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要让夫人担忧的好。可此刻外面都在谈论此事,有一些小姑更是哭得厉害,郎君担心夫人到时当众失态,便让在下把此事告之夫人,好让夫人有个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这样的事,姬姒永远也无法有心理准备!几乎是这人的话一落,她的眼前便是一阵发黑,于天崩地裂的慌乱中,姬姒只有一个想法:她要见谢广,或者见随便哪一个谢氏部曲!她不相信这事是真的,她要听他们怎么说来!
在一阵阵摇晃中,姬姒的眼前昏花得厉害,心口也绞闷得厉害。在勉强走出一步后,姬姒再也忍不住,手一松弯起腰“哇哇”的空呕起来。
姬姒这么一失态,顿时楼阁上众人都转头向她看来。突然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朝着姬姒一指,脆脆地叫道:“这位范姐姐莫不是怀孕了吧?”
怀孕?
怀孕!
几乎是那小姑的声音一落,四下沸腾起来。
于此起彼伏的喧嚣声中。一阵脚步声传来,随着那脚步声一出现,陈芝尖利的声音传了来,“四兄,范家表妹吐得厉害呢,莫不是怀孕了吧?”转眼,又有一个声音叫道:“快让开快让开。我把大夫请来了!”
就在陈四郎走到姬姒身边。轻轻扶住站立不稳的她时,一侧,有人持起她的手腕在诊脉。再然后,姬姒听到那大夫说道:“恭喜郎君,这位夫人有喜了!”
“有喜”两字一出,又是一阵喧嚣尖叫。于嘈杂中,有人在尖叫。“她还没有嫁人呢。”“居然没有嫁人就怀了孩子!”“这事太失体统,不行,得马上联系南阳范氏!”“大家万不可把此事泄露出去,不然的话。连带我们颍川陈氏也会没脸!”
吵闹声中,姬姒听到陈芝在那里叫道:“要是南阳范氏知道了,那可会不得了的。天下人谁不知道南阳范氏古板重名教啊?他们的小姑中出了一个未婚先孕的。那家族是绝对不会忍的,他们一定会处死范家表妹的!”
这时。又有人叫道:“范家妹妹,你那男人是谁?快点把他说出来,要是他愿意娶你你就还有一条活路!”
这些声音太多太杂,又太吵闹,实在让姬姒头痛得厉害。她慢慢抬起头,对上一众或讽刺或同情的目光,姬姒哑声说道:“我……”
姬姒刚说了一个字,突然的,陈四郎那低沉有力的声音在一侧响起,“表妹怀的是我的孩儿!”
陈四郎的威望极高,此刻,随着他的话一出,四周的嘈杂像是被被住了一下,突然止了声!
于一阵诡异的安静中,陈四郎有点复杂也有点低哑的声音传来,“今日之事,还请诸位妹妹不要外泄。”
得了他这话,四下络络续续传来众女的声音,“是。”“四兄放心。”“定当保密此事。”
陈四郎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他对上姬姒时,便不能像刚才那样保持距离了。于是,他回过头来看了姬姒一眼,竟是伸手一抱便把她横抱而起,再然后,陈四郎拿过披风遮住姬姒的脸,大步出了阁楼。
一直到陈四郎走得远了,众小姑才嗖嗖地看向了陈芝。
陈芝也在目瞪口呆,好一会她才向众人喃喃说道:“我,我也不知的。”转眼陈芝呆呆又道:“四兄从懂事起便不喜女色,我还以为他喜欢的是男子呢。”
众女压低声音议论了一会,一个小姑说道:“她好歹也是南阳范氏的女儿,虽说配你四兄还差了点,又未婚先有孕名声不好听,可做个妾室还是可以的,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一顶小轿抬入你四兄的府第。”
哪知,那小姑说完后,另一个小姑却摇起了头,那小姑温婉地说道:“如果只是纳妾,陈家四兄不会要求我们保守秘密。依我看啊,陈家四兄只怕是想娶她为妻了。”说到这里,那小姑转向陈芝,说道:“阿芝,我看你这两天也别回娘家,免得你家人追问此事,要知道你如果逼不过说了实话,说不定就会得罪你四兄。”
陈芝本是个没有主见的,闻言连忙点头,应道:“我不回去,我这阵子都不回去!”
