事要不要再查一下?”
“没那个必要了!”谢昭华恨声说道:“我其实早就有了感觉,现在看了这封信,我已经确信无疑了。那贱人狠毒成性,她底下那么多妾室,到头来却只有她一个娘家没落的女人成功养大一对子女,这事本来就极可疑。可以往,我虽是知道这一点,却也想着那是她自己的家事,心里不以为然。可没有想到,她妒恨成这样,居然连我这个弟媳也容不下,是了是了,我的家世胜于她,我的夫婿对我敬重喜爱,我的院子里连个给我添堵的人都没有,所以她妒忌我,再加上我的夫郎与她的夫郎乃是亲兄弟,她便想出这样的办法来绝我后路。也不知每次她安慰我的时候,心里有多欢喜!”
她越想越恨,越想越愤怒,一时之间,袁周氏所有的异常都得到了印证,平素里她不曾在意过的一些细节,也清楚地显现出袁周氏对她的恶意!
片刻后,谢昭华闭上了眼。不过一会,只听她轻声说道:“把暗格里那包药粉拿出来。告诉玉袖,不管她用什么法子,我只要求一点,她要亲眼看到袁娴吃下去!”
那婢妇低声应道:“是,我马上就去安排。”
“袁周氏不是要绝我的后路吗?那我也绝她一对儿女的后路。她那儿子过几天就会从学馆回来,你也去安排一下。”
“是!”
……
姬越的驴车在咯吱咯吱的行走着。
使出秦小木,让他送出那封秘信后。他的心思便从袁小姑那里转了开来。
注意力刚刚放在外面。姬越便感觉到了今晨谢琅那番举动的后遗症了,如现在,他的驴车所到之处。不时有人低语着窃笑着,更有一些有龙阳之好的男子,在经过他时,会停下车来上下打量。
只是一夜。对他感兴趣的人群,便由小姑变成了郎君。这真是让姬越哭笑不得。
姬越回到了府中。
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却是到了刘宋最大的一个节日之一,那就是三月三上已节。
上已节是一个全民狂欢的节日。饶是心事重重。这一天,姬姒也早早就沐浴更衣,扮回女儿身后。她换上最漂亮的衣裳,然后坐着驴车朝城外河畔驶去。
一路上。越是靠近城门,便越是车水马龙,衣香鬓影中,到处都是打扮华丽的年轻男女。
又走了一会,目光所及的年轻男女,已经不止是打扮华丽了,有很多男子还敞胸露肚了。
刚驴车驶出城门,到达目的地时,姬姒第一眼看到的,是前面河滩上挤着的数也数不清的人头。
再然后看到的,则是一个个开始宽衣解带,朝着河水中走去的年轻男女。
是的,是年轻男女。
三月三的上已节,自古以来,便是一个祈求避免灾难,同时向鬼神请求赐下儿女的节日。这时的人,认为女子不育,是鬼神作崇,而要赶走妖鬼得到神恩,就得在三月三的上已节,在选定的河段里沐浴。
同时,三月三的上已节,还是法定的,允许野合的日子!
也就是说,这一天的男女,他们可以在野外交合而不会被人指责。当然,这种风俗也是因祈求生育而衍生来的。
自汉以来,三月三便是一个全民求子的盛大节日。到了如今,讲究享受的世族们,更是在河畔之侧,铺上雪白的厚缎,摆上最好的美酒美食,让家中最美丽的歌伎跳起华丽的舞蹈,然后,高人雅士们则聚在一起,一边欣赏着这节日的盛况,一边曲水流觞,临水饮宴。
姬姒在秦小草地扶持下走下驴车。
她的左前方,是河流的下段,那里,寒门庶族里那些年轻的男女已经宽衣解带下了河,在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