……
姬姒哪里知道,陈四郎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又添了这么些波澜?她几乎是陈四郎抱起的同时便晕厥了过去。
当姬姒再次醒来时,她已身处在那个住了几天的小宅子里。姬姒刚刚挣扎着坐起,陈四郎已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姬姒一看到他,便连忙揪起他的衣袖,干哑地说道:“我要见谢氏部曲!”
陈四郎转过身,把参汤放在一侧几上后,他轻声说道:“谢广他们都去追查此事了,而除了他们之外的部曲,则不会知道真正的情况!”
听到这话,姬姒的脸一白。她闭上双眼,哑声说道:“那谢二十九郎呢?”
“谢二十九郎于半年前去了武昌,还没有回来。”
姬姒哽咽道:“那谢三郎呢?我要见谢三郎。”
陈四郎依然摇头,他温柔地说道:“他们那一房出了这么大的事,谢三郎是唯一的主事人。我昨天询问时,听说谢三郎已经带着部曲沿着长江亲自搜寻去了。”
见到姬姒伏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干呕,那时不时的哽咽声绝望得让人心惊,陈四郎不由抚上她的背,他低声说道:“姬氏,你别忘了,你还怀了你和谢十八的孩子!你现在这样,就不怕谢十八回来后,怪你坏了他的子嗣么?”
一句话说得姬姒伏在榻上一动不动后,陈四郎把参汤递到她手中,他温声又道:“喝了它。”
片刻后,姬姒冰凉的手从陈四郎手中接过参汤,大口大口地吞下。
直到一碗参汤入肚,姬姒才低低地说道:“我想去寻他……”姬姒紧紧揪着陈四郎的衣袖,哽咽道:“求你,帮我想个办法,我要去寻他。”
陈四郎盯了她一会,他温柔地低语道:“好!”
这几日姬姒在外面游荡,自是知道此时的建康码头盯得多么严实,因此她万万没有想到陈四郎居然会同意!一时之间,无以言喻的感动涌出她的心头。
就在这时,陈四郎低声又道:“只是,你身怀有孕的事已经被我的家人发现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应付他们。然后才能谈及其它。”
姬姒垂眸,半晌后,她哑声说道:“你有什么看法?”
陈四郎直是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我会对我的家人说,你我早就两情相悦,让他们允许你我定下婚约。再然后,我会说带你到外地生孩儿,等孩子生下后,我们再正式结为夫妇……”
说到这里,陈四郎解释道:“其实这些都是幌子,等你寻到了十八兄,你我定下婚约一事随便解释几句也就行了,毕竟,与我定有婚约的是范家表妹不是?”
姬姒听到这里,随口问道:“你安排给我的这个身份,是真有其人吗?”
陈四郎在心里想道:我姓范的表妹多的是,不过你所扮的这个表妹,却是我编造出来的。
在编造这个人时,陈四郎便与南阳范氏某一房通过消息,已随时随地可以把她变成真正南阳范氏的女儿。L
☆、第二百章 应对
姬姒整个人晕晕沉沉,也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有在意陈四郎说了什么话。
过了一会,她低声说道:“我想见谢琅的母亲一面,可以吗?”
陈四郎温柔地看着她,轻声回道:“我马上让人去问一问。”说到这里,他又安抚了姬姒几句,便慢步关上房门踱了出来。
看到他出现,散在院落里的几个部曲走了过来,一部曲低声说道:“四郎,家族派人来了,他们要你带着范家小姑去一趟。”
陈四郎却是负着手,他恩了一声后,微笑地望着远方寻思起来。
过了一会,陈四郎说道:“这里有一些事要你们去做。”等到几个部曲散去后,一个管事来到陈四郎身后,他朝陈四郎看了一眼,低头说道:“郎君这是真心想娶姬氏了?”转眼那管事又道:“便是姬氏有了谢琅的孩子郎君也……”
不等他说完,负着手的陈四郎悠悠然地说道:“老五,你知道么?那一年姬越刚显示神通不久,我曾经与他遇上过。”
他望着远方,以一种感慨的口气轻声说道:“那时的姬姒,冷漠而倨傲,偏那眼神像钩子一样,让人见了总有一种风流的感觉。当时我就想啊,这是一个可以与我们比肩的强大美貌郎君。”说到这里,陈四郎低低笑了起来,他温柔又道:“可是你瞧,那么一个强大倨傲又神秘的男人,居然有了致命的弱点:他成了女人了。你想想,这一生要是能把姬越那么强大的人压在身下,让她为你生儿育女,那种滋味岂不难言难画?你去看外面那些四处堵人的郎君。他们啊,个个都是与我一样的想法。”
转眼他又说道:“我这一生遇到这么一个人,又有机会据为己有,要是随便撒了手,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当天下午,姬姒便听到陈四郎回报,说是谢琅的母亲不愿意见她!
无可奈何之下。姬姒又想见到谢王氏。可得到的消息依然是拒绝。
见不到谢氏的人,姬姒便想见孙浮等人,可陈四郎带她在外面转了一圈。还没有靠近那些宅子,她便瞅到了外面那些人山人海的盯梢者。她远远看到秦小木,还没有开口叫唤,便又看到了跟在秦小木后面的那一大串跟梢者。这一下。姬姒彻底打消主意了。
折腾了一天,回到宅院时。姬姒先是吐了个天翻地覆,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她浑浑沉沉的大脑,已根本想不出法子来了。
幸好。也不知陈四郎用了什么法子,竟是缓了她这个“范家表妹”回颍川陈氏审问一事,说是过个三天再去。当然。这事对于姬姒来说,根本就没有必要在意。
转眼。第二天到了。
陈四郎很早就过来了,一踏入院落,他便温声问道:“范妹妹可有醒来?”
一婢女马上回道:“表小姑早就醒来了。她正在书房里看书呢。”
姬氏在书房里看书?陈四郎有点不敢相信她居然有这个心情,脚步一提便朝书房走去。
他刚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胡装俊美的姬越,正苍白着一张脸,身子挺得笔直的像株白杨树一样,握着一卷书简在翻看。
这是陈四郎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姬姒变成了姬越!
他先是一怔,转眼双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再然后,他瞬也不瞬地打量着前面长身玉立的美貌郎君,心下真是好生满意。
就在这时,姬姒也看到陈四郎了,她慢慢放下书卷,说道:“四郎来了?怎么不进来?”
陈四郎清醒过来,他唇角挂起一抹温和的笑,大步走了进去。
来到姬姒身侧,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陈四郎说道:“身子可大好了?”
姬姒摇头,她低声说道:“一时还倒不了。”说到这里,她慢慢坐回榻上,以一种端正的,雍容的姿势坐好后,姬姒对着对面傻站的陈四郎说道:“四郎请坐。”
等陈四郎坐下后,她提起一侧的茶壶,给自己和他都倒了一盅茶。姬姒拿出手帕捂了捂嘴,垂眸说道:“我想了一晚,有一些主张想与四郎商量一下。”
陈四郎真感觉到自己见到了姬越,他掩去唇角的笑容,轻声说道:“请说。”
姬姒说道:“第一件,我想知道十八郎沉船之事,最有可能与何人相关?”刚说到这里,她便对上陈四郎望来的眼神,当下,她哑声说道:“与皇帝和袁娴有关?”
“是。”陈四郎轻声说道:“和对付你一样,都是袁氏想的计策,皇帝在后面撑腰。”
姬姒问道:“她是同时对付我与十八郎的?”
陈四郎回道:“从目前调查到的,是的。”
姬姒脸色越发青白了,她唇角扯了扯,低声说道:“原来都是我招的灾祸,怪不得陈郡谢氏的人不愿意见我了。”袁娴那人,对谢琅一直是爱慕的,后面之所以由爱转恨,必是由于她姬姒的缘故。
姬姒低头沉思了一会后,又道:“谢十八郎当时带去的人中,可有生还者?”
陈四郎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见到。”
姬姒轻轻点头。
过了一会,她又说道:“谢琅的母亲和三嫂拒绝与我相见时,可有说些什么?”
陈四郎突然有点头痛了,转眼,他便微笑着回道:“她们只是拒绝。”
姬姒点头,她又问道:“那十八郎留在我身边的那些部曲呢?我这两天里,似乎没有看到他们?”
陈四郎咳嗽一声,徐徐说道:“十八郎出事的消息传来后,这些人在不久后就离开了,他们走时,说了什么人手吃紧,要去帮忙的话。”
这话合情合理。姬姒再次点头。
这时,她显得有点疲惫,闭着双眼休息了一会后,姬姒刚要开口,一块手帕已递到她面前,陈四郎在那里关切地说道:“你额头上都是冷汗,拭一拭吧。”说罢。他又倒了一点热水给她。“再喝点热水。”
姬姒接受了他的好意,她拭去汗水喝了热水后,轻声又道:“皇帝在知道我的事后。可有震怒?”
陈四郎回道:“自是震怒非常。”转眼他轻声叹道:“毕竟有失国体。”
姬姒点头,她徐徐说道:“如果我现在要离开建康,郎君真有法子?”
这一次,陈四郎沉默得有点久。好一会后他才说道:“法子只有一个,就是我昨日所说。你我定下婚约后,我再要带你前往南阳……世家之间的消息都很灵通,虽然我昨日说了,让那些人不要随意外泄。可这事必是封不住的。幸运的是,现在码头处虽被众人死死盯住,谢十八船只沉没的消息传到建康后。码头处更是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等着你姬氏出现的人,若是别的身份肯定走不了。可“范家表妹”要离开建康却还是可以的。”
姬姒明白他的意思,“范家表妹”被陈四弄大了肚子的事很多人都知道,这两人要离开建康避避丑,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一次姬姒沉默得有点久,过了一会,她低声说道:“……其实我知道,我如今最好的选择是按兵不动。毕竟长江两岸那么多地方,我一人之力又能找多远?还不如呆在建康静待陈郡谢氏的消息。”
说到这里,姬姒的脸白得不像样了,她徐徐说道:“只是,我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只怕熬不下去了……”
陈四郎突然沉默起来。
姬姒没有察觉到他的沉默,过了一会,她又说道:“袁氏如此害我夫妇,我绝不能让她逍遥了去。下面却有一些安排还得拜托四郎了。”一谈到报复,姬姒本来苍白得雪的脸上倒有了几分血色。看着她神光熠熠的双眸,陈四郎迅速地回道:“夫人请说。”
姬姒垂下眸来,她徐徐说道:“第一,请四郎把谢十八郎船只出事一事,是袁氏所为泄露出去,最好令得是人皆知!对了,顺便说一下袁娴以前对谢十八郎的倾慕痴守。”
那袁娴连深爱过的男人也毫不犹豫的出手,这消息一传出,必是人人都知道她的狠辣可怕。虽然,许多士族早就知道袁娴的本性,可这样传得是人皆知,也能让袁娴举步维艰!
同时,袁娴本是士族出身,出身士族的人借用皇家的势力对付别的士族,这是犯了士族大忌,一经捅破,士族对袁娴的容忍度必然降到最低。
陈四郎听到这里,点头道:“好,我马上去安排。”
这时,姬姒轻声又道:“袁氏当年初初跟了临江王时,曾被临江王赏赐给几个臣下玩弄过,还因此损了身子。不知四郎有没有办法,让这个消息从临江王府传出,并迅速传遍建康城?”
这一招却颇是阴狠,一旦成功,那袁娴在皇宫里就呆不下去了,皇帝再不舍得,也得把她由明转暗,不